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副驾驶座上的少年幽森地转过头来,给了戊寅、小杨和赵志勇一人一个大白眼。
三轮车嘟嘟嘟开到最后一道关卡时,守卫检查过他们的身份证明和任务文件,持枪敬礼,高声道:“敬每一位愿为公共利益无私奉献的英雄,敬每一位愿为人类文明延续流血牺牲的英雄!”
在他身后,无数的士兵目送着一批又一批的人远去,他们重复呐喊着这一句颂词,声音洪亮高远,一直到三轮车远去,嘈杂的发动机声音最终掩盖住了他们的齐声赞歌。
“……妈的,突然这样上高度立价值做什么?”赵志勇笑骂道,“都把我给说燃了。”
小杨依旧是哈哈傻乐,少年也还在翻白眼。
戊寅低头看向了手中四分之一的鸡蛋,已经冷透了,但还散发着鸡蛋独有的香气。他突然意识到,这一天对他来说,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一天。唯一要说特殊的话,大概是过了今天他就要和解临渊一起干一票大的。
但对于许多人来说,今天或许就是他们的最后一天了。
第20章
变异荷花栖息的东信湖是一条水上面积达400亩的淡水湖,末世前这里是个周边居民饭后闲逛踏青的公园,游客常年络绎不绝。
冷清了将近三年,横通湖两岸的石拱桥上面长满了杂草和青苔,砌石历经风吹雨淋和暴晒,到处都是凹凸不平的裂缝。
烈日炎炎,一辆红色三轮突兀地闯进这幅以绿色为基调的山水画里,围着湖岸边灵活地辗转腾挪,绕过挡路的零散三两只污染者,径直朝目的地驶去。
这株变异荷花的编号为PL09,是难得性情温顺的变异植物,有明显的神智和喜好。发现它的那名研究员甚至为它取了名字,叫“小美人”,研究报告里还专门备注说它很喜欢这个名字。
平日里小美人就乖乖巧巧地待在它的老巢里扎根晒太阳,高兴了开开花,不高兴就自闭,偶尔来几个白衣服的在它身上切切割割,它也懒得搭理。
在抵达东信湖观察区之前,戊寅还很好奇一朵荷花到底要怎样表现出焦虑和躁动,直到三轮车一个漂移停在岸边,他跳下车,看到了一池圆盾形状的荷叶带着它粉嫩的花蕊,以及它拖泥带水的庞大根茎居家搬迁到岸上的史诗级奇观。
荷花的根状茎,又称藕。即便裹在一滩淤泥里,仍旧把戊寅看饿了。
他观察了一会这荷花精夺湖而出的盛景,问:“它在干什么?搬家?污染者又不会吃它,它跑什么?”
其他人又怎么可能猜透一株变异荷的想法,反倒是护卫18队的黑发少年翻着资料提醒道:“文件上说,‘小美人’非常讨厌污染者,为了干净的环境换了好几次栖息地,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预感到马上有大批污染者朝这个方向过来,觉得整个湖都不能要了,想换个湖待着吧?资料上还写了,如果帮它打捞在湖里漂浮的污染者,它会非常感激地主动送上根茎。”
“好吃吗?”戊寅问。
少年直接将文件内容朝着戊寅的脸,指向其中一行小字:我们将其根茎分别以生、熟两种方式喂给了四名犯人,全部感染。有毒,人类无法食用。
……帮它打扫卫生还送剧毒食物,委实是恩将仇报了。
“你不是专门研究变异荷花的专家吗……怎么这都不知道?”黑发少年狐疑地问。他当然想不到面前的教授已经换了个芯子,以正常人的思维,他只会认为要么是自己接错了人,要么是这个专家酒囊饭袋名不副实。
戊寅早习惯了说错话被怀疑的小场面,圆谎的话随口就来:“每天要计算研究的实验数据太多了,谁能把这些不重要的细节都记住?”
