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员完全动不了，连挪一下手指都觉得困难。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一次……死因是冻死。
但小丑只是猖狂地大笑了两声，随后，监控视频恢复了正常。
温度也恢复了正常。
调查员的大脑一片空白，瘫痪在椅子上，身上的冷汗打湿了衣物。
“王工？！你没事吧！”
在救援人员紧急赶来，推开办公室大门后，他才回过神来。
调查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颤抖的手捡起了掉在地毯上的眼镜，架回鼻梁上，然后心有余悸地看向了屏幕。
他叹了口气。
本该在卧室的赢舟，不见了。
没有计时工具，头上也没有星星。赢舟也不知道自己在海上飘了多久。
但当小木船逐渐驶入一片红色的海域后，赢舟明白，自己快到了。
红色的海水，正常情况，是水域里红色海藻大量繁殖，呈现出了异色海水的景观。
但现在是不太正常的情况。
赢舟闻到了淡淡的腥臭。
在他的回忆里，这是老家杀猪放血时会有的气味。
年猪的四肢都被麻绳紧紧捆住，它被架在石台上，大刀朝着它的脖子砍去。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猪会奋力地挣脱绳索。有些杀猪匠压的不那么用力，猪会带着大血口子，跑得老远，直到筋疲力尽。
一艘颜色鲜艳的巨轮，出现在了赢舟的眼前。
游轮的船体涂着鲜艳的油彩，最中间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小丑脸。
下面还有一行字：欢迎来到愚人的国度~让我们一起驶向快乐。
甲板的栏杆上，系着许多五颜六色的气球。
这艘船不靠柴油或者别的能源驱动，而是靠这些不起眼的气球，随着风力，在海域上四处漂流。
船体半漂浮在海上，和普通的游轮不同，吃水量很浅。
愚人号这艘游轮，从外观上看，很符合之前流行过的多巴胺审美。
小丑把木船开到了大船边，站在船舱头部，蹦蹦跳跳：“嘿、嘿嘿！是我！丹尼！我回来了，我把贵宾带回来了！快开安全梯！快！快！”
但过去了好几分钟，也没有人回应。
小丑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奇怪，他们人呢？早知道就存钱买个传呼机了。”
烈日炎炎，丹尼挠破头也没想明白为什么。
他开始脱上衣，嘟囔着：“好吧，让我游过去看看……也许是睡着了？我都说了，不要天天磕小丑丸了。”
丹尼跳下了水中。
并且，没有浮起来。
但几分钟后，游轮的安全梯放了下来，还是全自动的。
楼梯就在赢舟面前，像是在示意他登船。
赢舟和楼梯僵持了好几个钟头，也没见到小丑丹尼回来。
于是，他踏上了电梯。
电梯自动运动，把他往甲板上运去。
几分钟后，赢舟来到了船上。
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小丑就站在楼梯旁，恶狠狠地说着：“检票！”
它的声音……有些耳熟。
赢舟不动声色地把票递了过去。
“在愚人号上，所有服务人员，都是我们这样的小丑。吃喝玩乐不需要花一分钱，但乘客每天都必须接受一次小丑的愚人挑战，否则就会被丢进水里，喂鲨鱼！”小丑一边检票，一边说，“这是房卡。房间在顶楼，房间号101。你是贵宾，在登船期间，一共有三次机会，拒绝小丑的挑战。”
“挑战胜利，可以获得小丑丸。集齐10枚小丑丸，就能见到愚人大人！
“挑战失败，就会进入到愚人的世界。”
赢舟看着它的脸，眼前浮现出几行字。
“学习之小丑。（进化中）”
“特点是竞争。”
“我要考第一，第二名没有任何价值，是失败者！小丑说。我会永远是第一名。”
“但，他不是天才。起码，不是最耀眼的那个天才。尤其是上大学后。他不明白，自己都比高中时还要努力了，为什么考不赢那个天天请假的同桌。”
“好在，愚人的世界里，他永远都是第一名。那个讨厌嫉妒又有点喜欢的同桌，也总会用敬佩的目光看着他。他们会是……朋友？或者鲜花和绿叶。”
“呃，他其实不是同性恋。打败这样的小丑，只要考试分数比他更高就行。”
之前在研究所的时候，赢舟曾经看过内部学习期刊上的一些讨论。
