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还未落,就听鹿嘉渺很轻很轻地说,“我好疼啊……”
藏矜白的手骤然一僵。
鹿嘉渺又睡过去了。
他偶尔梦到自己被压死了。
偶尔又梦到落海。
乱七八糟的混在一起。
这些梦让鹿嘉渺又开始应激,觉得身体像被拆散了一样,难受得冒冷汗……
他动动嘴唇,试图发出一点求救的声音,但世界还是那么寂静……
就像小时候在福利院生病硬挨时的每个夜晚,只有疼痛和没人回应的求救……
只是忽然,难受的地方被覆上了温热的温度,有人用掌心轻轻帮他揉开了那团搅起来的疼痛……
鹿嘉渺再睡醒已经第二天中午了。
他从来到这个世界还没生过病,骤然病了还遇上了意外。
过度紧绷的神经和身体状况让他报复性睡了很久。
后半夜他一觉得哪里疼就有人帮他揉揉,后来竟然没再做噩梦了。
最后一场梦就是十分钟前,他梦到自己的小蛋糕被人吃了,哼着哼着一下就醒了。
骤然睁开的瞬间还有点儿茫然,但他睡得好,醒来只盯着天花板缓了缓神,便反应过来自己在医院。
他的意识最后,是先生来了……先生。
鹿嘉渺下意识想找人,只是还未来得及转头就感到什么轻轻覆上了肚子。
熟悉的手掌贴着那块皮肤,轻轻揉了揉。
藏矜白好像没发现他醒了,声音很轻问道,“这里疼吗?”
藏矜白似乎只是配合他的梦呓,不需要他的回答,帮他揉揉肚子,掌心又慢慢移到其他地方。
鹿嘉渺每次哼唧完疼就会又陷入昏睡,但如果藏矜白揉揉他,他的眉头就会渐渐舒下来,安安静静睡上一会儿。
贴在身上的温度熟悉又温暖,鹿嘉渺很缓很缓眨了眼,才慢慢侧过脸。
藏矜白的眼神很专注的落在手掌贴着的地方,直到听到了那声熟悉的“先生。”
鹿嘉渺的声音还有点儿微哑。
藏矜白的手上动作微顿,眼神抬起些,落在他眉眼间,过了良久才应道,“嗯。”
不知道为什么,鹿嘉渺总觉得先生的状态不对。
他猜先生应该是被他吓到了。
毕竟他那样真挺吓人的。
“先生,”鹿嘉渺又唤了他一声,在藏矜白看向自己时对他弯弯眼道,“早上好啊。”
他本想大声些,但睡了那么久,身体和声音都软软的。
“嗯。”藏矜白终于稍稍舒眉,也对他笑道,“早上好啊。”
“我做噩梦了,”鹿嘉渺缓解着气氛,全然没注意到他说出这几个字时藏矜白骤然暗下的眼神,“我梦到有人抢我小蛋糕。”
“小蛋糕你知道的吧?”鹿嘉渺微仰着头看着藏矜白,眼睛慢慢泛出光亮,“就是你上次带给我那种。”
刚才他做了个有关末世的梦,一大群丧尸一言不合就开始抢蛋糕。
他咬不过他们就在旁边看着干着急。
现在醒来清醒了点儿,但还是想吃小蛋糕。
先生上次买的小蛋糕没有了。
“那种啊。”藏矜白看着鹿嘉渺一点点像枯萎后成长起来的小苗,摸摸他头发,温柔道,“先吃药。”
“……”
西药都不算太苦,但鹿嘉渺觉得卡嗓子。
他吃到最后一颗还觉得第一颗都没咽下去,就坐在床头长大嘴巴给藏矜白看,“啊——”
他含糊道,“先生看看下去了吗?”
