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高,但并非没有。这是一个基本没有作战能力,但却格外实用的辅助异能。
毕竟谁不想预知未来,规避风险呢?
每个异能都是有副作用的,谢东壁一直以为,这个副作用是偏头疼。直到他在上次模拟的时候,在视线的余光中,隐约看见了一个微笑着的人。
它的五官和人类似,但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像是AI合成的假象,五官也有些错位。
它会随机替代谢东壁模拟场景中的一个普通人。
在谢东壁用诡异力量模拟着未来的时候;它也在同样学习模拟着人类。
谢东壁有一种预感,迟早有天,这个“伪人”会从他的意识空间里逃离,冲破阻碍。成为真正的……能替代人类的诡异生物。
因为不想耽搁自己的研究进度,谢东壁还没和研究所报备。
万万没想到,这件事为了捞赢舟暴露了。
赵思嘉的表情有些许的震惊:“什么时候?”
“前段时间。”谢东壁并没有解释的打算,声音格外平静,“如果没有异议,我就去准备了。”
赵思嘉难得有些失态,她怔然许久,才回答:“好。”
她想说这件事很危险,要不然我们还是找异能局的人帮忙吧。但赵思嘉开不了这个口。
对谁来说,都是危险。谢东壁有什么特殊的呢?就因为他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吗?
赵思嘉其实没有很好地养育这个小孩。她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就回到了工作岗位,做的又是保密工作,一年最多见到谢东壁两三天。谢东壁的童年没有母亲。
好在有赵思嘉为他精心挑选的父亲。
年轻的时候,赵思嘉觉得,自己做出的是绝对正确的选择。她有自己的价值,自己的事业,她是来创造、改变历史的,这一点不会因为她是谁的母亲而改变。
年纪大了,赵思嘉也不后悔。世界上没有尽善尽美的选择,她只是选了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条。
但看见这个客客气气的儿子的时候,却难免有一种苍白的乏力感。
有时候,赵思嘉也疑惑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生这个孩子。或许是为了应付自己的父母,或许是想着不要浪费自己的基因,或许是丈夫的期待,或许是激素分泌让她有了孕育后代的冲动。总之,谢东壁出生了。
她不知道他的爱好,成长经历,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赵思嘉记得,谢东壁刚出生的时候,护士把他抱了过来,让赵思嘉看看。
她还在产床上,第一反应是好小的肉块,有点恶心。
赵思嘉回到了实验室。
她的课题还没有结束,最近在做的研究是诡异生物的畸变恢复。
诡异力量是会辐射的。大多时候,实验体都是被关在固定的笼子里,由机械人操控。
“今天217状态如何?”她随口询问。
“注射A3试剂后,217身上的毛发开始脱落,灵顿数值有所下降,但畸变并没有消失。这证明A3对抑制畸变是有效的,但是会带来较大的副作用。”
217是一只被诡异力量改造的熊,是异能局在山区捕捉到的诡异生物,还没有发展成为祸害,也没有诡域。
赵思嘉看向屏幕。这只熊身上配戴着许多仪器表,它的体型接近十米,很是巨大。因为长期没有进食,呈现出一种虚弱的状态。它原本的毛发很浓密,如同铁刺。现在却秃了一大片。它长大嘴的时候,身体如同裂开,能像鳄鱼一样吞噬数倍于自己的身体。
偶尔,217会睁开眼,双眼是苍白的色泽。
异能局的人会发现它,是因为它下山吃了十几个钓鱼佬。
赵思嘉隔着监控屏幕和它四目相对,217的眼角流着血泪。
研究所至今禁止用人型诡异生物进行试验,因为那实在太超过道德伦理。
5组接触的活物实验体,是各大研究组里最多的。
赵思嘉想起了谢东壁刚来时,和自己的对话。
“淘汰马车的不是更快的马,而是四轮汽车。我们为什么要阻止这一切呢?研究所刚成立你就在了,你比我更清楚诡异力量有多强大。我们就像是一群猴子赤手空拳地去参加二战。何必呢?”
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别把自己当局外人,谢东壁。我们是那匹要被淘汰的马。不惜一切代价奔跑,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赵思嘉低头,摘下手套,看着自己的手。
皮肤呈现出一种木质感的光泽,甚至隐约出现了木纹。
她的掌心长出了一片小小的嫩芽。赵思嘉拿起旁边的剪刀,随意地修剪掉了这点枝叶。
血从断裂处涌出。并非红色,而是一种半透明的绿色。
赵思嘉想,她可能真的时日无多了,竟然这么喜欢回忆过去。
她用试管接住了这几滴绿色的树脂,然后假装刚从冷冻柜里拿出,递给了其他研究员:“分析一下这个试剂呢,给217注射试试,看看能不能用?”
