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海都,回到徐都。去了爸爸曾经住过的医院,去了爸爸的墓地,还去了他们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家。
手腕上疼痛袭来,男人冷酷地问:“你现在感觉伤心吗?”
男孩懵懂地点头,又摇头:“有点难过,但没有特别伤心。”
扎心者啐了一口:“妈的!”
一切和高频怨种叙述的没有两样,王饕一边查看这份单薄的记忆,一边心中叹气。然而就在他觉得已经得不到什么线索的时候,忽然,扎心者吴森用力甩开男孩的手,冷笑道:“你这种年纪的小孩,到底怕什么?看鬼片不怕,把你一个人丢在停尸房也不怕。你人生的最低谷到底是什么?!”
王饕猛地怔住。
他迅速回忆。
在带高频怨种去医院时,扎心者确实带他去了曾经停放过父亲尸体的太平间,并且“大意”地丢下了孩子。但是很快就又找了回来。也曾经给高频怨种看过鬼片,几次三番地恐吓他,威胁他。
这些难道不是扎心者不会带孩子,对孩子的厌恶、敷衍?
他竟然是有意为之?!
——人生低谷?
赵狠睁开眼,惊道:“队长,他是想让高频怨种进入他的逻辑链!”
王饕:“我知道,他一直希望能催发高频怨种的逻辑链,使他觉醒。”
萧矜予也睁开眼:“不一样。他要的不是单纯地觉醒,他是要高频怨种以‘进入扎心者逻辑链’的方式,觉醒!不能是其他逻辑链,不能被其他任何一条不相关的逻辑链引动,必须是扎心者,只能是扎心者。”
房间里一片寂静。
半晌后,宿九州缓缓睁开眼,勾唇道:“你们或许可以再往后面看看。”
赵狠:“啥?还有东西?”
宿九州望向王饕:“高频怨种有告诉过你,扎心者带他来中都后,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没有。一下车,就带他来西山了。没多久,扎心者就逻辑崩溃,引发了逻辑风暴。”
“他没说过,扎心者打了个电话?”
王饕愣住:“有说过,但那不是他记错了么?我查过扎心者的手机,他的手机当晚没有任何通话记录。”
“记忆不会说谎。他用了一个备用机。”
中都市清除小队队长脸色一变,迅速闭上眼,再次感受铃声,查看记忆。
画面是虚浮而缥缈的,但是在男孩小小的世界里,他看着陌生的叔叔走出地底列车站,打了个电话,然后……随手将这只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扎心者扯着他的手,带他一路前往西山。
一路上,他没有拿出过这只手机。
王饕睁开眼:“不可能!我们搜过,扎心者的身上没有第二个手机。逻辑风暴过后,我也派人将西山地区进行了地毯式搜查,没有发现任何特别的线索。如果是手机这种东西,我的队员绝不可能遗漏。”
萧矜予:“扎心者的身上肯定有第二个手机,他用这台手机打了电话;但是在他的尸体以及周围地区,全然没有搜到这台手机。答案很简单,它失踪了。”
赵狠:“这是什么逻辑链,让一只手机神秘失踪?”
男人低笑一声:“他只是在开玩笑。”
赵狠挠着头:“啊?”萧矜予开了个玩笑?
萧矜予瞥了他一眼。
宿九州却不以为意,仿佛没挨一眼刀子。
王饕慢慢站起身,他沉了脸色:“手机当然不会离奇失踪,也不会有什么逻辑链会奇葩到故意偷走一只手机。手机失踪,只有一个最简单质朴的原因——它被某个人拿走了。”
众人的脑海里立刻闪过这句话。
扎心者逻辑崩溃时,宿九州和萧矜予正在附近,他们也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现场。根据高频怨种的记忆,叔叔是拉着他往山里走的时候突然惨叫一声,倒地不起的。在此之前,从他们抵达中都后,还没见过任何人。
第一时间,王饕就封锁了现场。
绵延五十公里的西山地区,每隔100米就有专人蹲守,绝对没有放走任何一个可疑人员。
那么曾经进出过逻辑风暴现场的,就只有宿九州、萧矜予、梦想家,以及后续进入打扫善后的清除小队成员。
暴动的逻辑风暴几乎分解了扎心者的尸体,高频怨种记忆里那只曾经放在扎心者口袋里的手机,很有可能因为逻辑崩溃引发的爆炸,散落到了西山的某个角落。
王饕沉着脸色:“那天晚上我们把整座西山,从头到尾,全部搜索了一遍。”
这件事是由赵狠负责的,赵狠点头道:“是的,我绝对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我敢保证,扎心者不可能带着第二只手机。”
然而记忆不会说谎。
扎心者有一部手机;这部手机现在不见了。
答案昭然若揭。
人工凿出的地下监狱常年泥泞潮湿,泥土腥涩的气味久久沉淀。
萧矜予每次来地底监狱都会有几秒的岔气,他走出电梯,推开沉甸甸的土门。只见透明的玻璃牢房里,皮肤发红的胖子坐在中间的塑料椅上,单手撑着下巴,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似乎早就知道他要来了。
肥胖的脸庞和五根红萝卜似的短手指,加上一脸笑意,显得他好像挺好相处。
青年面不改色,冷淡地走上前。
伊甸园掀起眼皮看了看他的身后,讶异道:“就你一个人?”
