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是位疯美人—— by小清椒

作者:小清椒  录入:01-03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温子远忽然作出鬼脸,猛地凑近沈之屿眼前!
沈之屿:“……”
非但没被吓到,甚至有点无动于衷。
马车恰好在这时停在了温府大门口,魏喜被沈之屿打发去找盈儿,自己独自下了车。
温子远不肯认输,一路追过去:“哥我不骗你的!去年咱们京城的姑娘们最想嫁榜的榜首就是你,那女鬼见了你定喜欢,你可别被她占便宜!万一她长得不好看呢,我嫂子必须得是大楚第一美人!”说着说着他激动起来,拍手道,“不仅肤如凝脂腰细腿长,还会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什么榜和嫂子的?”
温子远:“啊啊啊你先答应我!”
“好好好,答应。”沈之屿无奈,忽然,脚步一顿。
温子远迎面撞在了沈之屿背上,将后者撞出去一步,迷茫地探出头:“咋不走了?”
“之前叫你招幕僚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子时一刻,已是深夜。
温府正厅中央却一字排开地站了十来位人。
几道古画色屏风隔在了厅下和主位之间,让这群人看不清上面是什么风景,按理来讲,会被在大半夜叫来的事情非急即坏,他们有些紧张,低垂着头,看着不甚明亮的烛光微微跳动,将四周雅致的布置衬得迷离,手心全是冷汗。
“根据要求我选上的就是这些。”温子远低声对沈之屿道,“出生寒门,家庭简单,身无顽疾,会读书识字写文章,不是商贾,三代以内没有和世家联姻,更没有狱罪记档。”
沈之屿正在案上奋笔疾书,听后点点头,
他有些困了,元彻每次都准时在子时要求他去睡觉,以至于养成了一到子时就眼皮打架的毛病。
一杯茶被送到了手边,沈之屿一顿,本就模糊视线竟然看成是元彻,耳边甚至响起一贯的声音:
“别看了,东西多的是,一口气全看完岂不得累死?快去休息!”
“哥?”
温子远的声音将沈之屿拉回神,他放下茶盏,见沈之屿眼底下有些发黑,想必是一直没能休息好:“要不明天再问吧,不急这一时的。”
沈之屿连忙将脑袋里不着调的人脸甩了出去,端过茶来喝了一口,醒醒神,将手中写好的纸张递给温子远:“明天还有其他事按照这上面的问他们。”
“真要我问啊?”温子远接过看了看,满脸苦涩,“我不会诶,哥,反正他们也没见过你,也有屏风挡着,你就假装是我在说话……”
沈之屿一记眼神扫了过来。
温子远立马怂了:“好的,没问题,我问。”
正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发话。
“诸位别干站着,先坐下吧,不必惊慌。”温子远起初有些不熟悉,只是按照沈之屿所写一字一句地念,可渐渐的,许是被这严肃的环境感染,渐入佳境,语调也变得铿锵有力起来。
“今日召集诸位,只是想听一听诸位关于大楚今后朝政社稷的想法,诸位既然能到这堂前,定都是能者之士。今夜之事当作一场笔墨清谈便可,不会因言论罪,不过在这之前,还请大家说一说自己近来的情况,就从最左边的公子开始,”
这话诚恳,不像是在故意诱引放下防备,底下一干人听后,高悬的心放下了一半,纷纷拱手道谢,婢女们鱼贯而内,给他们送来座椅以及一些能垫肚子的茶果点心。
更细心一点的侍女还去添了几只蜡烛,让室内不那么暗,
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下来了。
左边第一位拱手一礼,侃侃而谈道:“大人,草民姓牛,名以庸,祖籍是在……”
他们在介绍自己的时候,沈之屿也闲了下来,只有温子远需要时不时地回答一句“嗯”“好”“尚可”。
沈之屿一边听着,一边再次在无意识间走了神,他看着屏风上的人影,影影绰绰。
上一世,最后那几年,为帮李亥拉拢民间名流,他曾亲自下到部分乡里,看见原本肥沃的土壤荒凉龟裂,井口干枯,仿佛天空都染上了洗不净的灰。他本想在百姓家里寻一口水喝,可邻党之间,多是危室,里面的村民早已经人去楼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户还有人在居住的房子,里面却只有一位气息奄奄的小女孩和死了多日的母亲据说父亲出去打工挣工钱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更有可能根本回不来了。
沈之屿于心不忍,让魏喜给了女孩十两银子,好安葬母亲。
可女孩的手早已经捧不住这十两的重,魏喜将银子放在她手上三次,也掉了三次,最后,她用尽力气抓着沈之屿的衣角,说不出话,只能哭泣。
那一刻,沈之屿也跟着红了眼。
一个政权的跌宕,远不止朝堂和世家之间的明刀暗剑尔虞我诈,庙堂之外,更多的,是天下万姓,那些生在大楚长在大楚的人们,日日夜夜为大楚耕种劳作的人们,才是最这个国家的根与本。
四大家族一定是要灭的,但要灭四大家族,除了怎么灭,他们手中偌大且复杂的权利一旦空出来,谁来接手,这也是一个问题,不然就算除掉了四大家族,大楚也会因为朝政班子运转的瘫痪而迅速落败下去。
所以,这一世,眼前这群人,一部分会被慢慢培养成可以接手的群体,继而成为他放在朝中对峙四大家族的主要势力先帝在位时期,自己尚且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却还是没能阻止四大家族贪\\污\\受\\贿\\架空皇权吞\\噬国库。如今自己和元彻成为“死敌”,远离朝堂,若不做点什么,四大家族岂不得翻了天去?