藏矜白垂眼看着他,从醒来后状态越来越好,精力稍稍恢复便又有点儿闹腾的势头。
“啊——”鹿嘉渺一直没听到回答,就凑在藏矜白眼下又“啊啊”了两声。
这小孩儿的伪装从来都不太好,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闹腾只是怕人担心。
但……过大的病号服罩在他身上,即便他再怎么想表现得寻常,看上去依旧苍白又脆弱。
藏矜白抬手又摸摸他柔软的头发,“很棒。”
鹿嘉渺闭上了表现的嘴巴,“那能奖励小蛋糕吗?”
鹿嘉渺吃完药没一会儿就有点犯困,藏矜白承诺会等他睡着去给他买小蛋糕。
迷迷糊糊快睡着之前,鹿嘉渺才想起来问,“我小猫呢?”
“在剧组,”藏矜白守了鹿嘉渺一夜,半步没离开过,他现在坐在床头,指腹轻轻抚着鹿嘉渺的眉心,像在哄他睡觉,“很安全。”
可能在噩梦里就是这么睡着的,鹿嘉渺被摸得更困了,浅浅打了个哈欠,眼睛眨得很慢,“我平安符呢?”
“戴上了。”
鹿嘉渺摩挲着果然摸到了脖子上的平安符,安心了一点,彻底进入睡意,睡着前还在小声问问题,“我小石头呢……”
等鹿嘉渺睡着,藏矜白才起身。
鹿嘉渺病得急,就在滇西住院,只是住的是藏家在这边的私人医院。
医院顶层的会客室里,没有开灯,黑暗偌大的空间里,只有那块巨大的屏幕放着白光。
周正听说藏先生放他进去了,几乎是软着腿脚敲的门。
藏矜白请的私人侦查队把他埋回去了,他三小时前才被赶到的当地救援队就出来。
他从一出来就打听到了鹿嘉渺安置的医院,想赶来谢罪。
他知道人不会出什么事,可能只是受到了点儿惊吓,开始一直被拦在门外,现在听说藏先生肯见他了,一身泥污却半点不敢耽搁一秒,忙跌跌撞撞赶上了顶层。
只要见面,就一定会有转机……一定会有转机……
“藏、藏先生……”藏矜白坐在屏幕左侧第一个位置,听到有人敲门进来,微微转身,“坐。”
他的反应太冷静了。
冷静到……让人以为他只是在谈一项很正常的商务。
但不知道为什么,越是这种平淡冷静,越莫名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周正小心翼翼坐在了正对屏幕的最后一个位置,和藏矜白之间隔着的距离成了他最后的安全防线。
他手不安的磋磨着裤子,好半天才找回声音,“藏先生,钱、钱我会尽快还上……我一定会尽快……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周正的声音带着不安害怕的颤抖和哭调,“藏先生,您就看在小鹿平安——”
“先看点东西。”藏矜白漠然看着他,终于出口打断。
未等周正回答,屏幕上的白光骤然变成了更暗的红绿相间的折线图。
周正抬眼看过去,几乎一秒瞳孔骤缩——这是他投资的那几个项目的股市图!
他还未来得及猜测什么,嘴巴才张开,第一声声音发出的瞬间,整个屏幕上的项目几乎在分秒之间跌到了谷底……
他失去了好几秒的知觉,然后在反应过来后过激叫了起来,“啊——!”
他跌倒下座,朝藏矜白爬去,“藏先生这是我的命啊,我会赔死的,你饶了我一次吧绕我一次……”
他之前欠了高利贷,本来是想用挪动的钱挣一笔还上的……但谁也没想到会在那个小房子上出了问题。
当初藏矜白投几千万,只是因为听说鹿嘉渺在这边的拍戏条件辛苦,让给他安顿好……如果他不贪这点小便宜,早点建个房子……
周正一边检讨,一边痛哭流涕,“藏先生……我赔不上那么多钱,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赔不上吗?”藏矜白垂眼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人,语调慢条斯理地像在帮他想办法,“我帮你跟之前债主借了一些,希望能解你的燃眉之急。”
周正听到这句话后,几乎瞬间瘫软了。
那么多钱那么多钱……他真的会被那些高利贷打死的……
他终于懂了从废墟爬出来时藏矜白那句,“应该不会那么轻松了”……
他用那笔他挪用的钱,把自己活活逼到求死不能。
等周正回神时,整个会议室只剩他一个人了。
藏矜白接过派人领来的小猫和买回的蛋糕,还未进入电梯,就有人跑出来说周正跳楼了。
藏矜白摸摸小猫脑袋,看它用爪子扒拉自己,确认它的健康程度,淡淡问道,“死了么?”
