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找我麻烦,总是能找到理由的。”‘戊寅’无奈地笑了声,伸手和他相握,借力站了起来。
“他觊觎你的身体,”一直保持沉默的那个人忽然开口,“可你体内有[核],所以他暂时拿你没办法,但我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乙亥,别说的那么恐怖。”‘戊寅’嗓音仍旧不急不躁,温和浅淡,如一杯未沸的清茶,“庚午先前告诉我,他们有意以我为蓝本制造一批仿生体,仿生体无病无灾,身体各项指标都是最标准最优秀的,不比我这具催成还长着废核的本体更好吗?伊尔没必要一直盯着我不放。”
“嫉妒。”乙亥说,“懂这两个字什么意思吗?”
怦怦——
“……唔?”‘戊寅’疑惑,“我有什么好嫉妒的?伊尔可是研究员,怎么可能嫉妒我?”
“哎,你这实验室三个月催熟的速成人……”乙亥看向站在他身旁的另一位,两人无奈地对视一眼,“为人处世真是一张白纸。”
另一人眉头皱得快夹死蚊子:“他就是见不得你好,戊寅你真是笨死了!”
“己卯,别总是骂我,我不懂的地方你们好声好气地教我嘛……”
“教你你又不放在心上,看你这没心没肺的,我受不了了,乙亥,你来教。”
“怎么教?”
“教他长点心眼啊。”
怦怦——
在他们谈话声间,总是有一道规律的异响在戊寅耳际徘徊,动静非常大,连带着眼前的画面都随之震动。但围在他身边不停讲话的两人都视若罔闻,就连他‘自己’都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异常。
戊寅很想开口提醒他们,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声音越来越嘈杂,越来越混乱,无数的噪音涌入脑海,搅成一团。
戊寅竭尽全力地捕捉着其中较为清晰的画面与词汇。他看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全身裹着黑袍的男人,双目藏在阴影中却仍旧如有实质,在他身后,一名羸弱的实验体艰难地为他推着轮椅,编号为戊辰;
他看到诞核失败被搬出实验室的尸体,编号为丙戌;
他看到几名戴着口罩穿着手术服的研究员冷眼从他身旁经过,窃声私语;
看到了一个脸颊上长出尸斑但眼神却是怯生生的男人,跟在一名女研究员身后,对着他一步三回头,编号为癸酉;
看到一个被单独困在透明观察室的年轻男子,焦虑地缩在墙角,又猛地扑过来敲着玻璃叫嚷救救他,编号为癸巳……
怦怦、怦怦、怦怦……
异响的节奏愈来愈快,愈来愈急躁,像是在催促,在尖叫……
倏然,一切声音归于寂静,奇怪的异响也跟着消失了,只剩下一道尖锐的耳鸣,如同心跳停止的长直警示音。
……心跳?
戊寅猛地意识到这阵怪异的声响到底是什么,这是心脏泵动的声音。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如同身处一条记忆回廊之中,四周墙壁贴满了他的过去,画面极速后退,只剩他惶恐地站在原地,周围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下无垠的黑暗。
“你在听吗?”
忽然,戊寅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他自己的声音,是‘戊寅’的声音,他茫然仰起头,什么也看不到,也无法辨认声音的来源。
“你醒着吗?”
戊寅没有给出任何回应,然而声音还在不知疲倦地继续:“我知道你醒着,给点回应好不好?我好无聊。”
“还是老暗号怎么样,你要是听到了就动两下,没听到就动一下。”
……这是什么蠢话?戊寅很无语地尝试着挪了一下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的‘四肢’,下一秒,他就听到那声音笑了起来:“原来是没听到啊。”
戊寅用力动了好几下,声音也越笑越开怀:“好好好,知道了。别动,别动了,胸闷了!”
