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只匆匆看了眼比他手臂还长的幼蛇,忙把心神转回阿乔身上。
“乔!”
“睁开眼睛,你的幼蛇已经出来了……还记得之前你说过,等幼蛇出生后要找我们玩扑克牌,最近桑族人发现了一种蚕,蚕能吐丝,蚕丝织出来的绢布又轻又软,能做漂亮的夏衣,你不想穿吗?”
“阿乔,一定要活下来,我还有很多新鲜东西没做,以后你看见了,肯定会喜欢的,有更多好吃的食物,大家都没尝过。”
阿武盯着幼蛇,朝阿乔说道:“幼蛇很粗壮健康,乔,你快醒来,它看起来比焜还强壮。”
祭司顾不得幼蛇,一把将幼蛇往阿武肩膀放,拿起骨针,穿上细细的麻线,目不转睛地缝起阿乔的腹部,洒上备好的药粉。
阿乔在骨针穿过腹部时眼皮抖了抖,充满泪花的眼睛迷迷蒙蒙地看到旁边的江言和阿武。
他隐约听到言说有漂亮夏衣,嘴唇动了动,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握住他的手温暖柔软,便勾了一下指头,眼皮立即暖暖的。
江言轻轻擦开糊在阿乔眼睛里的泪水:“还有意识吗?”
阿乔慢慢眨了眨眼睫,表示自己能听到。
江言拂开他汗湿的头发:“祭司正在处理你的伤口,这次会没事的,你和幼蛇都会好好的。”
阿乔继续眨眨眼睛,因为疼痛,眼里又激出不少泪花,都被江言轻柔擦干净了。
江言轻声道:“先睡一觉,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等你睡醒就能吃上热乎的。”
阿乔唇微微一动,似乎说了个“好”。
他实在太累了,沉沉地挨着江言的腿昏了过去。
江言吓一跳,握紧阿乔冰凉的手,身体受损太严重,他几乎化出全部的兽形,半张脸和脖颈,还有手臂上都是冒出来的鳞片,灰扑扑的,没有光泽。
阿武将幼蛇缠在脖子,将床上被血水和黏液浸透的兽褥拿走,换上几张干净的。
祭司缝好阿乔腹部的口子,看见药草止血的效用发挥后,不由松了口气。
祭司道:“能止血就好,还得观察,不能让阿乔流血过多。这一个时辰我继续守着,若阿乔体内的胎壳不排出来,需要服点药让它流出来。”
江言瞥了眼不敢看的肚子,渗出许多浑浊的黏液和血水,被祭司缝好后,依然触目惊心。
他道:“可以给阿乔清理一下吗。”
阿武端了盆热水进来,用麻布浸湿后就要往阿乔身上擦。
江言眼皮一跳,连忙阻止。
“我来吧。”
阿武将布递给他:“好,我的手劲粗,比不得言细致,麻烦你了。”
阿武拎了张凳子放在床边,尽管周围已经经过粗略的清理,但浓郁的血腥味道仍然挥散不去。
江言忍下胃部的不适,把麻布浸入温热的水中弄湿后,微微拧几下,先替阿乔擦干净脸和脖子。
接着擦手,腹部,避开缝合的口子,把全身的黏液和血都做了遍清理。
一盆水很快染红染浊,阿武到外面重新换盆热水回来,江言洗干净麻布,继续替阿乔擦拭。
反复三遍后,江言道:“我那有几株人参,阿乔现在失血太多,又元气大伤,滋补的药材搭配食材,熬成汤先喂给他,让他缓缓。”
祭司忽然开口:“出来了。”
江言一顿,只见祭司双手放到阿乔身下,慢慢拿起从阿乔体内流出来的一层软软白白的东西,血腥气十分重。
祭司道:“这是胎壳,流出来了就好,我拿去处理,让阿乔先安静地睡一觉,醒了喂他喝滋补的药汤,如若发生其他情况立刻叫我。”
阿武应声:“好。”
外头的兽人还没离开,阿武起灶生火时,他们都看到盘在阿武脖子上的幼蛇了,挺长的一条,又粗壮,阿乔生的幼蛇很强壮。
兽人们不掩兴奋之色,纷纷扬起笑意。
这是部落的延续和希望。
阿岚和阿尧对视一眼,喊道:“我们能上去看阿乔吗,他怎么样了?”
