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找人诉苦,可瞒着姜哲衍做了这么多,总不能等出事了再去求他吧?
他也不想告诉父母,让他们隔着十万八千里为自己操心。
纪光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躺在床里,给何宿还有其他家长发了条消息,先暂停了这周的补习。
然后他用尽所有力气爬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
既然在现实中找不到朋友倾诉,那就在二次元的世界里一吐为快吧。
纪光山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撑到极限了。
晚上六点,姜哲衍正在食堂吃饭,手机突然弹出了纪光山直播的消息。
姜哲衍看到这个时间点,觉得有些奇怪。纪光山直播有固定时间,一般都是周六晚上,而且最近在忙交换的事,已经停播好一阵子了。
能从网上得知他的近况也是好事,姜哲衍匆匆吃完饭,走到图书馆的休息区坐下。
点开链接,耳机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其实最近失踪这么久,是在为一件让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努力。”
讲起这些天的经历,纪光山没有了往日轻松愉快的语调,好像一夜成长了许多。
“我的笔试、面试成绩都是第一名,最后成功拿到了不到5%录取率的交换名额。”然而即使再疲惫,他还是不忘提起姜哲衍的礼物,“学长当时在东大出差,知道消息后还给我带了个手办回来。”
姜哲衍听这些的话,想起那晚下飞机后赶去他家,在咖啡店门口,纪光山哭着扑进自己怀里的场景。
只是他不知道,在网线的另一端,纪光山的情况有多糟糕。
他拉开一罐酒,连着往嘴里灌了好几口。醉意逐渐占据了理智,很快他就开始胡言乱语:“但是你们知道吧,就我家这个情况,就算有学校资助,出国也很困难。”
“前些天我不是回老家办签证嘛?亲戚朋友借了我几万,请他们吃饭的时候,被大伯在餐桌上嘲讽了一通。”
“他们说我只会读书不会赚钱,二哥和我同岁,已经帮家里赚了十几万。可我却要害父母掏空家底去留学……”
什么情况?姜哲衍听到这一段,惊讶地从长椅上站起来。
他在老家受了委屈,怎么没和自己说?
含糊的醉意掩盖了细微的哭腔,但AI早已捕捉到他情绪的变化。虚拟形象变成了委屈的流泪猫猫头,还自动找了个纸箱藏起来,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样子格外惹人怜爱。
姜哲衍的大脑一片空白,拿起手机冲出校门,在街上拦了辆出租车。
纪光山吐完借钱的苦水,又讲起了做家教被人举报的事。姜哲衍没有退出直播间,听到这一件件陌生的事情,用力握住了手机。
“小伙子,到地方了!”坐在前排的司机大叔见他没反应,又大声喊了一句。
姜哲衍没有摘耳机,勉强听到一点声音,付钱后匆匆下车,直奔纪光山家中。
纪光山喝完一罐,又开了一瓶,举着酒杯胡说八道时,突然听到屋外传来响亮的拍门声:“光山你在家吗?开门!”
“学长?”纪光山眯了眯眼,一下就认出了他的声音,摘下耳机,摇摇晃晃地起身。
喊了半天不见动静,姜哲衍着急地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纪光山拉开门,就见一个颀长的身影跌进屋里,两人撞到一起,险些摔倒。
好在姜哲衍反应快,反手抓住门框,另一只手揽住了纪光山的肩。
“学长,你怎么来了?”纪光山歪歪扭扭地仰头看他。
姜哲衍没有回答,看到电脑上还在运作的界面,走过去关掉了直播。
“你还关我电脑?”纪光山握着易拉罐,靠在墙上看他。
姜哲衍又看了眼屏幕,确认直播关闭后,走到他眼前问:“你在网上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借钱的时候亲戚为难你了?做家教又是怎么回事?”
“网上?”纪光山小声嘀咕了几句,迟疑地看向电脑,“你……看了我直播?”
姜哲衍点了点头,坦然承认。
纪光山怔怔地眨眼,想起那个学物理的粉丝,惊讶到舌头打结:“你、你不会就是那个给我打赏一万块的‘第四宇宙速度’吧?”
“对,是我。”姜哲衍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肩,“光山,我们今天先不聊这个。你什么时候开始做家教的,为什么要瞒着我?”
“凭什么不聊这个?”纪光山甩开他的手,“姜哲衍,明明是你假装粉丝和我聊天,骗我更久啊!”
