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席以后,大部分宾客都打了招呼离开了。
清言和邱鹤年都没走,两人还得帮忙收拾善后。
邱鹤年被叫去核对礼帐,清言就在外屋帮着刷碗筷盘子,这里头不少也是从各家借的,一会男人们会用推车装上,和桌椅一起挨家挨户送回去。
活干得差不多时,村长夫郎叫大家去屋里歇会喝茶、吃糖块瓜子,清言让他们先去了,自己把剩下那点活干完。
过了一会,外屋门口站了个人,他背着光线,影子拉得老长,一直延伸到了清言洗碗的水盆里。
清言放在水盆里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有种莫名的令人不快的预感。
果然,那影子很快动了,又延伸到清言面前的墙面上。
杨怀手里拿了把纸扇,走到了他身侧,垂着眼皮看着他身上的衣袍,笑得意味深长,道:“特地换了新袍子吗?”
清言没去看他,咬着牙不吭声。
他知道对方误会了什么,可他一句话都不想和这个人说。
只要说一句话,恐怕以后都要夹缠不清。
杨怀笑了一声,看着清言放在水盆里的手和挽起的袖子下那截白嫩的手臂,竟有些挪不开眼了,不由自主吟诵道:“红酥手,黄藤酒……。”
诗还没念完,他已经轻佻地将那把纸扇伸了过来,扇子顶端触碰了清言露在外面的小臂后,竟一路要往上探去。
虽只是扇子,但已经无礼到了极点。
清言倏地端起手底下这盆水,转身就朝这杨怀泼去。
杨怀见他抬手时就已经觉出不对,但虽及时往旁边一退避了开来,那干干净净的软靴上还是溅了些脏水上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倒也不气也不恼,反倒朝正愤怒地喘着气冷眼看着他的清言笑了笑,然后抱着扇子弯腰给他行了一礼,道:“是在下唐突了,还望清言小哥儿海涵!”
清言放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这杨怀冲他笑了一下,又作了一下揖,转身慢悠悠又踱着步离开了。
清言眼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内心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手臂上刚才的触感,就像是有蛇在肌肤上爬过,他连忙舀了一瓢水,就着盆子把那截手臂冲洗了,洗了好半天才觉得舒服点。
就在这时,村长家夫郎又过来了,不好意思道:“清言,都忙一天了,快过来歇会,别弄了。”
清言擦了擦手,“哎”了一声,笑道:“都弄完了,等会装上车就行了。”
村长夫郎领着清言往大屋走,出外屋门时,他疑惑地四处看了看,回头看向清言道:“哎,刚才你家大郎说要过来叫你,怎么没看见人呢?”
闻言,清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说:“可能谁叫他帮忙干什么去了。”
村长夫郎笑道:“你们两口子做啥都又利索又好,村里数你家日子过得好都是有原由的!”
两人客气着进了大屋。
刚才干活的人都坐炕上唠嗑嗑瓜子呢,清言也找了个位置坐下。
一直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也没见邱鹤年回来。
清言该离开了,他和村长家里人打了招呼,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出了屋门往院门走去。
刚出了院门,就像上午那会差不多,一辆眼熟的马车正停在院门外的路边上。
清言皱了皱了眉,杨怀已经离开有一炷香时间了,这马车怎么又回来了?
他正纳闷,那马车上就跳下来个侍从,着急忙慌地往院子里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不好了,不好了,我们家杨公子被匪徒给打了!”
清言愣了一下,见村长和他夫郎急匆匆随那侍从出了屋,赶紧加快脚步离开。
背后有大呼小叫的说话声,还有杨怀哎呦呦的呼痛声。
村长气得都破了音,问道:“这是谁干的?”
那侍从哆哆嗦嗦地道:“我也不知道,我们才出了村子到了官道上不久,就从路边林子里钻出个蒙着脸的匪徒来,马被吓得惊到了,一尥蹶子,就把出来查看的公子给摔出了马车,之后就一路往前跑,我费了好大劲才把马控制住,回去找公子,他就这样了。”
村长又问杨怀道:“怀儿,你看清匪徒长什么样了吗?”