阿武:“阿乔睡着了,祭司说他需要静养。”
又道:“言在里面照顾他,你们放心。”
有言在,就像一记定心丸,让阿岚他们稍感安心。
江言看阿乔睡得沉,短时间没有清醒的迹象,这才拖着虚软的步子走出山洞。
他的手亦是软的。
对上底下兽人投来的目光,脸色一白,连忙扶着石壁吐了会儿。
阿武赶来:“言,你没事吧?”
江言开口欲说,话在看到来人后咽在嘴边。
“撒特德。”
他虚软的身子被撒特德接入怀里。
阿武:“言?!”
撒特德头也不回:“我带他先回去。”
山洞里静悄悄的,佩奇似乎觉察主人情绪不高,乖巧地趴在边上,不闹不叫的。
撒特德把陶壶里的水稍微热了会儿,添蜂蜜,喂给江言喝。
他擦着人类泛白的嘴唇,浓眉皱起:“还好吗。”
江言喝了水,得到蜂蜜水滋润的喉咙和胃没那么难受了,轻轻点头。
他道:“我想给阿乔送几株人参过去。”
撒特德瞥着佩奇,用麻布将早就整理好的人参包起来,丢给佩奇。
“带给阿武。”
佩奇咬住麻布,晃着屁/股上的那撮毛麻溜地送药材去了。
余下时间,撒特德便一直陪在江言身边,哪都没去。
他紧握江言脱力的手,面色很沉,甚至不愿再让江言去看阿乔。
他知道雌兽生产幼蛇时有多血腥,幼蛇孕育成雌胎时就极其野蛮霸道,过程不断汲取雌兽的养分,时间一到,更会按耐不住,要从雌兽的肚子里出来。
撒特德没料到阿乔的幼蛇会提前破腹而出,那样的画面……极有可能被江言看到了。
他抱紧怀里的人类,看着江言已经隆起的腹部,眉宇覆上浓重的阴霾。
良久,江言捧着空碗,拍了拍环在肩膀的手臂,示意对方放开。
他神色若往时那样,平静,带着几分温和。
“已经没事了,第一次碰到那种场面,有点不习惯,现在缓过来了。”
撒特德盯着江言的脸:“我来准备食物,言就好好地躺床上休息。”
江言:“嗯。”
四目相对,对阿乔生产一事,似乎都默契地只字不提。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对幼蛇生产留下的阴影
春末夜晚, 穿梭于丛林的风温温凉凉的,部落四周已经充斥着许多虫鸣,使得本来就心乱的江言静不下神。
他捧着碗里的热汤发呆, 低沉的嗓音唤了他两三次才回了神来。
撒特德几乎贴近人类的面孔,目含隐隐担忧。
“不合胃口?”