研究员一愣:“这是什么?”
“A4,刚合成的。”赵思嘉没有情绪地回答着。
为了一个虚无的希望,她接受所有牺牲。
哪怕最终,牺牲品是她自己。
赢舟已经不清楚,自己被困在梦里有多少天了。
他没有困意,没有饥饿感,甚至也没有痛觉,根本走不出公寓。
手机显示有信号,但发消息永远不会得到回复,第二天零点,发过的消息还会自动清零。
他也能登论坛,或者打开其他娱乐APP。但有的只是记忆里的东西,想不起来的全都是模糊的马赛克。
赢舟甚至尝试过,打开窗户从六楼跳下去。
然后他上一秒摔得四分五裂,下一秒在卧室的床上醒来。
想死都不行。
醒来后,四毛就趴在他的胸口,气得“唧唧”叫唤,一直跳脚。
具体表现在四毛不愿意用手机跟他一起玩五子棋了。
要知道赢舟可是花了好久,才教会四毛五子棋规则的。
又是重复的一天。
赢舟走进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越来越长了,刚进来的时候只到脖子,现在已经到了肩胛骨的位置。
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扑了自己的脸,又洗了一个澡。
水滴在身上的感觉明明这么真实。
洗了澡后,赢舟坐在床边,翻着平板里的电子书。
这是他之前在公寓图书馆下载的资料,到现在,反而成了他为数不多的娱乐。
床边的尸体已经腐烂了,散发出一种恶心的尸臭。
赢舟也想过清理尸体,但这具尸体竟然也会跟着时间点一起刷新。
而且这具尸体只会刷新位置和地点,不会刷新腐败程度。
最开始还能维持人样,然后尸体发黑、膨大。但压在地上的那一面却是苍白的肉色。这时候,死亡时间是在两周左右。
好在这玩意它不会长蛆。
再过一段时间,尸体身上的皮肉会开始萎缩。
赢舟学会了用它记时。比如现在,看这皮包骨的样子,起码过去了九十天。
答案是97天。
四毛打开柜子,抬出了比它人还大的吹风机,插上电,然后站在赢舟的肩膀上,打开了吹风机开关。
一开始,四毛还会因为操作不当让赢舟的头皮被烫到。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后,现在的四毛已经是个熟练工,能把赢舟吹得蓬松柔软。
赢舟关掉了看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论文,开口道:“四毛,骰子拿出来,咱们丢骰子玩吧。”
不用睡觉,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就需要很多琐事来打发时间。
赢舟想,可能因为他本来就在梦里,自然不用再睡一次。
如果不是还有四毛。赢舟觉得,在这个空无一人、没有回应的世界里,他的精神迟早会走向崩溃。他会疯的。
现在好歹还有人会吱一声。
“唧!”
四毛张大嘴,把从荷官那里得到的骨头骰子拿了出来。
按理说这是一件诡异物品,但赢舟至今不知道它有什么用,四毛也不会说人话。
除了这枚骰子外,四毛的肚子里还装着船票、酒店贵宾卡。
就像是一个随身携带的储物袋,很方便。唯一的问题是容量不大。把爱丽丝的兔子塞进去后,其他诡异物品会直接从它黑漆漆的身体里掉出来。
如果说,这枚骰子有什么特别的,大概是赢舟从来没掷出个一个6点。明明他当初跟着老千学过摇色子的。
“你先丢,谁点数大谁洗碗。”
赢舟感谢自己在刚到研究所的时候逛过超市,冰箱里还有剩的食材,虽然数量不多,但每天都会刷新。闲的没事干的时候,赢舟也会做一顿饭。他根本就不会饿,但吃饭本身就是一种愉悦。
四毛站在床上,捧起骰子,努力往天上一丢。
正面朝上的数字是五。
赢舟微微眯起眼:“看来今天该你洗碗了。”
说着,他捡起骰子,也丢了一次。
但看见骰子的点数时,赢舟却不由得一愣。
因为,他居然掷出了“6”点。
白色的骰子上,六个小点像是血一样鲜红,甚至感觉下一秒,就会有血液喷涌而出。
赢舟放在床边充电的手机骤然震动起来。
谢东壁:你现在在哪?