听到告饶声,戊寅这才消停下来,过了一会,一声悠长的叹息从不远处飘来:“癸巳求我帮他逃出去,他不想留在这,成为一个提供[核]的工具,他还说我们都应该离开这里,而不是像被屠宰场养殖的猪牛,我脑子很乱,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昨天我和己卯说了这件事,他让我别管,但我觉得癸巳说的是对的,为什么我们要留在这里?为什么诞核失败就要死?为什么诞核成功之后还是要死?
……癸酉最近也一直见不到人,庚午沉睡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每次找他都只能见到和他共生的那名研究员,乙亥上次被带走之后再也没有回来,癸巳说他核出了问题,已经被研究员销毁了。”
絮絮叨叨过后,紧接着则又是一声微微带着颤音的叹息,“真的吗……乙亥真的被销毁了吗?”
戊寅有些不耐烦了,怎么就哭了?哭个什么啊?还是用他的声音哭,可真没出息。不想做猪牛那就逃走好了,抛弃本体成[核]逃跑还不简单吗?
抽噎了一会,声音冷静下来,带着哭腔问:“你说呢?”
一抹暖意透过黑暗笼在戊寅身上,熨帖滚烫,让他下意识地回忆起了一个人掌心的温度。
……掌心的温度?戊寅兀然觉得奇怪,他为什么会知道人体掌心的温度?明明他是一个……
一个……?
一个什么?他是什么?
“对了,都这么久了,我还没给你取名字。总是你啊你地叫,怪不得你总是不愿意搭理我。”
声音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我问过庚午,他说我们这样的情况叫做嵌合体,当时培育我们的速成人体技术还不够完善,伊尔太过急于求成,导致胚胎发育期间我把你吸收掉了,其实我们应该是双胞胎。
嗯……也不知道谁才是哥哥,那我就来做你的哥哥吧。
所以按道理来说,我是戊寅,你就该是己卯。可是乙卯已经有人了,那你就是……戊寅点五?”
“不喜欢这个名字吗?那,那就把戊寅给你好了,我叫别的名字,叫什么好呢……?”
虽然得不到任何回应,但‘戊寅’还是自娱自乐地给自己取着名字。
嵌合体,双胞胎……
戊寅隐约听到刺耳的嗡鸣啸叫声,掩盖住了心脏跳动的声音,脚底下有节奏的起伏也轻缓,黑暗也在逐渐变得遥远,一束光出现在未知的远方。
“寅也代表着十二生肖的虎,要不,我就叫戊虎?呜呼。”
……究竟是哪里来的智障?
“戊寅。”
“戊寅?”
啸叫声音越来越大,裹挟着轻柔微弱的呼唤。
吵死了。
“戊寅……”
啸叫如鬼魅的嘶鸣,撕扯着耳膜。
“离开这里,戊寅,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在尖锐的啸叫声波中,戊寅陡然恢复了意识。
他惊魂未定地震颤着,呼吸急促……如果他还有鼻子和嘴巴可以用来呼吸的话。
因为他现在呈现本体[核]状态,如一颗深红色的泡咸菜,腌在玻璃瓶里,不断地颠簸摇晃。至于玻璃瓶身则是被一条深绿色的根茎紧紧包裹着,变异绿萝的动作疯狂而不要命,伸长枝条一甩一荡就从船舱顶的白炽灯蹿出十米来远,再飞快地在地毯上继续奔驰。
戊寅在生理盐水滚了十几个圈,如溺亡者一般吐出了一连串细密的小气泡。
戊寅——慢点,慢点!
变异绿萝转过一片枝叶,一边跑一边把叶片贴到玻璃上往里窥视——你醒了?
戊寅耳边还尽是船夫搞出来的恶心啸鸣声,顾不上别的——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他的话语恍惚和曾经的声音重叠。
戊寅在心底一声冷哧,他终于知道了,知道了自己的来由,知道了自己对本体的执着。
他是戊寅,又不是戊寅,他和另一个人共同组成了戊寅。
在胚胎发育期间,他被自己的孪生兄弟吞噬,成为了‘戊寅’体内的一个器官。
而这个器官恰好就是——
那具样貌姣好的本体也不是属于他的身体,而是属于一个会傻傻呜呼叫的人……
变异绿萝这段时间长了点智商,但也只是一点——怎么离开这里?