他想起去年姜哲衍突然冷落自己的那个月,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姜哲衍凭什么可以绕开这件事不谈?
可姜哲衍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些事,抓着他的胳膊自顾自说:“你知道这几个月来,看到你那么憔悴疲惫,我有多担心吗?在国外出差那几天,我都是靠吃安眠药才睡着的。”
“所以呢?”纪光山又喝了口酒,“我和你非亲非故,难道要找你借钱?”
一句非亲非故彻底划清了两人的界限。姜哲衍心里一沉,压抑许久自责终于爆发:“光山,我一遍遍问你缺不缺生活费,你一直说没问题。所以你让我放心的方式,就是一个人在外面打五份工,累得几次差点病倒,还被人举报吗!”
提起被举报的事,纪光山也很生气,重重将空罐头摔在地上,又走到桌前拿酒。
“别喝了!”姜哲衍按住他的手,“你个小酒鬼,酒品不行还整天乱喝。”
“别管我,我……”纪光山借着蛮劲把他推开,用力的瞬间,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他扶住桌子,捂住胸口干呕了几声。
“光山!”姜哲衍见状赶紧把他扶到水池边,拍了拍他的后背,“哪里不舒服?想吐吗?”
“我,我头有点晕。”靠在姜哲衍肩上,纪光山的语气又软了下来,只觉得眼前的光线越发模糊。
瞬间,他的身体几乎不受控制地直直坠下去,姜哲衍本能地上前护住他的头和颈椎,被两人的重量带得重摔在地上。
姜哲衍疼得倒吸冷气,把纪光山放平,拍了拍他的脸:“光山,还能听到我吗?”
纪光山没有睁眼,脑袋无力地歪向一侧,嘴里含糊地发出了一个音节。
姜哲衍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抓起他的手试了下脉搏,又看向桌上横七竖八的酒瓶。反复看了几遍包装,姜哲衍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当水喝的酒精饮料,而是货真价实的烈性啤酒。
可能是酒精中毒。姜哲衍判断完情况,赶忙叫了救护车。
纪光山还有一点意识,姜哲衍担心他的体温下降,拿几件衣服把人裹了起来。
救护车很快开到小区楼下,但因为电梯太小担架车没法上来。姜哲衍接到电话,立刻背起纪光山走了出去。
把人送上救护车后,姜哲衍总算安心了一些。
护士给他连血压仪,一边问:“患者喝了多少酒?”
“350毫升,十度的啤酒,四瓶。”姜哲衍准确地报出了数字。
“那他昏迷前还有什么其他症状吗?”
姜哲衍脑中一片混乱,只记得自己又没控制住情绪对他发火,自责地揪着头发:“我和他吵架了……”
护士又给他测了下酒精浓度,医生看完说:“心肺功能都没问题,到医院打一针促醒药,很快就能恢复意识。”
“好,谢谢你们。”姜哲衍依旧没有抬头,紧紧攥着拳头,恍惚间又回到了三年前,自己惊慌失措带何宿去医院清创的那个晚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居然没有半点长进,还是会对喜欢的人发火,让爱自己的人受到伤害。
来自四面八方的杂音几乎要把他吞没。姜哲衍难受地扯掉了助听器,无力地闭上眼睛。
“小伙子,你朋友的手机一直响,你给他看下吧。”护士叫住了他。
姜哲衍过了很久才抬头,从她手里接过手机。原本只想把音量调小一点,结果却在锁屏界面,看到了一个他最不想见的名字。
何宿对纪光山说:【好的,了解。】
何宿?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姜哲衍想起和纪光山坦白那晚,自己没有提何宿的具体信息,按理说纪光山不可能在这个偌大的京州市里找到他的行踪。
而且从何宿发的消息看,他对纪光山的了解似乎比自己还多。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姜哲衍疑惑地看着屏幕,调节好音量,把手机放回了纪光山的上衣口袋里。
“小伙子,这是救护车的出车费用,麻烦你帮他付一下。”另一边,护士已经开好了发票,杂七杂八的费用算下来将近四百。
纪光山的意识还没完全恢复,下车后被送到了急诊的留观病房做进一步检查。
因为情况不算严重,医生让护士给他挂了瓶糖盐水,促进身体排液。姜哲衍站在一旁,看着护士往他身上连仪器,又抽了两管血去化验,心疼地挪开眼神。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化验单就送回来了。医生看完单子对姜哲衍说:“你朋友的酒精浓度不高,突然晕倒也有可能是受到刺激、压力过大导致的。我看他白细胞指数偏高,体内还有些炎症,回家后要多注意休息。”
“知道了,谢谢医生。”姜哲衍接过化验单,看到上面一排排醒目的箭头,默默将它们对折收好。
等纪光山醒来应该还有一阵,姜哲衍觉得有些头晕,打算到屋外透口气。
吸烟区里有不少人在吞云吐雾。姜哲衍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悻悻地收回眼神。
他拿出了手机,觉得有必要给何宿打个电话,但两人的联系方式早已删得一干二净,他也想不起何宿的电话号码了。
思索再三,他还是决定先等纪光山醒来。五月的晚风干燥清爽,姜哲衍在外面站了会儿,感觉呼吸顺畅了很多。
转身进医院的时候,姜哲衍迎面遇见了两个男生,耳边飘过一段没头没尾的对话。
“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就不能安分点?是真伤到手了怎么办?”
