全国人都知道竹马暗恋我—— by明如灼

作者:明如灼  录入:12-12

“反正你什么都要吹一吹。”顾以青细细数来,“吃食太烫要吹吹,被打了手板要吹吹,磕到碰到也要吹吹。”
这么数着,顾以青有些走了神儿。
小侯爷金贵,手板儿还没落到手上,就开始一边喊疼一边掉金豆豆。
可刚过来的小皇子不知道自家太傅还没开始打人,看小侯爷哭得这么惨,以为他这是已经挨了好几下。
四皇子立刻就不干了,把小侯爷护在后面,一个劲儿跟老太傅求情。
老太傅看似脾气火爆,但其实是个心疼孩子的,对这个只会死读书的学生虽然从未寄予厚望,但也很是怜爱。
被一向怜爱的学生这么一劝,他果然不去打那个写了错别字的小侯爷了,而是拎着竹子做的戒尺,满屋子追着求情的四皇子打。
最后,他一个也没打到。
老太傅实在追不上,喊了一声站住,就见自己那个向来呆板的学生还真的立在那里不动了。他心下一软,干脆把俩孩子都放了。
俩半大的孩子跟太傅道了别,大的那个就牵着小的那个的一根手指头,匆匆往外走,像是生怕太傅气儿还没消,等会儿又要纠着小侯爷揍。
走到一处假山下,四皇子拉着小侯爷坐下来,问他:“太傅打了几下,疼不疼?”
一下打也没挨着的小侯爷有些心虚,但还是眨着无辜的双眼,抽抽涕涕地把手伸到对方眼前:“好疼的,要吹一吹。”
四皇子无奈叹了口气,捧起小侯爷的一双手,正要给人吹一吹,却发现这双手依旧白白嫩嫩,一点儿戒尺留下的痕迹都没有。
他顿时知道了对方又是在胡说八道,心里想着自己怎么就一时冲动上去护着这么一只不会吃亏的小狐狸,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但一抬头,他就对上了小侯爷的那双亮晶晶好像闪着光的眼睛,本就没有生气的小皇子更是直接没了脾气。
父亲战死沙场,母亲不在身边,从小又是体弱多病,即使太后拿他当心头宝护着,早慧的少年人也知道,自己是不该长在这个深宫中的。
可还未长大的小少年太渴望得到关爱,也就难免要这样撒娇打滚,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两人对视良久,四皇子刚想说话,小侯爷就收回了双手。他忽然站起身,一句话也不说就往大太阳底下跑。
四皇子正要追去,就见那人故意往前头一倒,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坐在地上,朝着一脸茫然的四皇子张开了双臂:“我这回是真的摔倒了!”
小侯爷一脸可怜巴巴,指了指自己的膝盖:“好疼的,要吹一吹才能站起来。”
小皇子嘴角抽了抽,但还是蹲下身,在对方曲起的膝盖上吹了一吹,然后将小侯爷拉了起来,还给他拍了拍摔倒时衣服上沾的灰。
可偏偏今天的这一幕被回京不久的镇国公主看到了。
镇国公主从小吃苦耐劳,十四五岁就已经是一个寨子的大姐头了,二十不到已经在战场杀敌,她又长年生活在边疆,没怎么见过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孩儿。
再一回忆,这个摔一下都不行的小乖乖貌似是自己生的娃。
苦了大半辈子的女将军,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一生衣食无忧,但却实在看不下去这么娇气的作风,说是希望能把小侯爷带去边关历练。
从皇帝皇后到太后太妃,宫里没一个人舍得,镇国公主态度也没多么坚决,本来这事儿就只是说说而已。
可自小听着自己父母在边疆的各种英勇事迹长大的小侯爷,却生了一颗不服输的心,旁人越是阻挠,他越是要跟着去边疆看上一看。
听闻此事,四皇子很不赞同。
他见识过小侯爷的骑射,高头大马在他驱策之下乖顺听话,白羽箭矢在他手中百发百中,拿着弓箭骑在马上,小侯爷那可真是威风。
可战场凶险,多少人一去不回,他也不确定对方能不能吃得了这个苦。
“你这年纪,也不用急着建功立业。”四皇子劝道,“若是旁人说了你什么,也不必在意,那些只是些恨人有笑人无的宵小之辈。”
多年来一直深受先皇、先皇后宠爱,哪怕是换了现在的皇帝与皇后,也对小侯爷关怀备至,视如己出,小侯爷自然是受到了不少人的嫉恨。
有时候一些风言风语就会传到小侯爷的耳中,都是些不中听的话,要真是能发人深省的也就算了,可偏偏都是那尖酸刻薄、又不分青红皂白、带刺儿的话。
虽然小侯爷看上去从未将那些话放在心上,还经常拿真才实学打对方的脸,但是四皇子还是会很担心,担心他会因此心里生出些什么急功近利的念头。
“我不怕别人说我只会缩在安乐窝里,也不想什么建功立业,更不是觉得深宫无聊想出去看看。”小侯爷难得严肃下来,双手握着发小儿的一只手,声音轻轻。
他笑了笑:“可我身在其位,父母皆是将大半生给了边城,要是连我都不知道边城是什么样子,忘了我们为何要守住边城,那岂不是一个笑话?”