戊寅——跳海!
绿萝停下了根茎,左右环顾,然后猛地跳到了玻璃窗上,努力寻找着缝隙——这些窗户都关死的,跳不出去!
戊寅——那就找有缝的!
绿萝委委屈屈地抱着玻璃瓶继续寻找,终于在一个拐弯处寻找一个敞开的缝隙,楼梯门敞开,一队持着枪的保镖冲了进来。绿萝顿时大喜过望地想要穿过他们的腿脚往下跑。
但这些保镖也不是瞎子,密集的子弹追着绿萝的枝叶留下一排抢眼,打烂了它的叶片,也打破了装载戊寅的玻璃瓶,生理盐水溅洒一地,戊寅在地上滚了两米,又被坚强的变异绿萝重新裹住,继续往楼下跑。
不知道是不是船夫下了新命令,保镖们收起了子弹,改为电网和电棍。
绿萝刚跑下一楼,楼下就又蹿上来一对同样荷枪实弹的安保,前后围堵之下,它只能慌不择路地裹着小肉球钻进了三楼。
变异绿萝——怎么办怎么办!
干瘪枯竭收缩成一个蔫巴肉球的戊寅——……给我盐水
变异绿萝——海水行吗?
戊寅——……
第146章
经过三楼厕所间的时候,绿萝明显有一个急刹想要转身钻进去的准备动作,戊寅立刻厉声喝止了它。毕竟一旦进了卫生间,最好的情况也是这家伙打开水龙头把他在水流底下过一下,但更大概率是绿萝一个猛子把他灌进马桶,狠狠涮两涮再把他捞起来,估摸着还要问他喝饱没有。
特殊频率的超声波啸叫除了让戊寅难受不已之外,还影响到了许多关在实验艇三层做研究的变异动物,它们的听觉比人类更灵敏,不安分地在笼子里吠叫着,焦躁地来回徘徊,有一些甚至失去理智,疯狂又凶狠地撞着阻碍它的玻璃观察墙。
身后穷追不舍的安保们装备精良,捕捉的电网几乎是擦着戊寅的球面套到了绿萝的枝叶。绿萝瞬间扯断它那段焦黑的根茎,接着重新长出一截新的嫩芽,在墙壁和天花板间交替极速逃跑。
忽然,它抓住机会,在又一道电网飞过来之前敏捷地钻进了中央空调的出风口里。这里面黑暗逼仄,还都是恼人的灰尘,但好处是超声波稍微减弱了一些,戊寅终于得以喘口气。
变异绿萝也跟颗晒蔫的烂叶菜一样,仰躺着休息了几秒,然后又顽强地支起根来,抱起一点用也没有的干瘪肉球,在管道之间毫无头绪地爬行。
戊寅——找个实验室,里面肯定有生理盐水
变异绿萝——好的没问题!