话音刚落,赵志勇那边立刻传来一声哧笑,笑声背后的意思大致指:要不是知道你外派三个月带回来三个姘头,还男女都有,我就要信了你的鬼话呢~
但等戊寅带着警告的视线斜睨过去时,赵志勇已经跟个没事人似的摸他的□□了。
眼角余光中,戊寅发现小杨司机好像也朝他勾起个讽刺性的笑容,不过速度非常快,转瞬即逝。
……看来帕尔默糟糕的本性真是人尽皆知。
眼见场面过于尴尬,赵志勇赶紧把事态走向扯回正题:“别聊天了,教授,赶紧采那什么样吧。”
戊寅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靠近变异荷花。
在所有人心目中,用于科学实验的采样必然是塑胶手套,口罩,镊子,锋利的手术刀和培养皿,精挑细选切割出最完美的部分,小心翼翼放进培养基。
但实际上,金发研究员在变异荷花旁边站定,随意挑选了一株开得最艳的那朵荷花,折下,“走吧。”
赵志勇、小杨:“……”
“你确定吗?!”黑发少年的反应最大。
“确定。”戊寅面无表情地就要走,脚边却感受到一道奇怪阻力,他低下头,居然看见一条带着浮叶的荷花根缠住了他的脚踝,并且还在不断试图往上爬。
戊寅抽了抽,没能成功从“小美人”的怀里把小腿抽出来。
“干什么?”他怒道。
根缠得更紧了,圆碗似的深绿荷叶紧紧罩住他的腿,死都不放。
几个空灵模糊的词汇断断续续地钻进戊寅脑子里,他愈发不耐烦:“污染者臭归臭,恶心归恶心,但又不咬你,怕什么?”
“不带不带,老实在池塘里待着。”
岸边其余三个人眼睁睁地看着帕尔默一个人对着腿上缠绕的荷叶骂得振振有词。
但就凭这副能够和荷花吵起来的神经病样,看起来又像一名研究变异植物的专家了?
他们并不认为帕尔默真的可以和“小美人”交流,眼前场景更像是豢养宠物的铲屎官在和自家宠物自言自语。
赵志勇正想提醒帕尔默别这么童趣了干活要紧,结果忽地听见帕尔默疑惑了一声,问:“湖底?湖底有什么?讨厌的丑东西?湖底能有——”
一声巨响倏然打破了他的反问,就在荷花群的后方,一道冲天水幕轰然跃起,腥臭的湖水霎时飞溅在每个人脸上,身上,紧接着,一只浮肿巨大的人头出现在水花之后,兴奋地朝岸边的人咧开了它几乎能一口吞下两颗篮球的大嘴。
畸变体。
还是一头会潜水的畸变体,长得像只大型蟾蜍。
所有人二话不说转头就朝三轮车的方向跑,“小美人”也没再碍戊寅的事,快速把所有花叶根茎重新缩回湖里。
可就在跑在最前面的黑发少年即将碰到车门的那一刻,那头怪物突然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跳到了三轮车棚顶,一下子将铁皮壳压了个凹槽出来,它仿佛知道这是食物用来逃离的重要工具,死死地霸占着,身上的淤泥、海草沿着车窗往下流淌,而它趴在车顶对着眼前的猎物垂涎三尺。
戊寅逃命的反应向来是最快的,当他发现地面上蟾蜍畸变体硕大的阴影是朝三轮车去的时候,他就果断地放弃了乘车这条路,转为反方向逃命。
赵志勇发送完紧急求助信号之后迅速瞄准畸变体的脸开了两枪,给落在最后的少年争取到逃跑时间。
随即四个人排成直线沿着湖岸边拔足狂奔,关键湖里面还有一片跟着他们狂游的浮萍,里面盛着两三只花骨朵和一朵风中凌乱的荷花。
戊寅边跑边快速观察附近有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在一片门窗破败当啷作响的仿古建筑中,他很快锁定了一间湖对岸明显新被加固过门窗的……小卖部。
没有一丝犹豫,他在拱桥前一个急转弯,一步跨上了三层台阶。
小杨司机紧随其后,两人哼哧哼哧地爬完台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吼叫和枪响。