无名无位的寒门读书子弟就是极好的人选,他们读书,知礼,有着满腔的报复,敢于做事,敢于言语;他们没有家族的拖累,不用担心被连坐。
而在这一部分中,沈之屿还需要选出极少数的人,教他们在这一趟浑水之中擦亮眼睛,明白自己是谁的臣子,大楚的今后,究竟属于谁。
至于元彻……
礼国一行,算是给元彻找了个钱袋子,让他不用担心怎么养活偌大的鬼戎军,但要维系一个巨大的中央王朝,光有钱远远不够,有钱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沈之屿需要送给元彻的,便是一个非常稳固非常清白的政权,只有内政清平了,他才有心思好好平复藩王割据之乱。
然后,再是第三步。
第四步。
步步而上,直至他登上那至高无上的权利顶峰,亲眼看到天下盛世。
两炷香之后,这些人陆陆续续地说完了,温子远看向沈之屿,沈之屿从回忆中抽离,点点头,示意可以继续往下。
温子远便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么诸位的第一个问题是,关于如今大楚外族当权,该如何看待?”
作者有话说:
彻崽:大楚第一美人是朕谁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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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很大胆, 也很直接。
自古帝王将相之事普通百姓避之不及,敢这样问,一是因为能看出厅下人的胆量, 直接叩问他们内心深处的想法与德行。
二是沈之屿笃定,就算传去元彻耳朵里, 元彻也不会生气。
肯定不会。
温子远:“诸位可讨论片刻。”
一阵低语后, 有一人拱手出列, 道:“大人, 草民以为,外族当权是脱离了纲常道理,这是比古往外戚世家干政、阉宦肆虐更加严峻的问题。”
他许是有些紧张, 说得满脸通红,将头埋得低:“因为外族带来的, 不仅仅只有政权的跌宕, 他们还会打破我们的礼法,杂糅我们的制度, 这看似无足轻重,但不出百年,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或许再也找不到半分他们该有的模样。”
话中的意思倒是有趣:
外族对大楚, 对皇族李氏,无疑不是奇耻大辱, 若是寻常的成王败寇朝代更替也就罢了,但上位者乃外族人,塔铁萨山脉将中原与北境千百年地隔绝着, 北境人的习性、样貌都和中原人有着天大的差异, 以农耕为本的中原人骨子里瞧不起他们, 认为靠着掠夺和侵\\犯存活的他们粗鄙、是没有驯化的野人。
温子远听得愣愣的,转头去找沈之屿征求看法。
沈之屿撑着下巴端坐一旁,眼睛藏在阴影里,白袍严谨地拢在了喉结下方位置,墨发散在后面,只有一缕被分了出来,扣上了一枚镶有红玛瑙的发扣,烛光下,玛瑙颜色和眼睑上朱砂痣相衬得恰到好处。
温子远看不出沈之屿的喜怒。
没人能靠沈之屿的表情窥探他的内心,先帝在位时,丞相大人下达的每一条指令,都会让人防不慎防,他是天生的弄权人。
“……哥?”温子远只能低声喊一句,“然后呢?”
沈之屿再次递了一张纸。
温子远接过来,问:“何为该有的模样?”
“回禀大人。”那人答道,“是我们拥有的区别于蛮夷人的……”
温子远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微厉:“你是想说,血脉?”