说为什么祸害已经有凌驾于人类之上的绝对武力了，却依然要在自己的诡域中制定出奇奇怪怪的规则，而不是直接开饭。
最后讨论的结果分为两种，第一是进化源的限制；第二是亲自动手效率太低，不如设计一个有效率的制度，让它运转起来，自行吞噬生命。
和那些随随便便找个下水道当家的怪物不同，愚人的诡域，显然就是精心设计过的。
红色的票被撕下副券，学习小丑递来了房卡和一个圆圆的彩色糖球。
糖球用塑料袋密封着，旁边有一份说明书。
【小丑丸】
使用说明：
1.非卖品，不可交易。
2.吞服使用，可喝水吞服，也可嚼碎服用。
3.功效：吞服后可进入愚人的世界。
学习小丑的脸上露出了垂涎欲滴的神情，疯狂咽着唾沫：“这是愚人送给贵宾的见面礼。您收好。”
赢舟接过票据，票上盖了章，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航行时间：4月1日-4月30日。
赢舟环顾四周。
甲板上很明显被清水冲洗过，但缝隙里依然残留着一些暗红的液体。整艘船很大，甚至都能让飞机起飞，有不同的区域，但几乎看不见人存在。反而能看见一些小丑，零星地分布在船上的不同区域。
“乘客每天最少接受一次挑战，”赢舟有些好奇的询问，“那如果没有小丑挑战我呢？我能主动挑战小丑吗？”
学习小丑回答：“只有小丑能发起挑战。如果当日没有小丑挑战您，每晚八点，离您最近的小丑会向您发起挑战！”
赢舟微微眯起眼：“小丑挑战的内容是什么？”
“每个小丑都不一样。”
“小丑赢了会怎么样？输了会怎么样？”
学习小丑有些不悦：“您问的太多了。”
“好吧。”赢舟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会很博学呢，没想到也有不知道的东西。”
小丑顿时怒道：“我当然知道！小丑赢了可以获得3枚小丑丸，输了就会死！愚人大人不需要没用的小丑！其他情况下，在诡域里，任何伤害都对小丑无效！”
学习小丑的情商和生前没有太大区别，还是很容易被激怒。
“那小丑丸又是什么？”
“小丑丸，”学习小丑一时语塞，“就是，小丑丸，好。吃了能回到，愚人的世界。”
懂了。精神致幻类成瘾性药品，放在外面是要归缉毒警察管的。
那集齐10枚召唤愚人，不会是药磕过头了到极乐世界了吧。
赢舟微微点头：“好的，谢谢。”
他挥了挥手，朝着101号房走去。
101号位于船舱最上面一层，海景房。刷房卡后，电梯才会解锁。房间装潢和普通五星级酒店差不多，除了厨房，该有的都有，推开窗，还有一个半开放式的露台。
海域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粉红色。游轮在看不见边际的海域上航行着，天是透亮的蓝，空气里喷着柑橘和马鞭草味的香薰。
单纯度假的话，愚人船还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愚人船的餐厅在一楼，厨师和服务员24小时待命。白天是餐厅，晚上是气氛很好的酒吧。都是点餐制。
后厨甚至不用开火，服务员就能从神秘的厨房里端出客人想要的食物。很难说原料到底是什么。
总之，赢舟是不会去那样的食堂吃饭的。可能只有被哄骗上船的普通人，才会觉得自己真是赚了个大的。
赢舟开口：“四毛，背包。”
一个小姜饼人从阴影中跳了出来，拖着一个比他人大好多倍的包。
这种时候又想骂元问心了。非说双肩包不好看，把家里的包都换成了手提包。装的倒是多，但只有一层，东西全部挤在一起，反而不怎么方便。一看就是不会过日子的人。
赢舟有些意外：“长好了？”
四毛慢吞吞地回答：“好，好……”
四毛恢复了二十厘米的高度，但又有些不一样。
以前是20cm刚刚好，现在感觉像是被压缩到了极致的实心铁球，随时可能撑到爆开。
背包平时都是四毛在收拾。
它从包里翻出了压缩饼干和矿泉水。
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大多数员工都吃的这个东西。
一开始，研究所把味道做的太好吃，压缩饼干经常断货，还出现了职工营养过剩的情况；于是科研人员痛定思痛，把味道做成了平平无奇的样子。这才维持了供应的稳定。
这次的压缩饼干，是赢舟喜欢的榴莲味。
四毛把一整份的压缩饼干切成了小块，并在上面撒上炼乳和糖霜。把盘子和叉子一起递给了赢舟。
