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捂着他眼睛的那只手,虽不及他身上炽热,却极其温暖。
好舒服。
真的好舒服。
好久没这样舒服过了。
好久?多久了?
五十年?
一百年?
他不记得了。
真的太久了,久到已经忘了除了冷以外的感觉。
司徒陌循手掌捂着无心的眼睛,掌心触感极其细腻,却很凉,感觉不到正常人的体温,仿佛手覆着的是用冰镇过的羊脂玉。
怎么这么凉?
司徒陌循心里一咯噔,又见无心一动不动,放下蒙着无心眼睛的手,看向无心的脸,见无心愣愣的不知魂在哪里,叫道:“无心。”
无心还没有回神,听见司徒陌循的声音,只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司徒陌循紧盯着无心,问道:“你没事吧?”
“嗯?”无心愣看着面前的男子,脑子里全是混沌。
司徒陌循见无心这样子,心脏猛地抽紧,抓着无心肩膀的手不由地收紧,另一只手捏住无心的两边腮帮子,仔细看进他的眼,叫道:“无心。”
好暖和,无心舒服地眯缝了眼,无心应了一声:“嗯?”
司徒陌循:“你能看见我吗?”
无心点头:“能。”
司徒陌循把无心的脸重新揣正,略抬起来,让他看向自己:“你这魂不守舍的是怎么了?”
无心回神过来,“我没事。”
事大了,他发现了个大宝贝。
但这事,他没法说。
低下头,视线停驻在某处,一动不动。
司徒陌循顺着无心的视线,看向自己还搁在无心肩膀上的手臂,顿了一下,把手臂垂下,退开两步。
温热的感觉瞬间消失,阴风吹过,无心打了个寒战,好冷,但心里却残留下了一点温暖。
无心嘿嘿一笑,这人还真是热呼呼的,盯着司徒陌循的胸口,绑在一起的两只手伸了过去。
承影移过来,挡住无心的毛爪子,司徒陌循问道:“你怎么这么凉?”
无心道:“可能有点冷。”
山洞里阴冷,司徒陌循体温比常人高,也不怕冷,但他以前的属下,进了这地方,都说冷。
他脱下身上大氅,递了过去。
对无心而言,衣服就两个作用,避体,好看。
他对司徒陌循从里黑到外的大氅没兴趣,摇头道:“我不穿你的衣服。”
司徒陌循微微一默,收回手,把大敞搭在了臂弯上,问道:“你看见什么?”
无心在剑鞘上摸了一手冰凉,有些不爽:“什么也没看见。”
“走吧。”司徒陌循不再多问,剑光闪过,削断绑着无心的绳子,转身走向洞口。
无心回头又看了一下那处凹凸不平的石壁,确实什么也没有,追向司徒陌循,“那里有什么东西?”
司徒陌循道:“恶瘴。”
无心飞快地看了司徒陌循一眼,这人居然知道恶瘴。
但凡有点思想的,无论是人,还是别的什么,多少都有那么一点想要的东西,如果一个人无欲无求,活着也成了行尸走肉,了无生趣,因此并非有欲望就是坏事。
但如果欲望过甚,又非要去满足自己过甚的欲望,就会滋长心魔。
如若控制不住心魔,便害人,或者害己。
恶瘴是由人的心魔和煞气凝聚而成,无论是人还是其他东西,看见恶瘴,恶瘴都会乘虚而入,控制人心放大心魔。
然而恶瘴不是一两个的怨气和煞气就能生成,而是要浩瀚如海的怨气和煞气,再加上某种极其凶残恶毒的媒介,才能生成。
这山荒僻又险峻,山道又崎岖难行,稍有不慎,就可能坠崖而亡。
无心进入这山以后就感觉到阴风阵阵,山中透着死人气,进了山洞,感觉更甚,这山里确实死过人。
但戾气和怨气都算不上重,如果没有媒介,别说这点凶煞之气,即便是国破家亡,尸横遍野,也化不出恶瘴。
无心重新扫了环视了一圈山洞:“这地方怎么会有恶瘴?”
司徒陌循眸色暗沉:“不知。”
无心道:“那就奇怪了。既然这里出现了恶瘴,为什么临安会没事?”
恶瘴不是不会动的死物,一旦出现就会四处漫延,而且专挑人多的地方钻,这地方离临安也就两个时辰的车程。如果这里真有恶瘴,临安早就沦陷了。
司徒陌循道:“这里的恶瘴还不够强大,被人封印在这山洞里,蔓延不出去。但来这里看见它的人不死也会疯魔,无一例外。”
“无一例外?难道你没来这里看过?”无心转头看向司徒陌循:“如果你没来过,怎么知道那东西不能看。”
司徒陌循:“我看不见。”
无心:“你看不见?”