那杨怀痛得快要说不出话,勉强在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没……没有。”
清言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回头看了过去,就见村长和那侍从从马车上搀扶下来一个人来,那浑身光鲜的缎袍已经破的不像样,到处都是污迹。
他的皮底丝口软靴一只在脚上,另一只不知道掉哪去了,只穿着袜子,那袜子也是黑的不像样。
村长扶他的动作大了点,那杨怀就哀嚎起来,鼻青脸肿的样子和之前判若两人。
而他的手上还抓着个东西,清言刚开始还以为是他另一只鞋子,仔细看了,才发现,那是把打开了的,像是被撕掉又扔地上踩了几十脚的破破烂烂的扇子。
清言的眼皮倏地一跳,连忙转身,快步拐进了下一个路口,绕了个远路回家去了。
清言到家时,家里大门紧锁,还没人回来过。
他用钥匙开了门,一路穿过院子,没管见了他就咕咕叫要食吃的小鸡,直接就进了屋。
关了外屋门,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过来,在他脚边蹭了一会,然后往
后退了几步,就轻轻一跃跳到了他怀里。
清言将他一把抱住,把呼噜着的小狸花脑袋放到自己肩膀上,抱着它轻轻摇晃。
他背靠着门板发呆,心里觉得惊惶的同时,又觉得莫名的高兴和好笑。
过了一阵,终于是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邱鹤年是又过了半个时辰才回来的,清言问他刚去哪了,怎么没一起回家,他说自己临时有事去了趟铁匠铺子里。
清言在他背后偷偷打量他,在邱鹤年转身过来时,忙收回了目光。
晚饭清言蒸了猪肉土豆馅儿的大包子,还熬了粥,炒了两个菜。
土豆他都切成了条,放在猪肉馅儿里一起拌了,蒸熟了以后,包子里沁出来的油把白色宣软的包子皮都浸透了一点。
清言特意拿了个包子掰开了给邱鹤年看,笑着道:“你之前要吃羊肉土豆馅的包子,喝药呢也没法吃,这次给你包了猪肉土豆的,特意用孜然调了味,多少有点羊肉味,给你稍微解解馋。”
邱鹤年接了包子过去,咬了一口,说:“很好吃。”
清言目光在他手背上微微有些红肿的关节处扫过,心疼地又给他夹了好几筷子菜,直到邱鹤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碗,然后有些无奈地道:“清言,再夹就要冒出来了。”
清言这才注意到那冒了尖的碗,愣了一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邱鹤年看着他,也笑了,清言内心颤动,从椅子上站起身,绕过桌子坐到了邱鹤年腿上,紧紧搂着对方的脖颈,在他耳边喃喃道:“我好喜欢你啊。”
第74章 说开了
晚上洗了澡,清言靠在床头等着,床帐被撩起来时,他立刻起身,让邱鹤年背对着自己坐在床边,细细地给他擦那一头长发。
邱鹤年的发丝和他的人不太一样,明明看起来挺冷挺强硬的人,但发丝是柔顺的、滑滑的,在指缝间掠过时,凉丝丝的很舒服。
清言小时候就听外婆说过,头发软的人就算看着冷,但其实性子外冷内热,感觉不太容易接近,但其实心里软得很。
头发擦得差不多干了,清言就下了地,把两人的布巾都简单洗了,挂火墙上晾好。
回到床上时,邱鹤年已经把要看的书找出来了,清言没坐到他身边,而是盘腿坐到了他对面。
邱鹤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便把书放下了,也把腿盘了起来,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互相看着。
清言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鹤年,我有事想跟你说。”
邱鹤年看着他,嘴唇动了动,说:“是关于你父亲的事吗?”
清言大吃一惊,这才意识到这阵子原主父亲并不是放弃了,而是改变了目标,他急急问道:“他找过你?”
邱鹤年点了点头,说:“他要把当初的礼金还我,让我放你回家读书考科举。”
清言跪坐起身,问:“你是怎么回应他的?”