赢舟端着餐盘，来到露台：“谢谢。”
盘子是愚人号提供的，本来是茶杯托。
赢舟把盘子放在了玻璃桌上。
四毛拿出了另一个托盘，放在了这个盘子的旁边。并且从背包里翻出了自己偷偷藏好的宠物冻干。
这种宠物冻干也是研究所出品的，用于驯化那些被俘获的野生诡异生物。目前唯一成功的案例，是繁殖了9代的水猴子。
据说宠物冻干的原材料和职工们吃的压缩饼干有百分之50的重合。
四毛把冻干倒进了盘子里，拿出塑料小叉子，戳一个，往自己嘴里塞去。
它的头顶好像冒出了一些不该存在的粉红色桃心。
赢舟的目光则是落在了甲板上。
他在观察路过的小丑们。
这些小丑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有男有女，脸上都抹着厚厚的油彩，穿着小丑服。几十米外看都长得差不多。
有的骑着单轮车，有的在抛杂耍球，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隔得太远，赢舟看不见详细信息，只能看见这些小丑旁边飘着的字。
“赛车之小丑。”
“杂耍之小丑。（进化中）”
“绘画之小丑。（进化中）”
“有些显示进化中，有些没有。为什么？区分标准是什么？看有没有磕坏脑子吗？”赢舟喃喃了一句，“元问心他们会在哪？”
到现在，他还没看见一个人。
其实这也正常。
因为，只有贵宾票的住宿地点，才会住在甲板上面的船楼。在第三层。
一楼是食堂、户外活动厅。
二楼是健身房、泳池、影院之类的地方。
三楼不对外开放，只有作为工作人员的小丑，才能进入。但也不能随意进客房。除非客人需要。
普通票的乘客，都住在甲板下面的普通船舱。而且，他们不能拒绝小丑挑战。
“10个小丑丸才能见到愚人，不见到愚人就没办法摧毁诡域。
“乘客每天都必须接受小丑的一次挑战，赢了可以得到1个小丑丸。
“只有小丑能发起挑战，小丑赢了可以获得3个小丑丸。输了会立即死亡。
“如果我是元问心……”
最好的方法，是让信得过的人，先成为进化中的小丑，然后去挑战别的小丑。
好处是可以减少小丑数量，让更多的人活下来；还能更快的见到愚人，掌握主动权。
坏处是，进化中的小丑，有多少还保留了自己的意识呢？
毕竟连林谈都成检票员了，看上去和诡域的伥鬼也没太大区别。
赢舟眉头微微蹙起，用小叉子叉起一块硬邦邦的压缩饼干，塞进自己的嘴里：“等会找个小丑试一下吧。”
“还有，他们是通过什么途径变成小丑的？上了船就会被诡域影响？还是挑战失败，进入愚人的世界后，沦为小丑的？”
想到这的时候，赢舟突然起身，来到了浴室的镜子前。
他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
赢舟不常照镜子。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脸上甚至连个痘都没长过，而且身体比例好，肌肉匀称，9.9包邮的地摊货也能穿出网图的感觉，反而对自己的形象不怎么在乎。
以至于，骤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他居然感觉到了陌生。
镜子里的人戴着金属的眼镜，左眼下有颗不太起眼的泪痣。眼眸是偏粉的红色，比起正常的瞳仁，更像是万花筒的镜片，一层又一层地折射出深深浅浅的粉。质感也更偏向于玻璃珠。
随着他的凝望，慢慢地，几行字出现在赢舟的眼前。
“爱欲之小丑。（未激活）”
“特点是淡薄。”
“看上去是没有生殖器官的高岭之花，因为没有得到过正确的爱，所以也不知道如何去给予爱。这是一片感情上的荒漠或者说净土。他可以谁也不爱，也可以爱很多人。但他选择了前者。
“很难想象他会和谁坠入爱河。他深知自己的优越，并且无数次从猎人的手中逃走。他对明天和未来没有期待，不在乎任何东西，脑海里对感情的认知只有交换、借和还；无欲无求，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无坚不摧。
“……但打败他、或者说俘获他，只需要毫无杂质的爱就够了。”
赢舟推了推眼镜，慢慢启齿，露出一丝嘲弄的微笑：“看来在愚人眼中，所有人都是小丑。”
用镜片看四毛，倒是没有显示出什么特殊的介绍。
