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止将视线放低, 又放在厉沧澜紧握着他的手上——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松了松手,握这么紧,这算哪门子的“假模假样”?
但白止还是悄悄覆了上去,与厉沧澜的手紧紧贴和着,正犹豫着说些什么,就听见厉沧澜开口问他:“手为何这样冷?”
“嗯?”
厉沧澜又重复:“皇后的手一直都这样冷?”
“啊…是。”
听见厉沧澜这样问,怕徒增祸端,白止动了动手腕,想从厉沧澜手中抽出来——果然自己方才是为了厉沧澜手上的温热才情不自禁贴紧的吧,白止乱七八糟想着。
然而他抽了一下没抽动,反而感觉对方似乎又握紧了些。
厉沧澜似乎不满意这样的回答,猛的停住脚,皱着眉转身问:“许太医的药没有喝?”
“臣妾在喝。”
只是隔山差五的缺一两顿也算一直在喝吧?
白止抬眸看着他越蹙越紧的眉,唤他:“皇上?”
厉沧澜的眉头都快蹙成一个“川”字了,这张冷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白止觉得堪比严肃的神情,他道:“凤仪宫的奴婢就是这么伺候你的?”
说完目光好似越过白止往他身后的绫罗等人投去凛冽的一瞥。
正偷偷看被抓包的绫罗:“…”
白止心里暗叫一声糟糕,脸上却早早带了笑容:“左右都是臣妾自己没好好顾着,皇上也别怪她们。”
厉沧澜的眉心并没有因此而舒缓,他松开白止的手,伸手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来,披到白止身上,靠近了些,给他系上。
厉沧澜的气息萦绕在鼻尖,白止下意识低着头,默默忍着对方温柔的动作,披衣下交握的手心更湿濡了点。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似乎事情从白止踏入华清池那一刻开始便开始了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改变——诸如厉沧澜为何今晚会如此温柔?难道他听进了太后的劝,决定好好和他过日子之类的。
白止狐疑地想着:总不能…
总不能他真的对“我”动心了吧?
厉沧澜轻轻撩起白止的发,发的尾端只是略微沾了点水,并不能使他感上风寒,厉沧澜微微舒了口气,又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有那么一瞬,他有点想捏捏白止那白皙的后颈肉,但这个念头一冒起,便被他狠狠按了下去。
修长的手绕到白止的前面将衣带系好,厉沧澜扫了他一眼,瞧见他浓密的睫毛眨了一下。
白止的眉眼生的很精致,并不似男子般粗犷,眉眼而下是挺立的鼻梁和圆润的唇,唇珠微凸,明明也没有点上红,却如樱桃般红润,明晃晃的诱人来品尝一口似的。
厉沧澜嗓子有点发紧,逃似的移开了视线。
他不能再神游了!
厉沧澜能感觉到白止的僵硬,急忙收回了手,后退一步哑着声音说:“夜里凉,你身子不好,别染风寒了。”
厉帝的气息太浓烈,他这一退开白止总算放松了点,终于将他那似乎能将地面盯出个窟窿似的视线放在厉帝身上,寻了几处才直直对上厉沧澜的双眼:“谢皇上。”
白止已经记不清这一晚上都谢了多少次了,但见厉沧澜穿得也少,把自己的大氅给了他,他也不由得担心对方染风寒,道:“皇上,我们先回宫吧。”
“好。”
一行人迎着月色回风仪宫。
厉沧澜率先进内殿,白止在门口嘱咐绫罗速去准备些热茶,又着了令策添些炭火来。
他见两人退下准备去了,才踏入内殿。
鸟影子都还没见半分,就听见啾啾又在扯着嗓子大喊:“皇上万福金安!皇上万福金安!”
白止脚步微顿,终于喜笑颜开,笑了起来,心想,小啾总算是上道了,不枉费他的一番苦心教它啊!