“没、没……掉在防护层了,但、但多半残了……”这人没跟过藏先生,是临时助理,单被今天这一件事已经吓得失魂了。
他见藏先生仿佛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随口道,“丢远点。”
藏矜白没出去多久,两小时不到,鹿嘉渺凭着药劲也没睡太久,他这两天脑袋都快睡成糊糊了。
面对面前的一众查房医生,他抓着被子,像念书时被点名提问的差生,脑袋都不敢抬起来。
听到开门身后出现的熟悉脚步声,他才像活过来了一样,骤然抬起头。
“藏先生。”医生们问好后让道,顺道说了说情况,“高烧退了,身体再养个两天也差不多能恢复,就是应激方面……”
“嗯。”藏矜白适时回应,“麻烦了。”
鹿嘉渺一直呆呆坐在床头,刚睡醒就被提问,看上去有点愣愣的。
等藏矜白走到他眼前,他才抬起那张苍白的脸问他,“还要打针吗?”
病号服在鹿嘉渺身上显得很空,病了两天,说话动作都更软了些。
他的头发软软遮在额前,抬起眼来看人时,又脆弱又乖。
藏矜白的手停在他脸侧,不易察的停顿后才贴上鹿嘉渺的脸颊,“不打。”
鹿嘉渺喜欢藏矜白的触碰,尤其是在生病以后。
他会变得脆弱一点,也会黏人一点。
他把脑袋歪歪,脸颊顺势贴着藏矜白掌心,轻轻舒了口气,小声说,“我看到这么多医生,还以为要打好多针。”
“不会。”藏矜白用指腹摸摸他脸颊,“他们只是来看看,很快就走。”
刚从都城被调来的特级医生们:“……”
“啊,我们就是定时查房,醒了就好,”有个懂的,揽着隔壁医生的肩,“人醒了就好,我们去查下一间。”
等医生出门,鹿嘉渺马上直起脑袋,还倾身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确认人走了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刚刚他们问了我好多问题,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一个没答上来。”
鹿嘉渺没正式住过院,就连上次出车祸,也只是应激治疗,第一次见这种阵仗,可把他吓了一跳。
作为学渣,他对提问也有应激反应,尤其是被那么多人围观着提问。
那几分钟,他觉得自己无助极了。
“他们不专业。”藏矜白安慰他。
“还是专业的。”鹿嘉渺转回头,把两只手软塌塌伸到藏矜白眼下,“我打针了。”
“嗯。”藏矜白接住他的一只手,摸摸他细瘦的指节,“很勇敢。”
“那么勇敢有什么奖励吗?”鹿嘉渺用搭在藏矜白手里的手指挠挠他掌心,“小蛋糕啊小饼干啊巧克力啊什么的,这药水好奇怪,打完嘴巴是苦的,医生说要适当吃糖。”
“是吗?”鹿嘉渺的精神比下午又好了许多,看向人的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藏矜白用指腹轻轻抚抚他手背上遮住针眼的肤贴,“看来他们的确不够专业。”
“……”鹿嘉渺有些失望的低下头,一眼就看到了藏矜白口袋里的小猫和手里拎着的小蛋糕。
他一边去捞喵咪,一边不吝夸奖,“先生您可真好!”