戊寅转过身,就见黑发少年应该是不慎被绊倒,瞬间被蟾蜍畸变体追上,此刻的他正躺在地上尖叫着疯狂朝即将俯身下来的畸变体开枪。
眼前着美味的食物近在咫尺,蟾蜍畸变体肥硕浮肿的脸不断摇晃着,甚至就连子弹都没能成功逼退它就餐的决心。
赵志勇大骂一声狗娘养的,反身抬起卡宾/枪,一边朝黑发少年的方向走,一边朝畸变体无节制地倾泻弹药。
小杨着急地左右看看,抓起地上的碎砖就往畸变体的方向砸。
任谁都知道,此时此刻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立刻抛弃黑发少年,利用畸变体进食的时间逃跑,把自己锁在安全牢固的地方等待救援。
但他们谁也没有离开,小杨无济于事地扔着石头,赵志勇甚至反而朝畸变体的方向越靠越近,试图去拉少年一把。
敬每一位愿为公共利益无私奉献的英雄,敬每一位愿为人类文明延续流血牺牲的英雄!
一只小巧的荷花立叶默不作声地顺着拱桥柱身爬上来,亲密地贴住了戊寅的脚背。
今天对他来说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一天,但对于眼前的这三个人,或许今天就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天了……
算了……戊寅好心情地笑了下,垂在身侧的左手微不可察地朝“小美人”试探的小爪爪招了招……就当是临别礼物了。
茎秆迅速增长,碧嫩荷叶艰难地去够戊寅的指尖。
小杨扔光了就近的石头,回身就见帕尔默站立不动,嘴角勾着一抹笑,远远注视着黑发少年和赵志勇在蟾蜍畸变体的攻击下狼狈地挣扎逃窜。
他愣了一下,眼神忽然变冷:“帕尔默教授,你是否还记得一个叫杨向雪的女人?”
戊寅注意力全部放在顽强生长的荷叶上,他微微弯了点腰,把手垂得更下方便荷叶的触碰。面对小杨司机冷不丁的提问,他几乎没过脑地答道:“不记得。”
小杨的眼中瞬间充血,鼻翼也放大了:“她是我的姐姐。”
“嗯。”戊寅敷衍地应了一句。荷叶接触他指腹的瞬间,湖中无数荷叶根茎从淤泥中窜出,如同一条条沉重的绳索,狠狠地打在蟾蜍畸变体身上,缠绕、捆缚,限制他的行动。
赵志勇终于能一把握住少年的手,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接着两个被腥臭淤泥无差别攻击的泥人头也不回地撒丫子狂奔。
短暂的附身异能只是让戊寅有一点累,但附身结束的瞬间,“小美人”在他脑海中炸起的哭嚎尖叫使得戊寅遭受到异常猛烈的精神冲击。
我不干净啦!!!
它的声音太大,遮掩住了小杨近乎于泣血的剖白。
“帕尔默,一年前,你强见了我姐姐,又在她因为伤口撕裂感染发烧昏迷的时候,把她一个人留在污染者堆里,你居然跟我说,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黑发少年和赵志勇闷头往拱桥上冲,这时,他们就听见一道撕心裂肺的怒吼,再抬头,就见小杨愤怒到狰狞的面容,以及被他一脚踹出去直直往台阶下滚的帕尔默。
在两双震惊和一对盛怒的目光中,蟾蜍实验体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碎了帕尔默的脑袋。
第21章
只剩半边脑袋的尸体颓然倒在血泊里,蟾蜍畸变体吐掉嘴里的颅骨碎片,很是享受地伸出肥厚舌头,舔舐流淌在地面上的脑浆,将剩下的粘液吸得吱吱作响。
黑发少年整个人都吓得傻住了,饶他早已不是第一次见死人,也禁不住唔一声肠胃翻涌,跪在地上乱吐。
赵志勇双目圆瞪,冲上前双手一把拽住小杨的衣领:“你在做什么!”