五分钟后。
戊寅——随便什么房间都可以,有水就行
变异绿萝——好。
又是五分钟。
戊寅——实在不行就厕所吧,马桶水我也认了
变异绿萝——……
第三个五分钟过后,灰头土脸的绿萝终于带着一身土的小肉球从另一个空调出风口冒出了脑袋。深绿的叶片微微随着暖风摇晃,畏畏缩缩,探头探脑。
凹凸不平的肉球也努力长出了一根细长的神经,以绿萝的根茎做桥,努力伸出去观察着房间内的情况。
明亮的房间内摆满了透明的观察箱,一只又一只瘦骨嶙峋的变异动物被关在逼仄的箱子里,没有多余的活动空间,只能收起四肢,匍匐着动弹不得。
过道的尽头,一名穿着蓝色实习生制服的年轻女人微微垂着脑袋,眼角噙泪,正在低声啜泣。她双手正扶着一辆半人高的金属推车,推车上装着一只大型垃圾桶,上面歪斜搁着个摇摇欲坠的塑料盖。
不知道为什么,终日萎靡不振的变异动物们今日都出奇地焦躁,急促的喘息声在房间内不断回荡。
绿萝直接探出了一整片叶片,居高临下地往下望。
透明观察箱里的动物更加亢奋了,它们毫无规律地嗅闻,吠叫,就连惯常喜静安分的那几只都一反常态地躁动起来。
女实习生此刻终于回过神来,擦干泪,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惴惴不安地捂住胸口,口罩内呼出的热度模糊了镜片。
变异动物们的叫声更大了,实习生抓紧推车的把手,犹豫地四处张望。
突然,此起彼伏狂暴凶狠的吼叫声震得垃圾桶上的盖子掉到地上,本就疑神疑鬼的实习生顿时吓得失声尖叫,害怕地连连后退。
塑料盖落地,露出垃圾桶里一截黑色的塑料袋,还有底下一头奄奄一息的六足虎,这分明是一头成年的雄性东北虎,但却能塞进这么一只大小和它完全不相容的桶里,瘦骨嶙峋,毛发枯败,血肉几乎都看不见,只剩下了一具骨架,可怜地蜷缩在桶中一动不动。
就像一团报废的垃圾。
女实习生等了会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这才惊魂未定地弯腰拾起盖子,想要重新盖回去。可当她低下头的时候,却发现六足虎竟然睁开了两枚浑圆的褐色眼珠。
“你醒了!”实习生惊喜地露出个笑,她左右看看,连忙从身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袋葡萄糖,打开倒进盘里,小心翼翼地递到六足虎吻边。
六足虎深深地看她一眼,没有动弹。
实习生急了:“你喝呀!刚才你都没呼吸了,助教说你死了,让我把你的尸体丢进海里,我,我……”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吓得实习生立刻收起了葡萄糖水,出风口里的绿萝叶片和神经也紧跟着缩了回去,但紧接着实习生似乎认为给将死的变异动物喂点葡萄糖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算助教去而复返她也能承担后果,于是又理直气壮地递了回去,“喝!”
六足虎仍旧是没有动,它尝试了两次,终于勉励从垃圾桶里站了起来,随即抬起了脑袋,金色的毛发中黑色纹的王字刻在其中,它急促地喘息着,忽然张开嘴,如同它半年前被北营地捕捉到的那一天,威风凛凛地发出森林之王的咆哮——
变异绿萝带着戊寅从高处一跃而下,藤条甩出,直接勾上了推车的把手。六足虎又是一声地动山摇的咆哮,根根分明的肋骨都在震动,绿萝瞬间把戊寅丢进了葡萄糖水里,接着自己也把根扎了进去。
女实习生吃惊地看着这一切,手一抖,盆子反穿扣在地面,水花四溅。六足虎吐出舌头,不堪重负地喘息着。
就在下一秒,无数墨绿色的绿萝根茎倏然如疯了一般肆意伸长,它们好似河中快速繁殖的海藻,瞬间沿着所有能攀附的墙壁、地面、玻璃毫无节制地生长,每一处被它碰过的地方都会扎进去强劲有力的根,接着便有碧绿的叶片绽开,犹如最顽强的生命力在水泥中扎根。
