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舟先是去客厅拿了枪,又折回浴室,拿花洒冲干净了靳白羽留下的痕迹。
他关掉花洒的水龙头,四毛跳了起来,取下毛巾架上叠在一起的浴巾,抖开,给赢舟擦着他腿上的水痕。
它整个人都还没一片毛巾大。
赢舟低头看着它,没忍住打开水龙头,让冷水淋了小姜饼人一身。
哗啦啦的水喷出,对只有十几厘米高的小姜饼人来说,像是下了一场短暂的暴雨。
四毛抬头,一张薄得像是纸片一样的小圆脸湿哒哒的。
它没有五官,但赢舟能感觉到它的表情写满了茫然。
这让赢舟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学校图书馆看过的一本心理学的书籍。
书上说,毁灭性的行为能引发快乐,所以小孩会把积木搭起又自己推倒重建;他们会在这个游戏中领略到支配带来的满足与快感。这种隐秘的快乐会一直存在。
那些拥有权力的人,终究会不满足于摆布死物,而是会试图摆布活物。譬如宠物和人。
当人被视作宠物时,屈尊俯就式的宠爱、与虐待狂式的玩弄之间的界线就会开始模糊。
赢舟蹲下身,把四毛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用纸巾擦掉了它身上的水。
这个尺寸刚好能一手握住。
“对不起。”赢舟说。
他的声音没什么情绪波动,连表情都有一种淡淡的倦意。
小姜饼人:“唧?”
它的智商,还不足以理解赢舟的歉意从何而来。
赢舟没有再说话。
地上的肉块还在,但没有诈尸的迹象。
赢舟站在了阳台上,外面的公寓楼一切如常。
赢舟伸手,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不疼。没有任何知觉。
“梦里的靳白羽已经死了。”赢舟喃喃了一句,“为什么我还没醒呢?”
他思考片刻,拿着枪,推开了公寓的门。
赢舟去摁了一下隔壁叶启枝的门铃,没有人开门。
他又朝里走,来到了电梯前,摁下电梯。
电梯的数字缓缓从1到6,赢舟走进轿厢,摁下了1楼。
十几秒后,电梯到了,发出“叮”的一声响。
但只是刚出电梯门,赢舟就忍不住顿住脚步,微微抿起了唇。
扭头,就是熟悉的门牌号。601。
而走廊中间位置,他所住的那间房子的大门还敞开着。
因为赢舟走的时候没有关门。
他回到了原地。
公寓一共17层,赢舟很耐心地从1摁到了17。很可惜,每次打开门,外面都是同一层。
消防通道的试验结果也是一样的。
赢舟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眩晕。纯粹是过多次的重复让他失去了方向感。
赢舟的家是605号。
叶启枝在隔壁,606。
他路过了自己家门口,来到了标着606的门前。
黑色的细线缠绕在了他的手上,赢舟猛地往前打出一拳。
研究所的门比一般的防盗门坚固。但毕竟只是普通的福利公寓,考虑到造价,也没办法每扇门都做到抵抗诡异力量。
赢舟成功地轰开了大门。
然后,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间公寓里的软装布局,和他房间里的一模一样。
就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东西,甚至连卧室里那具倒地的尸体都还在。
赢舟推开阳台,看向窗外。
外面依然有人来来往往,但耐心地观察一段时间,就会发现,窗外的景象像是在看洗脑循环的录像带。每过一个小时,外面的场景就会重演一次。
赢舟的瞳孔缓缓缩紧,窗外的模拟日光还是那么温暖,他却在此时感觉到一股轻微的寒意。
赢舟终于明白,为什么靳白羽会说“我给过你机会”了。
他被困在了梦里。
荀玉是在下午抵达的研究所。
专机在冰面上停下,荀玉走下楼梯,表情并没有太多震撼。
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来。但上辈子,荀玉已经来过研究所好几次。对这里并不陌生。
他的研究员叫秦时,正好出来接机。
秦时三十来岁,是个热络的中年男人,有妻有子。从小生活在国外。
他穿着厚重的防护服,给了荀玉一个热情的拥抱:“和你聊天经常忘了你才二十岁。看脸就发现还是很年轻嘛!欢迎来到研究所。”
荀玉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
他的伤势还没好,露在衣服外的手腕处能看见一圈圈缠好的白色绷带。
8月,太阳直射点已经快挪回赤道附近,正在逐渐往南挪动。南极圈内的白昼时间变长。
荀玉到的时候天还亮着。
但很快,头顶,黑压压的鸟群飞过。天色顿时昏暗的如同极夜。
荀玉没忍住问:“这是什么?”