可能是因为它用的免费儿童票；也可能是一张脸乌漆嘛黑，没能通过人脸识别。
赢舟看向摆在书桌上的时钟。
显示目前是下午五点半。
按照规则，如果今天他还没有接受过小丑的挑战，那么晚上八点，会有离他最近的小丑，向他发起挑战。
赢舟决定下楼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在船上找到些什么线索。
“愚人号”游轮在没有露出自己血腥残酷的那一面时，无疑是一艘合格的度假轮船。
它的船楼修的很漂亮，还有空中花园，船上的娱乐设施一应俱全。
而且它很大。走半个小时，都还不够他绕着船走一圈，只是从甲板的这头走到了另一头。
晚上7点，天色渐黑。
渔夫之小丑搭乘着渔船，回到了船上。
“贵宾，您有福了！”一位渔夫小丑兴奋地说，“今天捕捞了很多种渔获。有鲱鱼、虾夷扇贝、鲑鱼、帝王蟹……欢迎来到餐厅吃晚餐！”
赢舟思考片刻，问：“有金枪鱼吗？”
“哈哈哈，没有呢。”渔夫小丑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赢舟对渔获了解不多，但他知道，鲱鱼、鲑鱼都是温带、寒带才会有的海鱼，只有在繁殖的时候会到温暖的地方去；而金枪鱼虽然生活下水深四百米的冷水里，却是一种热带鱼类。
联系元问心出差的地点，也就是他们登船的地点；愚人船也许目前正在北冰洋或者大西洋北部；和南极附近的研究所，是撞不到一起的。
不过，诡域一般不能按照常理推算。更何况，就算真的知道愚人船的具体位置，也没有太大用处，他又没办法向外界传递消息。
赢舟继续往前走。
身后，渔夫小丑大喊：“大人，我等会找人给您送过去！”
-渔夫之小丑。
-特点是勤劳。
-曾经是某艘豪华游轮的水手，负责海钓和渔获打捞。后来，这艘游轮不小心遇到了落水的愚人。在新闻上，那艘游轮撞上冰川，沉船了。
-他最快乐的事，是给客人提供好吃的海鲜。他还从自己的祖父那里学会了捏寿司呢。
-呃。这个小丑不会向人发起挑战。愚人也不理解，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人满足于这么简单的快乐。
-它很讨厌这种阳光E人。但快乐小丑更容易爆出小丑丸，所以它忍了。
赢舟回头看向它，说了声：“好的，谢谢。”
渔夫小丑挥了挥头顶的花帽子，鞠躬道：“Wow~美丽的客人，很高兴为您服务。我一定把船上最英俊的那个员工派来送餐。”
赢舟一路上，也零星遇上了七八个小丑。可惜，没有一个人对他发起挑战。
而且，他也没有遇到一个职工……仿佛这艘船上，只有他一个客人。
他搭乘摆渡车，回到了101客房。
几乎是他前脚刚到房间，后脚，客房的门铃就响了起来。
“您好，客人，送餐。”
赢舟甚至都还站在房间的玄关处。
他骤然转头，死死盯住了门口。
这声音太耳熟了，远比检票的那个学习小丑耳熟。
是荀玉的声音。
赢舟的脑海空白了一瞬。
然后，他看见摆在书桌上的时钟，秒针安静地旋转着，在几秒后，时针指向了那个“8”。
没有人插门卡，但房门自动打开了。
门口的小丑平静地说：“客人，我要挑战你。您可以选择同意，也可以拒绝。”
他抽出了刀。这把刀甚至还是研究所给他打造出来的装备。
赢舟僵硬地转过头。
-守望者之小丑（进化中）。
-特点是思慕。
-守望者也不知道自己在守护什么，但肯定不是世界和平。
-他是不会成为国王的骑士，他已经找到了想要守护的公主。
-但公主并不需要他的守护。
-有时候，守望者会想，会不会有那么一个平行世界，没有诡异复苏，没有那么多命运的捉弄，他们是两小无猜的朋友。而踩在刀尖上用血跳舞的公主，会获得想要的安宁和幸福？
-打败这样的小丑，只需要拒绝他的告白就够了。
接受挑战会发生什么，赢舟不知道。
但赢舟知道，如果他赢了，荀玉会死。
这是愚人的阳谋。
赢舟看着荀玉那张被黑白油墨泼花的脸，缓缓开口：“……我拒绝。”
守望者小丑收起了剑，低下头：“好的。您还剩下两次贵宾权限。祝您在愚人号上玩得愉快。”
但赢舟拒绝了他的入内：“你放在这就行。”
“好的，客人。”守望者小丑回答，“用餐结束后再摁一下传呼铃就好，会有专人过来收拾。”
说完，他微微鞠躬，告退。
赢舟叫住了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守望者小丑停下脚步，转头，打量着他。