邱鹤年如湖水般的目光,渐渐起了波澜,“我问过你,你说过不想继续读书了。”
清言点头,“是这样。”
邱鹤年说:“所以,我拒绝了他。”
清言松了口气,又坐回床上。
就在这时,他听见邱鹤年继续说道:“那之后,他告诉我,当初我们成亲,你并不是自愿的,而是被你继母设计,被迫嫁给了我。”
清言刚松的那口气没等彻底散了,就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一口气憋的他眼前发黑,脑子嗡嗡响。
这些天来邱鹤年的种种不对劲,他终于找到了原由。
心里又是惊慌,又是委屈,清言眼眶发酸,泪水渐渐迷蒙了视线,他低头想用袖子抹一把眼睛,却被一只大手抓住了细白的腕子。
他抬头去看,另一只手已经轻轻托住了他下巴,粗糙的拇指在他眼下抚过,中断了那串刚落下的眼泪轨迹。
邱鹤年微微叹气,感叹似的道:“皮肉嫩的跟豆腐一样,粗布擦一下要红好久,等好不容易不哭了,你还要因为擦得疼了要我抱着哄你。”
清言眉头微蹙,眼睛还是泪汪汪地,茫然地看着他,琢磨不明白男人此刻的态度,是不是因为原主父亲的话,而不再相信自己,亦或是嫌恶了自己。
他现在就很想扑进男人的怀里,让他抱抱自己,可是他不敢。
邱鹤年收回给他抹泪的手,清言脸跟着那只手往前倾了一下,又赶紧坐回了,垂下头来。
“你父亲说的是真的吗?”男人的声音很平静,但仔细听,能听出其中隐藏着的微颤,“清言,你不要骗我。”
清言双手握紧了拳,青筋暴露在手背上,哽咽着说:“他说的是真的。”
邱鹤年的双眸一颤,喉结动了动,一向挺直的肩背一瞬间往后靠了去。
就在这时,清言又说出下一句,“成亲那夜,我回答你愿意,也是真的。”
邱鹤年的脸上现出疑惑之色。
清言说:“过去那个被下药抬上花轿的于清言是不愿的,花轿到了这里,被你抱回这个家里的我是愿意的。”
邱鹤年看着他,双眸里的神色变幻不定。
清言说:“我知道,你早觉出我身上的不对来,只是我不说,你就一直没问。如果于风堂没有找你,刚才我本也打算跟你说这事。”
“于清习不争气,他便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希望我回去继续考科举。我把他打发了回去,但知道他不会轻易甘心,上次他让人给我带话时,说了要想办法解决你这边的问题,那之后,我越来越怕他狗急跳墙,会对你不利。”
“再者,我担忧你知晓继母下药迫嫁一事,怕这事成为你我心中一个难以解开的疙瘩,更怕你以为我当初是在敷衍欺骗你。但与其因此被于风堂拿捏,还不如我自己把真相都告诉于你。”
清言抬起头来,看着他,脸上现出坚决之色,“最起码,我不受于他的挟制,决定我的命运之人,是你。”
“至于我为何如此,鹤年,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原因,也不想随便编一个理由敷衍你。”清言哽咽着道。
他不知道,如果他告诉了邱鹤年自己是穿越而来后,会发生什么。
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运行规则,清言看起来像是一本书里主角,但他可能只是这个世界里的一粒尘埃,渺小地飘荡着,根本无法主宰剧情发展的脉络。
他实在太怕自己的出现,没有将邱鹤年的命运引向光明,反而是引导到了更黑暗的未来。
清言垂着头又哭了起来。
床帐内响起悠悠的叹气声,男人的大手揽住他的腰,清言顺着那股力道起身,终于投入了那个渴望的怀抱里。
邱鹤年抚着清言的后脖颈和背脊,一遍遍的,直到清言停止了哭泣,仰着头看他,“你……相信我吗?”
邱鹤年看着他,点了点头,“嗯。”
其实清言不需要问,邱鹤年的举动已经代表了他的态度。
他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包容和信任。
过了一阵,清言又问,“那个人,是你打的?”
邱鹤年垂眸看着他,说:“你会替我保密吗?”
清言破涕为笑,重重点头,“嗯。”
两人又抱了一会,清言用自己的脸颊轻蹭男人的脸,“你……就是因为于风堂的话,所以对我那么冷淡吗?”
邱鹤年无奈地叹气,“我什么时候对你冷淡了?”
清言抬起头,脸上有些红,“那些天夜里,我明示暗示都做了,你还是……,”他扭开头,咬了咬嘴唇,“大夫也没说要禁房事啊。”
邱鹤年的双眸轻颤,目光移向了一边,沉默了一阵后,开口道:“我不是故意冷落你,”他喉结动了动,“那天你发现自己没怀孕,伤心地哭了,清言,”他的目光又移了回来,“抱歉,我可能没办法给你孩子了。”
清言愣了愣,才发现自己一直太专注于邱鹤年身上的毒,而忽略了这个问题。
他捧住邱鹤年的脸,定定看着他,“鹤年,我想要孩子,是希望你我在这世上有个血脉相连的家人,希望有了他,你可以不再觉得那么孤单,你得明白,一切的前提都是你,如果没有我不会强求。”
“何况,大夫也没说就没希望了。”
清言低头轻碰邱鹤年的唇,双眼痴迷地看着他,说:“有没有孩子都不重要,我想和你做那事,不是为了这个。”
邱鹤年抬眸看向他,清言把手掌贴在对方坚硬的胸口上,脸红得快要滴血,却还是大着胆子说:“我就是贪图你的□□。”
第75章 当年的强盗
这话刚说出口,清言就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放在人家胸口的掌心更是一动都没动,怂得与他的话形成巨大反差。
他知道邱鹤年一直在看着自己,但不敢抬头看向对方。
过了一会,一直沉默的男人伸出手来,用一根食指在他脸颊上轻轻划过,引起清言身体微微一颤。
那之后,男人声音沙哑道:“就那么喜欢吗?”
