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无人看到, 便由得夜苍穹一路抱着,亲着, 到了西厢房里, 玹琴早已经把擦洗用的热水澡巾准备好了, 西边厢房是个暖阁,已经生了火,房间里暖意融融, 倒是不冷。
李南落宽衣解带,只略微洗一洗, 免得泡太久身上会乏, 夜苍穹先用热水把澡巾打湿了,融了一片暖意, 等李南落洗完了,就准备替他擦去身上的水。
水珠带着水汽,李南落从水里站起来,面如冠玉鼻梁高挺, 一双如同秋水的眼睛在雾气里好似生光, 水珠从他胸腹之间不断滚落, 半身还在水里, 身上好似绕着袅袅仙气,整个人就像要在水雾里乘风而去。
夜苍穹本来没有他想, 这时候却喉头滚了滚,想到自己方才说的, 说好了今日暂且放过他,不好食言,一把将他裹住了,眼不见为净。
李南落早就见他目光深幽,有意看他反应,这会儿见他如此,笑骂了一句,“禽兽。”
“有意作弄我?你也学坏了,坏东西。”在他臀上拍了一下,看那片白色颤了颤,印上指印,夜苍穹又是喉头一紧,这会儿真的不敢再多看,欢爱之后李南落身上的痕迹,无处不是勾引。
“学吗?还用问吗,近墨者黑。再说,说好了的,就要作数。”就是有意,那又如何?李南落有恃无恐,抬起长腿从水里出来,他越是坦然,夜苍穹反而越是不敢直视。
水汽里他长腿一跨,本来看不见的也都看见了,所谓美人出浴,可不分男女,李南落本来就生得好看,力量越是强大,妖力越是觉醒,身上那股子妖气逐渐明显起来,人类的气息混在其中。
要形容起来,就好像本来清朗的月色里带了几分红,月色本来皎白,就是多的这几分红,没有红月那般妖异,却已经无端多出几分惑人的邪魅来。
夜苍穹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吸着气,等李南落擦干了身上,开始穿衣,他已经一下子跳进水桶里,直接把头埋了进去。
就用李南落洗过的水,直接把自己搓了一遍,他洗的时候,侯爷大人已经穿上衣裳,端了茶在边上看着,目光含笑。
夜苍穹趴在水桶边上,忽然说道:“这一次随军出行,兴许会遇到我以前的旧人旧事,你不要生我的气。”
李南落喝茶的手一顿,夜苍穹的事,除了夏栖国的,便只有归梧栖。这两方,无论和哪一方相关,他都相信夜苍穹,便也没有多问。
用热水擦洗了,才觉得腹中已经饥饿,这回谁也没有多纠缠,擦洗完了,换了一身衣袍,眼前确实有一桩大事要好好安排。
李南落终于给叶若延写了信,山海会的那几位长老,背后都有其他势力的影子,尤其是那位对他还算不错的二长老,身后似乎就是归梧栖。
想到当时他们想方设法要将那个叫苍陌的少年送给夜苍穹,好叫他们分开,分明不过是几年前,李南落却觉得幻如隔世。
自从夜苍穹离开之后,他的日子就过得很艰难,很慢,但此前种种他并未忘却,提笔写就,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给几位长老也带了一封。
就算是各方势力,但同仇敌忾之时,也顾不得打草惊蛇了,就算己方手段被对方知晓,也不过是早晚而已。
雷泽不会不知道,他们华胥国也有妖物,也有妖师,既然他们不顾后果,用妖物来夺取孟柯国,那接下来也只会是旧事重演。
魏吴央的召见终于来了。
李南落一直知道会有这么有一天,在魏吴央几次三番,先是捉拿他,后又将他封侯之后,他就知道。
会有这么一天,他会和魏吴央对坐着,提起相国府,提起他相国李佑,提起那一夜的血案。
皇宫,这一日未曾下雪,干冷的空气里,御花园中只有零星的花还开着,看见蜡梅之时,李南落哪怕心绪不佳,依然还是想起了夜苍穹,想到侍仪司窗户外的那一株蜡梅花香。
嘴角微不可觉地多了一丝弧度,他跟着总管陈恩,一步步走进御书房。
魏吴央坐在椅上,这里不是前殿,他没有那么高高在上,未曾戴冠,只梳着发髻,就像一个隔壁随处可见的老儿,穿着锦袍,捧着手炉,面前的书案上是一摞厚厚的奏折,被分作了好几叠,上面还放着签子。
龙涎香在边上的香炉里徐徐燃烧,这里很安静,静得仿佛时间都停滞了,魏吴央看着李南落,略显苍白又有些松弛的脸上,一双眼睛里充满了疲惫,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还是忘了,只看着李南落的脸。
“你虽然不是李佑亲生的,但你身上有他的影子,他把你教得很好。”他终于开口,身后垂下的帐幔,有一个人影往前走了一步,南宫就像魏吴央的影子,站在那道阴影里。
“言传身教。”李南落不想与他多言,“陛下召我前来,是为了战事。”
他见了魏吴央也没有行礼,一开口就这般直接,南宫站在后面对他摇了摇头,可李南落视如不见,还是那么不卑不亢的站着。
魏吴央竟没有露出不悦,还指了指陈恩,示意他,“赐座。”
陈恩搬来一把椅子,李南落安然坐下了,“陛下让南宫告知我一切,就是为了让我自己寻归梧栖的麻烦,归梧栖在夏栖国,又和雷泽国挑起的战事相关,你封我为侯,赐我厚禄,不就是为了这个可用之时?”