厉沧澜眯着眼弯腰,跟见鬼似的看着啾啾,俊眉微挑,眼里充满兴趣,伸手捏了捏鸟毛。
小啾歪着头,不爽地甩了甩头,想把厉沧澜的手从它的呆毛上甩开,扯着清脆的嗓子大喊:“不准摸!”
啧,脾气没变。
这才像他那个叛逆又着实美丽的“逆子”。
厉沧澜拍了拍它的头,才转身从身后的桌上拿了颗葡萄,耐心剥了皮递到它嘴边,满意道:“小家伙,朕可不是皇后,别跟朕装。”
小啾哼了一声,低下它高贵的头颅,衔去了厉沧澜手上的葡萄。
见证这一切的白止:“…”
“娘娘。”绫罗端着热茶正要进内殿,看见白止站着门口,才朝里面瞧了眼,小声道:“呦,这傻鸟还有两副面孔呢?”
白止:“…”呵呵。
什么乖巧萌宠都是骗人的!
他朝绫罗说:“夜也深了,你去休息吧。”
虽然白止都这样说了,绫罗将茶递给他时还是多问了句:“奴婢还是就在外面候着吧。”
白止摆了摆手,“不用,下去吧。”
他将茶端进去,看厉沧澜难得有闲心拿着逗鸟棒逗小啾玩,笑着说:“皇上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厉沧澜见到白止进来,立马就忽视了小啾,走过去将茶从他手中接过,饮了一口。
小啾扑棱着翅膀从鸟架上飞到白止手边,白止会意,摊开手。
小啾在上面飞了一圈最后落在白止的手心,还闭着眼用头蹭了蹭他的指腹,那模样乖巧极了。
“它很喜欢你。”厉沧澜看着在白止手心和他贴贴的笨鸟,说:“这笨鸟在你面前比在朕面前乖巧讨人喜欢极了。”
白止想到方才的画面,一方面觉得着实算得上好笑,毕竟除了太后,谁敢给皇帝冷脸呢?另一方面又挖绝出厉沧澜的另一面,因为他从小啾的身上看出了些恃宠而骄的意味。
白止这样想着,嘴角也不自觉勾了勾。
在白止不知道的地方,他对厉沧澜的好感上升了五点,007瞧着板面的记录笑得乐呵。
计划有变!
白止回:“小啾也很喜欢皇上您呢。”
厉沧澜无声笑着。
令策将燃着的炭盆端进内殿,同样无声瞄了两人一眼,抿了抿唇,就要作礼退下,退到门口本想回房却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关于他的对话。
“皇后是怎么把他招进凤仪宫的?”
鬼使神差的,令策停住了脚。
“那日臣妾恰好在御花园瞧着他被素敏公主罚跪,瞧他有眼缘便召来了凤仪宫。”
“是吗?”厉沧澜凝视着他,“皇后可知令家犯了何罪?”
白止心下蓦地一惊。
他忘了令策的长兄和先帝的妃子暗通款曲,他如今的身份根本就不适合救下令策,更遑论还放在身边,厉沧澜怎么不会多心,又怎么能忍?
失算了!
明明令策平日里在凤仪宫当差的纯在感都极弱,令家被降罪时,厉沧澜也还是少年时期吧?他没料到厉沧澜居然会关心令策啊!
“臣妾…不知。”
白止抬眸对上厉沧澜探寻的目光,还朝他笑了笑,“可是有问题?”
在厉帝身边久了,白止撒谎的水平较之前两个世界简直是突飞猛进,面上不细看根本瞧不出他的紧张。
“无事,朕就是随便问问。”
白止嗯了一声,见他没有往下问,悬着的心还未放下,就听见厉沧澜又开口:“朕前日去看望母后,她挂念皇孙,不如皇后和朕圆了母后的心愿如何?”
白止:“…”
厉沧澜好笑看着跟石化似的白止,暗自摇了摇头:怎么随便一激就露馅了。
他恶劣的笑了笑,突然找到了欺负白止的乐趣。
白止半晌才回过神:“可是皇上之前不是说和臣妾维持表面和睦就行吗?”
