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嘉渺心惊又肉跳,皮笑肉不笑,“先生早上好!”
门外的三人都穿着休闲的运动装,个个肩宽腿长,身材优越,但藏矜白在其中还是最为显眼。
一身浅色宽松的衣服,运动后的额发散落,一边侧头听着身边人的谈笑,一边用手按摩着手腕,一点儿不显年纪,配上那张天菜脸,就像刚打球回来的高中生。
其他两位鹿嘉渺不认识,也没仔细看。演好爱情本的专业素养之一,就是对选定目标时时刻刻专一,其他人他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果然,这个裹着被子赤着脚站在门内,还傻愣愣看着藏矜白的人,成功截断了谈笑声,将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宋元闵对这人的长相有些印象,加上昨晚得到的消息,是有个小男孩儿在藏矜白的房间待了一晚。
现在这衣衫不整地……他扫兴就不太好了。
“挺乖啊,”宋元闵视线从鹿嘉渺身上扫过后,冲着藏矜白笑笑,“那我就不打扰你雅兴了。咱哥俩晚上再好好聊聊。”
藏矜白没应声,似乎是随着宋元闵的视线才注意到鹿嘉渺——昨晚哭哭啼啼的小少年现在弯着眼站在他面前,又是这样满眼的期待。
仿佛真的一直在等他回来。
藏矜白对判断这个“仿佛”的真假并不在意,只是在看到滑落被子里露出的肩头和被子下摆没遮住的脚踝时,侧头对身边的另一位说,“去帮他找身合适的衣服。”
哦,鹿嘉渺知道了,那个戴着无框眼镜,像个冷面机器人一样的帅哥就是藏先生唯一信任的那个秘书。
而另一个,应该就是陆父今早在电话里说的约藏先生出去打球那位老总吧,两人关系应该还不错。
鹿嘉渺关系网还没理清,两人就走了。
藏矜白看他还愣愣望着自己,不知道在出神想什么,忽然俯身对上他走神的视线,笑着道,“你也早上好。”
“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鹿嘉渺连忙让路,他就说他不适合脑力思考!
多耽搁儿事儿啊你看这。
藏矜白每天的生活都规律又自律,运动完就是洗漱早餐。
他没赶鹿嘉渺,鹿嘉渺就裹着被子坚持不懈哒哒哒哒跟前跟后了大半天,终于让人注意到了。
藏矜白背靠着大理石吧台,一手拿着咖啡,一手曲在后面搭着,身上换了件宽松的单衣,才吹过的头发没有打理,闲散慵懒。
“你是想说什么吗?”他比鹿嘉渺高了许多,但说话时总会照顾人似的微微低头。
要不是鹿嘉渺提前看过剧本,真要被他这幅温润儒雅的样子给骗了。
但没关系,现在他就是鹿嘉渺选定的主角攻。跑路计划开展未半而中道崩殂,为今之计只能先苟着爱情本。
“嗯嗯。”鹿嘉渺顶着乱蓬蓬的头发用力点了点头,头顶呆毛还跟着晃了晃。
藏矜白好脾气问道,“想说什么?”
“想告状。”鹿嘉渺乖乖巧巧道。
“嗯?”
“这个。”鹿嘉渺从被子里探出一截细白的手,手上还有他那个破破烂烂命悬一线的小手机。
他微蹙着眉头,一脸严肃的把手机往藏矜白手上递,“他们让我吹枕边风,还让我找你要钱!”
