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霁:“……”
沈初霁看着实在难以称之为“食物”的东西,再看向宣夜饱含期待的眼神,沉默地接过他递上来的木筷,夹起其中不起眼的一块,面无表情送进口中吃了下去。
“不错。”沈初霁夸赞道。
“当真?太好了!”宣夜惊喜不已,“我果真有这方面的天赋!”
“嗯。”
“大师兄绝对不会骗我!”
“嗯。”
送走欢天喜地的宣夜,沈初霁松了口气,有点想不通宣夜这么壮实的一个男人,怎么就喜欢摆弄这些修士并不需要的东西呢。
戒律传下去后,门中弟子确实不见有人修炼,但是沈初霁回想以前,发现和当前状态大差不差,门中弟子根本无人潜心修炼。
“这种东西你也吃得下嘴。”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沈初霁悬挂在腰间的丹黄玉佩微微发烫。
他拧眉转过身,看见一身玄衣的楼西北懒散倚在枝头,半条腿垂在半空,悠闲晃动。
“什么?”沈初霁没听清他说什么。
楼西北瞥他一眼:“你不止会说谎,还挺有经验。”
对于楼西北的出现,沈初霁并不感觉意外。
三天前楼西北问出那个问题后,沈初霁先是用一炷香时间试图告诉他自己天生就是废物,结果显而易见,没能博得他的信任。于是沈初霁再用一炷香的时间告诉他,自己曾经是个平平无奇的修士,跟一位道友切磋武艺,但技不如人被废去了灵核。
楼西北听后似笑非笑,倒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说:“既然如此,沈公子没有让在下满意的赠礼,在下只能暂时住下再做打算。”
然后楼西北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住了下来。尽管门中弟子没有一人对他有好脸色,楼西北依旧没有离开的打算,每日像只跟屁虫似的追着沈初霁,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沈初霁无可奈何道:“楼少侠,在下已经解释过了。”
楼西北道:“我不信。”
“如何你才相信?”
楼西北侧头看着他,想了片刻:“回答令我满意?”
沈初霁生出一股无力:“楼西北,世间不是任何事情的真相都会令你满意。”
楼西北颇为油盐不进,耸肩道:“谁知道呢。”
沈初霁无意在此事上与他深谈,话锋一转:“楼少侠,这条飞禽九节鞭从何而来?”
楼西北睨了睨鞭子:“飞禽九节鞭?你知道它的名字?”
“书中记载。”
楼西北半信半疑:“东临秘境。”
东临秘境与琳琅秘境相隔不远,出现时间也相差无几,短短两月时间,楼西北就能和飞禽九节鞭达到惊人的人器合一,果然是修真界难得一见的天才。
只不过如此珍贵的鞭子,他竟如同系狗绳一般拴在自己脖子上,真不知此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喜欢?赠你如何。”楼西北坐起身来,鱼骨鞭仿佛拥有生命,好似游蛇缠绕着他的手臂,流畅地绕到指尖。
鞭子宛如一条赤色丝绦垂在半空,沈初霁伸手就能抓到。
“当真?”沈初霁面露诧异。
“自然。”
楼西北一手托腮,居高临下看着他,神情不似作假。
“将这般贵重的东西,赠与萍水相逢的人?”
楼西北耸肩道:“那又如何,我喜欢,我愿意。”
沈初霁失笑:“少侠好意初霁心领了,不过它似乎钟情于你,君子不夺人所好,多谢。”
楼西北低笑一声,没再坚持:“据我所知,抚云顶只有你这位大师兄做主。既然如此,为何不自封门主?”
沈初霁停顿一息:“我没这么大的本事。”
“你有没有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觉得你有。”
“他们?其中包括谁?”察觉到他的言外之意,沈初霁问道。
楼西北笑说:“我爹,楼外楼。”
沈初霁面沉如水,难怪这么些年他与楼西北没有交集,此人却突然造访抚云顶,原来是他天煞的好爹爹、楼外楼,给自己招来这么个麻烦精!
可以这么说,楼西北的麻烦程度在他心中比身为话本主人公的秦少宁更甚。
沈初霁忖度瞬息,坦言道:“你不觉得门主、家主这些称谓,听上去就很老吗。”
楼西北微怔,随后嗤笑点头:“那倒也是。”
沈初霁不想与他多言,抬腿往前走去。
见他就要离开,楼西北说了句什么,声音不大不小,这么近的距离沈初霁却置若罔闻。
楼西北眉头微皱,流金般的眸子闪过一丝疑惑,从树枝一跃而下,作势去抓他的肩头。
沈初霁腰间玉佩有所感应,发出一道并不显眼的光芒,隔着衣物在皮肤上轻微发烫。
沈初霁目光一沉,陡然回头抓住楼西北伸在半空的手,语气有种被唐突后的不悦:“作甚?”