他太直接了,直接得魏吴央一怔,李南落却笑了笑,好像在嘲笑魏吴央,“陛下忘了,我身上本就有妖物血统,身边还有个大妖,你将万鸾殿赐予我,要我统管各处妖物,难道还指望我像你朝堂上那些官员一般,歌功颂德之后绕着弯和你说话吗?”
就好像他自己并没有当自己是华胥国子民,他不是在和一个帝王说话,而是作为无家无国的妖,和另一个人类说话。
“朕以为你会恨我,满怀怨恨,当年对你家的事袖手旁观。”魏吴央虽然从他儿子那里听说过李南落的为人,却并不十分相信,他总以为,这个少年当初经历大难,定会记恨于他,如今只不过是蛰伏着、忍耐着,找寻着复仇的机会。
“朕本来是想把命给你的,让你复仇。”他这么说着,已是看淡了生死,作为君王,已是难得。
李南落面色稍霁。
魏吴央笑着摇头,“这么看来,你一点都不像你爹,他要是记仇报复,定会把我大骂一顿,而后要我赎罪,将皇位禅让给雍儿。”
“你既然看着他去死,就不要说的好似和他很熟稔。”李南落皱起眉头,“他不是我生父,却有养育之恩,还有相国府那么多人命,我心里怎会没有怨恨,只是我要你的命何用?杀了你于事无补,对华胥而言却会外忧内患。”
“我爹是个一心为民的人,他不希望看到华胥百姓受苦,我便不会让华胥有这一天。”
他的脸上露出几分厌烦,“话说到这里应当够了,你尽可以放心,我会如你所愿,出手对付雷泽,不会让华胥国百姓陷入战乱。”
他起身要走,魏吴央竟然有些着急,他扶着桌案站起来,“你等等。”
“朕愧对于他,愧对你爹,可你爹是自愿的。”手炉在他站起身的时候摔在地上,魏吴央触着奏折,纸张上一片冷意。
“什么意思?”走出几步的李南落脚步一顿,霍然转过身来。
魏吴央将手里的奏折递了过去,微微苦笑,“你自己看吧,朕说什么,你都是不会信的。”
奏折上是李佑的字迹,他写的与其说是奏折,不如说是一封信。
信上和他那幅画一般,寥寥数语,并不多言,却不像臣子与君王说话的语气,并无一句歌功颂德,反而像平辈旧友。
信上所言,是对李南落的担心,唯恐他被归梧栖带走,说到底他也算是那里出来的,他的娘亲被自己家人献祭给了归梧栖,父亲不知道是哪只妖物,最后到了他的府上,成了他的儿子。
他让魏吴央召回化名李况的南宫,不用再帮他看着李南落了,他担心自己此番拒绝交出这个孩子,会招来祸事,这次一来,定是杀身之祸。
他藏起李南落,本来是不想让他被朱家当做个获取高官厚禄的工具,后来知道了他的不凡,知道连归梧栖都想把他要回去,他又后悔起来,早知道不能护着这孩子一辈子,就该早些教他自保,而不是把他的存在遮掩起来。
人人都说相国多智,可他看遍人心,一步看三,看得终究还是人,妖物的爱恨都太直接,少了人类的那些利益得失,反而坚守本心,不为外物所惑,更难牵制动摇。
他要求魏吴央不要干涉,归梧栖只针对他一人,比针对华胥要好得多,他的死换李南落平安自由,是他的选择。
李南落看了好几份奏折,俱是李佑写给魏吴央的,字里行间都看得出,他与魏吴央的关系,就如他和魏无雍,并不存在谁更尊贵,当然,李佑至少还是对魏吴央保持了基本的尊重,君王的面子还是给了几分。
但也看得出,魏吴央很难让李佑听他的,改变主意,甚至只能顺着李佑的意思,袖手旁观,眼看着自己最信任的大臣,丧命于妖物之口。
“他没来得及让府里大多数的人逃走,他也不知道这场祸事会是何时来,只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要你不落在归梧栖手里,那华胥国就还有生机,他是这么对我说的。”
智谋超群的李佑,还是看出了点蹊跷来,为何归梧栖会执着于李南落?分明此前有那么多圣子出现过。
李南落离开御书房之时,遇到了魏无雍,他一见他就无比激动的冲上前来,“父皇他怎么样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没有心情和他说话,李南落此刻只想回去,回到万鸾殿去,他还有许多事,许多准备要做。
“你没有要我父皇的性命?!”魏无雍方才还惊惶,见他神色,放下心来,一惊又是一喜之下脸色都扭曲了。
“我要他的命何用?是能救我我爹,还是能让雷泽退兵?”李南落的语调微冷,“既然是我爹自愿用命换的我,也可以说是我害了他,那我是不是还要去死,才对得起他?”