谢东壁:出来,我在这里等你。[定位]
有那么一瞬,赢舟甚至在猜,这是不是自己的臆想。
但没必要。他要臆想,也该想象元问心或者荀玉来救他才对。
赢舟转头,看向窗外。
外面是一层浓郁的白雾,遮盖了原本的一切。但雾气深处,能看见奇怪的黑色巨物若隐若现。
他放下手机,喃喃道:“四毛,不是我想耍赖。但下次回来我再洗碗吧。”
赢舟没有坐电梯,几乎是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背包,然后一口气下了六楼。
他其实每天都会尝试下楼,不管是走楼梯还是坐电梯。当然,每次结局其实都是一样的。
说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一次次下楼,一次次回到原地,这对精神来说是一种折磨。只是赢舟害怕错过那个万一。
求生当然是人的本能。
但赢舟想得最多的,竟然是梦境之外还有人在等着他。
……还有银行卡上的钱还没花完。
他妈的,除了元问心打的钱,剩下每一笔都是他辛辛苦苦抠的,他又没什么亲人,死了不知道是便宜银行,还是便宜他那两个素未谋面的舅舅。
当然,相比之下,赢舟更愿意便宜银行。
毕竟他每年正月都要去剪头。
他一路从6楼跑到了1楼,拐角处不再是重复的、千篇一律的楼梯,而是一条坦荡的路。
赢舟抬头,看见了公寓门口的单元门。
他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外面的世界白雾弥漫,赢舟打开实时定位,朝着谢东壁的方向靠拢。
他其实有一些心理准备,比如看到的不是谢东壁,而是什么怪物之类的东西。但出乎意料的是,谢东壁就好好地站在那。身上穿着研究员的白色制服,戴着细框的眼镜,一副禁欲系斯文败类的长相。
在看见赢舟后,谢东壁矜持地挥了挥手:“这边。”
他站在公交站牌底下。
赢舟迟疑片刻,走了过去。
谢东壁:“今天应该是你昏迷的第七天。你在里面过了多少天?”
“97。”赢舟回答。
谢东壁:“嗯。我们采取了比较激进的治疗手段。就是利用和靳白羽同一进化方向的祸害的诡域,把你从原本的梦境里拉入另一个梦境。”
他思考片刻:“生物里有个专业术语,叫‘趋同进化’,意思是不同的物种为了适应差不多的环境,会在进化方向上呈现出某种一致性。比如不同纲目的飞行动物的翅膀,例如麻雀和蝙蝠;又比如洞穴生物的眼睛……”
“事实证明,趋同进化下的诡域的确可以互相作用。挺有趣的,我出去后打算写个论文。赢舟,你已经是我两个论文母题的重要材料了。”
赢舟瞥了他一眼:“材料?能说得有人情味一点吗?”
谢东壁长长地“唔”了一声:“研究对象?试验品?我从小在国外长大,语文不是特别好。见谅。”
“合作伙伴。”赢舟纠正他。
“好吧,Partner.”谢东壁抬起头,看向背后的公交站牌,“我简单讲述一下目前的情况。我们即将搭着一辆公交车前往另一个祸害的诡域。当然,也是在梦里。关于这个祸害我的资料并不多。但我们需要在梦中杀死这个祸害,才能成功回归现实。在梦里死亡,现实中的身体虽然不会死亡,但会意识会死。所以务必小心。”
上辈子,谢东壁不负责梦游患者的研究,顶多是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听人闲聊过两句,连论文都没看过。
而且,那时候,他们研究梦游患者并非因为抓到了它,而是梦游患者造成了大量的死亡,异能局不得不硬着头皮想办法解决。而在行动前,试图从研究所这里得到一些有效、可靠的理论支持。
谢东壁刚进入梦境,就用了一次异能。
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顺利地联系上赢舟,因为模拟出的弯路都走过一次了。
现在唇色苍白,大脑更是如同针扎一样刺痛。
不过,他还是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继续交代着信息:“这个祸害的代号叫做‘梦游患者’。男,死的时候26岁,生前叫顾天临。他出生在某个县城。父亲是医生,母亲是老师。又是独生子。顾天临从小成绩优异,家庭幸福,按理说不那么容易成为祸害的。”
“但在到大城市读书打工后。顾天临的世界遭到了几次毁灭性打击。