“高考高考,你他妈是复读机啊?”
“……”
姜哲衍下意识往身边看了眼,那个男生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眼神相汇的瞬间,姜哲衍的眉心微蹙。
何宿也没料到会在医院碰到姜哲衍,怔怔地停下脚步。冯逸埋头走了几步,发现何宿没跟上来,不耐烦地喊道:“怎么了?”
何宿朝他挥了挥手:“你先回去。”
“哈?”冯逸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你同学?”
“反正我们本来就不顺路,你先走吧。”何宿不置可否。
冯逸不知道何宿谈过恋爱,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吹着口哨屁颠屁颠地走了。
姜哲衍看到冯逸手上的绷带,大致猜出事情的原委:“这是你弟弟?”
何宿装作没听见,反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姜哲衍还不清楚何宿对纪光山了解多少,试探道:“光山身体不舒服,我送他来医院。”
“这样啊。”何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姜哲衍,别装了。我猜你还不知道纪光山在给冯逸补课的事。”
姜哲衍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这层关系,惊讶之余,想起冯逸的德行,突然质问道:“不会是你弟弟举报的吧?”
“什么?纪光山被人举报了?”何宿闻言也很意外,收起方才戏谑的态度,认真分析起来,“肯定不是冯逸。那小子虽然家教不怎样,但性子直来直去,不会做背后阴人的事。”
话音落下,何宿想起那天在咖啡厅外鬼鬼祟祟的身影,小声嘀咕了一句:“说不定是他同学。”
提起同学,姜哲衍想起追查匿名贴时整理出的名单,顿时眼前一亮。
见他不说话,何宿又问:“所以纪光山现在怎么样了?赚钱这么累,又发生这种事,打击肯定不小吧?”
“我会照顾好他的。”姜哲衍知道他在嘲笑自己,丢下一句承诺,转身就走。
“等等。”何宿叫住了他,停顿片刻,突然说,“这次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姜哲衍闻言心头一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回病房的时候,纪光山还没醒。姜哲衍站在床头沉默了一小会,又出门去药店买了块毛巾,用温水打湿,沿着他脸的轮廓一点点擦过去。
湿热的水汽拂过脸颊,纪光山感受到身边人的照顾,艰难地动了动手指。
当姜哲衍挪开毛巾时,正对上纪光山勉强撑开一条缝的双眼,蔫蔫地卧在床里看自己。
“你醒了?”姜哲衍喜出望外,把毛巾丢到一边,伸手捋了捋他额前的头发,“医生说你的身体没问题,休息几天就好。”
纪光山有气无力地应了声,躺在床里缓了片刻,稍微感觉有些力气了,迫不及待地喊住他:“学长,我……”
“怎么了?”姜哲衍轻皱眉头,坐到床边安抚他,“有什么话等回家再说。”
纪光山倔强地摇了摇头,用力地挤出几个字:“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语毕,他微微偏头,垂下了眼神。
“不用道歉,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姜哲衍已经冷静了下来,耐心地和他讲道理,“只是我希望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你要及时联系我。而不是一个人躲在家里喝闷酒,好吗?”