司徒陌循:“看不见。”
他五岁那年被人引诱,进这个山洞,和他一起进洞的太监和护卫,除了一个疯了的,全部都死了。
后来,他是被大师找到,抱回去的。
他被找到以后也不说话,所有人都以为他疯魔了。
实际上他并不是疯了,只觉得那些人的死法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那种感觉来自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
离开山洞以后,他就在拼凑那些破碎的记忆,一拼就是七天,他不愿意被人打扰,才不说话。
后来,别人都说他命大,实际上,他什么也没看见。
无心愕然。
但凡有心魔的人都能看见恶瘴,这人要无欲无求到什么境界,才会没有心魔。
无心:“你骗我的吧?”
司徒陌循懒得理他。
无心:“我们把这孽畜除掉。”
司徒陌循:“看不见,怎么除?”
无心:“我帮你。”
司徒陌循脚下顿了顿,继续往前走了。
无心冲着司徒陌循的背影叫道:“如果你能杀得了它,我帮你看。”
司徒陌循:“你不是看不见吗?”
无心:“刚才是没看见,但我能感觉得到它,多看一会儿,一定能看见。等我看见了它,告诉你在哪儿,你动手灭了它,怎么样?”
司徒陌循:“不行。”
无心:“为什么?”
司徒陌循:“看过它的人,非死即疯,无一例外。”
他试过找人帮他看,确认恶瘴的方位。
可是帮他的人并没能帮他指出恶瘴的方位,他察觉不对,连忙出手,才捞回那人一命。然而,命是那人的命是捡回来了,人却疯了……
那个人,是他最信任的兄弟。
“天底下哪有绝对的事,别人都说我恶贯满盈,得在忘川河底沉一辈子,永不见天日,我不是一样出来了。”无心语气轻松,仿佛说的只是打了一个小盹。
司徒陌循停下,侧过脸看向无心:“你真的来自忘川河底?”
无心从司徒陌循泡澡池子里爬出来的事,他根本编不出能让人相信的理由,干脆不编了,双手抱在脑后伸了个懒腰,像一只神态慵懒刚睡醒的猫,“嗯,不像?”
无数血杀的画面在司徒陌循脑海里晃过,冲得他满脑子都是血色,这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主,但脑海里出现这些画面时,他却只有心疼,而无憎恶:“你做了什么,要沉到忘川河底?”
无心:“忘了。”
司徒陌循蹙眉,是忘了,还是丢到了他的身上。
无心见司徒陌循又不说话了,以为他还是不同意,道:“司徒陌循,我是说真的,不是开玩笑,只要你不害怕,我们就干掉那东西。”
“不行,跟我出去。”司徒陌循一口回拒,抓住无心的手腕,拽着他往前走。
“你不干,我自己来。”无心摔开司徒陌循的手,往回走。
“我说了,那玩意……”
“我也说了,我不怕那玩意,那玩意弄不死我,也弄不疯我。对了,我也不是人,你害怕就赶紧走,别在这儿碍事。”无心冲司徒陌循挥挥手,示意他快走。
司徒陌循上前一步,抓住无心的手腕:“我看不见,有什么可怕,倒是你,要想好,弄不好就是枉死。”
无心嘴角勾出一丝不屑道:“忘川那么多怨魂都没把我搞死,区区一个恶瘴,奈何得了我?你与其担心我,不如想想,你搞不搞死得它。”
司徒陌循看了无心一会儿,道:“你有几成把握?”
无心不答反问:“如果我能看见,你有几分把握?”
司徒陌循道:“不知,没杀过。”
“那就试试,能杀就杀,杀不了,大家死心。”
司徒陌循深看了无心一眼:“好。”把大氅搭在一边树枝上,返回山洞。
无心走回刚才位置,抬头往前面石壁看去。
过了一会儿,原本什么也没有的石壁浮现出一个肤色晦暗的鸡皮老人。
无心扬眉:“来了。”
手中扣了一颗小石子正要丢出,鸡皮老人突然化成一道白影,衣袂飘飘。
无心愣愣地看着那个超尘绝俗的修长身影,手中小石子再也发不出去。
是你吗?