情绪激动之下,他破音得厉害,手也颤抖得厉害,小杨被他揪着领子摇来晃去,看起来是很想把这人脑袋里面进的水晃出来:“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
“哈哈哈。”小杨毫不反抗地被他来回地扯,脸上满是大仇得报的快意,“他奸杀了我姐姐,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得感谢他,感谢他一年多以来还是这么的卑鄙恶心!”
帕尔默杀他姐姐的事做得很干净,小杨只能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推断出姐姐的死因,那是他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他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死在了哪里。
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判断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以及帕尔默是一名负责研究灾厄传染源的副教授,小杨也曾犹豫过、动摇过。
直到今天,他看见了帕尔默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还有那句不假思索的“不记得”。
复仇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脑中紧绷了一年多的弦发出沉闷的断裂声,理智消失,他不顾一切地动了手。
听到小杨杀人的理由,赵志勇攥住他衣领的手紧了紧。他下意识想劝:那你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杀人啊……但话到嘴边,他又艰涩地咽了回去。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过了两秒,注视着垂下脑袋看不清表情的小杨,他默默地松开了手。
“算了,”赵志勇非常疲惫地转过身,“快走吧,什么事都等我们活下来再说……指不定待会就全下去陪帕尔默了。”
黑发少年吐得胃都在抽搐,四肢酸软,但求生意志还是驱使着他立刻行动,可诡异的是,他们两人跑出了三四米,回头却见小杨仍旧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
赵志勇头皮一炸:“你他妈别轻生!”
话语间,小杨垂在身侧的右手指尖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后是小臂,肩膀,“他”抬起脖颈,试探着往前走了两小步,又在赵志勇的喊叫声中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有气无力地双手撑着拱桥的石扶栏,蹒跚往前走。
碧绿的荷叶尖从石桥两侧的孔洞里探出头来,好奇地触碰着这个扶栏杆艰难前行的人。
“小杨……?”赵志勇皱紧眉头,“你怎么了?”
“扭到脚了。”寄生在小杨体内的戊寅心情极差,他横眉冷对地看向眼前这名人类,“来背我。”
……怎么又是扭脚?现在的人就这么容易扭到脚吗?
还有这个扭到脚就颐指气使喊人背的口吻?为什么感觉莫名其妙的熟悉???
小卖部的门窗窗上都钉上了层层木板和铁皮,斑驳的灰白色墙面上更是明目张胆地用记号笔写了一整面的大字:钥匙藏在下方的塑料花盆底部!后面还有个指向小箭头,生怕有人经过看不见似的,明摆着就是欺负污染者们不识字。
说是花盆,但盆里只有龟裂的土壤和一棵萎缩得像干尸的不知名植株。
三人拿到钥匙迅速开门躲进屋,确认屋内安全之后就不敢再乱动,全部安安静静地靠着墙坐在角落里。
这间末世前的小卖部已经被改造成了小型的临时休息室,大概是给来这里研究变异荷花的研究员用的,食物早就一点不剩,房间内除了简单用椅子拼成的床之外,还有不少整齐排列在货架上的科研工具,包括量杯、试管、各种试纸,以及两袋生理盐水。
距离他们进门不过十分钟,桥对岸的蟾蜍畸变者就解决了一道美食,它抖动着肥硕的身躯,一个猛子扎进湖水里,自在地朝对岸游去。
荷花“小美人”嫌弃地把所有根茎避让到桥墩子上,简直像一棵开着花的爬山虎。
赵志刚透过钉板的缝隙观察外界,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不好,不好不好不好,它朝这里过来了。”
“这儿这么牢固,它进不来的吧?”黑发少年盘腿坐在地上剥皮肤上干掉的泥块。
“但畸变者容易勾来污染者……”赵志勇重新蹲下来,“我怕待会外面呜呀呀的围一群。”
“那支援呢,联络处那边有说什么时候到?”