“第一是他喜欢的女同学竟然是个同性恋;第二是他努力学习,发现自己再也考不到全班第一,只能勉强及格,专业水平中游偏上。
“第三是毕业后,他用爸妈卖了老家房子凑出来的首付,买了一个80平的房子。结果他妈得了癌症,买的房子烂尾了,卖不掉也抵押不掉,没钱治病。然后他在工地维权时,情绪激动,直接从楼顶跳了下去。”
如果元问心在这里,大概会对这段剧情很眼熟。
当初在阈限空间的直播间,就有人在弹幕里说过一句,如果X市的房价也只要200一平,他就不会在烂尾楼上跳楼自尽了。
监控室。
这里是全研究所防备最完善的监控室,就像是锁起来的金库,能最大程度地隔离诡异力量的侵袭。
而之所以要在这,是因为他们要观察的对象,是一个擅长精神污染的祸害。
像什么电话杀、监控杀,这些魔幻的东西,都是有可能存在的。
在场的人不多,都是研究所的精英,一共27人。
他们共同决定着研究所未来的研究方向,从某种角度上,也决定着人类的未来。
除此外,还有一个来自异能局的荀玉。
身为西南区的副执行官,P7职级的他,位次在第二排。
现实里,这些研究员们说着各个国家的语言,同声传译的耳机里,说的倒全是荀玉能听懂的话。
荀玉在这些专业领域上很少发表意见,他的眼神死死盯着屏幕。
赢舟和注射了麻醉剂的谢东壁,都已经被推进了梦游患者的“病房”。
他们躺在床上,穿着防护服,鼻腔连着氧气管。
这是一个全封闭的金属房间。而梦游患者就在房间正中央的收容舱内。
收容舱从外表上看,像是一个太空舱。每个收容舱的尺寸都是根据祸害的身体大小定制的。制造时的耗材也有所不同。总的来说,造价格外惊人。
此时,这个收容舱的舱门正在缓缓打开。
银色金属门在程序的控制下,朝着两边打开。乳白的雾气从舱里喷出。这倒不是收容舱的冷气或者特效,而是祸害在被关押的这段时间里,积攒出来的诡异物质……
这个封闭的房间里,一个通风口都没有,门也是焊进了地下三十厘米,把一切缝隙都堵得死紧。就是怕这些白雾泄露出来。
“咚、咚咚……”
这是重物点地的声音。
一片白雾中,梦游患者走出了这个收容舱。
说走其实不太对,因为它是倒着的。
双眼漆黑阴毒,头点地。
谢东壁指着公交站牌:“总之,我们会搭乘这辆公交,进入一个叫‘梦之城’的地方。而梦游患者就是这里的城主,也是实际的统治者;这个城市分为三个区域,上城区、中城区和下城区。每个进入梦之城的人都会在一开始被评级……然后分配进不同的区域。
“值得注意的是,梦之城里,目前只有少量人是活人,大多数,都是梦游患者依靠诡异能力捏的虚拟数据。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大范围传播梦境,就被关进了研究所。”
梦游患者之前是在华北区活动。
捕获它的人是华北区的执行官,在上次行动中不幸牺牲。
这位执行官之前只是县城普通公职人员。几个月前,说自己遴选进了省城,然后又当了外交官,要出差。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跨越这么离谱,但她全家人都是很高兴,也很骄傲的。
丈夫已经得到通知,说是国外□□,外交人员被流弹击中,不幸牺牲;孩子还不知道,要中考了,一直在住宿学校,没告诉他,以为妈妈只是去国外了,还没回来。
补偿当然是有的,甚至非比寻常的丰厚。可死去的人怎么才能活过来。
白雾中,一辆花里胡哨的公交车行驶了过来。
这辆公交车有两层。白底上喷涂着五颜六色的涂装。最中心的一行字是“欢迎来到梦之城”,而旁边则是一堆广告的海报。
公交车在站牌停下,司机不耐烦地摁铃,催促他们赶紧上车。
赢舟匆匆扫了眼车上的广告。
然后他惊讶地发现,这些广告他居然在人偶之家遇到过。
譬如什么“二次元电玩城”“阴间花园小区”,赢舟甚至在这里看见了塞萨里酒店赌场活动,和阈限空间高薪招聘主播……
整辆公交车,只有他们两名乘客。
赢舟坐在前排,观察着司机。
这个司机长得不太好看,身上的肉像是融化了一半的橡胶,垂在骨架上,五官也有些轻微的变形。
它表情阴鸷,死鱼眼一样的两枚眼珠长在太阳穴的位置,脑袋像是被压扁了一样,呈现出橄榄球的形状。
谢东壁一上车,就把目光投向窗外,一副满不关心的模样。
赢舟选择了和司机搭话:“师父,你当了多久司机啊?”