第26章 哪里像要死了
无心感觉那人温柔地凝看着他,但他的面容隐在光晕后,看不清楚,他怕那人消失,不敢眨眼,用力地盯着看,想看清那张脸。
但越想看清,那人的身影反而淡去。
“别走。”无心心里一急,往前跑了两步。
“无心!”身后传来司徒陌循低沉的声音,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无心有一瞬的清明,弹出手中小石子,石壁上的白色身影瞬间变回鸡皮老人。
司徒陌循飞跃过去,承影出鞘,清灵的剑气直劈鸡皮老人。
“啊……”
鸡皮老人惨叫着,化成一团污浊的黑烟,挣扎着维持人形不肯散去,突然间,它像发现了什么,狂笑起来,笑声伴着喜极而泣的疯狂,“原来你的魂心不再晶莹剔透……你的灵魄不再干净的一尘不染……哈哈……”
司徒陌循蹙眉,他能听见恶瘴鬼泣般的笑声,却看不见它在哪儿,向声音传来处一剑刺去,却什么也没刺到。
得意的笑声在身后响起:“司徒陌循杀不了我,你杀不了我了……”
无心又一颗小石子弹向鸡皮老人眉心。
司徒陌循猛地转身,承影一剑刺下。
笑声嘎然而止,停顿了一下,变成不能相信的尖叫:“不……不可能……”
浓雾般的污浊黑影四分五散,瞬间消散。
那团恶瘴到死也没能明白,司徒陌循的魂心明明不再莹剔,它为什么还会死在司徒陌循剑下。
司徒陌循收了剑,跃回无心身边,“你怎么样?”
“挺好。”无心看着离脚尖不到一寸的深渊,下面黑压压的,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刚才只差一步,他就下去了。
脑海里浮现出刚才看见的那个白色身影。
衣袂飘飘,超尘脱俗。
他是谁,为什么总看见他?
在忘川河底的时候,靠着他活了下来,现在却又差点因为他步入深渊。
他到底是他的救命稻草,还是他的心魔?
司徒陌循看了无心一会儿,道:“走吧。”
无心“嗯”了一声。
再想下去真要心魔成瘴了。
无心将脑子里紊乱的思绪打散,暗吸了口气,强装无事,看向司徒陌循的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道:“喂,我们杀掉了恶瘴,你就没点想法?”
世人都说司徒陌循是身中奇毒,快要死了的病秧子。
无心想着那些五花八门的传言,再看面前男人。
男人长着一双桃花眼,却被常年浴血的沙场洗涤得不见半分媚色,英气逼人,一顾一盼寒光凛冽,让人不敢直视。
人极高,宽肩长腿,背脊笔直,哪有半分柔弱。
无心又想到之前贴上他胸膛时,热烘烘的触感。
如果不是极好的体魄,不会有高出常人很多的体温。
无心暗‘啧’了一声。
那些人津津乐道地把人说得快要死了的时候,却不知人家有着他们羡慕不来的好体魄。
司徒陌循回头看他:“什么想法?”
无心道:“我们好歹也是除了一恶,总该高兴一下。”
司徒陌循默然,按理确实可喜,但他心里却感觉不到半点欢喜,反而像在心坎上压了石头,闷得慌。
无心追着他问:“难道不应该?”
司徒陌循没有半点喜悦,仍然点头:“应该。”
无心盯着方才那角落,已经没有进洞里时被人窥视的感觉,“这恶瘴,在你们临安境内,那我这算不算帮你做了件事?”
司徒陌循道:“算。”
无心跳到他前头,和他面对面,摊出手:“付工钱。”
司徒陌循:“要什么?”
无心把手扣到脑后,倒退着走路:“什么都行?”
司徒陌循继续往前走,“杀个精怪,要一座城,肯定没有。”
无心乐了:“城那玩意,你给我也不要。”
司徒陌循看着他:“那你要什么?”
无心道:“给你的手我握会儿。”
司徒陌循睨了他一眼,懒得理他了,绕过他,前行。
无心跟在司徒陌循后头,伸手去戳他垂在身侧的手,司徒陌循的手像长了眼睛一般缩开。
无心换了个方向,又去戳另一只握着剑的手,司徒陌循双臂一合,抱着剑环在胸口。
又没能碰到。
无心‘诶’了一声,追上去并肩走在司徒陌循身边,看看他的脸,还是那没有喜怒的样子,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反正也不像在生气。
偏着头去看他抱在胸前的手,摸了摸自己眼角,回味被司徒陌循蒙上眼睛的感觉,越回味越心痒:“司徒陌循,拉个手呗。”
“扯蛋!”