江律彦进门看到的便是这一幕——老板手里的咖啡换成了一部违和的手机,那个早晨衣衫不整的小少爷踮着脚和他凑在一块儿,用被子里探出的并不灵活的手指指点点着什么。
一个带着自然的亲昵,一个像在无奈陪小孩儿玩游戏。
他老板虽喜怒不形于色,常年都是这幅温和易近的样子,但与他相交的人都会自己保持距离。
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任何形象都不过是伪装,再好的皮囊下,都是深渊。
难得有人敢借着这点肆意妄为。
“这个,这个,”鹿嘉渺把渣爹和坏弟弟发来的短信全翻给藏矜白看了,“还有这个。”
反正早晚也要被他们弄死,大不了谁都别活。
第一次有人把藏矜白的耐心用到极致,他的注意力不再落在那些可能藏着机密的短信上,反而观察起这个“大义灭亲”得异常认真的小少年身上。
十七八的年纪,喜怒都写在脸上。
哭闹、逃跑、揭底……做事从不深思后果。
不止露骨娇气,还……乱七八糟的。
“他还骂我,天天骂我。”鹿嘉渺踮脚踮累了,脚背绷紧的线条松懈下来,踩回柔软的地毯。
原主才被认回来没几天,陆家除了利用他搭线那几个消息发善心告诉他了,其他机密什么的,其实他都不知道。
现在翻到底了,其实有用的消息没两条,倒是满屏带脏字的骂人短信看得人肺疼,也难怪原主会被逼得惨死。
他越看越气,所以顺道小声告了状。
“他们对你不好?”没想到看见商业机密都淡定非常的大佬,听到鹿嘉渺那句小小声的告状后,竟然开口了。
“啊?”鹿嘉渺还有些愣地仰头看着垂眼看向自己的藏矜白,反应了两秒才蹙着眉点头,“非常不好。”
“打我骂我还利用我。”鹿嘉渺噼里啪啦一顿输出,像是借着这张嘴把原主受过的苦都吐出来。
藏矜白颇有耐心的静静听着,还是没理内容,只是在探究这小孩儿。
对“陆嘉渺”的生平知根知底,但性格截然不同。
似又目的,又能全盘托出。
藏矜白听他说得绘声绘色,看着不远处的江律彦点了点手表,示意会议快开始了,才适时打断,“想找我撑腰?”
鹿嘉渺的声音戛然而止,关于这个板块,他纯属情绪输出,没打算让他发挥作用。
但没想到……好像发挥了作用。
他小心翼翼问,“可以吗?”
藏矜白应,“嗯。”
“嗯嗯!”鹿嘉渺瞬间眼睛都亮了起来,重新踮起脚点开,脑袋凑到藏矜白眼前,麻溜点开信息回收站,“这里还有呢!”
“……”抱着衣服站了许久的江律彦:人生总有片刻,出现得不合时宜。
第一天就把事业文里最重要的马甲掉了个干净的鹿嘉渺浑身轻松。
反正事业线他也不会,不如直接砍掉,专心攻略藏矜白。
对了,在三分钟前,他刚刚知道了传说中的藏先生的全名。
来源——他那位唯一信任的秘书。
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位机器人秘书对他异常尊敬,有问必答。
“待会儿很多人都会去吗?”鹿嘉渺穿着江秘书精心挑选的小西装,好奇问道。
“有四十二位客人,加上携带的伴侣,不算太多。”江律彦回答得中肯。
“伴侣?”一听人这么多,鹿嘉渺再次掐断趁乱逃跑的想法,又把目标转移到他的主角攻身上,“每个人都会带吗?”
“一般都会。”江律彦一一回答,他对这位小少爷的资料了如指掌,自然知道他虽然是名义上陆家的少爷,但实际从小在贫民窟长大,对上流的交际之事自然不了解。
老板现在对他又似有兴趣,所以江律彦把需要知道的一些必备知识都科普了一遍。
“所以还会现场挑伴吗?”
“嗯。”本就是用于交际,有时候“伴侣”的位置不止是一时的搭档,还是利益站队的风向标。
“那我可以去吗?”这种舞会肯定有可多漂亮弟弟了,要是被人把他的攻给勾去了,那他还苟什么爱情??