清言眼睫颤了颤,“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男人又问:“想好好看看吗?”
清言“啊?”了一声,目光躲躲闪闪地与男人的目光对上,好半天不肯应声。
男人说:“天晚了,不想的话,就睡吧。”
清言赶紧诚实道:“想看!”
邱鹤年弯起唇角笑了,清言双手捂脸,发出窘迫到极点的小猪一样的哼哼声。
他的腰被握紧,整个人被挪到床上坐好。
那之后,邱鹤年下了床,站到床边。
衣衫落在床上,清言咽了咽口水,放下捂脸的手,抬眼看去。
这是一具强壮,健康的男性躯体,宽肩窄腰长腿,肌肉线条漂亮极了,是男性都会梦想能够拥有的身材。
尤其是那……。
邱鹤年不遮也不掩,大大方方走到清言面前,低头看着他,缓缓问道:“眼睛看哪呢?”
清言这才发现自己目光定格太久了,简直就像个痴汉,他羞得脸上快冒烟,忙收回目光,把脸往手心里埋。
男人一条腿屈膝半跪下来,捉住清言的手腕,让他把脸露出来。
然后,他问:“看完了吗,看完了的话,我要穿衣了。”
清言看着他,眼睛迅速往下扫了一下,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嘴唇动了动,“你……你不……?”他不好意思把话说完,以为男人会像以往一样,包容地遂了他的愿。
可是,邱鹤年只是用专注的目光看着他,问道:“我不什么?”
清言不敢相信地望着他,脸色潮红,嘴巴微张地,气息都乱了。
“清言,”邱鹤年嘴唇动了动,“你想让我怎么样,说了我才知道。”
清言被欺负的快哭了,他扶住男人的双肩,颤巍巍地趴到他耳边说了句话。
邱鹤年垂眸向下看了一眼,“真的吗?”
清言哭着去握住他一只粗壮的手腕,引领着往下。
邱鹤年的眸子暗了下来,他看着清言,喉结动了动,说:“就这一次,下次你想要什么,你得直接开口告诉我。”
清言拼命点头,就怕男人这时候反悔。
床帐被撩下来,久违的护腕又被找出来戴上了。
过了不大会,帐子里求了好半天才得来疼惜的人儿,终于得到了饱满而充实的幸福感。
第二天早上,清言醒来时,太阳都快要升上中天了。
阿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抱过来的,正乖巧地团在他枕头边上,见他醒了,就呼噜呼噜地站起身来蹭他。
清言惫懒地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来,在它头上揉了揉,问道:“阿妙,饿了吗?”
小狸花像在回答一样,喵呜了两声。
清言做主给它翻译,“不饿,不饿,心软的大帅哥给做了好吃的猫饭,阿妙肚子饱饱的。”
小狸花呼噜呼噜,清言也呼噜呼噜,一人一猫在床上玩了会,才从床上爬起来。
从被子里出来时,清言光溜溜的,还去闹阿妙,捂阿妙的小猫眼,“非礼勿视啊。”
阿妙不搭理他,往后躲开,小身体灵活地往床下一跳,顺着门缝出去溜达出去了。
清言懒洋洋地套上衣衫,趿拉着鞋子跟着去了外屋。
家里空无一人,炉灶里还有未熄的火,锅盖盖的严严实实的。
清言弯腰打开锅盖看了看,看见里面温着一碗鸡蛋汤,两个大白馒头,还有盘肉丝炒咸菜丝。
他又进了一次里屋,去把手洗干净了,把饭菜都摆到桌上,吃了起来。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透过窗子缝隙照了进来,清言微微眯着眼睛,吃着吃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蛋微红地笑了起来。
过了端午,天气就渐渐暖了,清言推开门换气,院子里晾衣绳上晾着今早新洗的褥单和被单,就连枕巾也被换洗了。
清言又想起了什么,脸又红了。
小鸡们在懒散地啄食,今天的食盆比平日里装得都满,都不用抢,吃了一早上了,还没见少了多少。
清言去鸡窝里摸了摸,里面果然是空的,蛋已经被捡回去了。
他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仰着头让阳光晒在脸上,晒够了才转身准备回屋。