萧矜予:“就我一个人。”
“不怕我把你怎么样?”
萧矜予缓缓抬头:“你已经快崩溃了。除了那些已经加工过的烤肠,我想以你现在的状态,应该很难再制作出第二根。你几乎不能再使用逻辑链,或许下一次的使用,你就会崩溃。至于用武力强行击杀我,虽然你是A08,但也不至于。”想了想,他随口一问:“A09你知道么。”
胖子微微一笑:“套我话?”
意图一下就被发现了。萧矜予也没尴尬。
胡孝康却很随意:“想看看我是不是认识A09?那么看来A09应该也被官方抓住了。他也是个匿名用户,但好像不是我们那批老人,是个新生的孩子。套话也没关系,嘿嘿,我不认识他。”
完全不像一个即将赴死的人,伊甸园的脸上是豁达平静的笑容。
难得的,有点符合伊甸园这个名字。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对视着。胡孝康完全不觉得尴尬,大概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事能令他仓皇失色,死亡也不能。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矜予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异常平静:“你确实是后悔了。”
胡孝康看他:“怎么说?”
“你去过当年你在中都的家,你想挖出第一个儿子的尸体,但是你只挖到一半就停下了。因为你突然有点害怕,看见这具残缺的尸体。”
胡孝康眉毛动了动。
萧矜予:“A08不应该有害怕的东西,这个世界上能让你感到恐惧的用户,最多不超过十个。”逻辑链未必具有攻击性,伊甸园这条逻辑链很特别,可以说具有极强的攻击性,也可以说毫无攻击性。所以哪怕位列A08,胡孝康的武力值也未必能排在华夏前十。“你不害怕任何东西,但是你害怕见到胡思安。”
“因为我亲手杀了他。”胡孝康没有避讳:“所以呢?”
萧矜予沉默片刻:“你是活吃了他的大脑么?”
胡孝康嘴唇微动,稍稍愣住。
“不仅是胡思安,还有你之后的五个孩子……是谁第一个发现这个原理的?只要吃下亲生骨肉的大脑,就能提升自己的逻辑链。所以你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用利器凿开头骨,就像吃猴脑一样,硬生生的,吃了他的大脑。”
萧矜予顿了顿,问道:“那时候,胡思安死了吗?”
好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红胖子极其缓慢地仰起头,用一种陌生沉静的眼神看着玻璃牢房外的青年。
-他死了吗?
这个问题让胡孝康突然陷入了一种久违的茫然。
明亮的探照灯从萧矜予的身后照射而下,他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在牢房里映出一条狭长的影子。这影子黝黑地摇曳着,长长的,默默地落在地上。
很难说,人的头骨被活生生凿开后,多久会死亡。
那一天,废弃多年的别墅里响起了人声。那个孩子当时好像是十二岁,不高,因为小时候吃得不好,后来再怎么补也补不回来,整个人瘦得像个猴子。
他说:“爸爸我们怎么回家了。我记得,这是咱们的家。”
他说:“爸爸,政府不是说不能进辐射区么,咱们赶快出去啊,被抓住就麻烦了。”
他说:“爸爸,我为什么要坐这里,你是要去厨房拿什么吗?好,我在这等你。”
血液迸溅上窗户时,那个孩子没有立即死亡,白花花的脑子在他空洞的头颅里微微晃动。一级用户的身体素质让他竟转过了身,喊出了那句话——
『爸……爸?』
男孩清澈的眼睛里有茫然和错愕,还有一瞬间钻骨剧痛带来的闪烁和迟疑。
惟独没有的,是仇恨。
“死不死的,很重要么。”胡孝康轻轻地笑了,他举起手,看着自己发红的皮肤,自顾自地说道:“我以前皮肤不是这个颜色,挺白的。”
萧矜予看着他。
“朊病毒大概真的挺刺激的,普通人感染会死,五级用户只是莫名其妙一天天的,变了肤色。”
牢房陷入寂静。
这短暂的沉默中,萧矜予看见这位全华夏顶级用户的脸上闪过诸多复杂的神色。他踌躇、迷茫、烦躁、郁闷,最后他哈哈笑了起来。
亲手杀死并活吃自己的亲生骨肉是什么感觉,萧矜予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但是此刻他并不打算观看一个刽子手的忏悔表演,青年一字一句道:“对有血缘关系的对象,最好是直系血缘关系者,使用逻辑链捕捉他,一旦对方觉醒逻辑链,就会觉醒和自己相似的逻辑链,是吧?”