“他是要我活着的,为华胥做一些事,这条命也不是白给的,他换的不是我的命,是要用他的命,换一个华胥无恙,百姓无恙。”李南落就像看不到魏无雍憔悴焦急的脸色。
“你不用拿我当杀父仇人,你要是着急赶来想阻止我,我只能告诉你,你已经来晚了,何况我要真的想做什么,就算你来了也阻挡不了。”李南落说完,漠然转身离去。
魏无雍看着他的背影,看着好似和过去又有些不同的李南落,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个人,如今还算是人类吗?华胥国,还能相信他吗?
回到万鸾殿, 李南落又到了书房。
茶香淡淡散开,水汽在干燥的空气里升腾,他平静地端起茶盏, 桌上摆着甜的点心, 这些往日是为了夜苍穹准备的,如今他出门还没回来, 他便拿起一块, 放到嘴里, 慢慢咀嚼,直到那股香甜的味道融化在嘴里。
这是夜苍穹教他的,有些时候, 要吃一些甜的,心里就不会那么苦。
可是他的心里并不苦, 甚至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知道了一切,尘埃落定, 反倒心里安宁。
可李南落还是慢慢吃下了甜软的点心,也没去理会吃的是什么,好像是山药和枣泥做成的花糕。
喝一口茶,吃一块花糕, 万鸾殿里一切安好, 宫人们在做自己的事, 夜苍穹又出去做什么布置了, 李南落平日里这时候应当是在看山海会的呈报,这时候却没有了心思。
如此平静的午后, 静得安详,想到日后种种, 李南落站起身来,吩咐玹琴,“我去相国府转转,要是他回来了,和他说一声。”
玹琴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连忙点头。
李南落选了一匹快马,“主人——”许久不出现的面鬼在脚下打转。
“还知道我是主人?你在太医局做看守,在山海会做任务,吃了多少妖的生机了?我看你已经乐不思蜀了吧。”看自己脚下影子化作一张鬼脸,鬼脸还是可怖模样,却发出孩童般咯咯轻笑,李南落脚下轻点。
“收收心,放养的日子也到头了,这次就跟我一同去战场,有你吃的。”翻身上马,他想到面鬼要是入了战场,对上雷泽那边驱使的妖物来,不知是何种场面,不由一阵心潮起伏。
随着时日过去,分明知道自己不是李佑的儿子,可李南落对相国府的感觉丝毫未变,反而还更觉得亲近了。
发生过血案的宅子,周围少有人靠近,今日却有人在门前徘徊不止,李南落策马来了,本来是想再翻看一回李佑的书房,看看可还有相关归梧栖的文书记录,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阿玲。
阿玲独自一人,在门前徘徊,脸上满是焦急,她有宅子的钥匙,却不进去,李南落觉得疑惑,马蹄声近,阿玲抬头见了他,眼前一亮,似悲似喜,直冲上来,“少爷!”
阿玲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直接往地上一跪,“求少爷救救我夫君吧!”
李南落连忙把她扶起来,让她进去里面再好好说,尽管相国府里什么吃用都没有,可至少有个地方坐下。
阿玲想到方才失态,脸上发红,焦急之色却遮掩不住,“少爷,我在门口等了几天了,知道少爷是贵人,是侯爷,可府邸在皇宫里,我哪里能进得了那里,只能在这里候着。”
“以后你有事找我,去沈家医馆,沈医师和他女儿沈小姐自会带话给我,总好过你在这里一直等下去,要不是我今日有事过来,你还不知等到何时去。”李南落见她焦急,先安抚了一阵。
“让我救他,他是谁,是你夫君有事?”他对阿玲就如对自己的家人,并不拿她当下人看,“我记得他是做买卖的,出门在外,遇到事情也是有的,出了什么事,有谁要害他?”