楼西北顺势落在他身侧,声音上扬:“不想理我?”
沈初霁松开他的手,淡淡道:“没有。”
他瞥了楼西北一眼:“楼少侠莫不是忘了我只是个废人,和你们修士不同,不要这么突然靠近我。”
楼西北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投降姿势:“那我错了,对不起。”
说完楼西北不由自主笑了,惹是生非这么些年,他从没真心实意说过这句话。此时此刻,倒像有几分诚意。
沈初霁面色稍霁,理所当然“嗯”了一声,随后回身继续往前。
楼西北怔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那道身影渐行渐远,即便在灵气养人的修真界,沈初霁亦是他见过为数不多真正仙风道骨、冠绝天下的男子。
若是此前有所见闻,理应不会忘记。
可是,记忆中没有任何与他相关的画面。
他们的的确确不曾有过任何交集。
沈初霁离开后,一直在思索应该找个什么合适的理由将楼西北这个麻烦精打发走。
只可惜他还没想好怎么把这个麻烦送走,另一个麻烦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这日,沈初霁终于找到一个躲避楼西北的好去处——祠堂,刚找完借口称自己要闭关冥想,祠堂的门就被三师弟江阔敲响了。
“大师兄,山下来了个修士叫门,要动手将他赶出去吗?”
浮云顶弟子在外没少惹是生非,不时就有麻烦找上门来,一般情况下将人赶出去就行了,如今出了戒律,不得轻易与外人动手,他们便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前来叨扰沈初霁。
“问他所为何事。切记,需平心静气,不可趾高气昂。”
“明白。”
不久后,江阔重新回到门前。
“大师兄,那厮嚣张至极,非说我们干了偷鸡摸狗之事,师妹已经调好了毒……”
“不可。”沈初霁出声打断,“切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能躲就躲。”
江阔“哦”了一声:“那该如何是好?”
沈初霁道:“问他所求何物,给他便是。”
“明白。”
不久,江阔再次回到祠堂门前。
“大师兄,他说自己是秦家的少主、秦少宁,来此地是为了寻回被我门中弟子所盗的身份令牌。”说到这里,江阔呲了呲牙,“不会就是楼西北偷的那一块吧?”
片刻后,祠堂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沈初霁神色沉着,大袖一挥:“迎贵客!你把楼西北带过来。”
“是!”
虽然不知道大师兄想做什么,但是无论大师兄要做什么都有他的理由!
一炷香之后,沈初霁坐在主位上,看了看左边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秦家小少爷,再看了看右边风轻云淡的楼西北,太阳穴绷得生疼。
最麻烦的两个人终于还是凑到了一起。
“无耻小人!!!”秦小少爷几乎从椅子上蹦起来,“你戴着我的令牌抢了我家弟子看中的仙药,简直卑鄙无耻!”
楼西北瞥他一眼,面露疑惑:“你是何人?”
秦小少爷估计快气疯了,第一次将自己的名字从牙缝中挤出来:“秦、少、宁!”
楼西北好似想起什么,修长两指取下腰间玉佩,随手丢给秦少宁,笑盈盈道:“借用了几天,多谢。”
眼看着秦小少爷气得快炸了,沈初霁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立刻和楼西北划清界限:“秦公子,你别误会,楼少侠并非我门中弟子。倘若你们有什么嫌隙,可以到山下解决,别吓坏了我门中弟子,他们胆子小,受不得惊吓。”
将七彩祥云当成坐骑的金色小猴子顿时做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蜷缩在沈初霁身后,满脸惊恐看着两人。
“抚云顶果真什么弟子都有?”楼西北丝毫没到受逐客令影响,兴致盎然地说。
沈初霁回身抚了抚小猴子背后毛发,直言道:“两位请回吧。”
沈初霁正想利用这个机会将楼西北一并送走。
“等等。”秦少宁将令牌系回腰间,恶狠狠瞪了楼西北一眼,又叫住沈初霁。
“何事?”沈初霁道。
虽说秦少宁是话本中的主人公,沈初霁对他的态度依旧肉眼可见的平淡,并未打算因昨夜的梦境讨好他、避让他。
秦少宁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交给沈初霁:“父亲托我交给你,仙门大选的邀请帖。”
沈初霁神色微怔,旋即皱起眉头。
他目光掠过楼西北,心想这两人先后造访抚云顶大概并非偶然。
沈初霁没有接过信封,婉拒道:“替我谢过令尊好意,抚云顶不会参加仙门大选。”
“慢着。”秦少宁并未因此退缩,“父亲特意叮嘱,你看过里面的信再做决定也不迟。”
沈初霁忖度良久,最终接过了信封。
仙门大选——顾名思义,是众多仙门世家用于切磋比拼实力的场合。
沈初霁对此不感兴趣,不过是些虚名。
他没有第一时间查看信封,秦少宁没有得到确切回应在抚云顶暂住下来。
令沈初霁感到头疼的是,他不仅没有打发走楼西北,反而招来了另一个大麻烦。
沈初霁犹豫这段时间,秦少宁和楼西北没少在抚云顶“比试切磋”。前者修为明显不如后者,累累受挫;后者无意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大多时候只避不迎。
抚云顶弟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经常聚在一旁围观,有时摇旗呐喊,有时发出感叹:“楼家少主果真名不虚传,居然比咱们三师兄还欠揍,实乃奇人!”