厉沧澜促狭似的眯了眯眼,朝白止靠近,挑眉道:“哦?朕何时说过?”
厉沧澜每上前上前一步,白止便不自觉后退一步,等后背被木桌的一角咯住,没了退路。
白止看着仍然不断欺压上来的厉沧澜,声音带着几分怒气:“皇上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但他很明确地知道,厉沧澜贵为天子,作为他名义上的皇后,白止无法也不应拒绝,但若是…若是厉沧澜真要和他欢好,那一切不就功亏一篑了?
想想就气!
厉沧澜勾了勾唇,不为所动,伸手将白止圈在怀里,沉声道:“你是朕的妻子,那是不是应该履行妻子的义务?”
白止没有应。
厉沧澜伸手勾起白止的下巴,看见对方眼里隐隐的怒气,也不恼,只是继续道:“前几日家宴,朕派人去丞相府代皇后看望白止,但奇怪的是朕的人并未在府里见到他人,朕倒是很好奇,为何丞相和皇后皆向朕说他卧病在床呢?”
白止:“…”嘶,头疼。
见他继续不语,厉沧澜又问:“皇后就没话要对朕说?”
厉沧澜给他一个机会,他希望能亲自听见白止说,只要他说,那他一定会既往不咎。
然而白止只是看着他,内心犹豫。
到了如今的局面,白止才后知后觉厉沧澜似乎在试探他什么,但他不敢冒险。
不敢拿丞相一家的命来冒险,不敢拿好不容易到如今的进度冒险,更不敢赌厉沧澜是否对他这个冒牌皇后能有几分善心。
厉沧澜无声叹了口气,“既然你无话可说,那…”
白止偏头闭上眼,等待着最后的判决。然而下一秒,他听见厉沧澜低笑着说:“那只好接受朕的惩罚了。”
话落,唇上传来一阵温热和鼻息相交的气息。
白止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有根弦蓦地断了。
此时, 白止所有知觉全部集中到了唇上。
厉沧澜的吻并不是点到为止,甚至趁白止愣神之际狡猾的用舌尖勾了进去。
只是,这并不是个有技巧的吻。
横冲直撞, 在丝滑的内壁停留片刻便搅着白止的舌尖, 迫使它与之缠绵。
白止回神, 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 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音节词,手不由自主撑在厉沧澜胸前, 把他往外推了推。
然而没推动, 反而被厉沧澜往怀里的方向搂紧了些。
厉沧澜不满蹙眉,舌尖在白止的唇中交缠片刻,还有余地报复似的咬了咬他的下唇,力道却并不大, 看起来更像的调情似的。
他伸手覆在白止的腰上慢慢往右移, 直到在他被身后的桌角咯住的地方停住,手掌外翻,稳稳当当包裹住桌角,好让它不再咯人。
最后…毫不犹豫的、狠狠、压了上去。
另一只手顺势穿过白止的两层披风, 往里探去。
他里面只穿着薄薄的里衣,厉沧澜滚烫的手掌放在他的腰枝上, 隔着一层布料, 用指腹揉了揉。
一股电流自厉沧澜的手掌处往四肢蔓延, 白止险些软了脚。
口腔里传来丝丝甜腻, 大脑被吻的有些缺氧,他的眼神渐渐迷离, 对厉沧澜的反抗才小了许多。
大脑仅存的理智告诉他…
他很熟悉这种触感。
且身体并没有反抗的意味。
就在白止大脑最后的理智快要一丝不剩的时候,厉沧澜放过他的唇, 缓缓靠近他的耳边,用最直白的话语说:“皇后就别装了。”
白止突然被雷击似的,大脑中的暧昧瞬间被冲散,心想:完了。
他大口呼吸着,眼眸渐渐回归清明,张了张唇,“你…”
他已经慌到彻底忘了用敬语。
厉沧澜的手放开他,又抬起了他的下巴,指腹轻轻拂过他的唇珠。
唇色好像更红了。
厉沧澜眼中的晦暗还未褪去,他道:“这是皇后骗朕的惩罚。”
白止咽了咽口水,此刻不敢惹怒他,只是无声看着他,大脑飞速思考着如今的处境。
完了啊!