“海燕群。”秦时解释道,“刚好遇上鸟群迁徙了吧。”
秦时打开车门,示意荀玉上车:“过些天,还能看见海鸥和信天翁。这里鸟可多了。悬崖边上全是它们的蛋。海鸟的蛋没鸡蛋好吃。说什么营养丰富……嗐,都是糊弄人的。野味的口感,哪比得上驯化了几千年的家禽。我们农科院年年都在培育更好吃更经济的品种呢。”
荀玉看着鸟群飞过,遮天蔽日,像是蝗虫过境。
秦时道:“不过,这么大的鸟群,还挺少见的。”
话音刚落,一只黑色的海燕猛得撞到了车前窗的玻璃上。
幸好这里的车玻璃都是防弹的,足够坚硬。
鸟尸倒在前车盖上,但玻璃上的裂纹都没有一条,只是留下一团带着羽毛的血痕。
司机不太在意地用雨刷拂去。
荀玉的心里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十几分钟后,鸟群散去,天空却并没有亮堂起来。
“啊,晚上到了。你错过了冰川上的日落呢。”秦时说。
荀玉在车上坐立难安,一口气给赢舟发了好几条消息。然后想起在地下城,赢舟大概是收不到他发的这些短信的。
那里的网络都是封闭单线,只能内部互联,根本没办法直接联系上外界。想和外界通讯,还要转几次手续。
这都是为了防止研究成果泄密。虽然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密不透风的墙。
把研究所建在这种地方,其实大家还有一个心照不宣的打算。
如果哪个实验小组的项目出事了,研究员控制不住被研究的诡异生物。刚好可以直接把整个实验室连同诡异生物丢海里,能把损失降到最小。
荀玉耐着性子和秦时客套了两句,然后说自己要去找朋友,婉拒了对方说带他逛逛的提议。
因为都到地下了,他居然还是联系不上赢舟。
这有两个可能,第一是赢舟没看手机;第二是赢舟没办法看手机。
他退而求其次,联系上谢东壁:“你知道赢舟住哪儿吗?地址发给我一下,谢谢。我是荀玉。”
谢东壁还在实验室,看见这条消息后微微摇了摇头,心想荀玉的性格还是这么急。
不过,他还是给了地址:“2单元7栋,605。”
荀玉搭上城市公交,一路来到了生活区。
在抵达公寓楼下的时候,荀玉意识到,下午的不祥预感预感成真了。
他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恶心的气味,带着浓郁的海腥味,倒也不算臭,但很咸湿,或者说阴湿。
他的鼻子比普通人灵敏,能闻到正常人类闻不到的气味。
荀玉的脸色微变。
他刷卡,来到公寓的六楼。顺着门牌号一直找到了605。
海腥味越来越浓,到这里几乎刺鼻的让荀玉觉得难以忍受。
但来到这里。除了海腥味,还能闻到一种陌生的气味。
怎么说呢……像是工业香精兑出来的空气清新剂,橙子味。类似某种劣质的车载香膏。
拼夕夕十六块五能买一箱,一箱二十四盒。
荀玉只在小时候坐过的黑车上闻到过一次。本来就晕车,闻了后更想吐了。
“赢舟?赢舟!你在家吗?”
门被敲出了巨大的声响。
没有人回应。
荀玉没有等谢东壁拿来备用钥匙,而是直接用力撞开了门。
他胳膊上缠着的绷带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红色。
赢舟就在房间里。
他蜷缩在沙发上,手里还握着没有子弹的枪,一张脸是不正常的潮红。
荀玉心头一颤,冲上前,小心地叫了一声:“赢舟?”