司徒陌循走得不快,垂眼看着前方的路。
他的睫毛很黑,又极长,映着山里的光晕,晶亮晶亮的带着光,无心看得有点心痒,想上手去摸,想着手就伸过去了。
司徒陌循偏头避开,蹙了眉头,刚才还觉得这小子能扛住恶瘴是个人物,转眼就没了人样。
无心见他皱着眉头瞪自己,连忙道:“你别乱想啊,我就是觉得你的手挺暖和的,想握一会儿。”
司徒陌循无语,指了指自己眼睛:“这是手?”
“啊?”
诶,也就一时手痒。
可这要怎么解释?
无心想了想说:“你睫毛挺可爱的。”
司徒陌循俊脸直接黑了一圈。
无心心说,还不如不解释:“陌循,我刚为你除了恶瘴,你当是犒劳一下我,不行吗?”
司徒陌循:“不行。”
无心:“别这么小气嘛。”
“闭嘴!”司徒陌循实在听不下去了。
走出山洞,司徒陌循从树枝上取下大氅,抖开披在无心的肩膀上。
无心本觉得多一件一衣服,多一个累赘,但大氅压到他肩膀上的瞬间,他感觉到上面残留的体温。
诶,舒服!
无心拉住大氅,往身上裹了裹。
大氅上不但有司徒陌循残留的体温,还有他味道。
无心吸了口气,他形容不出是什么样的味道,只觉得不但很好闻,还有一种能让他心里踏实的微妙感觉。
司徒陌循的马乌煞跑了过来,亲热的往司徒陌循身上蹭,无心想着司徒陌循暖融融的身子,也想蹭。
可惜,司徒陌循不是行走的火笼儿,不是他想蹭就蹭,想搂就搂的。
无心打消念头看向前面山坳停着的一辆马车,钟灵牵着两匹马,站在马车旁边,正伸长了脖子,焦急地往山洞这边望,看见他们,脸上的焦急神色一扫而空,换成一脸喜色,叫道:“小舅舅。”
司徒陌循点了下头,算是应了。
钟灵转头,看见无心披着的大氅,猛地睁圆了眼睛。
无心冲钟灵笑道:“小孩,怎么不叫我一声。”
钟灵没好气地顶了回去:“谁小孩?”这小子看上去也就大他两三岁,哪来的脸叫他小孩。
无心笑笑,也不跟钟灵胡缠,走向车厢。
司徒陌循突然道:“会驾车吧?”
钟灵会不会驾车,司徒陌循不可能不知道,这话不会是问钟灵的。
无心回头,见司徒陌循果然是看着他的,应了声:“会。”
司徒陌循看着他,冲马车扬了扬下巴。
这是拿他当车夫?
车里有什么?
无心揭开帘子,往里一看对上几双惊恐的眼眸。
抓他的那几个人被点了穴,变成不能动不能说话的木头人。
无心摸了摸后脑勺,挨过闷棒的地方,还隐隐作痛。
拿起丢在马车角落的木棒,一人一下,把那几人打昏过去,一是报仇,二是不想多几双耳朵听墙角。
钟灵对那山洞好奇死了,想向无心问问洞里情况,却见无心被小舅舅叫去了驾车,脸上明晃晃写着不让他跟无心凑堆,只得讪讪上马,走去前面引路。
无心坐上车辕驾车,看着正在整理马缰的司徒陌循:“我刚才说杀那玩意的时候,你是不是害怕了?”
司徒陌循没有说话。
无心继续调侃:“堂堂晋王,竟然会怕那玩意,怕不是长了个老鼠胆子。”
司徒陌循转头过来,无心看着司徒陌循的那张冷脸,立刻投降服软:“诶,我就和你开一个玩笑,别生气。你说,这几个人是谁派来的?又是你皇兄?”
忘川河里都是不能投胎的孤魂野鬼,这样的一些玩意,谁还在意活着的人是正是邪。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些玩意,把司徒陌循的‘正义’之名传到忘川河底。
这事诡异。
无心和司徒陌循相处两日,正不正义,他不清楚,但身上不同寻常之处确实有不少。
比如,他手里的承影。
承影认主,非真心诚服,不会为其所用。
司徒陌循一界凡人,如何能让承影认他为主?