江言的状态有别于平日,好似惊魂未定。
江言摇头, 当即喝了半碗鱼汤,表示自己没有挑食。
他舔了舔汤油浸得又润又亮的唇,满嘴鱼香,道:“刚才在想事情,菜挺合胃口的。”
至于在想什么,没与对方细说。
吃完, 又喝了熬好的安胎汤药, 撒特德给他往浴桶倒满洗澡用的热水。
时节逐渐好转, 江言也恢复了每日洗澡的习惯。
他本身就是个地道的南方人, 洗澡一事向来勤快, 但丛林的气候和环境独特, 冬春时他极少能洗上一回热水澡,眼下气候正常了,生活习惯就也慢慢回来了。
撒特德打湿胰子, 看见江言把衣物脱干净,伸手抱起他, 小心翼翼放入桶内。
江言坐下, 温热的水没过他的肩膀,曲起的腿匀称笔直, 他微微将腿打开放下, 靠在木桶的边缘上舒了口气。
最冷的时候他行动不方便, 总由撒特德帮他搓洗。所以他那份羞耻的心思淡了不少,逐渐习惯对方的存在,此刻被看,并未觉得难堪。
只不过耳垂染些许薄红,可能是热水的气息熏的,也有可能他始终还有点害羞。
撒特德将打湿的胰子往他后背涂抹,粗糙的掌心沾满泡沫,逐渐来到他的腹前。
洗前面的时候,他耳根愈发红,直到缓慢摩挲到隆起的肚子时,江言忽然像惊醒了那般,拉开这只宽大的手掌,摇摇头,道:“剩下的,我自己洗。”
撒特德没有坚持,去床上铺被褥,等江言洗完,擦干身子就能直接躺进去休息。
当天晚上,江言没像过去那样要跟撒特德闲聊会儿才睡,似是倦极了,躺下不久便闭起双眼,在撒特德的注视下沉沉睡去。
半夜,陷入梦魇的江言紧紧攥着身下的被褥,猛然睁眼。
他张着嘴急速喘气,脸庞全是冷汗,连后背都有些湿。
不想惊扰旁边的人,他克制着呼吸的频率,没有翻身,正准备用手擦一擦汗,撒特德已经起来了。
“言。”撒特德留在角落的火挪到床边,扶起江言,抹到他额际的湿汗,抽出一条麻布帮他擦拭。
撒特德有些担心,他能感受到江言的反常,可对方却只字不语,这使得他陷入焦躁。
对上撒特德涌动着关切的双眼,江言抿唇,牵起嘴角,说道:“没事,我……”
做了个噩梦。
梦里全是幼蛇要撕破阿乔肚子的画面,都是血,粘稠的液体,还有阿乔了无生气的模样。
他捏了捏鼻梁,不认为自己受到了什么刺激,最多因为白天经历过那样的事,才导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撒特德,我想喝水,可以帮我倒一碗吗。”
撒特德拂开从人类脸颊落下的头发,定睛看着,过了片刻才去倒水。
喝完水,江言继续躺回床上,他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撒特德一起休息。
青年语气包含歉意:“也怪我,大半夜不睡还折/腾你。”
撒特德问:“言,为什么出了那么多汗。”
江言哑然,选择性的回答:“做了个噩梦,在梦里被吓住了。”
具体什么梦,没说明白。
他望着撒特德,反而疑惑地问:“你不会做梦吗?是人都会做梦吧,无论美梦还是噩梦,美梦就高兴,噩梦就会被吓到,总有深陷梦境的时候,等梦醒,人自然就醒了,梦到的都是虚幻的。”
撒特德:“……”
江言观察对方一脸被问住的表情,难得来了兴致。
“不会做梦?”
撒特德道:“不做梦。”
江言道:“这让我有点羡慕。又不太羡慕你。\"
不做梦,说明睡眠质量好,可若人这辈子都不做梦,总觉得少了几分生活的闲趣。
挨着撒特德宽阔的臂弯说了会儿话,困意再次袭上脑海,江言眼皮越来越沉,直到睡着,久久之后,撒特德都没睡着,一直看他。
白日,晴光大好。蓝色无云的天穹笼罩着部落,除了偶尔响起的兽嚎,一切看起来静谧安然。
栽种没几天的菜田已经冒出一片绿芽,甜根那一块冒发了不少新叶子,丛林土壤肥沃,植物长势十分喜人。
江言围着菜地清了会儿杂草,又把棚里的达达兽放去水塘,母羊经过一个月的护理调养,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带着小羊啃草料。
吃了会儿鲜草的小羊又要挤着去喝母羊的奶/水,啜得用力,母羊蹭蹭小羊的身子,慢慢卧下给它们喝。
算算时间,再过半个月就要让小羊断奶了,它们再长大些,索取的养分会越来越多,光靠母羊喂乳完全不够,得让它们习惯吃草料。
喂完小羊,江言打开羊舍,放出母羊,让它们去树林里吃青草,春草繁茂,够它们嚯嚯的。
日光充足,放了咩咩兽后,江言坐在一块石头上晒着太阳。
一旦闲着,免不得又往昨夜那个梦境去想,阿乔产蛇的画面总在他脑海钻来蹿去。
他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应该是有点受影响了,努力放空大脑,反复深呼吸几次,起身绕着附近走了几圈。
江言还是认为不该太闲,闲下来容易胡思乱想。
他散步至部落的耕地,看见阿尔带着几名兽人清理土地上冒出的杂草。
几场雨,滋润出半膝高的草丛,满地葱绿,每隔几日都有兽人将地里的杂草除去。
阿尔朝他晃了晃手,江言笑眯眯道:“你们忙你们的,我随处逛逛,不用理会。”
又去了藕塘,沿着路往部落中央走时,林卡往他的方向迎面滑近。
“言,你来的正好,这是改制好的弩机,问过族长和撒特德的意思,先这把给你拿着!”