“没信儿。庇护所里出能外勤的队伍几乎全部在外面,这时候求援……”赵志勇摇了摇头,“早着呢。”
说完,他将注意力投向靠在墙角许久没说话的那个男人,对方阴沉沉地垮着张脸,双目平视前方,视线焦点却不知道落在何处,一副丢了魂的样子,赵志勇忍不住劝他一声:“杨蓦,你这事儿吧……如果是真的,那帕尔默这个人渣死不足惜,咱和小陈也不是认死理的人……”
被叫做小陈的黑发少年立刻快速点头,就差把我们可以包庇你写在脸上。
帕尔默死不足惜??那也得是他利用完这人的躯体之后再搞死,而不是突然破坏他的寄生宿主,破坏他明天的计划。戊寅气得心肝脾肺胃都在疼,一句话也不想说。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个难得突发奇想要做点好事的人,兴致冲冲去超市买了根火腿肠,结果被路边的流浪狗一口咬断了手。
再也不做好事了!
这群可恶的人,这个该死的地方,真是一秒钟也待下去了!!
戊寅不讲理地迁怒着身边的一切,抬起盛满怒火的眼睛,在房间内搜寻着一切可以利用的物资,打算报复全世界。
偏偏这时候还有不长眼的畸变体把脑袋凑到窗户缝隙里,瞪着颗蛙眼,垂涎地朝内窥视。瞧它发现了三个大宝贝,蟾蜍畸变体兴奋地挥舞着上肢,捶打墙壁房门。
它的力气不大,及时长时间重复动作也很难对加固过后的建筑造成实质性伤害。但一如赵志勇所言,畸变体猎食期间的气息很容易吸引其他污染者,很快,蟾蜍就摇来了附近十几只污染者,乌压压的丧尸大军将每一块透光的玻璃缝隙都堵得严严实实。
身为最为年长的大哥,赵志勇努力安抚着其他两个年轻人:“它们一时半会应该进不来,只要坚持到晚上……”
话音未落,连续的枪声倏然打断了他,顷刻之间门外围聚的污染者就倒下了大半。
“是支援来了?”
“支援居然来得这么快?”
赵志勇和小陈少年脸上都是一喜,只有戊寅冷着脸目光扫过货架上的一排工具,迅速将那袋生理盐水收进口袋里。
门外的战斗结束得异常迅速。
在绝对的物理压制下,污染者一只又一只的倒下,窗户上溅满了丧尸的脑浆,而那只庞大肥壮的蟾蜍畸变体死亡的时候,被长刀切割开的脑袋与肢体分离,恶臭的体/液瞬间糊满了整面墙壁。
戊寅听到了机械飞速收缩变形的金属声,随后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男性嗓音:“危险已经解除,里面的各位老师,可以出来了。”
第22章
太恭敬了,这还不知道屋子里面都关着那些阿猫阿狗呢,张口闭口就是老师,如此过分谦逊的态度,一听就是那只红眼睛的白毛半机械体。
赵志勇没有犹豫,直接和小陈一起把堵在门口的障碍都搬开,然后摆出一副喜迎解放军的受困区难民神情,哈哈笑着打开了门,感动地和解临渊握了握手,随后一把哥俩好地抱住了站在后方的络腮胡里根长官。
“居然又被你们救了啊。”赵志勇笑得像朵太阳花。
里根一张脸皱得像京巴犬:“居然救得又是你。”
他们提前结束被分配战区的任务,本来想去增援其他队伍继续转移污染者潮,却临时收到紧急联络处发来的任务,让他们去东信湖救援一只受困的小队,后附着被困人员名单。
看到熟悉又讨厌的姓名和照片,里根真想让他们干脆全被畸变体吃了算了。
解临渊没有管这两个寒暄的人,在左手臂覆上皮肤涂层之后就径直踏进门中,环顾一圈,却没有找到那个他想要找的人:“帕尔默教授,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吗?”