小命不保啊!
007艰难安慰着他:“白白别急,说不定还有后路呢…”
它话还未说完,厉沧澜又道:“皇后可知朕生平最恨欺骗…”
白止:“…”
这不明晃晃的在皇帝的雷点蹦哒?
完了,彻底完了。
白止无声动了动唇,最后还是颓败般叹了口气,干脆不说了。
算了,摆烂重开吧。
厉沧澜绕有兴趣的看着白止神色的变化,支起身子,问:“事到如今了,皇后还是闭口不言,不觉得应该给朕一个解释?”
一旦想开了,白止也不畏惧圣威了,只是回:“皇上既已知晓,臣妾也没有什么可狡辩的,只求别牵怒臣妾的家人,此事皆由臣妾一手策划,与他人无关。”
厉沧澜的声音带着严肃,低了几分:“与他人无关?皇后是为了护你那阿姐?你替她进了宫,那她如今又在何处?”
“与阿姐无关,臣妾还是那句话,这一切皆因我而起,要杀要刮悉听皇命。”
厉沧澜捏着桌角的手缓缓收紧。
白止进宫这小两个月,每次与厉沧澜对话鲜少有直视他眼睛的,如今没了退路,他胆子也大了许多,看向厉沧澜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坚毅。
远远看去俩人还是相拥着,但白止知晓,冰冷的空气中并未存在着半分暧昧。
半晌,厉沧澜才放开他。
小啾歪着头,睁着圆滴滴的大眼看着两人,试图理解这番对话。
它试了试,还是有些茫然的甩了甩头。
厉沧澜转身拿起桌上的逗鸟棒,朝小啾走去,低唤他的名字:“白止,你可知替嫁的后果?朕的皇后是男子之身,传出去你可知又有什么后果?”
“臣妾知晓。”白止缓缓吐了口气,灵光微闪,“那如若臣妾死了呢?世人永远也不会知晓这个秘密。”
他接着说:“臣妾身子向来不好,不会脏了皇上您的手,只求皇上别牵连臣妾的家人,若是皇上仍然咽不下这口气,逐父亲告老还乡便可。”
厉沧澜逗鸟的手微顿,指尖陡然泛白。
白止仍在继续:“那夜皇上对臣妾说的话,臣妾斗胆猜测皇上娶后也并非您本意,届时,若太后又提选妃之事,皇上您还可借臣妾之死推脱。”
白止说完忍不住想为自己这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而喝彩,他看向厉沧澜,问:“皇上觉得如何?”
厉沧澜的眉皱得更深了,逗鸟棒在手中“咯吱”一声,断了。
站在门外的令策已经被屋内两人这番话给打得不知所措。
他紧了紧干渴的喉咙,才发现手心全是一层薄汗。
皇后是男子之身…
他并不是女子…
令策感觉后背一阵凉意顺着脊梁骨而上…
一国之后是男子,皇后的下场只能是…
他左右思来,难逃一死。
令策瞬间涨白了脸,那张俊秀的脸上血色全无,他根本不在乎皇后到底是男子还是女子,只是一想到这样美好的人落得如此下场,心脏突然被揪了一下。
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了?
远处,绫罗从房间里出来,看见令策直直站在门外,觉得疑惑,靠近他小声问:“愣着干什么呢?”
怕惊着屋里的主子,绫罗的声音放得很低。
是以,白止和厉沧澜并不会发现门外有人。
令策下意识看了眼屋里内,
急忙拉过她的手,走到中庭,“小声点。”
绫罗觉得他莫名其妙,晃了晃自己的手:“手松开。”
令策放开了她的手,又道:“娘娘和皇上在里面,别去打扰他们。”
绫罗心想:这还用你提醒?