士庶之分是怎么形成的?
以四大家为首,如今的士族,只能说是胎运特别好的一批人,因为,他们能享受高官厚禄的原因并不来自于他们自己的功绩,而是开国之初追随高祖开疆拓土的祖辈。
可他们不想随着时间的流逝失去特权,于是,他们开始占有大量的土地,继而占有依附农,关起门来自己形成一套学术,靠蒙阴确保官职,标榜门第,甚至宁愿近亲也不肯与庶族通婚。
这个人口中的“华夷之辨”,与“士庶之分”又有何区别?
他如今是寒门,可若有一日,他得了机会爬上高位,还会初心不变吗?
沈之屿无声地笑了笑,早在此人第一句话脱口时便看透了他的心思。
“回大人,君臣和睦,朝政清白有序,文人提笔治天下,为百姓发声平冤,武将镇守边疆,保得江山高枕无忧,这才是该有的模样。”忽然,又有一人出列道,“大人,在草民看来,外族当权的关键,不在外族。”
温子远连忙追问:“哦?那在哪儿?”
“当权人是好是坏,是对是错,并非在于他姓甚名谁,而是在于他是否能为百姓某得一方安定和太平,古史三皇五帝皆为禅让,那时连勋爵贵族的概念都没有,更别说皇权了。”这人朗声道,“至于华夷之辨,两类文化的冲撞,必定是更优者取胜,中原礼法能弥久不衰千百年,自是有他的道理,我们不必畏惧融合。”
这话说得漂亮,在场不少人甚至下意识拍掌叫好。
沈之屿挑了挑眉。
温子远连连点头:“好,好,对了,我记得你刚刚说自己叫牛以庸?”
“正是草民。”
温子远接过第三页纸,纸上的问题是顺着牛以书的话问下去的。
“既然天下之势在于安定太平,那依诸位看,如今大楚拥有哪些势?又是哪一势能达到这一地步?”
说完,温子远自己都愣了愣,惊恐地看向沈之屿。
群雄逐鹿,问鼎中原,既然已经说出了天下该有能者居之,那么这位有能者是谁?
或者说,谁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厅下所有坐着的人纷纷站了起来,拱手皆道惶恐若说第一个问题,是询问元彻坐皇位的合理性,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是在问他们,元彻坐皇位的正确性。
这是他们敢妄议的吗?
有些东西没有放在面上说,不代表大家不知道,如今这个大楚,看似皇位是坐在了蛮夷人屁股底下,但是水面之下暗潮涌动的势力太多了,内有四大家还在把持着朝堂,外有蠢蠢欲动无时无刻不在紧盯着京城、企图趁它虚弱之时咬伤一口的藩王。
以及,还有民间流传着的,与帝王翻脸后转去扶持先帝遗孤的丞相大人。
谁都不是善类。
这四方势力在现在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皇帝需要前朝世家替自己打理朝政,藩王又碍于先帝遗孤不敢贸然进京。
但,平衡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会被打破。
温子远自己都要哭了,鸡皮疙瘩从脚底直爬去头顶,可沈之屿不仅不搭理他,还要让他依言安抚着这群人。
他愁眉苦脸地念道:“无需惊慌,诸位被辟除在此的原因想必都是心知肚明的,本官说话自然也就直爽了些,不想弯弯绕绕。”
温子远自然是没能看出这句话中暗藏的机关:
沈之屿将客气与威胁拿捏的恰好好处,乍一听,是说不要想多啦我们都是直来直去的人谈谈而已,但实际上,他已经在警告,既然已经上了贼船,就老实一点,不要身在曹营心在汉。
果不其然,这一次,回答就众说纷纭了许多。
这群人分析得细致,先答了世家与民争利,是造成前朝腐\\败的罪魁祸首,万万不可再信任,又道藩王更是奸邪之辈,眼睁睁看着京城被黄巾贼侵\\略,若他们上了位,苦日子才是真的来了。
至于当今陛下和先帝遗孤,这还真的不好选择,论正统,定是先帝遗孤首当其冲,可这位殿下要人没人要兵没兵,只有一位大权已失的丞相大人,实在是难以翻身。
“其实。”牛以庸再次道,“草民以为,这势并非现在就能讨论出来,一位君主该所具备的,除了古往今来赞颂的贤德爱民外,还有太多,例如,一位仁君可能会带来盛世,也可能会因过于仁慈带来懦弱,以至皇权旁落,外敌入侵。”
“……”
后又陆陆续续说了一些,大多都是抛出问题让他们讨论,直到丑时,沈之屿终于问完了想要问的话,将人遣散。
温子远全程一直参与,却感觉问来问去都是这些东西,没什么大的区别,赶在沈之屿起离开拉住他,撒娇要求开小灶:“哥,这就完了吗?给我说说你想选谁呗?”