他叫不醒赢舟。
而且很显然,不是什么自然状态的睡眠。
荀玉咬牙,背起赢舟,就往外冲。
他甚至连等电梯的时间都来不及,而是打开窗户,直接从六楼跳了下去。
隔着衣服,荀玉能感觉到赢舟身上滚烫的热气。他心急如焚,几乎跑出一道残影。
公交车上,有研究员正在玩手机,眼前一晃,感觉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大型犬。
但转头一看,什么都没有。只好当成上班太累出现了幻觉。
荀玉直奔研究所五大组的实验区。
中间,还用蓝牙给秦时发了一条短信。
他的蓝牙能直接和秦时对话,比联系谢东壁方便。
他背着赢舟赶来的时候,研究所已经准备好了,派了人来接。
几位研究员上前,七手八脚地接过赢舟,推着医疗床直奔实验室。
荀玉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他什么也没想,只是觉得手脚冰冷,还有些惶恐。
赢舟就躺在白色的床上。下面铺着蓝色的布。
他双眼紧闭,纯色干燥而苍白,让荀玉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记忆。
对赢舟死亡的恐惧。
这种恐惧让他甚至没有办法思考,他头重脚轻,光是维持着镇定就耗费了所有精力。
在马上要进入ICU的时候,荀玉被人拦下了。
一个女研究员递来张职工卡:“抱歉,里面不能进。交给我们就好,这是我的证件。请在外面等候。”
说完,也不看荀玉的表情,扭头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的ICU和医院里的不一样,外面是铁墙,没玻璃也没监控给荀玉看。
荀玉盯着紧闭的这条铁缝,开始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东壁同样赶了过来。
他本来还在开会,收到通知后,直接开车赶了过来。
好在两个大组的园区相隔并不远。
谢东壁看着紧闭的门,又扭头,看向门外的荀玉,语气充满疑惑:“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一直盯着门的荀玉身体一颤,猛地转过了头。
“发生了什么?”
荀玉一把提起了谢东壁的衣领子,咆哮道:“我还想问你呢!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不是让研究所多看着吗?为什么还是会出事?”
他的獠牙呲起,一张狼脸一闪而过。眼眸转为深紫色。
谢东壁抬起手,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荀玉,你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
谢东壁推开他,大吼道:“等赢舟死了你再发疯行不行!”
他的眼镜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金属的颤音。
荀玉这才如梦初醒。他松开手,扭过头:“抱歉。是我太激动了。我的问题,我的。”
谢东壁的嘴微微张开,本来想说些什么,却在看见荀玉的表情时,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荀玉用手挡住了脸,耳朵和脖子都憋的通红,身体微微颤抖着,分明是在流泪。
他不想被人发现,但情绪却迫切地需要一个宣泄口。过剩的眼泪从掌心位置滑落,滴在地上。
谢东壁心情复杂,他捡起地上的眼镜框,重新戴回脸上,开口:“可以理解。没事。”
镜片碎掉了。
“赢舟不会有事的。这里可是研究所。”他自言自语。
5组负责的是异能者和进化源的治疗与修复。
当有人遭到诡异力量侵蚀,送到五组的含义,就像是外面的医生说把病人“送到协和”。
偌大的实验区,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来来往往,每个人胸前都别着员工卡,上门最低也写的是P5的职级。
放在外面的小城市,这已经是镇院之宝的水平。
最后一个赶来的叶启枝关上了玻璃大门,悄悄在最末尾入座。
能容纳二三十人的会议室里,目前只有六个人。
叶启枝和谢东壁都是隔壁组的。谢东壁能来是因为他是赢舟的研究员;而他能来,大概是因为他是谢东壁的学生、叶启木的弟弟;而医疗小组里缺个打杂的,不能全是大佬。
此时,他们都在研究同一个课题。
那就是如何让赢舟苏醒。
赢舟已经在ICU里躺了五天了。透过玻璃,能看见几条细管插在他的手臂上,维持着生命体征。
仪表上的指标忽起忽落。说不上坏,但绝对也说不上不好。大家的心情也跟着这几条线起起伏伏。
他一直没能醒来。如果不是检测到脑部神经依然高度活跃着,显示处于深度睡眠状态,叶启枝甚至有些害怕赢舟会成为植物人。