原本就鸡飞狗跳的抚云顶,在两个大麻烦相继住下后变得更加热闹。
“楼西北厉害啊!”
“赤手空拳你们敢不敢?”
“秦少宁你攻他下路呀!”
“哎呦,你行不行啊?不行让我来!”
转眼间,两位天之骄子又打起来了。
“住嘴!此等下流手段令在下不齿!”正气凌然的秦小少爷拒绝了弟子的提议。
话音刚落,楼西北手持鱼骨鞭正正攻向他下路,并对围观人群说:“多谢兄台指点。”
秦小少爷大惊,连连后退,堪堪避过要害,继而怒骂道:“你简直卑鄙无耻!枉为楼家少主!”
楼西北不以为意道:“小少主,出奇制胜明白吗。”
沈初霁察觉动静赶到时,秦少宁气得双眼充血,毫无形象地举剑狂追楼西北,这楼西北着实欠揍,一边逃跑一边口出狂言。
“住手!”沈初霁出声呵止,照这样下去,他担心秦小少爷迟早气死在抚云顶。
楼西北身形灵活,轻松一跃落到沈初霁身后,腰间悬挂的银铃叮叮当当地碰撞。
“大师兄,你救救我。”楼西北躲在他身后,语气柔弱无助,好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让开!我要杀了他!”秦少宁俨然被怒气冲昏头脑,凌厉剑气直逼沈初霁而来。
“大师兄,你帮帮我,我好害怕啊。”楼西北拽了拽他的袖口,小声讨饶。
沈初霁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侧身将路让开,朝秦少宁拱手:“阁下请便。”
“狗贼!受死吧!”秦少宁举剑直奔楼西北而去。
楼西北似乎并不意外,修长两指轻松抵住剑刃,眸中光彩流转,眼神仿佛带着小勾子,埋怨道:“沈公子真是无情呐。”
沈初霁置若罔闻:“两位的私人恩怨请到山下解决,不要扰了我抚云顶的清静。”
几名看热闹的弟子立刻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我们喜欢安静,请你们移步到山下。”
“自打你们来了,我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我胆子特别小,容易受惊,你们要打去外面打。”
秦少宁脸皮儿薄,被挤兑两句有所收敛,楼西北则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跟没听见似的。
“两位请跟我来。”片刻后,沈初霁叹息道。
沈初霁将两人带到堂中,让弟子准备了茶水后退下。
秦少宁脸色比适才好看不少,喝了口茶道:“沈公子可是有了答案?”
沈初霁没有回答,从袖中取出一封被打开过的信封。
“信中内容我已经看过了。”沈初霁答非所问。
“沈公子意下如何?”秦少宁蹙眉,心中隐约不安。
沈初霁依旧没有回答,扭头看向楼西北,说道:“楼少侠造访浮云顶是否与此事有关?”
楼西北颔首,语气漫不经心:“嗯,算是。”
沈初霁点头,这样就对了。
修真界年轻一辈中的两位风云人物相继来到抚云顶,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秦少宁神色微怔,抬头道:“楼西北,你来此地也是为了让抚云顶参加仙门大选?”
楼西北不置可否:“最主要是想见见抚云顶这位大师兄。”
楼西北向来我行我素不受束缚,倘若不是自己来了兴趣,想必不会顺着父亲的意思来到抚云顶。并且在秦少宁赶到之前,他并未提过任何与仙门大选有关的事情。
沈初霁垂下眸子,好似笑了一声,嘴角弧度和眼神却显得异常冰冷。
“这是在……威胁我?”