“……”江律彦看着这小少爷满眼的期待,想起老板刚才问他那句话,用三秒判断后,“应该可以。”
江律彦经手的资料从不会出错,这也是他能在老板身边呆十多年的原因。
但,现在出现了位疑似出错对象。
一模一样的脸,熟稔的背景信息,还有可能凭空消失的“陆嘉渺”,都是谜题。
老板虽然只在今早打球的时候随意提了一句,但早上送衣服时有意引出的那些信息,都是对他的提点。
这艘船上利益纠纷错杂,老板才回国,有的是蠢蠢欲动的人,只是……目前风平浪静得让他也断不清是哪位的势力。
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再等等,等这位看似不聪明的“替身”露出马脚。
江律彦不愧是藏矜白的嘴替,他说可以去,没半小时晚会请柬就送来了。
这艘游轮造价九位数,载的却都是些身价难估的巨贾。请柬送出去了,邀约也就给到了。
藏矜白再衣冠楚楚,但只是表面和气,适当的礼节做到,不可能真的妥帖为鹿嘉渺解围。
自从早上一别,鹿嘉渺就再没见到过第二个人,没有赶他走,也没人找他。
他倒也乐得自在,舒服地睡了个午觉,起床后穿着江律彦准备的小礼服倒腾了一会儿,看着镜子里那张脸观察了一会儿才发现——他竟是身穿!
他左眼皮上、颈侧、胸口……那些小痣都还在,尤其是左胸口那颗小红痣,可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心头朱砂,在他的原著小说里描写得可诱人了。
这点让鹿嘉渺心情都好了不少,就算只是纸片人,他和陆嘉渺终究还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他接盘了陆嘉渺的人生,但幸好没连他的身体都抢走。
不然……陆嘉渺就真的从未存在过了。
八点一到,华灯初上,狂欢开场。
各国风情的音乐奏响,十九层游轮灯火通明,驶在海面上,宛若黑绸上放的夜明珠。
每一层都在金钱堆砌的世界里尽情狂欢,泳池、派对、香槟、美人,酒池肉林,溺于声色。
这里就像金字塔里划出的金字塔,那些为了依附陆家,吸食最后一点残血的人,在底层享受着附庸的狂欢。
而真正的主场在他们遥不可及的十九层。
十九层,通明宽敞的前厅,铺地的华贵软毯,几步一副的昂贵画作,身着高定礼服的男男女女伴着轻音乐闲谈,全然没有分秒千金的浮躁。
各怀心思的人推杯换盏,但眼神都有意无意注意着来处,等待着这场的宴会的主角。
人生地不熟的鹿嘉渺迷迷瞪瞪找了好一会儿路,好不容易踩点到了,没想到——他看着懒散站着的两个人时,左眼猛然一跳,直觉不妙。
他不知道陆家父子长什么样,但面前穿着白色西服那位,一看就想把自己生吞活剥。
果然,他退半步的动作还没开始,就被携风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陆嘉渺!”
那人叫住他后,几步走到他面前,眼里的火气从瞪圆的眼睛里喷出来,他一把揪住鹿嘉渺的衣领,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道,“小婊子,敢不接我电话,我看你和你那疯妈都活腻了吧?”
陆祈安本来就对陆嘉渺昨晚跳海威胁他这件事憋了一肚子火,要他真死了,陆家没送人过去,耽搁了什么老头儿肯定都怪他,虽然就算送过去了也是句见人就发抖的孬货。
但他没想到,这草包竟然真爬床成功了,他现在还记得今早陆慎接完电话那副开心又赏识的表情。
他妈的,不愧是婊子的孩子,生了张脸就是用来勾男人的。
都说藏家那位不近色,哪家没意思意思送过几个,但都无功而返,没想到倒让这废物草包得了。
要是他真攀附上了藏矜白,陆家以后还有他和他妈的位置吗?不得被这小杂种和他那疯妈拿去开妓院了?!
陆祈安越想越气,又加上一向恨不得跪地上听他话的陆嘉渺敢不接电话不回短信了,他支开他爸就在这儿等人,等的就是收拾他一顿。
晚宴虽然是陆家办的,但不是顶着个“陆”字的小猫小狗都能进。那个私生子连血统都是脏的,他有什么资格?