叶启枝打开平板,握住了手中的电子笔,等待着会议的开始。
后勤处的职工正在调试信号。
几分钟后,投影屏上出现了一张和叶启枝有几分相似的脸。
叶启木。华南区总执行官,也是叶启枝不那么熟的亲哥。
他们五官长得很像,但气质截然不同。叶启枝看起来柔和很多,有种清澈的灵敏;叶启木看上去就很是冷峻。听说他以前是高级军官,倒是很符合这个刻板印象。
叶启木开口:“长话短说,我们按照任务资料,抓到了那个‘杀猪人’。”
这次行动速度这么快,还得归功于赢舟上传的那段视频。
他们根据视频背景锁定了诡域的区域。剩下的,无非就是人海战术。这当然也辛苦,并且危险。但并非不可战胜。
他们有必死之决心,也有必胜之决心。
“我们在审讯后了解到,他并不是这个APP的创始人。当时,是有人给了他进化源。他主动选择死亡,然后成为虚拟恋人APP的运营。另外,他的伥鬼名单里的确有一个叫‘小宇’的人。但杀猪人对他的记忆非常模糊并且混乱,疑似遇到了记忆篡改。”
要审讯祸害并不容易。
目前最常用的一种方式,是记忆提取,又叫做搜魂。
搜魂后,不管人还是祸害都会丧失自主意识。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
“我们从它记忆中提取到了一些图像,这是复原后的照片。”
看得出是个高挑的男人。穿着黑色的风衣,有种老派的英伦风。头发很长,几乎垂到了腰间。
他的脸上带着一张银白色的面具,中间是一条竖着的黑线。
他戴着黑色的皮手套,提着一个手提箱。
箱子里,就是杀猪人的进化源,一部摔碎的苹果手机。
这其实代表着一个不太好的信号。
因为研究院的普遍观点认为,进化源具有唯一性,祸害是不可能人为制造的;每个祸害的诞生,都是诡异力量侵蚀下的机缘巧合。
当然,这并不是这次会议的重点。
叶启木关掉了图像。
“虚拟恋人APP的确能在用户同意后,夺走他们的生命。精神攻击方式有两种。
“第一是制造幻觉,让用户在真实的世界里产生臆想,最终自杀。
“第二种方式,是制造出一个意识空间,让用户的意识进入这个空间内,也就是俗称的做梦,然后在梦里杀死用户。”
“赢舟的状况类似第二种。但这两种方式,都不会让用户长时间陷入昏迷。”
叶启木的视线在会议室内梭巡一圈,扫过每一张或凝重、或茫然的脸。
“换句话说,赢舟的昏迷和虚拟恋人APP并没有直接关联。恕我直言,研究所不是号称‘世界上最后一道铜墙铁壁’吗?怎么锈的这么快,我建议内部自查一下。可能有人故意把什么东西放了进来。”
但赢舟来研究所,接触过的人只有那么几个。
接触最多的人是叶启枝,然后是谢东壁。这俩都是土生土长的内培学者,背景都无比清白。
坐在首席位的赵思嘉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我考虑过这种可能。安检出问题的可能性很小。如果那个祸害真的潜伏进研究所,那应该是作为实验品或者饲料混进来的。不过这并不是这次会议的重点,事后我会找人调查的,感谢您提供的信息。”
赵思嘉关掉了屏幕。
气氛很是沉默。
她开口:“这是第7次会诊。五天,七次。除了谢东壁说的那个方法外,还有别的可行的治疗方案吗?”
“目前,对于诡异力量感染的治疗还没有一个具象化的标准,”一位P7等级的研究员回答,“目前常规使用的药物包括杏仁水、核子可乐;前者解除精神污染,后者抑制身体畸变。但我们都给赢舟用过了,没有效果。
“经过检查,赢舟身上并没有异常畸变特征。包括脑部,也是没有的。他的生物特征一切正常,没有任何病变。所以,我们也不可能随意切个东西,然后说这是病原体。
“我来研究所工作也有五年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赵思嘉:“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果没有更好的方案,我想先试试电疗。大脑电疗刺激,外界会用这样的方式治疗植物人和精神疾病患者。”
沉默,还是沉默。
“大家有异议吗?”赵思嘉问。
谢东壁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就是你们想出来的办法?”
骤然一声巨响,让叶启枝的身体抖了一下。
谢东壁死死盯住了赵思嘉的眼睛,语气里有些焦急,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怒火:“为什么不用我的方案?”
赵思嘉侧过头,不愿看他,眉头紧蹙:“太危险了。我们还没有过成功的先例。”
“那你们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吗?”谢东壁质问,“保守治疗,让赢舟一直这么睡下去?就像植物人。然后等着他进化源失控或者脑死亡,再进行无害化处理,最后跟其他人宣布——‘对不起我们尽力了’。你们是这么想的吗?”
赵思嘉红着脖子:“当然不是!”