倒扣的水盆下,戊寅将意识附身在绿萝体内,每一条藤蔓都是他的视野。他随意控制着绿萝的生长方向,用快捷的途径打碎了实习生刚才取葡萄糖水的柜子,接着无数条根茎就像是他的无数根吸管一样,肆无忌惮地钻进这些瓶瓶袋袋里,大力汲取能量和养分。
其中还有一条猥琐的根鬼鬼祟祟地去取了一包生理盐水,包裹着爬回水盆边,一个大力掀开,再献宝一样把生理盐水交给戊寅。
其余肆意蔓延的根茎爬到了每一个观察箱的锁眼前,细长的前端钻进去,疯狂繁殖,一阵电光火石之后,焦糊味传来,门锁报废。
愤怒的黑猩猩发出了刺耳的吼叫声,率先推开门冲了出去。
接着是一头羚羊,它没有角,只有额头上两道丑陋的疤痕。
一群崖沙燕低空飞过……
女实习生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她意识到不管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她造成的错误,这份工作都大概率是保不住了,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竟然没有多难过,甚至还有一种解脱的畅快。
杂乱的脚步声近在咫尺,下一刻持枪的安保人员就一脚踹开了实验室的门。但迎接他的却不是势单力薄的一颗植物和一枚不知名撒尿牛丸,而是一大群盛怒状态下的变异动物。
它们形销骨立,几乎是以自杀的形态扑向了这群身穿制服的人,悍不畏死。
安保猝不及防受到这么猛烈的攻击,竟然节节败退,一路退到了走廊外。变异绿萝顿时大喜过望,裹住装了肉球的生理盐水袋就跑。
戊寅在颠簸中回过头,看到六足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颓然栽倒在地,女实习生惊慌地去搀扶它,而六足虎竟然用吻将她往门口的方向拱,接着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女实习生手足无措地抱着它的脑袋愣了两秒,随后咬紧牙关,红着眼站起身,跟着这群变异动物往外跑。
电网下,一只又一只的动物被电得毛发焦糊,但与此同时,也有好几名安保被咬断了脖子,鲜血渗透地板。
绿萝头也不回地跃过这些尸体,如一幕庞大的绿网,在过道间跳跃,藤蔓所及处,变异动物都狂乱地嘶吼着,带着那些人造变异动物也跟着不安分地吼叫起来。
一道又一道的门在渗透每一寸墙壁的根茎下向外敞开,无数动物如洪水一般涌了出来。
跑在最前面的黑猩猩猛地撞开了往下的楼梯门,直接顺着中间的缝一跃跳至最下一层,满是尖牙的嘴发出咆哮,威慑地恐吓着甲板上的工作人员。
一只又一只的变异动物跟着冲了出来,包括盘在羚羊头顶坐顺风羊的戊寅和绿萝,仿佛峡谷的大型迁徙。
它们就像是一群无头苍蝇一样看着眼前的人群,越来越多的安保人员围了上来,驱散其他工作人员之后毫不留情地开枪射击。
变异动物们惨叫着,杀红了眼,推搡着这些敌人一起跳下甲板,碧蓝的海水中瞬间漾开刺眼的深红色。
戊寅也没犹豫,指挥着绿萝中途甩过根茎换乘一只低飞的崖沙燕,抛去其他多余的枝叶,只留主根在啾鸣声中一个完美的弧线划上了高空。
离开超声波的范围之后,戊寅只感觉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精神上异常的疲惫,整颗球都在生理盐水里疯狂地吐泡泡。
戊寅——鸟师傅帮个忙,往南边飞,找个小岛,有人在那边等我
崖沙燕——……
崖沙燕——南边是哪边?
戊寅——……燕子往南越冬都是鬼故事对吧?
崖沙燕——燕子?