但陆慎非说,爬上了藏矜白的床,一张请柬算什么?
等看到鹿嘉渺真的握着张请柬出现在这里时,他的肺都快气炸了。
幸好他还留了后手,他把霍斯免留下来了。
两人再怎么说也是同班同学,而且藏矜白回国,对陆家是救命稻草,对其他人可就不是了。
霍斯免自小在藏家的锦衣玉食里长大,能接受到头来一颗子儿都分不到吗?
“陆祈安,”忽然,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一直曲腿靠在墙上穿着懒散西装的少年掐熄烟道,“一根烟的时间到了。”
“我警告你,”短短片刻,陆祈安的表情就像演了一场宫斗剧,最后才为了维持少爷体面似的松开了鹿嘉渺的衣领,看着被吓得呆呆愣愣的鹿嘉渺满意道,“你最好在这儿等着我,等晚会结束我心情好,或许能少给你玩儿几个花样。”
啊啊啊——
鹿嘉渺是真的被吓到了,他的纯情剧本里哪有这些?
那个人就像荆轲刺秦王似的,目眦欲裂地就冲过来揪住他了,揪住他后也不说话,就盯着他一顿恶毒眼神输出,一分钟不到的时间,表情就像演了一场宫斗剧一样。
仿佛在想用什么方法弄死他又快又惨。
而且周围分明那么多侍应生,所有人却都当没看到似的。
果然,在事业文里,权利即一切。
他这种丢海里都不会有人知道的……
鹿嘉渺又觉得没意思了,他的挣扎有用吗?他的爱情有用吗?
没有的,他还是会被万恶的资本家丢海里喂鱼。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果然,又觉得自己要死的鹿嘉渺,在陆祈安直起身准备离开的瞬间,也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然后在陆祈安错愕的眼神中,把他的温莎结扯了下来,丢到地上,恶狠狠地踩了两脚,还恶狠狠地盯了回去,“说话就说话,为什么要扯衣领子?你不知道这种蓬蓬花很难理的啊?”
鹿嘉渺穿的就是件白色胸前带叠花的小衬衣,塞进修身西裤里,像个小王子一样。
他觉得这套衣服好看,出门前特地在镜子前小臭美地理了许久。
现在真是气死鹿了。
“你!”陆祈安几乎瞬间被点炸了,他觉得不是陆嘉渺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原来恨不得跪地上给他舔鞋的小婊子竟!然!敢!扯!他?!
他瞬间不想维持什么风度了,咬牙切齿就又想去抓鹿嘉渺。
鹿嘉渺下意识往后一退——一下就贴在了一具温热坚硬的胸膛上。
他下意识往后仰头一看——“先生!”
他的主角攻!
他的救命稻草!
那瞬间鹿嘉渺仿佛世界都被点亮了,他又觉得他能活了。
“嗯。”藏矜白没看几秒小孩子打闹,就看到鹿嘉渺跺别人温莎结那两脚。
“需要换条领带吗?”所以他颇为绅士的问脸还胀红着,但愣住不敢说话的陆祈安。
“啊……哦哦。”陆祈安没想到藏先生会主动跟自己说话,顷刻换上笑脸,还微不可查地睨了鹿嘉渺一眼,一副,你看你算什么东西,藏先生还不是先跟我搭话的得意表情。
“多谢藏先生。”陆祈安接过跟在藏矜白身后的侍应生递来的新领带,恨不得立马系上,跑到他爸面前秀一圈,让他看看正统和私生子之间的实力区别。
但他还没嘚瑟够呢,就听藏矜白朝更远处开口,“小免,把人带进去吧。”
“??”这是嫌自己在这儿丢人现眼??