一向教着小侯爷该如何如何的四皇子没了声音,有什么东西像是梗在他的喉头,吞不下去,也说不出来。
四皇子不解,锦衣玉食长在深宫的小侯爷,为何会有如此的志向,但却不想否定对方心中亮着的那一盏灯火。
几日后,小侯爷骑着他那匹枣红色的马轻装上阵,跟随镇国公主前往北疆。
四皇子也到了可以出宫的年纪,那一日,他就站在城墙上一路目送,直到镇国公主的队伍远到已经看不见了,也不愿离开。
北疆苦寒,四皇子想着,也许他们小侯爷很快就会受不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吧。
可谁承想,小侯爷一去就是好些个年头。
他在北疆扎了根,为边城百姓扫清敌寇,护住一城平安,不是从何时起,已经从燕小侯爷变成了燕小将军。
虽然不是一点儿音讯都没有,但小将军也不能日日写信回来,路途遥远,还有很多书信半途丢失的情况。
所以,四皇子很是珍惜被送到他手里的每一封信,全都仔细收着,藏在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也每一次都会回信。
一封封书信寄出去,不知够凑出多少只鸿雁。
他知道了小将军在雪地里捡了一只猫,取名叫吞雪;知道了跟在小将军身边的哪个亲兵前些年刚成了亲;知道了云鹄城中有多少卖糖人儿的小摊。
他只是不知道自己寄过去的那些书信,有多少能被送到小将军的手中,不知道对方何时才能回来,更不知道自己在对方走后心里空出来的那一块要如何才能被填满。
过了几年,早已成婚的太子与太子妃家中添了个女儿,皇后这才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四皇子也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
她开始琢磨该给人找个什么人家的姑娘,并把小儿子叫过来谈谈心。
可话刚开了个头,都没直入正题,四皇子就自请离京,说是想去四处看一看,尤其是想瞧瞧北疆云鹄城的冰雕小人儿。
皇后一下子明白了小儿子在想什么,正巧她这些年来也一直记挂着远在北疆的小侯爷,于是帮忙说服了皇上,好让小儿子领个差事,顺利离了京城。
走之前,四皇子被皇后与太后塞了满满当当一整车的行李,全都是给这些年来吃苦受冻的小侯爷的。
带着自家母亲与祖母对小侯爷满满当当的心意,四皇子踏上了前往北疆的路。
路途艰险,四皇子又是第一次离京,虽然身边带了不少护卫,但这舟车劳顿的,也不是什么容易事儿。
一路翻山越岭,足足走了两月有余,一行人马这才看到了云鹄城的城门。
他到的时候正是暖和的夏季,这一年雨水充足,边疆战事暂且没那么紧张,各路行商在城中往来,是难得的安宁景象。
越往边疆之地,繁华热闹也就越少,百姓的生活看上去也越是艰苦。
云鹄城常年风霜肆虐,百姓临江而居,主要靠着渔猎畜牧而生,城里的人有着被严寒打磨过的粗犷与豪爽。
他刚进城,就听说了不少燕云将军的事迹。
那位领着燕云军一次次退敌,简直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是云鹄城里每个人心中的定海神针,好似只要有他在一天,百姓就能安居乐业一天。
严寒,风霜,虎视眈眈的敌寇,这些都不是问题。
家在这里,故土难离。
燕云军也在这里,守望着万家灯火。
一路这么听着他们的小将军又如何如何打了胜仗,四皇子不自觉翘起了嘴角。
好像亲眼所见自己盼了多年的小树苗终于长成了大树,狂风吹不倒,风雪冻不死,还舒展开了枝叶,庇护了一方土地。
等到了燕云军的演武场,看到他们燕小将军是如何从重重包围之中夺下旗来,四皇子更是明白了自己当年的错误。
他们的小将军,可不是那种会因外人讥讽上一两句就脑袋发热的人,更不会吃不了边疆的苦而临阵退缩。
他自出生起就是金尊玉贵的小侯爷,却选择了踏上沙场,与边疆百姓、与万千将士、与整个大昭的山河大地共进退。
他来到边疆,只是因为他想来而已。
万里山河,苍茫天地,也总有人要在无人之境驻守,庇护着身后的广厦万千,烟火人家。
听闻自己的发小儿为了见自己特地跑来了北疆,小将军那是相当开心,换下战甲后就匆匆跑去见他家的四哥哥了。
四皇子虽然领着职务还拿着通行令牌,但也不能随随便便进入主将的帐子,而是在军营边上等候。
很快,他就见到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将军一头扎进了自己怀里。
多年未见,小将军身量高了不少,可毕竟离弱冠还远着,脸上的婴儿肥都未褪去。
但这些年来的沙场磨炼,磨出了他的血性,身上也有了京城里养不出来的杀伐气。
然而,一见到他的四哥哥,小将军还是笑得很开心,一下子从令敌寇闻风丧胆的杀神,变成了软和和的一小团,黏在人身上不下来了。
四皇子无奈,指了指不远处的燕云军士兵:“你手底下的兵还看着呢。”
“不要紧。”小将军牵起他四哥哥的手,就往自己住的帐子那边走,“来,我带你去看看吞雪!”