烧彻底退下去又睡了那么久,鹿嘉渺的状态除了有点虚弱,精神头儿足得很,抱着猫咪吃了一小块蛋糕,心满意足地准备下床洗漱。
他不闹腾,比往常还要乖一点。
脚正准备踩在地板上,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把鞋穿好才站到藏矜白面前强调道,“穿鞋了穿鞋了。”
“嗯,”藏矜白摸摸他,“很棒。”
这次醒来后,鹿嘉渺总觉得哪里有一点奇怪。
他才发现,先生不知去了哪里,身上带着一身寒气。
他还是如往常一样回应鹿嘉渺的每个问题,就连回应时的动作都一样,甚至还更亲昵一些,总爱摸摸他。
但鹿嘉渺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他仰头静静观察着藏矜白看向自己的眼神,这种感觉就像是……先生的这些反应只是根据以往经验伪饰出来的一样。
藏在这种伪饰背后的,是鹿嘉渺已经许久未见的……毫无情绪的深渊。
鹿嘉渺没表现出来,弯弯眼道别后就去洗漱了。
回来也依旧开开心心钻进被窝,还拍拍身边的空位,“先生睡吗?”
藏矜白用指尖擦掉他鼻尖粘着的水珠,“还不睡。”
鹿嘉渺想起今早自己一醒时就贴在腹部的温度,知道藏矜白又打算守他。
“睡吧。”鹿嘉渺挪挪,又挪出一点位置,“我想和你一起睡。”
藏矜白静静看着他折腾。
从今天醒来,鹿嘉渺就发现先生总爱这么看他,眼神在那瞬间没什么情绪,冷静得像在思量一件物品。
但他最后还是妥协上了床,他坐在床头,却没睡下,在翻看一本有些泛黄的小书。
鹿嘉渺搂住他,把脑袋枕在他腰腹蹭了蹭,吸引注意力。
藏矜白把书换到另一只手,用手顺开他额头的发,鹿嘉渺的头发未吹全干,手指插入发间,柔软还带点点点潮意。
他垂眼看着仰躺在眼下的鹿嘉渺,许是刚生过病,黏人得厉害,“怎么了?”
鹿嘉渺看着书封上他不认识的文字,这本书他睡醒就在床头看到了,他就这么和藏矜白聊天,“先生,这书是讲什么的啊?”
藏矜白一下一下顺着他的额发,把他的眉眼露出来,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才说,“祈福。”
藏家有一些很古老的传统。
中药、平安符、祈祷……
鹿嘉渺从不认为无所不能的先生会信这些,所以听到藏矜白说出“祈福”时,他只觉得心脏被骤然捏了下。
他知道先生为什么总在看他,也知道为什么那眼神之下没有情绪。
他吓到他了。
鹿嘉渺安静了一会儿,忽然缩回脑袋,平躺在床上,“先生。”
藏矜白侧目看他。
鹿嘉渺就这么仰看着他,“给揉揉肚子呗。”
藏矜白只垂眼看着他,并无动作。
“揉揉呗。”鹿嘉渺故意眉头一皱,哼唧一声,“哎呦,好疼啊~”
鹿嘉渺边哼唧边拉过藏矜白的手,塞到肚皮上,“先生给揉揉。”
掌心之下是柔软温热的皮肤,藏矜白知道鹿嘉渺是在撒娇,虽然不知缘由,但还是轻轻帮他揉了揉。
“上面也揉揉,”鹿嘉渺指挥道,“肋骨也挺疼。”
“胸口疼胸口疼,再往上一点。”
藏矜白的手掌又耐心往上些许,掌心离更隐秘的地方只有分毫。
鹿嘉渺还在小声指挥,“再往左边一点儿。”
“鹿嘉渺,”衣服随着手上动作一寸寸被撩起,露出更多雪白的皮肤。
藏矜白终于开口,垂眼看着一直哼哼唧唧的鹿嘉渺,“你在玩游戏吗?”
