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是个健谈的,说道:“今年的雪下得真意外,本来还想再过几天去换雪地胎的。”
黎明昨晚熬了一晚上,刚才又大悲大喜,一身疲倦,随口应付道:“前几天就下过一次,那时候就该换了。”
“嗐……前几天雪不是小嘛,昨天和今天雪下得太大了。”
确实,黎明望着窗外,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面的雪就变得又大又急,能见度很低,虽是白天,但已经有车把车灯打开了。
忽然,黎明听见了警笛的声音,他顺着声音往后看去,红蓝交替的灯光从他脸上闪过,那与他擦肩而过的警车上有他熟悉的身影。
“呦,这不知道又哪儿出事儿了。”司机抻着脑袋望着,并没有注意在雪雾中一个模糊的轮廓。
“喂!前面有人!”黎明骤声喊道。
司机也反应过来踩刹车,但他的车还没换雪地胎,眼看着要撞上那乱跑的小姑娘,只能一打方向盘。却没曾想,侧方的一辆大卡车直冲而来,根本躲避不开。
碰撞声巨响,掩盖掉了那逐渐远去的警笛。
大雪纷飞中,雾蒙蒙的世界中,红蓝交替的光影中,黎明看见了陈朔阳无比坚毅的脸,他明明一直都有注视着陈朔阳,但此时却只记得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样子,可能是因为他头一次看见带着希望的陈朔阳吧,也可能是有所预感,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最后,黎明睁着眼,看着雪白的世界让流进眼睛的血染成了殷红色。他庆幸最后跟陈朔阳说了那句话——为活着的人活着吧。
陈朔阳亲手把当年杀死他没父母的凶手扣上手铐押入警车,心里那个心结总算是是解开了,抬头往天上看,漫天的大雪纷飞,柔和地落在他的脸上,然后化成水滴。
电话响了,陈朔阳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接通之后也是个陌生的声音。
“请问是陈朔阳先生吗?”
“是。”
“是这样,黎明先生遭遇了车祸,现在正在进行手术,他的紧急联系人是您的电话号码,现在方便您赶来医院一趟吗?”
周遭的同事勾肩搭背的从陈朔阳身边走过,拍了拍他的肩膀,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庆祝,但陈朔阳在原地呆愣了许久,然后撂下电话,飞奔向一辆车,将油门踩到底。
冲进医院的时候黎明的父母已经在手术室外了,黎明的母亲放声大哭着,父亲在一旁捂着脑袋,看见陈朔阳来了,那个一夜间苍老的女人扑了上来,狠狠地捶打着陈朔阳。
“我把你当第二个儿子看!我们这些年一直关照着你!陈朔阳!你呢!你把我儿子害死了!你把黎明还给我!”
陈朔阳看着那紧闭的手术室,任由黎明母亲的捶打,直到手术室的门被打开,医生将口罩摘了下来,并说了声节哀。
陈朔阳的心跳在那一刻停止了,血液仿佛凝固,浑身冰冷。
他躺在病床上,由护士推了出来,像是一层洁白的雪,盖在他的身上。
周围是哭喊声,叫骂声。
陈朔阳的死死盯着那白色,那已经毫无起伏的白色,然后视线逐渐被泪水模糊,直到他消失在陈朔阳的视野。陈朔阳彻底站不住了,膝盖磕在地上,朝着他离去的方向跪了下去,然后捂住了脑袋,无声的绝望痛哭。
葬礼之上,黎明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他穿着黎明送给他的黑色西装,坐在礼堂外的花坛边,雪落在了他的肩头,落在了他的头发上,但他一动不动,像是个雪人。
今年冬天,他还没和黎明一起散步,为什么,只有今年没有共白头呢。
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双脚,在雪中竟然比雪还要白,脚腕被长袍盖住,也是一身的白。
陈朔阳抬头看去,那是一张阴阳莫辨的脸,一身白衣和大雪将那墨色的头发形成对比,周围的雪甚至绕过他飘落,而周遭也没有他来时的脚印。
陈朔阳眼神空洞,冷声道:“是你啊。”
“你现在可以做司命了。”
陈朔阳冷笑一声,落寞道:“我不做了。”
“你父母死时尚为年幼,但此时做司命,有机会救回你的爱人。”
“当初我求你的时候,你说时机未到。”
“现在可以了。”
“但我不做了。”陈朔阳抬起眼,望着那人冷峻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他告诉我、他让我以后为活着的人活着。”
“我答应他了,我要听男朋友的话,我要遵医嘱。”
那人微微点头,说道:“那便做阴律,为活人的人活着吧。”
“你到底是谁?”