“少爷果然什么都料得准。”阿玲就算心急,也还是有些吃惊,手里紧紧捏着帕子,“不过不是有人要害他,是他去了邺城,说那边如今什么都缺,他走了个水路,现下船是回来了,可船上的人说城里要打起来了,我那男人胆子大,想要多赚点大钱,留在城里说晚一日再走,就是这一日——”
她睁大了眼,眉头紧蹙,“就是这一日之差,就出了兵祸,城里的官兵起了内讧,打了起来,城中百姓一概不能出城,城门封锁,说是有人投靠了雷泽,要帮着一起对付夏栖国的兵丁。”
“邺城就在夏栖国边上,如今夏栖和我们华胥正在结盟,两国官兵总有交集的时候,想是有些误会。”李南落口中安慰,心里却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朝中议事他不曾参与,结盟后续他也没有理会,可魏无雍还是告诉过他,结盟之事已经商定,他们会帮着夏栖国出兵,一同对付雷泽,只不过粮草都要算在夏栖国头上,还有从雷泽手里夺回的城池,还要割去一部分,给了华胥。
那赵崇云情愿割让土地,叫华胥帮忙对付雷泽,也不愿意直接交换回自己的大皇兄,他是怕大皇子回来找他麻烦,还多一个对手,抢那皇位。
至于在对战期间,大皇子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雷泽会不会拿他开刀,全不在他考虑之中。
“你放心,此事我会放在心上,过不久我也会去邺城,到时候定会亲自替你留意,今日我就会派人出去查探,要是有了消息,一定会托人带话给你。”还当阿玲是当初的小丫头,李南落轻拍她的头。
已经是少妇打扮的阿玲,本来将自家少爷当成弟弟,没想到当初温润俊秀的少年,如今成了侯爷之后,连气势也大不一样,好像没有什么事解决不了,被这么一拍,紧绷的情绪松了下来,心里一软,“少爷真的不一样了,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不容易,如今我有事还来麻烦你……”
“当初阿玲事事照顾我,那一天我独自逃命,留你下来,是你自己命大,我却对你有愧,如今不过是补偿你罢了。”
“少爷是被人救去的,又不是有意抛下我,再说我本来就是相爷捡来的孤儿,这条命本来就是相国府的,少爷从来不欠我什么。”阿玲红着眼眶,得了李南落的话,好似有了娘家靠山,心里安定了,眼泪反而一下涌了出来。
阿玲当初就是他随侍的丫鬟,两人亲近,李南落见她这么哭,索性让她靠到肩上,拍抚了一阵。
要是以前,他定然不会这么做,哪怕心中坦荡,到底男女有别,可如今很多规矩他早已看淡了,想做什么就做了,阿玲比他年岁大,他看她却如妹妹。
正在说话间,一个人影落在边上,李南落余光一瞥,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夜苍穹挑着眉,看着他搂着个女子,仔细看是那个阿玲,一时也没开口打扰,就那么斜眼看着。
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轻咳一声。
阿玲抬起头,眼眶还红着,见到夜苍穹,想到方才在少爷肩头哭了,还给人看见了,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站起来,福了一福。
“你先去吧,放心,此事我会安排。”又关照了一句,问了阿玲的住处,李南落这才让她回去了。
夜苍穹知道阿玲于李南落而言,就如唯一的亲人,除了南宫,也只有她了,她要是有事,李南落绝不会置之不理,他自然也不会为了这事吃醋。
不过方才见了李南落那般温柔,阿玲又靠在他肩头,那画面还真有几分叫他不悦,分明知道不该,可还是沉着脸,这会儿阿玲走了,他还是原地站着,斜眼去看李南落。
“我家阿夜这是怎么了?”李南落这是把他当大猫儿来哄,想起前阵子心里的打算,忽然笑容一展。
“你既然回来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我们就去录名簿。”
把两个人的名字录在一个簿子里,那就算是一家人了,夜苍穹想起李南落之前说的话来,眼睛一亮,直接走过来搂住他,“小南落这是要与我结亲了。”
男女之间才叫结亲,他们之间算是什么?只是算结亲又好像太浅,他们是师徒是主仆是友人也是亲人,更是心爱之人。
“既然说了要同生共死了,临行前不如把这事办了。”李南落抓住夜苍穹的手,成功叫他忘了先前的那一点不悦。
李南落出门前,先翻出点李佑书房里的书册,好好整理了一番,又到自己房里,把以前的东西都理了一理,好像要作别那样,收拢在几个箱子里。