“我记住了。”纪光山捏了捏他的手。
姜哲衍的心率至今都没恢复,想起晕倒的那幕,用力握住了他:“酒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能不喝就不喝。”
“上次我不是说,我妈同事的女儿出国,也找我们家借了钱吗?就是因为她爸爸过年在外面应酬,脑溢血猝死了。为了不耽误女儿千辛万苦申请来的offer,她妈妈几乎跑遍了整个京州,低声下气地求人。好端端一个家,就这么毁了……”
姜哲衍说这话的声音很轻,眼神也对不上焦。纪光山躺在床里看他,感觉姜哲衍的情绪也快到崩溃边缘了。
但其实他们都清楚,留给彼此整理心意的时间不多了。
还未说开的感情就像此刻两人脆弱的情绪,倘若再学不会从个体中分出一份安全感给彼此,迟早有一天,线会彻底断裂。
急诊的床位紧缺,见纪光山情况稳定,输完液后医生就让他回家休息了。
姜哲衍扶着他走了几步,纪光山感觉手脚能使上劲了,又问他:“你还好吗?”
姜哲衍点了点头:“我没事,先送你回家。”
“你还没吃饭吧?”打车到小区门口后,姜哲衍打包了两份粥带上楼,“这下肯定伤到胃了,先吃点清淡的东西。”
纪光山拆开还在冒热气的包装盒,听着姜哲衍关心自己的话,一声不吭地低头喝粥。
姜哲衍也没说话,吃完饭后放下勺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药盒:“光山,今晚我可能又要睡你家了。”
纪光山担忧地看他:“还是不舒服吗?”
“没事。”姜哲衍摇了摇头,“只是有点累,不想回学校了。”
话虽如此,他现在状态如何,不用说就能看出来。
姜哲衍随身的药盒里有六个格子,远远看去,橙色、淡黄色、白色的药片分布其中,就像一把彩虹糖。
纪光山看得心头一揪:“你每天都要吃这么多药?”
“我只吃维生素和调节情绪的药,其他都是备用的,很少用到。”姜哲衍用剩下的粥汤过了药,收拾好餐桌,眼巴巴地看向那张大床。
纪光山递给他一件短袖,转身把床铺好:“好了,来睡吧。”
姜哲衍闻言就像得到许可的大狗,起身换好衣服,走到床边躺下。
纪光山隔着被子拍了拍他:“这算药物副作用吗?”
“嗯,换药快一年了,吃完还是会头晕。”姜哲衍勉强地睁开眼睛,“今晚没法照顾你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安心休息,不用担心我。”纪光山捏着他的肩,郑重保证,“我不会再乱来了。”
姜哲衍轻轻应了声。纪光山躺在一边想心事,直到半夜才有睡意。
这一觉睡得很浅,第二天早晨,听到身边传来的轻微震动声,纪光山很快就醒了过来。
姜哲衍放在床头的手表屏幕亮了,应该是他设定的起床时间。纪光山下床帮他关闹钟,顺便看了眼墙上的挂钟,6:55,还不到七点。
关掉闹铃,纪光山轻手轻脚地把表放回桌上,转身瞬间,手腕突然被人拉住了。
他回头一看,见姜哲衍已经醒了,正侧身看向自己:“我们聊聊吧。”
“现在?”纪光山惊讶地和他确认。
“嗯,”姜哲衍干脆地坐起来,“我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头脑也很清醒。”
“那好吧。”纪光山点了点头,他确实有很问题,需要姜哲衍亲口给出答案。
纪光山几乎每次聊天都会提起姜哲衍,他不知道姜哲衍究竟偷听了多少次“告白”,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回应。
他们明明同床睡过那么多次,却连最基本的心意都没有表明过。
或许今天之后,就连同床的机会也没了。
“昨天情绪失控,喝到酒精中毒进医院,确实是我不对。”纪光山压抑着复杂的情绪,就事论事,先和他道歉,“让你担心了。”
姜哲衍抬了下手,想像之前一样自然地搭住他,但刚伸手又收了回去:“只有这个吗?”
“你还想要什么?”纪光山明知故问。
“这几个月受了这么多委屈,为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这个话题我们已经讨论过好几次了。”纪光山把头瞥向一边,“不为什么,我只是想靠自己的努力赚学费而已。”
“可我们不是朋友吗?”姜哲衍一时心急,拉住了他的手。
纪光山用力抽了出来,深吸一口气,狠心道:“朋友也分好几种的。我也认识很多有钱的同学,难道也要拿他们的钱吗?”
姜哲衍闻言一顿——他把自己和普通朋友分在了一起。
“所以我们之间,还没有到无话不谈的地步吗?”