而且,承影由九幽业火所炼,又曾宰尽天下生灵,剑下绕着数万阴魂,非寻常人能够驾驭。
比如,他和他素不相识,说自己来自忘川,司徒陌循没有太多反应,并未认为他脑子有病,还将他安置在自己的寝居内,同室而卧,半点不设防范。
司徒陌循如果以往也是这般行事,早被人刺杀百八十回,不知去了哪里轮回。
又比如,他竟然看不见由心魔生出的恶瘴。
还有,他居然是暖的。
这些不同寻常,但凡一样都能让人生出疑惑。
无心丢失的是记忆,又不是脑子,这诸多古怪,他不可能不对司徒陌循心生怀疑。
他想知道这个司徒陌循是个什么玩意,才逮着机会就作死试探。
这会儿见司徒陌循仍然紧盯着他,以为他真生气了,不敢继续作死,老实地收回目光。
忽地,听见司徒陌循道:“不是。”
“啊?”无心猛地转头,“不是你皇兄。”
“不是我皇兄。” 司徒陌循整理好马缰,放了乌煞,坐上车辕:“方才,我的确害怕了。”
无心愕然,他就这样坦然承认了?
司徒陌循虽然过了打死都要面子的少年时期,但也才二十出头,又常年居于人上,竟然就这样摊开自己的软弱之处?
“你说……你害怕那恶瘴?”无心小心确认。
司徒陌循沉默,他看不见恶瘴,但进入山洞,确实有种刻骨的恐惧。
身边的人一个个因那恶瘴出事,但他征战沙场十年,见惯了生死,死去的不乏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那些人的死,固然让他心痛,但还不至于让他恐惧。
他清楚让他感到恐惧的,不是恶瘴本身。
但为何恐惧,他自己都没想明白。
司徒陌循没有回答无心,过了一会儿,道:“走吧。”
“哦。”无心不再闹。
他驾着马车上了山路,眼角余光偷看司徒陌循,司徒陌循懒懒地靠着车厢,垂眼看着手里的承影剑,不知道在想什么。
司徒陌循生性谨慎,车厢里有人,即便人昏着,他也不说话,以免有漏网之鱼,把不该听的听了去。
回城后,无心按司徒陌循的意思,径直把车赶到了宫门口。
司徒陌循就在宫门口写了手信,让人进宫,连信带车里人送给皇上,而他则和无心钟灵一起返回晋王府。
回到晋王府,等在门口的小厮说:“张丞相来了,前厅等着。”
这是为着张凤娇来的。
无心和钟灵都不愿沾这破事,互看了一眼,各自回屋。
司徒陌循也没直接去见张丞相,叫来小厮,吩咐小厮去给无心备热水沐浴更衣。
小厮应了跑开。
司徒陌循道:“回来。”
小厮回来:“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司徒陌循:“水热些。”
小厮:“是。”
司徒陌循又吩咐管家再晾一晾张丞相,自己则去了偏房沐浴。
等洗去身上风尘,换过便服才去了前厅。
张丞相早等得心焦,见司徒陌循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司徒陌循只略一点头,便坐下等下人上茶。
张丞相心急如焚,又不敢催,等司徒陌循喝了一盏茶,眼风肯赏他一点了,才开口:“昨日皇上命微臣小女凤娇入晋王府伺候王爷。”
司徒陌循只瞥了张丞相一眼,就收回视线,看向手中白玉茶盏里浮着的嫩绿茶叶:“你是把人带过来了?”
张丞相心里一咯噔,这话风不对,扮出苦笑,道:“昨晚小女从宫里出来,人就不见了。”
司徒陌循:“所以呢?”
张丞相噎了一下。
心说:“这不是要问你吗?”
口中却道:“听说昨天晋王府进了人……”
司徒陌循抬眼:“你说令千金进了我府?”
第28章 男人长得好也是美人
张丞相没明着说是,起身冲司徒陌循行了一礼,然后拱着手躬身站着,等司徒陌循表态。
司徒陌循转头问管家:“昨日我府可有进人?”
管家:“新来了几个小子。”
司徒陌循:“只有小子?没姑娘?”
管家:“只有小子,没有姑娘。”
司徒陌循看回张丞相:“张丞怕是得去别处寻令千金了。”
张丞相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这人昨晚玩死了人的事都传遍整个京城了,居然不认账?
张丞相憋红了老脸,憋出一句:“王爷昨晚没见过微臣小女?”
司徒陌循睁眼瞎说:“不曾见过。”
张丞相又噎了一下。
管家向张丞相拱了拱手,道:“我家王爷不用姑娘侍寝,丞相怕是误会了什么。”
张丞相一张脸瞬间青红白紫,变了数变。
虽然听说司徒陌循只用男尸,但往晋王府塞女人的事从来没断过。
这当中也有塞成了的,只不过,进府的女人没有活过第二天的。
但能塞进府,就说明他司徒陌循并不是只要男子。
重要的是,但凡能把人塞进晋王府的,事后必能得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