那人转身,轮廓渐渐消散,留下一句:“判官。”
陈朔阳穿着那身黑色西装,站在墓园当中,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在他的墓碑前放上一朵朵白菊,将他的照片簇拥在中央。
如今他是烈士了,他被人人称颂,他被铭记,他死了。
当太阳渐渐西沉,余晖洒在墓碑上,人们渐渐散去,墓园里重归寂静。
陈朔阳抬腿走上前,走过自己的墓碑,来到旁边的一座墓碑旁,黎明的笑脸刻在上面,陈朔阳伸手,触摸到一片冰凉。
他俯下身亲吻,然后将手中的花放在他的面前,转身离去。
天空渐渐下起了小雨,被打落的白菊花瓣由风一吹,落到了他的身边,玫瑰垂怜,落了一吻。
看啊,白菊和玫瑰相爱。
(朔阳总伴随在黎明之后,从此再无黎明,也再无朔阳。
第72章 番外:来世(不甜不要钱)
林优乐蹲在楼道口玩着电话,期盼自己老爸能快点回家,她要饿死了。
电梯忽然启动,林优乐百无聊赖的看着电梯数字从1缓缓上升,最后竟是叮的一声停在了自己所在的楼层。
“老爸这么快就回来了?”林优乐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
一抬头却见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然后惊人的一幕。
一个男人在强吻……另一个男人?!
林优乐足足在原地愣了五秒,直到被强吻的那个发现她这个大灯泡了,才伸手推开了另一个,冲自己笑笑。
而被推开的那个还有点不满,但回头看见林优乐的时候满脸尴尬,并且看上去极力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刚刚强吻的气势全无。
林优乐急忙咳了一声击碎这要凝固的气氛,然后将目光瞥向别处,顺便用自己的马尾遮挡一下要憋不住笑的嘴角。
明奕简直要羞得无处遁形,只想赶紧进家门逃避一下,偏偏钥匙总是找错。
江筏倒是处变不惊,跟林优乐搭话:“是忘带钥匙了吗?”
林优乐有些受宠若惊,急忙整理好脸上吃瓜的表情扭过头答:“嗯,我给我爸打电话了,他一会儿回来。”
“要不要进来等?”江筏礼貌地问道。
林优乐虽然很想进去继续嗑CP,但她是个女孩子,要矜持!并且进两个男生的家也不是很合适,只能忍痛摇摇头,“不用,我在这儿等就行。”
江筏自然也不勉强,毕竟自己家那位已经火烧火燎冲进屋了,于是点点头道:“行,有什么事情就敲门。”
“好,谢谢哥哥。”
林优乐看着两位哥哥进去关上了门,立刻拿出手机打开闺蜜的聊天,连发了十几个感叹号来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惊和喜悦!
林优乐:我之前就觉得对门合租那俩男孩关系不一般!
林优乐:今天总算让我逮着了!
林优乐:我看见他俩在电梯里接吻了!
林优乐:但我CP好像反了……不过不重要!!!
林优乐:我的小说有新素材了!你说我找他俩做个采访这个可能性是多少啊?
进了门的明奕一脸便秘的表情,抓着江筏的手一个劲儿摇,“靠靠靠!这可怎么办啊?”
江筏觉得他的胳膊要被拽掉了,把人按到沙发上,倒了杯水递给他,“什么怎么办,看见就看见了呗。”
“什么叫看见就看见了!你说她怎么悄没声的站在那儿啊!”明奕还是觉得很崩溃,慌不择路道:“要不我们搬家吧?”
江筏:“这房子我们才搬过来半年,而且离你我上班的地方都近,房租也合适,你再上哪儿找这么合理的地方啊?”
明奕倒在沙发上,绝望道:“那怎么办啊……”
江筏没忍住笑:“谁让你控制不住非要在电梯里——唔!”
明奕羞得耳朵通红,捂住江筏的嘴巴不让他继续说了,“闭嘴,不许提这事儿了。”
江筏把自己的嘴巴解决出来,安抚道:“没事,我有机会和她谈谈。其实我感觉之前碰见那几次她就看出来了。”
明奕:“啊?前几次碰见咱俩不是挺正常的吗?”