江言笑着接过:“部落里每个兽人都会有吧?”
林卡道:“当然,这把弩机就是如今定下的制作样式,我会带阿默他们跟我赶制一批出来,争取两个月后所有族人都有一把。”
说着,递给江言一个麻布袋子。
“里面装着箭矢,拢共五十枚,准备用完了到我那处拿。”
江言收好份量不算轻的麻布袋,每一枚箭矢打造都不容易,用弩机时,争取做到箭无虚发,绝不浪费每支箭矢。
林卡瞥着他的肚子,问:“要回去吗?我送你。”
痛失过自己的雌兽,林卡不同于部落里大部分雄兽,他对雌兽,尤其是怀孕之后的,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
江言一忖:“还想继续走走。”
他道:“阿乔醒了吗?我去看看他。”
林卡:“今日一早看见阿武出来搬柴,说是天不亮阿乔就醒了。”
江言道:“那我过去看看。”
到了阿乔所在的山洞,他在底下喊了声,遥遥听到阿乔回应,雄兽不在。
林卡送江言上去,道:“我就不进去了,还要找阿默他们商量制弩机的事情。”
于是江言自己走进山洞,阿乔半条尾巴垂在地上,看见他,摆摆尾尖,咕噜咕噜喝光碗里省得汤,扬起瘦尖尖的脸,笑道:“言,你来啦。”
阿乔面有倦色,还憔悴着,所幸休息一夜后,喝了些滋补的营养汤,精神恢复几分。
生产当日脸上冒出来的鳞片已经消了下去,手臂缠了条蛇,定睛一看,居然都和江言手臂差不多粗细,缠满阿乔的手,还垂下一截尾巴。
果真很健康粗壮。
幼蛇出生时江言没敢认真看这条幼蛇,此时打量,见它脑袋贴在阿乔颈边,一动不动的,就问:“它睡了?”
阿乔道:“再过几日才睁眼,这会儿寻着我的气息休息。”
幼蛇的纹形和颜色跟阿乔的尾巴一样,甚至更沉些。
阿乔道:“幼蛇尾巴深,表示力量越强。”
江言点点头,对幼蛇没有表露太大的好奇。
他看着空碗,问:“还要吃东西吗?”
阿乔道:“晚些吃,祭司叮嘱我不可一下子进食太多。”
雌兽目光真挚:“言,谢谢你送来的人参,喝完参汤后我体内流失的元气都恢复了不少,当时若不是听到你一直喊我,我可能都没有力气睁眼了。”
江言坐在旁边陪阿乔说了会儿话,期间阿乔偶尔逗逗幼蛇,他都未参与进去。
饶是心大的阿乔,都有些疑惑。
“言,怎么了?”