“你怎么会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纪光山故作镇定,努力用平静的语气答复,“你不是谈过恋爱吗?什么样的身份适合无话不谈,你应该比我清楚。”
说到这个份上,纪光山觉得已经够直白了。
他不知道姜哲衍听懂了多少,也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下去,绝望地闭眼,靠在床板上。
姜哲衍愕然,沉默许久,恍然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自大的错误。
他和纪光山的信息是不对等的。
和纪光山坦白自己的情况后,姜哲衍也忐忑了很久。但通过直播,他可以清楚地知道纪光山依然喜欢自己。
生病时细致入微的照顾,也印证了这个想法。
可纪光山不一样。同样是生病时的照顾,甚至是为他筹办轰趴、给他过生日,没有说开的喜欢,只能是朋友。
紧密的间隔将沉默变得格外讽刺。半晌,姜哲衍往身边看了眼,突然说:“纪光山,如果今天我是你的男朋友,你会选择向我倾诉这些困难吗?”
“什么?”纪光山一惊。
姜哲衍又说了一遍:“我问你,如果我是你的男朋友,你会和我倾诉困难吗?”
纪光山惊讶地动了下嘴唇——这次姜哲衍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清楚了。
“所以你……”纪光山停顿了一下,想要听他亲口说出更确切的回答,“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是,我想做你男朋友。”姜哲衍再次确认自己的心意,转头和他对视,“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纪光山怔怔地坐在床里,没想到自己拙劣的激将法,真的奏效了。
见他一直不说话,姜哲衍又伸出了手:“如果你考虑好了,就把手给我。”
纪光山还是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迟疑地搭住了他的手。
双手相碰的瞬间,纪光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流,姜哲衍用另只手揽住他的肩,把他的身体拉了过去。
纪光山靠在了他的肩上。姜哲衍的身体依然偏凉,贴在一起温度差很明显,纪光山感到的却是一份格外的真实。
被喜欢的人回应的感觉,原来是这么特别。
姜哲衍又把他抱紧了一点,抚弄着他鬓角的碎发,伏在耳边小声说:“其实从轰趴馆回来后,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总是担心会伤害你,在此之前我做了很多假设,但或许你说得对,一直拖着才是对你的伤害。毕竟你和何宿完全不一样,我应该对你有信心。”
就算是坦白自己的心境,姜哲衍依然保持着他一贯的逻辑与理性。纪光山趴在他肩上,仿佛听完了一场论文汇报。
他不可置信地眨眼:“所以我们这算是在一起了?”
“那不然呢?”姜哲衍搂着他的腰晃了几下,脸上写满了委屈,“我的表达能力有这么差?”
“我怎么感觉你比平时都冷静……”
“没有,其实心跳很快。”姜哲衍说着拉起他的手,按到自己胸前,“不信你自己摸。”
透过那层薄薄的衣服,纪光山精准地碰到了他坚实的胸口。
指腹触及硬点的瞬间,纪光山感到一股电流直窜向后背,根本不顾上听他的心跳,仓皇地缩回了手。
“就知道欺负我。”纪光山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两三句话就被你骗走了,显得我好傻。”
姜哲衍握住他的手:“下次我再给你补一个正式的告白,好吗?”
毕竟早上七点多,两人刚睡醒,穿着睡衣蓬头垢面坐在床里,怎么看也不像是表白的氛围。
“不用了,”纪光山不想他有心理负担,连忙解释说,“我没有那么在意仪式感。”
“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姜哲衍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子,“那么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生活的一部分了。以后遇到困难,就没有硬抗的理由了。”
纪光山被他逗得有些不自在,小声说了句“好”。
“那起床,我们下楼吃早饭。”姜哲衍拍了拍他的肩。
“你想吃什么?”纪光山跟着走下了床。
“就上次那家煎饼果子吧。”
“算你有眼光。”纪光山从厨房里拿来一个玻璃杯,又拆了套新牙刷给他。卫生间的活动范围很小,两人只能一前一后站着,纪光山通过镜子,看到站在身后、高出自己小半个头的姜哲衍,突然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学长,我确实还有一件事没和你说。”到店里坐下后,纪光山又和提起了这些天的遭遇,“我给人补课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何宿,他弟弟今年高三,除了英语其他科都挺好的。”
“京州真小啊……”姜哲衍虽然事先知道一部分,但听纪光山一说,还是不免感慨,“他弟弟和后妈没有为难你吧?”
“他弟弟确实有点叛逆,但也不算完全没救。”纪光山喝了口豆浆,”听何宿说他最近几次模拟考都能稳定上三位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