她回:“行了,你也别在门外守着了,回去歇着吧。”
令策点了点头,没神似的朝屋内走。
绫罗看着他的背影,撇撇嘴:吃错药了?
空气中静默了几秒,白止看见厉沧澜转过身,逗鸟棒在他手中断成两截,碎了。
“难道皇后替嫁就是为了求一死?”
“那也不是…”
“若是有其它更好的法子,臣妾又何必求死呢?”
白止欲哭无泪,小脸皱成了一团,眼下的状况,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难道真当他想死啊!
“朕没想让你死。”
“什么?”
白止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厉沧澜大步朝他走来,伸手将他拥入怀里,一字一句重复:“朕没想让你死。”
白止脑子里的另一根弦也断了,鼻尖被凛冽的清香围绕,搅得他思绪纷飞。
这个味道他在长生殿闻过。
厉沧澜在那儿呆久了,也不免沾染上,从前白止离得近了便能闻见,只是气味很淡,如今被他按进怀里,那气味便更浓了。
他侧了侧头,感觉厉沧澜的手覆在了他头上,仔细揉了揉。
这个拥抱…
还有他方才的那句话…
白止有些摸不着头脑对方到底什么意思?
厉沧澜说:“朕何时说过要你的命了?”
“可皇上方才分明是在问罪。”
白止的声音从底下传来,有些闷闷的。
厉沧澜耐心朝他解释:“难道朕就没资格知晓真正的皇后是何人?朕早就暗示过你,朕希望听你亲口说出来。”
他无声叹了口气,冷硬的面孔软了几分。
要说恼怒,他作为一国之君被瞒在骨里也并不是全然没有,只是当他佯装问责想吓吓白止时,对方的反应告诉他玩大了。
尤其是听见白止提出的那个烂方法后,胸腔中莫名有些烦躁,硬生生燃起一股无名之火。
没他的允许,白止怎么能擅自决定自己的生死?
还是用那样淡然的语气?
难道这世间就没有什么能让他留恋的?
“臣妾那也是怕皇上累及我家人。”
“朕没想过要皇后的命,但朕想知道真相。”
“皇后眼下唯一能做的只有相信朕,只有朕…”厉沧澜的语气重了几分:“能护你。”
厉沧澜的声音很温和,导致白止不自觉跟着他的话走,疑惑问:“皇上当真不生气?不是在骗臣妾?”
厉沧澜勾起他的头发,“没骗你。”
“那…无论从臣妾嘴里说出任何事,皇上也不会收回方才的话?”
“自然。”
白止放下心,深呼吸,略去了自己穿进来的事,又添了些,缓缓朝他道来。
说完他等着厉沧澜的反应。
“完了?”
白止如实回:“完了。”
“那皇后呢?你的真实想法又是什么?”
白止喃喃道:“臣妾的真实想法…”
唇上温热的触感还在,和厉沧澜相处的点点滴滴仍历历在目,他在心里庆幸还有一线生机后,同时又浮出另一个疑问。
厉沧澜既已知晓他是男子之身,那为何还要吻他?
白止越往下思考越觉得毛骨悚然…
有个明确的猜测在脑中跃跃而出,他却哑了舌。
见他长时间没出声,厉沧澜说:“可皇后难道就没为自己着想过,若是朕…”
若是他对白止没一点点私心呢?
那白止必定必死无疑。
“罢了。”厉沧澜放开他,转而拉着他的手到床边,道:“夜已深,先睡吧。”
白止悠地抬头:“皇上今晚要在这歇着?”
厉沧澜笑着说,“从前你躲着朕,眼下都是男子,还怕朕吃了你不成?”
白止清咳一声,他寻思着就厉沧澜的那个吻,他们睡一起的问题真挺大啊!