听到这个名字,小陈下意识就看向伫立在角落不动的杨蓦,接着又欲盖弥彰地摇摇头。
解临渊当然不会错过这点小动作,皱着眉头看向角落里的那个年轻人,他的左眼迅速扫描出对方身份信息,不知道为什么,这名叫做杨蓦的司机给他带来的第一观感非常差。
“咳,Z啊,帕尔默他……”赵志勇知道这件事躲不过去,挠挠头,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很不幸……”
解临渊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特别是紧接着就有一名队员顺着拱桥飞快地跑过来,向里根汇报河对岸发现一具男尸,刚死亡不久,脑袋缺了半截,里面都被掏空了。但凭借穿着和剩下的半张脸,可以判断出死者的身份正是帕尔默副教授。
还未听完汇报,解临渊就已经转身夺门而出,以异常恐怖的速度来到帕尔默陈尸的桥尾。
他的反应太过激烈,让赵志勇脸上伪装出来的哀悼神情都有些走形,他疑惑地看向里根,就看到这位老对头也一副见鬼的表情。
两人对视一眼,里根忍了忍,还是秉着不能让他一个人受惊吓的念头告诉了赵志勇实情:“Z谈恋爱了,就是和帕尔默……你说是不是邪门?”
“……”操!那杨蓦杀的岂不是Z1932的姘头?这还能有活路吗?!
赵志勇惊恐地转过头,却见罪魁祸首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甚至还犹有闲情问一名先锋队队员有没有吃的,最后还是里根递给他一条大豆能量棒。
杨蓦谢也未谢,拨开外面的包装纸两口塞进嘴里,接着拍拍手上的残渣,施施然走出小卖部踏上拱桥,明显就是朝帕尔默尸体的方向去的。
去做什么?
吃饱了自首还是挑衅未亡人?!
拱桥尽头,解临渊望着地上脑浆都被吸干了的帕尔默尸体,久久没能反应过来。四肢骨折,血肉残渣和颅骨碎片洒得到处都是,鲜血遍地,让人根本无从落脚。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那样一名难以捉摸、阴晴不定的异能者,居然就这么简单的死了?
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中,他又在内心不断反问自己——不然呢?
他还指望出现什么奇迹与转折吗?
就帕尔默的那个异能,在人类中或许能达成意想不到、扭转乾坤的作用,可在没有脑子的污染者和畸变体面前,他就仿佛秀才遇上兵,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冷静,冷静下来。解临渊死死地咬住后槽牙,不能慌乱,不能崩溃,他已经忍了无数年,压抑了无数年,踏着无数同伴的尸体,一步步走到现在,绝不能功亏一篑。
不就是死了个人么?不就是又遇到意外了么?不就是离开再次延期么?不就是计划屡屡碰壁么?
他运气向来糟糕,早就已经习惯了失败。
只要耐心蛰伏下去,他绝对还能找到下一次机会……
没关系的。
解临渊闭上干涩的眼睛,在内心不断的宽慰和排解之中,翻涌的糟糕情绪慢慢变得稳定。
——为了自由,一切都是值得的。
“解临渊。”
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解临渊回过身,惊讶地注视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背后的年轻人杨蓦。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解临渊暗想自己方才情绪起伏太过激烈,竟然警惕心下降到这种地步,连有人靠近都不知道。
不过他现在已经整理好心情,重新戴上了温和顺从的面具:“我和帕尔默教授关系很好,他意外死在这里,我很难过。嗯,‘解临渊’这个名字是他告诉你们的吗……?”
“不是意外死的。”戊寅语气毫无起伏地说,“是被人推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