胡孝康仍旧在笑,没有理他。
萧矜予:“而对于这种被自己催发出来的亲子逻辑链,只要生吃其大脑,就能提升自己的逻辑链?生吃大脑,是因为大多用户的逻辑因子都存在于大脑里。”
胡孝康:“原来你是来问我问题的?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哈哈哈哈。”
“还有一个问题,我从来不知道答案。”
“什么问题?”
刺眼的灯光下,萧矜予定定看他,道:“你认识我的父母。”这是一个肯定句。
接着,他问:“他们生我下来……是为了吃掉我么?”
漆黑的夜色中,两道身影迅速地穿越山林,很快抵达西山区域。
王饕不断加快速度,他的脸色难看至极。一旁的年轻上校倒十分淡定,不过和他悠闲淡定的神情相比,他脚下的步伐并没有减慢。
两人一路向西而行。
茂密的蔷薇遮挡着整片围墙,一座两层小楼静悄悄地矗立黑夜中。
屋子的二楼亮着昏黄的灯,仔细听还能听见男人温和的低语。他很有耐心地教导着孩子学习绘画,有时会响起女童纤细的声线,有时会是一个男童。
忽然,门铃响了。
插画师抬起头,下意识地先看了眼墙上的钟。
晚上八点。
这个时间会是谁在敲门?
蒋维俯下身子,对两个孩子温柔道:“先自己继续画画,爸爸下楼去看一下。”
“好~”
蒋维走下楼梯。
他当然没有直接开门,而是对着猫眼,谨慎地往外看了看。
很奇怪,是一个有些胖的中年男人。
蒋维皱起眉头。
他最近很不喜欢胖子。不是身材歧视,而是几天前一个皮肤很红的胖子差点要了他的命。换成谁都不会对胖子有好感,他满脑子都是心理阴影。
“请问是谁?”
门外传来一道含笑的声音:“我是西山幼儿园的校医。”
蒋维愣了下:“校医?”
“对。你们家孩子今天下午在幼儿园,好像身体挺不舒服的。我当时稍微看了下,没仔细看。正好现在路过,所以就过来看看。”
“不用了谢谢,他们挺好的,真有事我会带他们去医院的。”说完,蒋维转身就走。
“不开个门吗?”
蒋维停下脚步。
“三级用户为什么这么害怕给人开门呢。难道说,你最近遇见过一个很可怕的敌人,可怕到让你对任何一个陌生人都产生无比的警惕?”
蒋维双目圆睁,他惊骇地刷的扭头,然而砰地一声,大门直接敞开,拍在墙上。
拎着公文包的胖医生歪了歪头,笑嘻嘻地看着他。这张脸非常平庸,甚至有些丑陋,但当他眨了眨眼又嘻嘻笑着的时候,一股从脚底钻上来的毛骨悚然感,令蒋维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人攫住,无法呼吸。
“不给客人开门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我是这样认为的。”
深夜,逡黑的山脉如同匍匐大地的野兽,连绵不绝伸向远方。
宿九州和王饕进入311号污染区,向西山方向而去。这是横跨在中都市区和西山之间的一个污染区,危险等级为中级。寻常王饕也不会刻意横穿,但有宿九州在,两人在进入其中时没有减慢速度。
“轰——”
大地倏然颤动。
这震动来自西山方向。
宿九州面色一变,王饕也瞪大眼,他急道:“宿上校?!”
宿九州:“我先行一步。”
“好!”