“还留在万鸾殿吗?宫里不自由。”夜苍穹帮他把箱子叠起来,放在一处。
李南落想了想,“要是这次顺利回来,我们就回相国府来住,宫里人多眼杂,你每次进出不愿意用腰牌,还要避开守卫。”
夜苍穹点点头,他知道皇宫这个地方和东野侯这个身份,其实李南落都从来不曾留恋过,他留在那里,不过是想要知道那个藏在深处的秘密,如今一切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要不是马上要出行,他定然已经搬出宫来。
登录名簿的地方在户部下属的太常寺,太常寺和侍仪司离得不远,李南落今日是骑马来的,夜苍穹便和他共乘一骑,既然说了择日不如撞日,两人就真的打算今日就这么办了。
策马在街市上,李南落穿的还是他的绯红色常服,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贵人,白色狐裘披在身上,身后是夜苍穹,玄色锦袍,一手搂在他的腰上。
两个人都不是寻常人的模样,俱有风姿,一路上这么过去,叫许多人驻足观望。
到了太常寺,里头的官员一看就知道两人不凡,他们这里可还没有遇到过贵人上门登录名簿的,谁家有婚嫁,还不是派人上门说一声的事,门口的主簿连忙端茶送水,马上叫人去喊自家大人出来。
底下的主簿不认识李南落,可心思玲珑,被喊出来的太常卿孙淼才想恼怒,寻常事务不是还有底下的少卿负责,是谁这么大惊小怪,这一出来,见了李南落,当下决定一会儿要好好厚赏方才把他叫住来的主簿。
“侯爷大人,您怎么来了?”太常卿孙淼品级不低,可见了陛下面前的红人,这个传说中能使唤妖物的东野侯,还是得弯下腰来。
“我来录个名簿。”李南落说的随意,夜苍穹就站在他边上,两个人就像来逛个街市。
“啊?是……”孙淼愣了一愣,到底是太常卿,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事,眼神一转,把口中差点问出口的“是哪家千金”给收了回来,目光投到了夜苍穹身上。
他早就留意到这个站在东野侯身边的男人,只是不敢正眼去瞧,此人身上一股子妖异之气,俊美得不像个真人,倒有几分像传说的妖怪。
“是我,夜苍穹。”妖异的男人笑了笑。
孙淼心里一抖,分明人家也没怎么样,可他就是有种面对危险的错觉,好像随时要丢性命。
“把他和我的名字,录在一起,就行了,这不是你们太常寺的司职嘛。”李南落说的简单,神色如常。
孙淼却倒吸了口气,小心翼翼问道:“侯爷大人的意思是,要和他,录在一个名簿上?以后你们就是——”
他用手比了比,伸出两个食指来,左右并到一起,作出成双成对的样子来。
李南落看他见了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点点头,“正是。”
好像还嫌孙淼惊吓的不够,补了一句,“他是个妖物,可好似也没有律法规定,妖物不可与华胥子民登在一个名簿上?”
“那是没有,没有。”果然还真的是个妖物,冬日里,孙淼也还是背上一阵湿冷,看着眼前一双男子,都好似天人似的,也不知是怎么就要登在一个簿子上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忽然想起来,这夜苍穹,好像就是夏栖国的太傅啊!
夏栖国要和华胥联姻了?!陛下知不知道啊?
擦了擦额头的汗,太常卿敏锐的政治触觉,叫他打了个手势,要人马上禀报宫里。
第199章 封赏
李南落自然发现了他的动作, 犹如不见,夜苍穹也很是安然,反倒是太常卿孙淼有些坐立难安。
陛下还没消息来, 这不得拖延些时间吗?可登名簿这事儿, 还就不麻烦,但凡来了的, 只要把二人的来处问明白, 在名籍上找出来, 确认双方意愿,登上去,再画个押, 也就完了。
这根本用不了一盏茶的工夫。
孙淼心里着急,面上还不敢露出来, 先问了李南落的安, 再扯些朝堂上的事,口中吩咐了, 叫主簿去把名籍寻拿出来。
主簿自然磨磨蹭蹭,自然是找不出来,或是找错了,然后被孙淼训斥一番, 主簿自然又是惶恐一番, 随后再认错一番, 就差当场要主簿写下什么保证书, 保证以后不再犯了。
时间就这么拖延过去,李南落面上平静无波, 夜苍穹似笑非笑,两个人坐在那里, 看着太常卿孙淼演戏。
天色渐晚,冬天的时节里日头落得早,李南落终于失去了耐性,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要不是我与太常卿无仇无怨,我都要以为这是太常卿这是有意刁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