谢东壁拔高了音量:“那就照我说的做!我是他的研究员,他出现任何问题,第一责任人是我。”
这一次的对峙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长。
最终,还是赵思嘉率先挪开了目光。她的十指交握,脸上出现了思考的神色。
谢东壁的治疗方案在三天前就提交了。
简单来说,就是以毒攻毒。
谢东壁的治疗方案会用到一个叫做“梦游患者”的祸害,又叫“梦鬼”。
这个祸害的异能叫“梦游辐射”,它能把周围一切有意识的生命体催眠,拉入自己的梦境中。
遭受污染的病人则会在现实中进入梦游状态。
但根据研究资料看,这种梦游状态其实是可以解除的。那就是在梦境中杀死梦游患者。
现在,梦游患者就被关押在研究所的某个收容舱内。
研究所其实有利用诡异力量治疗的先例,就像是杏仁水和核子可乐,它们的原材料都来自诡异生物。
但直接用祸害的诡异力量来进行治疗……这种手段听上去未免过于超前,简直闻所未闻。
谢东壁咬牙:“就算治疗失败。也不过是让赢舟从植物人变成梦游人。情况已经够糟糕了,要我说梦游人起码还能动。”
赵思嘉闭上眼。
她眼前浮现出赢舟的脸,然后是许文玲的……她们是母子,五官是有些相似的。她没能治好许文玲,按照她保守治疗的方案,大概也没有能力治好赢舟。
这种无能的感觉让她很挫败。
赵思嘉开口:“好。那再找一个有精神攻击能力的异能者一起。不过……研究院里有这样的人吗?”
这件事是有风险的。
虽然这里的职工比普通人更有信念感和使命感,但他们毕竟不像是异能局的人,会天天出生入死。
这些没有真正经历过诡域的人,是很难把生死置之度外。
想找到这么一个职工的困难度可想而知。
但如果没人跟着进去,赢舟怎么知道,要杀死梦游患者逃离梦境?
难不成把希望寄托于对方的奇思妙想或者聪明才智?
赵思嘉觉得,她要是敢这么说,守在外面的荀玉能当场表演一个手撕研究员。
不仅是荀玉,元问心背后代表的整个东南大区也给出了相当大的压力。第五组最近为了这件事忙的焦头烂额。
毕竟赢舟的确是在研究所的地盘出事的。
出乎她意料的是,谢东壁居然斩钉截铁地回答:“有。”
赵思嘉一愣:“谁?”
谢东壁抬起手,推了推碎了一半的眼镜片,之前和荀玉吵架,镜片摔坏了,他一直没来得及换。
他回答道:“我。”
他是病死的,心梗。死的时候七十四岁。也可以说是老年病。
上辈子,已经有人发现,只要进化源不失控,异能者们的生命比正常人漫长许多。而且身体素质远超常人。
所以,竟然有些富豪悄悄出资实验室,一直在私下研究,如何让普通人类安全无害地接种进化源……
有时候,谢东壁想,还有这样的研究存在,说明他们秩序维持的很成功。但偶尔也会觉得可笑。
那么多人死在诡异生物手里,那么多人避之不及的东西,竟然也有人为它趋之若鹜,并且觉得自己会成为某个幸运的特例。
谢东壁七十岁大寿那天,其实有人偷偷问过他,要不要考虑用诡异力量延迟寿命。
他拒绝了。
有关诡异力量在人类身上的应用,不管是好的坏的,一向都是被明令禁止的。
当权者并不愿意打开这个潘多拉魔盒,这是每一个经历过诡异复苏的人的共识。
起码,上一世的谢东壁是这样想的。
重生回来已经半年了。
当第一次无意识地应用自己的异能时,谢东壁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变好了,上辈子发生过的一切都纤毫毕现。
表现在科研上,就是某些他压根没研究过、只是在学术期刊上扫过一眼的课题,现在也能清楚地回忆起论文每一行字的内容。
然后,谢东壁发现,跟着记忆力一起变强的,还有他的脑补能力。
他发现,自己能在脑海里脑补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譬如要开会,他在椅子上坐下,很自然而然地想着等会老板的咖啡会洒在键盘上,实习生匆匆上前拿纸又被电视线绊倒。
次数一多,谢东壁也发现,这并不是他在脑补。
而是在预知未来。
一开始只是未来两到三分钟。
到现在,在谢东壁的有意训练下,他可以预知到未来1个小时内发生的事。信息越多,看见的画面就越完整。
他把这个能力叫做“情景模拟”。
谢东壁也偷偷测过自己的灵顿数值,结果是99灵顿。系数0.5。折算下来,是个战斗力50灵顿的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