看出沈初霁脸色不悦,秦少宁当即起身半跪在地,双手捧上一物,心中暗叹父亲料事如神,事先猜到沈初霁会动怒,提前做好了准备。
沈初霁神色冷淡,心安理得接受了秦少宁的跪拜。
秦少宁诚恳道:“沈师兄息怒,家父无意冒犯,信中内容绝无任何逼迫意思。”
楼西北淡定得多:“邀请而已,何来威胁。”
何来威胁?沈初霁发出一声轻嗤。
威胁与否和信中内容没有任何关系。不如说,秦家家主给的信只有寥寥数语,当然没有任何胁迫意思。
可是,让他们两人为同一件事来到抚云顶,何尝不是一种威胁呢?
沈初霁眼帘微垂看向秦少宁掌中之物,久久没有动作。这是修真界用来千里传音的法器,不仅可以传声,修为高者甚至可以借此传送活物。
“秦少宁,抬起头来。”沈初霁沉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他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有着久居上位不由自主散发出的威严。
秦少宁情不自禁抬起头,面露迷茫注视着沈初霁。
“你可想飞升?”沈初霁问道。
秦少宁迟疑片刻,说道:“不止在下,修真界人人都想飞升。”
沈初霁凝视着他,双眸沉得像一望无际的黑夜。
“好一个修真界人人都想飞升。”半晌,沈初霁轻叹一声。
可是除了你,修真界人人皆可飞升——
唯你不可啊。
即使知道秦少宁是话本的主人公,知道自己阻止他飞升没有好下场,抚云顶所有弟子的结局可以因他而改变,可是只有沈初霁一个人的结局绝不可以被改变。
因为他会不择手段,阻止秦少宁飞升。
沈初霁接过传音法器,让两人离开了房间。
传音法器并不需要接收一方的灵气催动,沈初霁打开乌木盖子,一道蓝色阵法涌现,在半空形成一张水镜。不多时,镜中出现一道身影。
一位青年男子双手抱拳,朝沈初霁微微拂身:“沈兄,好久不见。”
沈初霁唇角含笑,眼中没有丝毫笑意:“初霁不敢当。”
青年男子抬起头,模样与秦少宁并无几分相似之处,苦笑一声:“沈兄,在下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沈兄海涵。”
“是你出此下策,还是你和楼外楼?”
男子坦言道:“决策是他出的。”
“你负责执行?”
“是……”
沈初霁抿唇,不再言语。
男子叹息不已:“沈兄,这些年你刻意规避少宁和楼西北,几乎不在世人面前暴露行踪,若是不铤而走险,你怕是绝不会离开抚云顶半步。”
沈初霁语气稍缓:“所为何事?”
男子微不可查松了口气:“我和楼兄想趁仙门大选与你见一面。”
沈初霁眉头皱起:“就为此事?”
男子咬牙,竟半跪下来:“沈兄,我们有要事相商,请你务必到此一聚!在下自知坏了规矩,可是事关重大不能耽搁,还请沈兄看在过去情分上,卖我几分薄面,日后必定当面向你赔礼道歉。”
沈初霁沉思片刻,转移话题:“少宁近些年修炼情况如何?”
男子抱拳道:“倒是有两分沈兄当年的风采。”
沈初霁垂眸一笑:“是吗。”
与此同时,距离房间不远处。
楼西北把玩鱼骨鞭的尖端,漫不经心地问:“你可曾听说过沈初霁此人。”
秦少宁对他依旧没有几分好脸色,冷声道:“在此之前从未听闻。”
“我也是。”楼西北意味深长道。
“一个从未在修真界展露头角的人,为何值得我们亲自前来送信?”
秦少宁略带疑惑,摇头:“不知。”
楼西北看向远处,似是喃喃自语:“沈初霁究竟是何方神圣。”
秦少宁冷哼一声:“我给他的东西是可以联络我爹的法器,不管他是什么人,我爹的几分薄面他一定会给。仙门大选,抚云顶一定会去,走着瞧吧。”
不知是否将他的话听进去,楼西北沉思良久,似是想起什么:“我曾听说,你爹与修真界飞升第一人是旧识?”