大人物说话总显山不露水的,陆祈安一下愣了。
霍斯免就知道他是个丢人玩意儿,他只不过是对昨晚能在藏矜白房里留一夜的人感兴趣罢了,现在看了也不过如此,就是只气急了会跺领结的兔子。
他懒洋洋地掀眼,叫了声“哥”后转身便走了。
鹿嘉渺就看着短短几秒的豪门风云,自觉恋爱本里所知还是太少,以后还有长足的进步空间。
他到时候也要学这种让人如沐春风的阴阳怪气。
他现在对自己选定的“攻”实力越发敬佩,心中的攻略势头也异常强烈。
藏矜白抬步往前,他就握着自己的请柬跟了上去,晚会上那么多人,他不一定是最漂亮的,更一定是最有地位的,但他一定是“最喜欢”藏矜白的。
“先生……”进门后鹿嘉渺趁着人还没拥上来,小声问道,“待会儿我可以和你待在一起吗?”
“嗯……”藏矜白似是思考,然后侧目看着他舒眉笑道,“你不是会很多花样吗?”
“!”鹿嘉渺深觉受到提点,在进入内室的瞬间,一把挽住了藏矜白的胳膊。
“!!!”垂头丧气握着领带跟进来的陆祈安,刚好看到两人有说有笑这一幕,气得差点心脏病发作!
“THRONE”——陆慎斥资十位数打造的全球最大海上狂欢岛,此刻正酝酿了有史以来最盛大的晚会。
陆家的诚意明显,不遗余力把奢靡推到高峰。
赤道的星辰明显,香槟洒进海里,顶层露天甲板上,围坐着的西装革履解开伪装,溺进夜色。
鹿嘉渺才过内厅,就被眼前奢靡的场景惊到了——方才在前厅还衣冠楚楚的大贾小姐,此刻随意勾搭在半围沙发上,长裙西服混得分不开,玻璃栈道外的露天泳池,男男女女左拥右抱,嬉嬉闹闹……
玫瑰踩碎在软毯上,穿着特别的少年少女跪坐在这些金字塔尖的人脚边,抬抬指就能被叫到任何人身边。
鹿嘉渺下意识把搭着藏矜白的手握紧了些,像抓救命稻草似的。
他这样的身份不可能成为上座之人,一不小心还会成为上座之人的玩具。
“矜白来了?”宋元闵推开怀里喂阳光玫瑰的小男生,起身朝藏矜白走来。
一直与他谈说着的陆慎也回神,看到鹿嘉渺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比阳光玫瑰还灿烂,“藏先生。”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陆慎抢在宋元闵之前递上一杯红酒,“小袅也是,怎么耽搁先生到现在。也十八了,不是家里惯着的小孩儿了,玩归玩,别耽搁大人的正事。”
句句是父子间的玩笑,句句又带着炫耀。
果然,在场的目光瞬间集聚到了陆慎小儿子身上——听说是个红灯女生的私生子,因为生在正统前,陆家好几次都想弄死,得亏他有个想往上爬想疯了的妈,把命给保住了。
这些放平时也就是豪门太太间的茶点谈资,但现在,麻雀飞上来了。
姣好的皮囊,穿着也简约得体。虽然眼神一直飘忽着观察周围,但看不出半分怯弱,反而显得有些纯真空灵。
与传闻中大不相同。
这次藏家继承人回国,能让京都商圈翻个天,谁都想不遗余力在这场洗牌里捞点好处。
没想到陆家能从下三路把好处捞到了。
陆慎又随意攀谈客套了几句,正准备邀请藏矜白入座,就听一声带着愤怒的,“爸!”
陆祈安在旁边站半天了,一直等着陆父三言两句给他也搭上话,但老头子仿佛把他当透明人了,言语间就会扯那个卖屁股的私生子。
他妈的他才是陆家的继承人,陆慎以后是看他吃饭,不是看那个漂亮草包。
“小安来了,怎么不和哥哥一起?”陆慎敷衍而过,“刚好,去西座聊,听说藏先生喜欢天文,那里看星星可再合适不过了。”
“爸,他也去吗?”陆祈安鄙夷地看着只会依附权贵的鹿嘉渺道,“我只排了客人们的座位,其他人塞不下吧。”
“那你就先去找斯免玩儿,”陆慎装听不出,但心里火气已经蹭蹭往上升了,见过不知场合的,没见过这种时候还敢耍小少爷脾气的,他压住怒气,扯扯嘴角道,“小孩子之间话题多,大人说话的时候就别掺和了。”
“可他——”陆祈安在陆慎的眼神下闭了嘴,一晚上的气都够他再燃一艘游艇了。
霍斯免也是,这他妈都抢他家门口了,怎么还有心情搂着小鸭子喝酒!