“你摸到了吗?”鹿嘉渺却忽然打断了他的提问。
把自己的手掌隔着衣料轻轻覆在他的手掌之上,像带着他感受什么。
“体温,”鹿嘉渺微仰着头看着他,“心跳。”
手掌停在了鹿嘉渺引导的位置,掌心之下,是透过相触皮肤传来的属于另一个鲜活生命的体温和心跳。
“扑通——”
“扑通——”
轻缓却明晰。
藏矜白看着鹿嘉渺,光柔柔和和洒在他脸上,他望向自己的眼神生机又明亮,不再是那个灰败又脆弱的身影,仿佛一点点泛活起来。
“我没事的。”鹿嘉渺看着他,掌心之下的胸膛会随着他的呼吸吐字轻轻起伏,“我只是生了一个很小很小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
“我会好好的,”鹿嘉渺说,“你不要害怕。”
第57章 腿心
鹿嘉渺带着藏矜白掌心走过的每一寸,温度、跳动……都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他好好的。
藏矜白目光落在他眉眼,瞧他对自己微微弯着眼。
从鹿嘉渺在他怀里瘫软下去那一刻,他就在思考,如果这就是鹿嘉渺预告的消失的话,他要怎么把他留下来。
他知道他只是生了一个很小的病,也知道他很快会好。
但当他在自己怀里一点点失去生气,苍白地躺在一个满是药水气味的空间,说自己疼的时候……
忽然把藏矜白又从那么有温度的世界剥离出来。
他带给了藏矜白温度和色彩,当他一点点枯败,整个世界便又变回了机械又死寂的运转。
他这两天总这么看着鹿嘉渺,像在看一副定格的画作,也像看一个珍藏的标本。
他在想怎么让他好起来,不再脆弱又苍白,也在想——他梦呓时候说的“我要消失了……”到底是什么。
他又开始无比理性的去看待鹿嘉渺,看他的闹腾、安慰和撒娇,在想他那些欲言又止的话里的秘密。
幼时的记忆太遥远,但这种覆辙重蹈的失去,足够让他从情绪的温床里脱离出来,回到自己更擅长运作的领域。
他怕吓到他,用习惯中有温度的方式去对待他。
鹿嘉渺聪明了许多,好像看出了些什么。
但他只是袒开胸膛,让藏矜白摸摸他的体温和心跳,用一下一下鲜活又温热的触感告诉藏矜白,他好好的啊。
他没有消失在那场大雨里,他还好好的在藏矜白眼前。
他慢慢把藏矜白灰败的覆辙重蹈,点活成失而复得。
藏矜白垂眼看着他,等鹿嘉渺的胸口把掌心暖热,才开口说,“睡吧。”
鹿嘉渺躺平睡不着,贴在心口处的手掌抽离,帮他把衣服拉下来,手摆到正确的位置。
他就盯着天花板眨巴眼睛。
他只是试一试,他知道一个很重要的人出了意外,不会那么容易平复下来。
尤其是先生……他曾在意外里失去过最重要的人。
鹿嘉渺不知道自己的方法是否凑效,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方案B……床头灯不知什么时候关了,身边有人睡下。
鹿嘉渺才准备侧身,就在黑暗里被人拥入了怀抱……
这是藏矜白第一次这么主动地抱他,比起以往的温柔触碰,都更用力些。
他抱着他后便不再动了,没有摸摸他,也没有吻他,就像睡着了。
但鹿嘉渺知道,自己的安慰有效果了。
他听得到先生的心跳,鹿嘉渺手穿过藏矜白腰间,也回搂住他,然后用柔软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他,贴在他心口位置又重复了一遍,“先生,我会好好的。”
说完鹿嘉渺便闭上了眼。
过了很久很久,在他迷迷糊糊要睡着前,才听到了黑暗里穿来的一声很轻的回应。
一夜温情的后果就是鹿嘉渺因为被抱得太紧,又不敢动,睡得有点落枕,脖子疼。
他趁藏矜白去洗漱了,自己用手捂着揉了揉……嘶,不能转动太大角度。
鹿嘉渺盯着隔壁温度尚存的泛皱的床单,忽然想……抱得紧一点儿都那么疼的话,但要是谈恋爱了他会不会下不来床啊?