可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如今就像入狼窝的羊,还是一只软羊羊,不从也得从。
厉沧澜一边铺床一边说:“从今以后,你不用在朕的面前装女子之身。”
“哦。”
“我们之间私下里也不用说敬语,就用‘你、我’代替即可。”
“哦。”
“也不用把我之前说的话放心上,万事有我。”
“哦。”
白止看着他把被褥一层层铺开,然后点上安神香,才后知后觉想起这本应是他的活。
“你那披风解了,好休息。”
白止看着厉沧澜就要伸手来解他的衣赏,才反应过来,急着拒绝:“臣妾不劳烦皇上…”
厉沧澜不重不痒敲了敲他的头,“嗯?我方才才说的话你转眼就忘了?”
白止改口,“皇上,我自己来就行。”
厉沧澜看着白止背过他解衣裳,动作扭扭咧咧的,眼里浮上笑意,干脆直接坐在了床边,直勾勾盯着他。
“好了吗?用不用我帮你。”
“别!不用了。”
白止沉着声,眼下戳破了彼此的秘密,他反而不自在了起来。
哪怕里面有那层薄薄的雪白里衣,在厉沧澜面前脱去外面那层和裸着有何区别?
厉沧澜耐心等他磨磨蹭蹭解完,拍了拍床沿边,“过来。”
床凹陷了许多,白止依言过去,在他身旁坐着。
厉沧澜又说:“你睡里面。”
“哦。”
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你只会说‘哦’啊?”
白止摇头,干脆直接钻进了被子里,侧过身与厉沧澜背对着,盖着头,有些闷的声音从被褥里传来,“皇上早些睡吧。”
“别蒙着头睡。”
白止掀开了一角,露出毛茸茸的头顶。
“哦。”
厉沧澜无声笑了笑,掖掖被褥,确保能盖住白止不会受凉才在他身侧躺下。
即便安神香的袅袅烟雾透过纱帐传来,白止还是罕见地失了眠。
一方面如负释重,虽然与预料之中的不同, 但总归还是暂时保住了丞相一家, 任务算成功了一半。
“白白, 我就说有后路吧。”007瞧他这样晚了还醒着, 劝道:“只要拿下了厉沧澜,我们后面要走的路也不太难了, 放宽心睡吧。”
“但纸始终是包不住火啊。”
右手臂被压得有些发麻, 白止缓慢移了移,轻嘶了一口气,默默将身体放平。
果然啊。
他捏了捏被褥的一角,还是无法忽视耳边那股极淡的呼吸声。
白止小嘴微撇, 侧头瞪了对方一眼。
两人开诚布公后, 厉沧澜也不避讳了,还直接心安理得的睡上了他的床,这不变相压榨他的睡眠嘛。
果然资本家在任何时代都存在!
厉沧澜丝毫没有被瞪的觉悟,脸上的表情十分柔和, 这是他完全放松的样子。
白止干脆侧过身,认真观察起对方来。
平日里他不敢过多打量, 眼下趁对方睡熟了, 露出这副可以任由他随意看的状态后, 白止才能直勾勾盯着他。
其实认真来说, 厉沧澜也很帅,被他吻了自己其实也不亏。
清冽的香味又度袭来, 白止动了动鼻尖,最终还是闭上了眼。
迷迷糊糊之前想着:
皇宫这么大, 非睡他床上干甚?
明日再和他商量商量吧…
翌日,卯时初。
厉沧澜睁眼时,怀里有个毛茸茸东西抵着他的下巴,接着,手臂传来一阵酸痛。
白止枕在他的手臂上睡着了。
昨晚两人规规矩矩,白止和他中间跟隔了一条河似的,今早就窝他怀里了。
厉沧澜勾了勾唇,伸手摸了把白止的秀发。
抹了上等香油的长发乌黑发亮,他弯起指尖,看着乌丝在手中滑落方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