然后微笑了一下：“您是赢舟，后台有记录，我当然知道。”
赢舟的神色复杂。
荀玉明明记得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是没有记忆？还是失去了情感、被操控了思想？
如果是后者，那这只是一个顶着荀玉壳子的半成品伥鬼。倒是很符合研究所说的“进化源模拟论”。
可赢舟已经不敢问下去了，他怕听到自己接受不了的答案。
守望者小丑等候片刻，也没有等到赢舟说话。
旁边的电梯铃响起，他再次点头示意，然后扭头，走进了电梯里。
赢舟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想打什么东西的冲动。
无耻，下作，恶心。
愚人绝对是故意的。他在暗中收回赢舟的三次权限，然后逼他不得不接受挑战。他或许不在船上，但船上除了客房无所不在的监控，就是它的眼睛。
怪不得愚人船减员这么严重，连荀玉都变成了小丑，其他人恐怕更难抵挡。
赢舟摸了摸自己小手指上的尾戒。这是研究所出品的东西，能感应到附近队友的位置。赢舟在船上走了一下午，这枚戒指也没什么反应。
他观察了一下，刚才，守望者小丑的手上是没有戒指的。
客房里有无线电话，但诡域里没有正常的无线电信号。拨打元问心的电话是行不通的，赢舟连短信都发不出去。
总不可能像恐怖游轮那样，他们处于同一地点的不同时间吧。
按照研究所的分析，和异能局上万个任务的采样；目前还不存在和时空有关的诡异力量……从物理学的角度看，这很科学，世界一直在增熵。只能前行，不能后退。
不过，唯一还算庆幸的是，尽管他拒绝了守望者小丑的挑战，但依然算是完成了今天的挑战任务。
之后的四个小时里，他是安全的。哪怕遇到发起挑战的小丑，也能直接拒绝，而不用担心被丢进水里喂鲨鱼。
一楼大厅正在放着舒缓的古典音乐，声音传了很远。
赢舟突然心神一动。
在诡域里，正常人类是不可能向伥鬼求助的，大部分伥鬼都是祸害的傀儡，怎么可能好心提供帮助。
但愚人船里，除了每天必须完成一次的小丑挑战外，剩下的制度几乎都和普通旅游船一样。
这或许意味着他可以合理行使一些乘客的权利？
赢舟来到一楼，找上了餐厅前台的服务员小丑：“我带了个小孩上船，走丢了。能帮我广播一下吗？”
服务员看了眼赢舟，然后笑逐颜开地回答：“当然可以，贵宾。您的房间名下的确还有张儿童票……需要吃晚餐吗？和普通票不一样，在船上您不需要花一分钱喔。”
喔，看来倒霉同事们上船后，还有遭遇额外的隐形消费。
赢舟在纸上写着需要念的内容，挑眉：“其他人要花钱？”
“嗯。但也不多。主要是吃饭和其他一些娱乐活动。”
赢舟把信纸递了过去。
几分钟后，音乐暂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广播的声音。
“家住X市的元问心小朋友，您的家长赢舟正在找您。请听到广播后，立刻抵达1楼餐厅。您的家长正在找您……”
广播一直放了三次。
赢舟在1楼坐了两个多小时。都快不抱期望的时候，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元问心很狼狈。
他的头发湿哒哒的，里面还夹杂着几根海藻。一向干净整洁的衣服看起来好几天没有换洗。手臂上还有好几条伤口，血肉外翻，但被水泡的发胀、发白。
最重要的是，元问心的眼神。就像是回到了他们刚认识的那段时间。冷漠、尖锐、厌世。
他们不像是分开了几天，像分开了好几年。
赢舟蓦地站起。
元问心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咳嗽了两声。
赢舟略加思索，询问：“你是刚从海里上来？”
“对。”元问心看起来很疲惫，“因为在海域里不算登船。不用接受小丑挑战。”
他伸出手，握紧了水杯，咕噜咕地灌下一大口。
赢舟沉默了两秒：“那你上来，岂不是？”
“嗯，所以我又遇到了小丑挑战。不过这个小丑的世界比较简单……”
赢舟询问：“小丑挑战到底是怎么回事？贵宾票有三次免责拒绝的机会。”
元问心深吸一口气：“小丑挑战，会进入小丑的思维世界。你需要打破他们最在意的东西，才能从那个世界里出来，但不一定每次都能找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