江言意识到自己又在走神,忙摇头:“没什么。”
他问:“阿武怎么不在。”
阿乔道:“早时祭司来看过我,说外面有种黑色的吉吉兽,生完幼蛇的雌兽吃了对身子比较好,叫阿武去捉一些回来,他干了会儿活就带焜出去捉那种黑色的吉吉兽了。”
不到半时辰,阿乔就困得睡沉了。江言替他盖好兽褥,瞥见幼蛇垂下的尾尖想勾住自己的手腕,心下一惊,后退了两步避开。
他明知自己的想法不正常,可忍不住后怕。
甚至抵触。
江言摸上自己隆起的肚子,手微微颤抖。
他和撒特德幼蛇,也会是这样吗?
作者有话说:
待修全章,明天见~
江言回山洞后静静坐了会儿, 再睁眼,面前摆有冒着香气的温热食物。
他的手正被一只大掌握住,浸了热水的麻布贴着他的手指和手背擦过。
江言脑子昏昏沉沉的, 甫一开口,嗓子哑得厉害。
他问:“几时了?”
颈子微微仰起,眸光越过撒特德的肩膀, 看见外面已然一片漆黑。
江言喃喃细语:“居然睡了那么长时间。”
桌上已经备好热汤,有煎得很香的鱼,还有清淡的鲜蔬汤,酿肉瓜,卖相看起来不错。
他穿好拖鞋下地,坐在椅子上, 舀了两碗鲜蔬汤, 摆在手边和另一个位置前。
撒特德入座, 江言抿了口汤, 润了润嗓子, 道:“下次还是叫醒我吧, 下午睡太久,晚上容易睡不着。”
撒特德看他喝完汤,用木筷夹出几块鱼肉, 勺子舀些汁水淋上去,放在江言面前。
江言抬眸瞅着人, 忽然放下手里的餐具。
他自我反省片刻, 意识到近两日的反常应该影响到对方了,撒特德对他, 明显有着担忧, 举止都小心了许多。
江言道:“睡晚一觉已经没事了, 我就是太闲,才容易胡思乱想。”
他还解释:“怀孕期间,身体激素不稳定,情绪波动比较大。”
撒特德道:“言,我会陪着你。”
江言笑笑:“我知道。”
与撒特德说了些话,压在江言内心的那股沉重忽然轻缓了许多。他自寻苦恼就算了,连同对方都跟着自己不安。
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他从来就不用未知的事徒增当下的烦恼,强迫让自己放松下来后,江言泡了个热水澡,等撒特德上了床,凑近对方,近近打量,唇舌轻轻触碰,借此亲密,让他空白的脑子逐渐被填满。、
江言舒缓过一次后彻底疲倦的睡去,这下是连想都没有半点精力去想了。
蛇族部落的春季耕种很顺利,赶在入夏前,翻理的田地都种上了不同的农物,几场连绵的春雨滋润,加上日光的拂晒,冒土的新牙全都发了叶子,被规划成田地的范围已是一片盎然绿意。
耕种的活儿暂告一段落,江言这几日都在隔开小羊和母羊,让它们强制断奶。
“言~”远远地,阿岚拎着一竹篮,靠在羊舍外朝他使劲挥手。
阿岚的出现使得小羊们有些害怕,江言略为安慰它们,转身走出羊舍,和阿岚到远点的范围说话。
小羊还不熟悉阿岚的气息,对于兽人会心存惧怕。
江言问:“何事?”