江筏:“你要不要照照镜子?你就差挂我身上了。”
明奕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有点,反思道:“我以后注意。”
“那倒也不用。”江筏说着楼主明奕的脖子,吻了上去。
没啃几下,明奕一把推开说:“哎呀我现在糟心,没心情。”
“哦,那就我来。”江筏将人压到身下,一下下啄着明奕的耳侧和锁骨。
明奕推推搡搡,却也没动真力气,欲拒还迎一般,“不行,说好今天我来的。”
江筏微微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无所谓道:“嗯,那你来。”
明奕:“可我没心情。”
“那就我来。”说罢,江筏不容拒绝的把人扛了起来,直接抱到浴室,连咬带亲把人吻得晕头转向。
明奕本来以为第二天周末,就算被江筏折腾点大不了就赖床嘛,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上午九点半,老板一个电话打过来,他拖着沉重的身子和酸得要命的腰,系列把脸就出门给资本阶级做苦力了。
江筏只来得及在他出门前往他包里塞了瓶牛奶,然后无奈看他风风火火出门而去。早知道昨晚肯定不那么折腾他。
江筏给明奕点了个外卖,地址是他的公司,估摸着等明奕到公司的时候外卖正好也就到了。
果然,半个小时以后明奕发来一个信息。
明奕:亲亲我的男朋友。
江筏:大概什么时候能忙完,晚饭回来吃还是我送过去?
明奕:不用管我啦,不知道老板要压榨我到什么时候呢。
江筏:好,如果忙完了提前告诉我。
明奕:嗯。
下午的时候门被敲响了,江筏一开门,发现是对门家的小姑娘,他微微笑,问道:“怎么了?”
林优乐有点忐忑,“哥哥,我有点事情找你,能进去说吗?”
“啊……”江筏有点懵,不过想着本来自己也要找这姑娘聊聊,正好还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约人家出来,此时上门正好一并说了,“请进。”
江筏让开身子让林优乐进来,不过也没把门关上,给足了小姑娘安全感。
林优乐在沙发上坐下,接过江筏递过来的水抿了一口,扫了一眼这房子,有些试探的问道:“另一个哥哥不在啊?”
“嗯,临时出去加班了。”江筏坐在林优乐旁边,根她隔着一个舒适的距离。
林优乐有点可惜的点点头,然后步入正题,“那个……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想问一下,您愿不愿意接受一下我的采访?”
“嗯?”江筏更懵了,“什么采访?”
“我是个写耽美小说的,想了解一下你和你……额,男朋友对吧?”林优乐小心翼翼地问。
江筏低头笑了一下,点点头。
林优乐看这样子松了口气,说的话也更自然些,“就是想了解一下两位哥哥的恋爱经历,当然,我写作的时候不会透露一点关于两位的任何隐私!”
“了解。”江筏点头,思考了一下道:“不过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恐怕要经过我家那位同意。”
“当然,肯定要你们两个都同意,并且我要采访的也是你们两个。”林优乐觉得有很大希望能成功。
江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过我俩一般都挺低调,电梯那次纯属意外,所以希望你……”
“哦~”林优乐连忙点头,“我懂我懂。”
林优乐拿出手机道:“那我们加个微信,如果另一个哥哥同意了就来找我,随叫随到!”
“行。”江筏加上微信刚准备起身送她出门,便听见外头电梯门响了一声,大概是明奕回来了。
果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明奕关上门后一边在玄关处换鞋,一边说着:“江筏,你是不是忘关门了?诶你看我买了什么好东西!超薄透感,新鲜口味,今晚我要一雪……”
这个耻可能雪不了了,因为他看见对门那小姑娘正瞪大眼站在自己面前。
场面一下回到昨天电梯的气氛,虽然两个场面只隔了一道门,但这次明奕想直接去死。
他急忙把手里的塑料袋藏到身后,干笑道:“家里有客人啊……”
林优乐很识趣,因为她觉得她再不走恐怕要被灭口,所以迅速堆出笑,蹭到门口套上鞋,“那个我先走了啊。”然后冲江筏喊道:“哥哥你俩要是考虑好了一定要告诉我啊!”
门被轻轻的一声响关上,但这像某种开关,明奕惨叫一声跑回卧室里,蒙上被子一阵痛哭。
林优乐扶着自己家的门把手,听着对面门内的惨叫,嘴角抽搐,因为她不知道这时候笑出来会不会遭雷劈。
作者有话说:
我这次真的没骗人吧,绝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