“不是我选。”沈之屿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语气中透露着遮掩不住的病恹,“三日之内,回来寻你的,将他们的名字报给我今日辛苦了。”
温子远嘿嘿一声:“不辛苦。”
牛以庸和同僚们沿着回廊慢慢走出去,同僚们都在恭贺他,说这一次就属他表现最好,将问题答得最合温大人心思,今后定然会被提拔做官,在朝堂上舒展自己的鸿鹄之志。
有一些人甚至开起了玩笑,对着牛以庸拱手做辑,一口一个“大人”,让他“苟富贵勿相忘”。
牛以庸不算大,正是想要为人生拼出一番作为载入史册的年纪,他被捧得很开心,不知不觉间步子都轻快起来,像是喝醉了酒,连连道好。
直到走到岔路口,同僚们纷纷道别归家,一阵寒风挂来,将他刚燃起来的热血刮冷了。
他忽然觉得,今日之事,处处都藏着不对。
帝王察举征辟都仅限于对履历的查询以及词赋考察,若温大人真的是想要招募幕僚,需要问及这些吗?
温大人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病弱无力,他为什么需要用屏风遮挡?
今日的问题,后面到底藏了怎样的目的?
牛以庸泛起寒战,裹了裹打着补丁的衣袍,加快步子往回走。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屋檐上,匐有一个黑色的影子。
见牛以庸走远,影子悄然跟上,同时拔出绑在小腿上的刀,刀刃在月光下寒光泠冽。
忽然,在更后方处,一只手鬼魅般出招,直往影子的要害袭去!影子一身黑色劲装干净利落,在第一缕刀风刮来之前,迅速侧身躲开,影子压着声暗骂了一句,抬头,却在看到偷袭者的脸时,猛地顿住!
见势不妙,影子不再恋战,立刻往旁撤离!
为找出这夜里作祟的人,耶律录已经连续蹲了五天,怎会轻易放过?
对耶律录而言,黑夜和暗袭就是他的主场,没有人能从他的眼皮子下单独逃走,只见耶律录取下背上的短弓,勾箭在弦。
“咻!”
箭划破空气,精准命中远处影子的肩膀,影子落在地上,砸出一声闷响。
耶律录故意没有下杀手,不然这一箭定能射穿这人的心脏,他上前来此人的身边,将疼得动弹不得的凶手翻过来面对自己,一把扯下他的面纱。
下一刻,手中短弓落在地上,耶律录手臂青筋爆起,他提起对方的领口,嘶声道:
“温、子、远!”
白天一直赶路,刚下了马车又马不停蹄地去温府,等彻底空下来回到丞相府时,距离天亮也不远了。
沈之屿以为两个小孩肯定已经睡下,便没有去打扰他们,自己轻手轻脚地摸黑走回了屋,换好寝衣,打算赶在天亮之前浅睡一觉。
躺在床上,先上涌的不是困意,而是再一次难以忍受的心悸,冷汗瞬间打湿了单薄的寝衣,沈之屿捂着心口起身去找药瓶,黑暗中,小腿踢到横在路中间的凳子,眼见就要摔下去,他的手抓猛地到一个人的胳膊,稳住了身形。
谁在这儿?!
“咔嚓”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根火折子被点燃,照亮了方寸之地,沈之屿看见他的药瓶正被一个人捏在手中,此人责问道:
“沈之屿,你这样疼了多久了?”
作者有话说:
沈之屿:不理解,为什么会怕说皇帝坏话?
彻崽:就是,朕很小气吗?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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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寻不到由头发作脾气。
沈之屿已经安排妥当了一切,细细地将他们之间的结盟走到最后一步, 他有什么理由、什么身份去挽留别人?
君臣吗?