鹿嘉渺全程看着他们一句话三个意思的聊,几步路就收获了万箭穿身一般的目光。
他轻轻扯了下一直没怎么理他的藏矜白衣袖,待他侧目过来时,鹿嘉渺轻轻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不占位置,也不吵不闹。”
“先生,我想跟着您。”他小心翼翼地眨了下眼,“您别丢下我。”
星光在藏矜白身后,也在鹿嘉渺眼里。
藏矜白难得沉默了两秒,随后笑了下便转头继续与他们说话去了。
鹿嘉渺没指望一晚上就能让藏矜白对他怎么,但感情贵在持之以恒,锲而不舍。
只要他够黏,他就不信陆家能把他从藏矜白身上撕下来吃掉。
西座独辟了一圈,两座半圆白色沙发,铺开的白色软毯,连桌上都放着雅致的花。
果然是为藏矜白准备的座位,干净得像他的人一样,不染颓靡。
皮鞋踩过软毯,藏矜白落在在独座的主座上,余光无意落在谈笑之外一直安静跟着他的小少年身上,正准备叫江律彦把人领下去,找个地方安置下。
才抬手,忽然腿上一热——这小孩儿竟学着宋元闵身边那个,也乖巧地趴在了自己腿上。
“……”藏矜白垂眼便是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乖乖巧巧地枕着手臂靠在自己腿上。
细白的手腕搭在西装裤上,侧放的腿露出一截细瘦的脚踝,乖巧穿着的白袜,学生样式的小皮鞋,同样的姿势却没半分其他意味。
说不占位置,真就只乖乖趴在他腿上。别人还能趴出几分暧昧旖旎,他却像只回窝的猫。
藏矜白向来对这些花样无多兴趣,送来的人没有留过夜的,更没有有机会趴上腿的。
现在腿上软乎乎枕了一个,宽大的衣领露出细长的脖颈,人比看着瘦小,趴着的动作让蝴蝶骨撑起薄衬衫,看上去瘦小脆弱,像个只能依附自己的小动物。
露骨娇气上有添上了几分可怜。
怎么什么手段都会些?
藏矜白目光落了两秒后,抬抬指,让人搬了把软椅过来。
鹿嘉渺开始还觉得趴人腿上是什么封建恶习,现在看着就摆在自己眼前的各种玲琅满目的餐点,再摸摸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的肚皮,只觉得有个天然靠背,毯子也软乎乎的,高度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到糕点吃,简直不要太完美。
他懒散悠哉靠着藏矜白,瞄准一块枣糕,正准备出手,就听头顶传来声音——
“坐着。”藏矜白垂眼看着被才探出手就被抓包后按住暂停键的脑袋,无奈道,“哪儿学的坏习惯。”
这句“坏习惯”成功把趴人腿上的都吓得坐了起来。
鹿嘉渺颇有些可惜,但人在江湖飘,哪能不失糕。
饥饿是一时的,生命是可贵的。
他一顿自我安抚后,双手搭在腿上,异常乖巧地坐在藏矜白旁边。
他坐的是个比藏矜白的独座沙发稍矮些的软椅,雕制精美,绒面软垫,衬得他活像个坐在皇帝身边的太子爷。
“太子爷”向来任务重大,鹿嘉渺也不例外,校园文里没这样的大场面,很多应酬上的东西他都不会,就学着别人,别人倒酒他就倒酒,别人拿糕点他就拿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