四皇子早就听说了这个吞雪的大名,只知道那是一只橘黄色的狸奴,出生不久就被丢在雪地里,后来被燕小将军捡了回去。
但是后来,小将军的信中就很少提到吞雪了,四皇子也不知道它长成了什么样子。
跟着小将军这么多年,应该也长成了毛绒可爱的模样吧。
撩开帐子,小将军叫了一声:“吞雪,过来!”
下一刻,一只站起来足足有大半个人高的凶猛巨兽闲庭信步般走了过来。
它圆耳圆脸,棕黄色的皮毛间夹杂着很多黑色的条纹,尤其是额前的几道纹路,像极了一个“王”字。
只见那猛兽在小将军脚边卧好,任由他挠着自己的下巴,还十分舒服地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姿势相当慵懒惬意。
四皇子:“……”
四皇子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不妙的预感:“这个就是……”
“它就是吞雪。”小将军摸了摸那猛兽的头,“这一身毛手感甚是不错,你要不要来摸摸它的小肚子暖暖手?”
看着面前这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凶猛巨兽,四皇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发出了灵魂质问:“它给我暖暖手,我给它暖暖胃吗?”

第027章 送别
慵懒的大猫瞥来冷冷一眼, 带着无声的挑衅。四皇子面上虽不露怯,可到了也没敢去拿它的肚皮暖一暖手。
四皇子在北疆呆了一个多月, 直到秋收时节才离去。又跑了两个多月的路, 赶在冬天之前,他将北疆的消息带给了京城中那些还惦记着燕小将军的人。
后来,四皇子好像跑上了瘾, 每年都会抽出时间去云鹄城一趟。
有时能赶上好年景,边疆还算安稳, 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一些。
有时也会赶上春夏少雨或冬季严寒的灾年,百姓自己的生活都是个问题,还要面临跑来劫掠的敌寇与流匪, 日子自是苦不堪言。
可不论是怎样的年景,云鹄城都伫立在大昭的北疆,燕云军永远是敌寇们越不过去的一道关隘。
大昭的边境线上早就有了传闻, 说燕小将军是杀星降世, 是老天看不下去大昭的边境被人欺凌才派出了最厉害的战神,来守着一方百姓。
而他身边跟着的那只老虎,其实就是传说中主兵戈的神兽白虎,连星宿都认可小将军的英勇神武而下了凡,要助他一臂之力。
四皇子偶尔路过附近几座边城的茶馆, 也会听到说书先生讲起守着云鹄城的那位燕小将军是如何神勇,是怎样在百万大军中取敌方上将之首级犹如探囊取物的。
整个北境都流传着小将军的传说,四皇子听来却觉心惊肉跳。
这是流了多少血、受了多少伤,才有了那样多惊险的故事,成就了百姓口中的传奇。
那一年冬天, 四皇子又来到云鹄城,正想要去找燕小将军, 却被拒之门外。
他心里就明白了,对方定是又受了什么伤。
还还绝不是轻伤,而是那种根本遮掩不下去的,定会被他这个一块儿长大的人看出来的伤势,不然对方不可能连他一面都不敢见。
四皇子心里焦急,却不愿催促,就怕对方为了来看自己,而咬牙硬撑着装作没事。
就这样在城中待了数日,四皇子终于如愿见到了他们小将军。
燕云将军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给自己倒上一杯茶,言笑晏晏,看不出是受了伤。
在边城待了许多年,少年意气的傲骨没有磨损,但小将军却也在无数次明争暗斗中学会了很多东西,知道该如何伪装了。
只是他从不在他四哥哥面前虚与委蛇,除了受伤这件事儿不想让对方发现,也从未骗过他四哥哥什么了。
可他许是喝药太久已经嗅不出药味儿,所以疏忽了,四皇子刚一走近,就能闻出他身上沾染上的草药味道。
四皇子也不拆穿,只是旁敲侧击地问他打算何时回京。
这一回,四皇子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无论是再怎么厉害的小将军,命也只有这么一条,要真的就这样任由人折在他乡,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往后的午夜梦魇了。