话音落下,一道黑影如同闪电,嗖的一下消失在王饕的眼前。
宿九州以最快的速度,眨眼间便穿越数十米,飞快地向西山而去。但这一瞬间的地震仿佛只是个偶然,在此之后,高低起伏的大山又恢复了黑夜应有的寂静。
宿九州没有放松警惕。
很快,一身黑衣的俊美男人停在山间静谧的两层小楼前。
宿九州的目光迅速扫视古洺画舍门口的一丛丛茂密的蔷薇、月季。初春的天气,花朵刚绽放出一点指节大小的骨朵。绿叶已经鲜绿,有欣欣向荣的味道,零星的几点白色花骨朵点缀其间。
很安静,好像一个正常漆黑的夜。
宿九州抬起眼,视线落在花道尽头的那扇木头房门上。他抬起脚步,沉稳地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
男人停在门前,抬手似乎想要敲门。但就在手背即将扣上门的前一秒,宿九州动作猛然抬头,他脚下一蹬,一只手拍在墙上,左脚蹬地,飞檐走壁间便从外墙窜上了二楼。
宿九州单手撑在二楼窗台的延边上,透过明亮的窗户,他的目光与房间里肥胖的中年男人对上。
四目相对间,宿九州双眸眯起。
中年男人则眨了眨眼。
下一刻,咔擦巨响,小屋二楼的两扇窗户同时被人打碎。宿九州从正面旋身进屋,同一时刻,中年男人打破侧面的窗户,翻身而出。他的动作比宿九州慢了半拍,因为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物体,极其影响他的动作。
宿九州追了上去。
黑暗的山道里,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急速奔跑。
湿润的土壤上印下一道道深深的脚印,每个脚印之间都隔了三米以上距离。宿九州如此,中年男人也是如此。
夜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宿九州渐渐拉近两人间的距离。但就在他即将追上对方时,忽然,中年男人的身影猛地消失。宿九州刷的抬头,看向东边方向。
他停下了脚步。
定定地注视东方片刻后,宿九州神轻挑一眉,转身向古洺画舍走去。
王饕已经赶到古洺画舍了。
插画师和中都市清除小队多有合作,王饕对插画师的地址也很熟悉。他赶到画舍时就敏锐地发现,从外表看,画舍的一切都很正常。微风吹过花园里密集的花草,发出轻轻的簌簌声,安宁而寂静。
但这种寂静反而就是最古怪的地方。
王饕抬头看见二楼被打碎的两扇窗户。很明显,宿上校应该已经和嫌疑人追出去了。他没有大意,警惕地推开一楼的门,走进屋内。
几乎是在进门的一刻,王饕便闻到了一股微弱的血腥味。他脸色一变,循着味道便来到三层阁楼。
强壮高大的五级用户在阁楼窄小的门口停顿片刻,他伸手推门。
随着“吱呀”一声,一根泛黄的棒球棍迎面朝王饕打来。王饕轻而易举地躲开,同时用手抓住那根袭击自己的武器。
他低头一看。
只见一个满眼通红的小男孩颤抖着双手,死死握着那根棒球棍,恐惧地看着他。而他的身后,才五岁大的小姑娘两只手捂着自己的嘴,眼睛里全是泪。
王饕看向两个孩子的身后。
身体强悍的三级用户倒在血泊中,没有生息。王饕大步上前,按住插画师的脖颈。他稍稍松了口气,回头对两个孩子温和道:“没事,爸爸很快就能醒了。”
话音落下,女孩大哭出声,男孩也终于落下了眼泪。
一个小时后,插画师就醒了过来。
古洺画舍的二楼被翻得乱七八糟,蒋维多年来收藏的各种画作被杂乱地扔在地上。一楼也有间客房卧室,王饕便将人安排在了那里,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几分钟便止了血。
蒋维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寻找自己的孩子,看见两个孩子都安然无恙后,他整个人瘫软下来,这才抬头看清了房间里的两个人。他惊讶道:“宿上校,王队长?”因为伤势未愈,他的声音有些虚弱。
宿九州点了点头。王饕也摆摆手,道:“感觉怎么样。”
毕竟是个聪明的三级用户,蒋维很快明白当下的处境:“还行,只是头还有点痛。那个闯进我家的用户已经被抓住了吗?他太强了,他还不像A08-伊甸园那样,想戏耍我,让我吃他的烤肠。那个胖子用户根本不想和我绕弯子,他直接击溃了我的反抗能力,他至少有五级!”
宿九州:“他是个六级用户。”
蒋维愣住:“六级?!”
全华夏一共就五个六级用户,他居然碰到了一个?
宿九州看了他一眼:“嗯,海都市的审判法庭被偷走了,你知道么。”
“知道,上个月去清除小队的时候,听人偶尔提了一嘴。”
宿九州:“就是这个人偷的。”
蒋维面色变了变,他深吸一口气,认真道:“所以宿上校,王队长,你们抓住他了吗?”