沈之屿不是他的臣,至少现在不是。
至于其他……那更是没边没影儿的。
元彻将信揉成一团, 后又仔细地展开, 捻平每一处皱痕, 折好放进衣襟内, 他抬头看着窗外蒸蒸日上的礼国,每一处都有沈之屿的心血。
他不能辜负这心血。
在鬼戎军看来,上午还好好的陛下, 下午忽然又变回了那个不苟言笑的样子,自己带头, 每天加跑三圈国都, 没日没夜地练兵训民。
一时间,全军上下叫苦不迭。
这种状态直到第六日。
第六日清早, 卓陀拿着三个药瓶站在院子外面,鬼鬼祟祟地探头望东望西,在望见元彻后,两三步跑上前去, 担忧道:“陛下,这些是属下新做的药, 药性缓和了许多,可是该怎么送给丞相大人……”
还提着重刀的元彻心里咯噔一声!
找到理由了!
《礼律》正如火如荼地维持着礼国的秩序,几乎满足了各个阶层所需, 也不乏严厉, 六天下来, 礼国已经不需要帝王像位老母亲一样时时刻刻盯着,元彻接过药瓶,从鬼戎军中拨出十几人,再算上卓陀,当夜便启程回京!
心里有盼头和想见的人,元彻几乎昼夜不停,仅花了三天就出现在京城门下,他甚至还看见了温子远大半夜来接沈之屿。
元彻让其他人先回皇城,自己则偷偷溜去丞相府,熟悉地翻墙入内。
又是独守空房两个时辰,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回了多日不见的丞相大人,元彻刚想凑上去,却见沈之屿灯也不点,摸黑进屋后,随便换下了外袍,踉跄着把自己往榻上摔。
原本已经迈出去的脚步默默收了回来。
元彻在黑夜中视物的能力极好,看着呼吸渐渐平缓下来的沈之屿,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定不去惊扰对方了,改日再来。
可他刚转过身,忽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元彻连忙回头,沈之屿竟然又醒了,还下了床正要找什么东西,眼见沈之屿一脚踢在了路中间的凳子上,元彻立刻闪身过去,让他攀住自己。
手心全是汗。
被沈之屿抓住的瞬间,元彻第一时间察觉到前者的不对,掏出火折子点燃,一张连火光都照不回暖的面孔就这样映入了视线。
元彻心中一疼,伸手扣住他的脉门:“你这样疼了多久了?!”
夜已至深处,偌大的丞相府落针可闻。
责问出口好一阵,沈之屿才反应过来,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一暗,没直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干巴巴地提了另一件事:“子远说京城不安全,你是一个人回来的?”
“……什么?”元彻一愣,老实答道,“没,带了人的,他们先回皇城了。”
“那就好。”沈之屿点点头,下一刻骤疼又上来,他难以抑制地“嘶”了一声。
“别闹了,把药还给我。”
元彻回悟,沈之屿竟是在疼痛难忍中分出一丝神担忧自己的安危,他说不出自己心中是喜是怒,喜在对方关心自己,怒在对方不关心身体,两厢情绪交织,呈现出一种窘态。
“你还好意思说药,提醒过你这药只治标不治本,实在疼了要休息!”他摇了摇几乎没剩下多少的瓶子,更怒了,“你怎么能把它当饭吃?”
沈之屿看了他一眼,吃力地说:“你好吵。”
元彻:“……”
沈之屿懒得再理他,转身,拖着软绵绵的四肢爬回床上,钻进被子里,大有一副“陛下你自己玩”的意思。
元彻:“……”
火折子点燃了一旁的烛灯,将元彻药瓶放在桌上,他知道,自己方才有点胡闹,肯定是难受极了才会吃药缓解,但他还是忍不住心疼,这是他下意识的反应。
元彻揉了一把脸,整理好表情,让自己看上去尽可能的不要那么凶,重新走到沈之屿身边蹲下,拿出在衣襟里捂热了的新药瓶:“卓陀新做的,朕特地给你送来,虽然止疼效果没那么好,但药性缓和,对你体内的毒也更有效,吃这个好不好?”
许久,沈之屿闷在被子里点点头。
元彻笑了。
“还有点口渴。”沈之屿补充。
“好,朕这就去烧水。”
元彻暂时离开了,屋子重新安静下来,沈之屿很困,但又睡不着,思绪就恍如灵魂出了窍,整个人轻飘飘的,忽上忽下,忽大忽小,近日来的事情一股脑全都往脑子里面涌。
一会儿,他想起温子远,子远给他说半夜女鬼夺命的事情,小孩似的,就连让他隔着屏风问话都要哆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点。
一会儿,他又想到今日的那群寒门子弟,其实他今天问的话很空,也没太多实质性的意义,他真正的目的,就是看是否有人能找出其中的不对,并在这个基础上,敢于回来向他提出质疑,这样的人他才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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