燕小将军笑着斟了杯茶递给好友:“等我把北面来的那些人赶回他们老家,让他们再也不敢过来,就跟你一块儿回家去。”
可这一年,燕小将军没能回去。
反倒是刚见到小将军一面的四皇子,还没在北疆住上几天,就收到了京城传来的急报,让他速速归家。
急报中并未讲明发生了什么,但一向刻板认真的四皇子不敢耽搁,收到信的第二天就启程了。
他今年到云鹄城的时候,已经接近年关,虽然天寒地冻,但想着可以和燕小将军一块儿过一个年,倒也不错。
他启程回京这一日,正是除夕。
燕小将军也不晓得京中发生了什么,看好友连个年都来不及过完,也没有阻拦,而是一路将人送出了城。
这天一早,天上就飘起了小雪。四皇子一行虽有几辆马车,但他却一路与小将军步行,在雪地上留下了两人的脚印。
直到大雪已经将俩人来时的脚印覆盖,眼瞅着也到了城门口,小将军送到不能再往前了,四皇子开始劝他赶快回去。
天上的雪越发大了,不知何时,皑皑白雪已经落了两人满头。
燕小将军指了指对方头上的雪,不由笑了起来:“你看起来就像是变成了个老先生。”
四皇子也微扬起嘴角:“你不也是?”
不知怎么,小将军就想起了二人从前的约定,要一起长大,一起变老。
“是啊。”燕小将军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嘿嘿直乐,“那咱们这样,算不算是一块儿白头到老了?”
四皇子看着面前人的眉毛与鬓角也被雪染成了雪白的颜色,心情十分愉悦地点了点头:“那你我此生也算共白首了。”
冒着寒冬腊月的风雪,四皇子回到了京城。可只是刚刚走进城门,他就察觉到了京中毫无往日的喜庆。
不似北疆,京城此时已经开了春儿,正是农忙的时候,但百姓看上去无精打采,甚至有些战战兢兢。
走了一路,四皇子只在接近京城的时候听闻了一些小道消息,说是宫中好像发生了什么变故,但具体怎么样了,却没人能说得明白。
带着一路的惶恐不安,四皇子回了家。
等着他的,是太子与三皇子接连被害、皇帝与皇后重病的局面。
四皇子从小就知道,自己天赋不如别人。
他没有太子长兄那样的文韬武略,不如二皇子精明能干,吃喝玩乐上比不过三皇子,连舞刀弄枪都赶不上最小的妹妹。
可这也没什么,他父皇母后正值壮年,太子长兄与他一母同胞,性情又一贯宽和温厚。哪怕他文不能武不就,像太傅说的那样只会死读书,也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他未来注定什么都不会缺,反正有那么多人挡在他身前。
可偏偏,他没盼到那个可以躲在院子里喝喝茶、看看书、悠闲自在等着他的小将军回家的未来。
被交到他手上的,是一个危机重重的朝堂,一个风雨飘摇的王朝。
临危受命,四皇子成了新的太子,在皇帝重病卧床不起的当下,行监国之职。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朝堂并非铁板一块,也不是所有人都盼望着大昭百姓能过得有多好,有的是人只想着自己的利益,不顾他人的死活。
太子监国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而监国的那位却不是最开始的皇长子,而是从前连名姓都没有听说过的四皇子。
这一消息,让对大昭的土地垂涎已久的蛮夷心里有了算计,一时之间,大昭同时面临内忧外患。
四皇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他只知道不能把朝堂交到那些主张割地议和的人手上。
等敌人被养得兵强马壮,大昭要面临的就是灭顶之灾。
而且他亲眼见过了边城百姓过着怎样的日子,见过了守城的将士流了多少血,妻离子散的惨剧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这样不顾百姓、不顾将士牺牲换来的虚假和平,又叫他怎么能心安理得享受?