鹿嘉渺盯着个床单就能发好几分钟的呆,还是听到藏矜白洗漱出来的开门声,才吓得脸一红,欲盖弥彰地扯过被子把藏矜白睡过的地方盖住。
藏矜白看他又埋着个脑袋从自己面前匆匆走过,一时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鹿嘉渺到了洗漱间关上门,才轻轻舒了口气。
他看着镜子里脸颊泛红的自己,用冷水拍了拍。
也不能怪他突然变黄,而是,他有了一个新的打算——他决定和藏矜白谈恋爱。
时间暂定为礼物交付那天,毕竟他现在大病未愈,需要稍作调理。
今天鹿嘉渺就能吃能睡的了,如果不是中午剧组的人来开他,他甚至一度跃跃欲试回去拍戏。
毕竟拍完戏他就能回都城,挑选一个浪漫的地方,履行当初自己的承诺——给先生名分。
但是现在,几个一米八大高个站在他床头垂着头,一句“大哥”出来,可没把鹿嘉渺吓一跳。
“我叫杨浩。”当初在背后说鹿嘉渺那个小伙子递出一捧花,其他人陆陆续续拿出果篮营养品,放在了置物桌上。
一声声自我介绍听得鹿嘉渺糊里糊涂,一个没记住,只有一个叫图湖湖的,名字比较特别,他记住了。
是那个有点儿胆小的小姑娘,没想到出来了那么开朗。
“之前是我们不好,听信谗言,挺对不住你的,”杨浩说,“这次患难见真情,我们都、都很感动。”
“以后我们都是你唯粉,”隔壁有个哥们儿应和道,“你火了,我们就用之前嘴碎的能力去帮你怼黑粉,保准以一敌百。”
这个玩笑开得让鹿嘉渺笑了笑,“那么厉害?”
“那、那当然了!以后大哥的事儿就是我们的事儿,招呼一声,绝对不含糊。”大家没想到鹿嘉渺会那么容易就冰释前嫌了,毕竟他们这几天内疚得不行,小蛋糕吃进肚子了,想起之前说过的话是睡着想起来都要扇自己一巴掌的程度。
“这样显得我好像黑老大啊。”鹿嘉渺坐在病床上,脸色还有些白,病号服也衬得人很瘦弱,让一众人看得更内疚了,鹿嘉渺笑着和他们开开玩笑,“以后还是就叫我鹿嘉渺吧,当然,有事我肯定会招呼你们的,毕竟你们可吃了我最喜欢的小蛋糕。”
大家愣愣后都笑了,病房里的气氛也从开始的拘谨凝重变得温馨起来。
他们其实都没啥事儿,不然也不能半天就做好检查,今天就全员来看望鹿嘉渺了。
但这种事儿只有经历的时候才懂,人人自危的时候,那块蛋糕就是一辈子的情分。
他们围了鹿嘉渺聊了一会儿,让他好好休息,谁敢催工他们就全体罢工抗议。
还是藏矜白回来了,大家才一下安静下来。
图湖湖小声说,“放心,我们嘴严实得很。”
然后拉着众人走了。
鹿嘉渺看着他们离开,热闹的病房安静下来。
对他们的道歉示好鹿嘉渺其实没多大感受,就像他之前觉得的,当时只是觉得生命很重要,没想换取什么。
而且他也从没想过和这些人计较这些,因为生在这个圈子,本就流言真实参半,他们的随波逐流不过是圈子里的一个小缩影而已。
“我来看看谁家的小宝贝那么善良啊。”鹿嘉渺一直以为只有先生来了,直到先生身后冒出了声音,转角处走来了一个穿着张扬的人。
鹿嘉渺用了好几秒钟才把眼前这个穿着花衬衫烫着半长卷发,一身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和之前的白大褂结合起来,“兰医生!”
“哎哟哟,难为还记得我呢。”兰荻走到鹿嘉渺床前,也在他床头放了束花。
一束新鲜又漂亮的香槟玫瑰。
鹿嘉渺抱歉笑笑,诚实道,“差点儿没认出来。”
毕竟兰医生在医院里和现在的反差也太大了。
“我这接的私活儿,”兰荻意有所指,“旅游玩到一半就被喊过来了,医生之魂还没来得及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