直到这时,他才看见隔壁陈玉在抱着他家新出生的小哥儿,也在院子里晒太阳呢。
清言心情超好,对着他就是一个灿烂的笑,赞叹道:“好奇怪,自从你生了九两以后,我看你就越来越顺眼了呢。”
陈玉无语地看着他,清言冲他摆摆手,又趿拉着鞋子进屋了。
等进了屋,清言想了想,从柜子里找出几块边角料的粗布来,又翻出些棉花,把针线篓拿过来,简单量了量尺寸,就下剪子把布裁开了。
总这么洗被褥单子怪累人的,清言打算缝个垫子,不用太大,够小半张床就行了。
到时候到了夜里,两人都稍微注意着些,只洗这一个小垫子就行了。
村长家那贵客被打的事,在村里也是传了好一阵子。
听说当天村长家里就报官了,可惜闹腾了好几天,最终是无功而返,没能抓到人。
当天晚上那杨怀的爹娘就过来接儿子了,听说见了人就气的大骂,骂声附近的邻居在家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说是以后再也不让杨怀来这个倒霉的穷地方了。
县衙的衙役没抓到打人的“匪徒”,倒是把任孝拜托的那件事给办出了些眉目来了。
就是这两天,秦兰带孩子回娘家探亲,任孝也来了,到了邱鹤年这边说了这事。
说是县里官道上最近有人抢往来的行商,衙役们在那山上抓了一伙强盗,这群强盗里有个人年岁不小了,眉尾处有一颗黑痣,与邱鹤年的描述很像。
关键是,通过衙役盘问,那强盗老了,被打得受不了,便招了个一干二净,还把前些年做的恶事也全说出来了。
他也不是就在山上做强盗,平日里是到处做零工的,只在实在没活活不下去时,才去铤而走险,和几个泼皮混在一起去道上抢劫。
抢的苦主其实不多,他心里也害怕,日夜不得安宁,每个苦主都还记得清楚,其中有一个不论是从年头上算,还是对外貌的描述,都对得上秦凉川。
任孝仰头喝了一碗茶,说:“这强盗害过人命,还和其他案子有牵扯,过阵子就要押去省城,我都已经打点好了,你有什么想问的,这几天便去县里大牢一趟,去问问清楚。”
邱鹤年起身向他躬身道了谢,任孝也起身回礼。
之后,任孝说:“这事我没跟兰子说,她好不容易才放下,我不希望她父亲的事再去牵扯她心神。”
邱鹤年点头道:“我明白。”
转过天来,邱鹤年一早就去了县城,清言本想陪他一起去,但大牢里脏乱不说,还有关押了许久的犯人,一个哥儿进去虽然没有什么危险,但少不了要受惊吓,邱鹤年便没让他同去。
清言在家心神不宁地等,一直等到了天擦黑,邱鹤年才披着冷风回到了家。
清言接过他脱下的外袍,急急问道:“怎么样?”
邱鹤年看了他一眼,道:“是他。”
清言想把袍子挂起来,邱鹤年拦了一下道:“就放地上,一会我把身上衣衫都换下来洗了。”
清言愣了一下,才明白了他的意思,答应了一声,把衣袍放进了地上的空篮子里。
大牢里晦气,邱鹤年是怕把腌臜东西带回来。
他擦洗的时候,清言就在旁边拿着布巾等着,邱鹤年便跟他说道:“那人叫刘二,那时候快过年了,他家里连买米的钱都不够,更别提买年货了,他便和几个玩的好的混混琢磨着去抢钱,那不是他们第一次做这个,以前他们已经害过人命了,所以并不惧怕,说做就做了。”
“那天他们在街上眼看着秦叔把皮子卖给了个大户,还听到他说自己是柳西村人,没什么关系背景,就盯上了他。他们那伙人里,有个是在妓楼做事的,手里有做缺德事的迷药,闹市人多,为了稳妥,他们便迷晕了秦叔,然后两边人架着他手脚,假装是搀扶酒醉的熟人,把他带去了山上没有人烟处。”
“他们搜出了秦叔的银两,本想打死他,可山林里却突然出来个过路人,把他们给吓跑了。”
邱鹤年擦干手,看着清言,道:“他们说的那个过路人,应该就是我,这么多年了,我有了些变化,他已经认不出我了。”
清言眉头微皱:“他不记得你了,那岂不是白费了番工夫?”
邱鹤年摇了摇头,道:“没有白费。”
“怎么?”
“他告诉我,他们逃走之后,因为秦叔在上山的半路曾迷迷糊糊睁开过眼,他们担忧他醒来后会去报官,便又大着胆子回到了山里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