屋漏偏逢连夜雨,宫变没多久,就赶上了一个灾年。
大昭虽未被天灾波及,但北疆已传来了敌寇准备大举南下的消息。
朝堂上乱成一团,人心惶惶,不仅要跟外敌对抗,还要跟自己人斗智斗勇。
一时之间,偌大的昭国居然连一个可以领兵支援北疆的将领都找不出,只能靠着驻扎在边境的守军苦苦支撑。
而就在众人焦头烂额之际,又忽然传来了北疆大捷,燕云军将敌寇驱赶出边境的振奋人心的大好消息。
这一次,敌寇不仅被驱逐,燕云将军更是一箭射杀了地方王储,敌方的王悲愤交加下一病不起,导致整个王挺陷入了内乱,再无暇惦记大昭。
风雨飘摇的大昭,终于迎来了可以喘息片刻的转机。
可不久后,随着捷报一同送过来的,还有燕云将军的半坛子骨灰。
早在四皇子第一次前往云鹄城的时候,燕小将军就跟他说了自己的打算——
若是小将军真的身死北疆,那就葬在云鹄城。
他不想自己死后皮肉腐烂变成一堆枯骨,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也不叫亲友再有什么牵挂。
四皇子当时只是笑他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却没想到,他这番话会这么快应验。
神魂好似坠入了无尽深渊,但坐在主位上的那个人却依旧是处变不惊的模样,四皇子只是亲手接过了这位守住了边疆的小将军留在人间的最后一捧灰。
往日那些旖旎美妙的梦境悉数破碎,迎接他的只有冰冷的现世。
等众人走后,捧着那个小小的坛子,四皇子在殿中枯坐许久,一直跟着他的心腹重臣没有一个敢上前打扰。
原来一个人被烧成灰后是这般轻。
冷冰冰,轻飘飘,一点儿都不像他的小将军。
“回家了……”
抱着骨灰坛子的人一遍遍抚摸着没有温度的陶器,眼里盛满了温情,却好像已经耗尽了最后的精气神,只是独自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喃喃。
“回来了就好。”
第二年开春,皇帝皇后先后病逝,太子顾玄继位。
世界上再没有四皇子和他的小将军了。
可能是为边疆战祸耗干了心血,也许是在朝堂斗争磨没了精神,这位新皇帝在位只有短短的七年,死的时候虚岁刚到而立。
大昭的国师在皇帝生前的最后一天特地找过来,说自己算到陛下恐有劫难。
顾玄其实本身不太相信鬼鬼神神,若真有魂灵,为何从不见他的小将军来见他一见。
但是国师追随他多年,是他的心腹重臣之一,两人私交不错,顾玄平心静气地问:“那你算到我有什么劫数?”
“陛下。”国师“嘶”了一声,“臣算到您一千多年后有一大劫啊!”
顾玄并没有将这番话放在心上,两人很快又谈起了朝堂上的事情,什么千年后的劫难都被抛诸脑后了。
可就在这一晚,皇帝驾崩了。
可以休息一下了。
眼前一片漆黑的那一刻,他想。
这样就可以去找他的小将军了。
燕晗看对面的人拿着个勺子正出神儿,没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魂归来兮!”
顾以青把勺子连同上面那颗墨绿色的汤圆儿放回了碗里,就刚刚一会儿的工夫,汤圆儿已经变凉,黏在了勺子上,正需要热汤泡一泡。
燕晗问:“想什么呢?”
“想你以前。”顾以青实话实说,“想你真是小气。”
燕晗纳闷儿:“我很小气吗?”他怎么不记得?
“当然。”顾以青又盛起那颗被热汤重新泡软的汤圆儿,无奈地笑了笑,“你连骨灰都只肯给我半坛子呢。”
“唉对了。”提到这个,燕晗也忽然想起来了,“我那半坛子骨灰你埋哪儿了?”
现在历史记载的说法,都是燕云将军燕晗葬在云鹄城,根本没提他其实分了半坛子骨灰出来送回京城的事儿。
燕晗起先是觉得很奇怪,但一想,毕竟不是自己亲自送回去,而是交代亲近下属去送的,许是路上出了什么变故也不一定啊。
但是听顾以青这话的意思,这人分明是见过那半坛子骨灰的,甚至还打开看了一眼,不然怎么知道里头装了多少?
当时,原先的太子已经被害,皇帝皇后一病不起,能拿到那坛子骨灰的人,就只剩下被定为新太子、并且开始监国的四皇子了。
也不知道他四哥哥到底把他那点儿骨灰安排在了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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