原本蒋维的语气没有一点怀疑,他并不认为有人能从A01的手里逃脱。可是现在他产生了迟疑。
答案也如他所料。
王饕摇头道:“没有,他逃走了。这个用户拥有一条可以瞬移的逻辑链,如果不提前布置,宿上校也不可能抓住他。”
可以瞬移的六级用户!
蒋维心中警铃大作,脸上也出现忧色,他焦急道:“那他还会再来攻击我吗?他为什么要来找我……”忽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我记得,在我昏迷倒地前看到他似乎在翻我的画!难道是我有一副什么样的画是他想要的吗?”
宿九州:“我追他的时候确实看到他怀里好像抱了一幅画,但是他用布盖住了,看不出是哪一幅。”
蒋维从床上爬起:“我记得我收藏的所有画,我这就去二楼仓库找一找。”
十分钟后,面色苍白的插画师从满地混乱的油画中抬起头,他神情严峻地看着宿九州和王饕,郑重道:“我确认,我丢失的是那幅《鱼缸里的金鱼》!”没等二人开口,他接着道:“不要误会,我说的不是原版,原版我早在上周就交还给萧先生,他已经带回家了。但是我画了一幅仿作……其实每个画师都会有临摹他人画作的习惯,那幅《鱼缸里的金鱼》虽然笔触很稚嫩,是新手所作,可作画者的审美极高,用色也大胆艳丽,仿佛在他的眼中这个世界比我们看到的更为绚丽多彩,所以我就根据记忆,私下临摹了一幅。”
王饕沉默了。
片刻后,这位五级用户静静地问:“所以,六级用户上司谨来西山袭击你,是为了偷走萧矜予那幅《鱼缸里的金鱼》的仿作?”
蒋维察觉到了两人的异色,他反问:“是……有什么不对吗?”
王饕:“这幅画是有原作的。”
蒋维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原来是这样。这个或许就和我的逻辑链有关了。王队长,我身为‘插画师’,我临摹画作的时候会带上一些通过逻辑链揣摩到的画作体会。也就是说,我临摹的画会比原画更能让人感受到作画者的心境、思考,甚至如果临摹的好,还能看出一点作画者画画当时的所思所想。或许是因为这样,那位叫上司谨的六级用户才会更希望得到我的仿作,而不是原作。”他叹了口气,继续补充道:“而且我比第四视角弱很多。第四视角似乎还和宿上校住在一起,万一他偷画的时候碰到了宿上校,那就是天大的麻烦。”
王饕:“你确定,你丢的是《鱼缸里的金鱼》仿作?”
蒋维困惑不解道:“……我不明白,王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换个问题。”
低沉的男声响起,宿九州附身捡起落在地上的一幅新印象派油画。他似乎对这种大面积斑驳绚丽彩色、没有实景的油画很感兴趣,动作很轻,看了半秒,才将它好好地放回画架上。
他转过头看向脸色苍白的蒋维,笑了:“你有没有捡过一只手机?坏了、裂成几块的那种也算哦。”
第153章
“没有。”蒋维迅速回答,他认真地看着宿九州和王饕,重复了一遍:“我没捡过一只手机。所以是有谁丢失了手机么,在哪儿丢失的?在我去过的地方?”
明亮的灯光下,房间被翻得杂乱无章,但是男人的眼神很镇定,他语气铿锵有力,好像真的在陈述一个绝对无错的事实。
这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如果蒋维没有拿走扎心者的手机,他有这样的反应就非常合情合理。而且他接着说道:“你们怀疑那个六级用户偷走的不是《鱼缸里的金鱼》仿作,还认为我在什么地方拿走了一只手机。这两件事能让你们联系到一起,所以这是一起逻辑链事件,这个手机一定是和某个逻辑链事件有关,对吧。”
蒋维思维敏捷,他是一个优秀的三级用户。
“这些天我一共就和两起逻辑事件扯上了关系,上个月的扎心者逻辑崩溃事件,以及之前的伊甸园连环食人案事件。这个手机是他们两个人谁的吗?”
三言两语间,就猜出了大部分的真相。
宿九州意味深长地笑了。
从来没有官方实验证明过逻辑链的升级速度和本身的攻击性有关,但是大量的案例客观标明,攻击性越强的逻辑链,越容易通过战斗不断升级。
如果“插画师”是一条具有攻击性的逻辑链,或许他不该至今还是三级。
宿九州:“你很肯定,你没有捡到过任何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