秦少宁横他一眼:“道听途说!我爹从未提起,再说此人不是死去几百年,就算是旧识又如何。”
楼西北面露遗憾:“是吗?可惜,我还想打听一下此人姓甚名谁呢。”
“他已经死了,因飞升雷劫而死。”秦少宁环抱双臂,语气不无嘲讽,“传说的中飞升第二人?但愿你能撑过这飞升雷劫,顺利登仙。”
楼西北不怒反笑:“实不相瞒,我在琳琅秘境中看到了一面壁画。”
秦少宁挑眉:“那又如何?”
楼西北望着蔚蓝天空,嘴角上扬:“壁画中记载,那位修士并非死在飞升雷劫中。”
秦少宁神色微滞:“什么?”
“那位修士成功飞升,踏足神殿,然而不知为何在半日后强行撕开结界重回人间,随后被名为‘惩戒’的天雷,劈得灰飞烟灭。”
“惩戒天雷?传说中触怒众神才会受到的惩罚?从古至今只有寥寥数人,并且全部魂飞魄散无一例外?”秦少宁惊讶道。
楼西北没有回答,静静望着天空,好似在回忆壁画上的内容,眼神透着不知是痴迷还是期待:“真是个狂妄的人。”
“我若与他一般,也会得到众神惩戒吗?”
楼西北嘴角溢出一丝放肆的笑容,眼中野心勃勃:“我很期待啊。”
秦少宁惊愕地看着他,传说惩戒之雷比割肉碎骨疼上千万倍,古往今来没有修士承受得住,此人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说他人狂妄,分明自己又疯狂又虚妄,令人想发笑的同时又觉得毛骨悚然。
两个时辰后,沈初霁走出房间,将传音法器还给秦少宁,把门中弟子全部聚集在后山。
“今年的仙门大选,我将带领门中弟子前往参加。”
“是!”
诸多弟子异口同声,毫无异议。
“在此之前,诸位需谨记我门戒律。”
“明白!”
“摆烂。”
“以烂为烂!”
“我们没有理想,我们没有抱负,我们的人生只有吃喝玩乐。”
“从今日起,佛系修仙,不杀生、不盗窃、不争夺。”
“此行决不能引人瞩目。”
“是!”
此时,距离仙门大选还有两月之久。
或是目的已经达到,楼西北和秦少宁在两天内相继离开了抚云顶。
未防生变,沈初霁让弟子在抚云顶门口刻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不见外客”。
对于此次仙门大选,沈初霁没有任何斗争想法,门中弟子自然不需要为接下来的大选做准备。
如此相安无事半月后,沈初霁将无所事事的弟子们招到大堂。
“大师兄!”
沈初霁道:“仙门大选将在一个半月后举行,届时门中大半弟子会随我一同前往,恐有邪祟趁此机会出来作恶。所以,在离开之前需将方圆两百里内邪祟除尽,以防再生事端。”
邪祟一般为死后魂魄怨气不化而成,并非活物,即不存在“杀生”。
掐指一算,沈初霁在抚云顶闭关已有十年,十年内他不曾踏出抚云顶半步,如今是时候出关了。毕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弟子明白!”
“请大师兄安心,我等必在三日内将邪祟消除殆尽!”
沈初霁颔首:“切记,不可伤人。”
“是!”
“大家两人一行,分别前往不同方向。除此之外,我也会陪同一位弟子下山除邪。”
沈初霁话音一落,十几双熠熠生辉的眼睛朝他看了过来。
仙儿一马当先举手示意:“大师兄,仙儿资历最浅,你和仙儿一起吧。”
宣夜立刻示意:“大师兄,我下手没轻没重,万一失手伤了他人……还请大师兄与宣夜同行!”
江阔示意后道:“大师兄,您知道弟子风评不好,恐怕没人愿意为我提供线索,还请大师兄……”
二师弟笑吟吟打断他:“师兄,师弟师妹们不可过分依赖他人,应当学会独自处理问题。您若不嫌弃,不如与我一起……”
“二师兄,你这么厉害应该自己一人下山!”
二师弟脸上笑容不改:“三师弟,邪祟是何等凶残之物,比起你们的处境,师兄安危才最为重要,在下不会让那些邪祟碰到师兄一根手指头。”
此话一出,顿时惹了众怒:
“二师兄,这话什么意思?”
“你是想说,除了你我们没人能护大师兄周全?”
“哦?是吗?不如我们切磋切磋,技高一筹者护送大师兄下山?”
“好啊!来啊!”
眼看堂前群情激奋,连一向笑里藏刀的二师弟都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沈初霁无奈扶额,这群人八成已经将仙门戒律抛之脑后了。
在弟子们祭出各自武器,准备大打出手的时候,沈初霁从袖中拿出一只锦囊,丢给离他最近的二师弟:“梁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