戊寅——……
很快,绿萝化作缰绳,扣在崖沙燕的脑袋上,缰绳的另一端捆着一袋生理盐水,水里满满的小气泡。
崖沙燕听指挥盘旋着在海面飞了一阵,倏然一个俯冲,落到了一个藏在大洋中央的海岛沙滩上,一头巨大的金翅雀正用爪子踩着一条章鱼,美滋滋地啄食着。
金翅雀的背后,薛鸿意不知道在和谁沟通着,一边徘徊一边破口大骂;另一边,解临渊左瞳内快速划过无数排代码和弹窗,他眉头紧锁,专心致志地处理着数据,对于戊寅的到来还一无所知。
忽然,金翅雀发现了什么,松开章鱼,好奇的黑眼珠子紧紧盯住眼前驮着一袋水的奇怪崖沙燕。
下一秒,一条藤蔓直接甩了上来,像鞭子一样,打得金翅雀啾啾乱叫。
薛鸿意不耐烦地回过头:“黄金,安静点。”
解临渊却是恍然意识到什么,飞快传输的数据顿住,他眨了下左眼,恢复为黑红色的人类眼珠,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沙滩上。
倏然,他瞳孔放大站起来,快步冲了过去。
薛鸿意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也挂断电话跟着跑过去。
解临渊小心地捧起没有挣扎的崖沙燕,看着绿萝主动松开了藤蔓,露出包裹其中的盐水袋,里面漂浮着一颗小小的肉球。
“……”通过解临渊分外珍惜的动作外加强烈的吸引力,薛鸿意大概知道了这玩意到底是谁,但他还是不受控制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特别是当他想起他当年想要玩囚/禁小黑/屋play的竟然是这么个肉球……
脚趾尬穿沙滩。
第147章
解临渊并不知道薛鸿意脑子里都冒出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只顾得上小心翼翼地托起生理盐水袋,仔细观察里面究竟是一只活的寄生[核],还是一颗煮熟了的火锅丸子。
“戊寅?”解临渊隔着复合膜软袋用指腹碰了下水中的肉球,引起对方不满地吐出一连串小气泡。
薛鸿意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破灭了,他凑过头来:“这就是小虎的本体?……你叫他什么,误银?”
“天干地支的戊寅。”解临渊将水袋平放在左手掌心,一轮红圈自手掌中央徐徐亮起,暖意也随之传递进冰冷的水中,一眼望去就像一台电磁炉上面在加热牛奶。
变异绿萝顺着他的腿一路爬到手腕,解临渊顺便也给它在手臂上开了一圈加热红光,暖得绿萝抖索着全身的叶子,舒舒服服地展开根茎,不动弹了。
“戊寅?……怪不得叫自己吴小虎,还挺契合的。”薛鸿意喃喃着揉搓几下金翅雀的脑袋,“他现在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解临渊将软袋平举到眼前,看着肉球在水中规律又缓慢地呼吸着,“太累睡着了?不知道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把他累成这样。”
“没受伤就好。”薛鸿意说着,眼角余光忽然注意到海面远处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小黑点,他立刻示意金翅雀和解临渊躲避,随后自己也跟着跑远,齐刷刷藏到一块礁石后方,警惕地端起了枪。
解临渊眨了下左眼,一枚准心出现在他瞳孔中,高倍镜不断放大,自动瞄准锁定在海面上漂浮的奇怪黑点。
他很快就辨认出:“……是艘逃生筏。”
眼睛都快被海平面反射的光刺瞎依旧什么也没看出来的薛鸿意:“……”
他算是发现了,和机械战神合作真是爽爆了。爽就爽在这家伙是真的全能,带他一个人就像带了一整支装备先进优良特种作战部队。
自认识大体顾大局的薛鸿意迅速放下个人成见,不计前嫌和他配合:“筏上都有什么人?”
肉球在温热适宜的盐水中从左边漂到右边,咕噜咕噜地吐气泡。
黑点又近了一些,很快,解临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左眼变回正常的瞳孔:“……嗯,我看到了一只黑色的大猩猩在开船。”
薛鸿意:“……”
薛鸿意:“大猩猩在开船?”
“对,银背大猩猩,看过电影《金刚》吗?”
“……”
十分钟后,逃生筏终于接近了这座小型海岛的岸边,大猩猩率先从筏上跳下海,动作迅猛地游上岸边,接着是跳下水的是两只猫、一只大鹅和一条狗,外加一只浣熊和一条刺猬。
出乎意料的是,筏上居然还有一个穿着蓝绿色制服的年轻女人,她双手扶着逃生筏边缘往海水中望,在海面上不断摇晃。
“猩哥,别走啊!”女人大叫道,“这里好深,我不会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