开口间,他的目光落在竹篮里的甜根上。
阿岚道:“这是族长喊我拿来给你的,桑族送来好多甜根。”
又道:“他们传了话,问你要不要去他们部落里看栽种的桑树,还有养出来的蚕。”
上次桑族传来蚕的消息,已经是初春,过了两月有余,他们已经将野生的桑树带回部落栽种,培育蚕,就如江言说的一样,蚕吃了桑树的叶子就会长大,可生长的规律桑族人还未掌握,想当面跟江言请教。
闻言,江言去见了桑族派来的兽人,这次来的依然是之前那位老者,还带了几名身强力壮的年轻兽人,抬了几个木车的甜根送来。
老者看见江言,态度热切几分。
“言,果真如你所说,把桑树带回部落,将蚕养活了。”
他们还收获了蚕虫充接出来的茧。
桑族老者向江言发出部落的邀请,从蛇族去桑族领地,来回不过两日,速度快的话一日即可往返,江言想多找些事情分散注意力,便应下。
他看向族长,族长道:“撒特德带你过去。”
不久,兽人出去带话,中途结束巡视任务的撒特德返回。
江言未和桑族派来的老者一起过去,以撒特德的速度,他们说不定还能在对方之前去到。
山洞内,江言把要带的东西装进书包,水壶,干粮,水果,连林卡给他做的弩机都塞进书包里,多带了件外套。
他又往洞里多添了些新鲜草料,出发前,特意让阿岚过后两日帮他往羊舍里添草料。
佩奇围着他脚边拱,似乎知道他们要出门,企图跟去。
江言摇摇头,道:“佩奇是个好狗子,家里需要你看着,等我和撒特德忙完,回来后给你炖肉吃。”
哄劝两句,又给了承诺,佩奇便听明白似的,退到边上晃着尾巴看他们忙,直到目送撒特德抱起江言离开。
大狗跟着跑了会儿,跟不上巨蟒的速度了,方才停下。
离开蛇族部落的范围,山野到处都是重新焕发新叶的树群,再远些,树冠变得愈发高大,宛若巨伞,阳光从枝干树梢的缝隙里穿落,像一根根光柱。
周围的野兽再嗅到巨蟒的气息时都暂时散开了,他们途径的地方,十分安静。
撒特德瞥见几棵树结了红色的花,不有停下。
江言疑惑:“怎么了”
伴着话音,只见巨长的蛇尾绕上树梢,花瓣簌簌抖落,撒特德卷了一捧艳丽鲜红的花送到江言手边。
江言:“……”
他把花抱在怀里,捧不满,又舍不得扔,干脆选出一捆,往挂在撒特德右肩上的书包里塞。
他笑眯眯地问:“怎么突然想起送给我花啊?”
江言没什么浪漫细胞,但并不妨碍被撒特德的行为取悦到。
他在对方的怀里舒展着身体,抱着一捧花,眼前是倒退的苍葱山野,树条摇曳,伴着草叶气息和幽幽花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觉到了桑族领地。
撒特德放下他,花全都塞进书包里,挂在肩上。
江言揉揉惺忪朦胧的双眼,和出来接应他们的桑族兽人碰面。
“你们和卡塔长老分开走的?”
江言点点头:“他们还没到吗?”
桑族人摇头:“约莫傍晚。”
还有一个时辰左右日落才至。
江言跟着接待的桑族人走进领地,和上次来时看到的境况不同,桑族部落已然成了另外一种光景。
被蝗虫肆虐的部落正在有序恢复。
经过秋冬季两季的休养,桑族人用他们丰富的经验迅速耕养土地,划成种地的区域在今年开春种满农物,入眼即是大片的绿野。
领地内还开辟了宽阔的池塘,得春雨浇灌,池塘里水源充沛,漂浮着郁郁青青的水生植物,一群群达达兽在水里,塘边嬉水玩耍,啄啄虫子。
“言!”
江言循声望去,笑着招呼:“首领。”
萧佧看了眼旁边巨大的半蛇身雄兽,再看江言,道:“欢迎你们过来。”
“给你们准备了上次住的那间屋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桑族人很是听劝,今年耕种农物的同时,还发展了畜牧养殖,前不久意外寻到桑树和蚕虫,得江言提点,顺利移植和培育。
江言转头看了看撒特德,道:“我们先去歇一会儿,晚点想看看桑树和蚕。”
萧佧手指一处,道:“桑树就种在那儿。”
江言点头,示意明白。
他和撒特德去了之前居住的木屋,从书包里拿出一身比较轻薄的长袍,撒特德接过,化回人身后穿戴好。
小憩稍刻,江言喝了点瓶子里的水,递给撒特德,彼此分着喝完水后,便朝种植桑树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