司机看起来毫无反应。
一切都和谢东壁模拟出来的场景一样。
他开口:“别费劲了,司机不会理你的。”
谢东壁思考片刻,在手机上输入着:“到梦之城,会有审核人员进行审核,决定我们的公民等级,看分配到上城区,中城区,还是下城区。”
赢舟一愣,同样在手机上回答:“审核标准是什么?进入不同的城区有什么影响?”
谢东壁:上城区贵族,中城区平民,下城区奴隶。
谢东壁:这祸害已经愤世嫉俗到疯魔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谢东壁:还有,这里其实是梦游患者的梦境。所以尽量按照规则办事,否则我们一辈子都接触不到顾天临,只能被困在梦里。
谢东壁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赢舟能察觉到,大概是不爽和烦躁。
公交车开了大概二十分钟,四周的白雾变淡,窗户外,出现了一座城市的轮廓。
时间是夜晚,但这座城市灯火通明,高耸入云的大楼外立面上,播放着绚烂的广告。
广告中,一个……姑且算是一个人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那是一张尖利的脸,双眼狭长到超越了人类的极限,而且有四只眼。
猜不出年龄,但看起来很年轻。
丑到极致大概也是一种艺术。这种艺术在顾天临的脸上呈现得淋漓尽致。
“是他,结束了我们的苦难!”
“是他,让因果轮回的报应得到体现!”
“也是他,给予我们安宁与庇护!”
主持人高呼着:“让我们感谢城主带来的一切!”
震耳欲聋的呼声响起:“万岁!万岁!”
就连正在开车的司机也松开方向盘,高吼道:“万岁!万岁!”
幸亏这公交车也不是真的非要人来开,倒也没出事。
公交车在梦之城的入口处停下。
谢东壁拉着赢舟,走下公交。
这个入口很像是什么景区检票口,警戒线拉出了排队窗口,很长。末尾坐着两个工作人员。
这两人一男一女,背后长着三对肉翅。没有羽毛,看起来像是蝙蝠。皮肤漆黑。
他们同样有一种说不出的丑陋,像是刚从土里出来的干尸。
“我们是梦之城的审核员。”两个人同时开口,声音叠在一起,像是起起伏伏的吟唱,“看着我的眼睛,对我告解你的罪恶。”
第一个被审核的是赢舟。
赢舟感觉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推着他往前进,让他站在了安检台上。
“你家境贫寒。加分。”
“但你长得好看,扣分。”
男审核员抬头,多看了两眼:“不行,太好看了,得多扣两分。”
“你生父是杀人犯,继父是赌狗还家暴,加分。”
“但你在学业上太成功了,扣分。”
“你母亲……姑且算是0分吧。”
“你出卖自己的身体。加分。”
“你遭遇过校园暴力,加分。”
“嗯?你居然有了愿意为你付出的朋友,还赚到钱了?扣分。”
到这里,审核其实已经结束了。
审核员刚要公布结果,突然浑身一颤,身体抽搐起来,口吐白沫。
审核员说不出自己看到了什么,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了颤抖和恐惧。与之而来的,是扫描仪的提醒。
他们颤抖着开口:“呃,你……你……加分。加分……”
“最终得分,187分。”审核员的抽搐维持了许久才停下,他们面露笑容。“欢迎加入上城区。”
说完,女审核员上前一步,拉起赢舟的胳膊,给他戴上一条手链:“这是您身份的象征,请不要摘下。否则后果自负。”
这条手链像是磁铁一样。紧紧贴在了赢舟的皮肤上。
赢舟不悦地蹙起眉。手链给他的感觉不太好,感觉像是一双监视的眼睛。
接下来就是谢东壁了。
他十分不情愿地站在了圆形的安检台上。
两个审核员的目光如同激光一样扫过他的身体,下一秒,还算和颜悦色的脸骤然一变,语气充满厌恶。
“你家境优渥!扣分。”
“能力出众,扣分。”
“社会地位高,扣分。”
“从小到大没吃过苦,扣分。”
“在首都三环内居然有四套房!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