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言便大着胆子摸了,他是城市孩子,以前没什么机会近距离接触大型的动物,马他倒是骑过,不过也只是去草原旅游时,被牧民牵着缰绳走过那么一两圈儿,现在就觉得很新奇。
秋娘也忍不住上了手,边摸马鬃边问道:“二哥,这马看着好像年岁不大啊。”
邱鹤年“嗯”了一声,“刚满三岁,去年年末才开始驼人拉车。”他顿了一下,又道:“等明日把车套上,以后早晚我驾马车接送你们。”
秋娘高兴道:“太好了,我和李婶借上二嫂的光了,”她想起了什么,“对了,二哥,你要是哪天忙,三幺也会驾车喂马,可以帮忙。”
邱鹤年答应了。
几个人在门口说了会话,秋娘看看天色,说:“二嫂,你和二哥先回去吧,时候也差不多了,你有身子,头仨月还是稳着点,别累到。”
花妮也说:“掌柜的,你就回去吧,店里有我两呢,你放心吧。”
清言便也没跟他们两矫情,应了一声,回去拿了东西,就准备走了。
邱鹤年从马背上的挂兜里拿出个麻绳扎着的纸包来,递给了秋娘,说:“这是荷香斋的酸枣糕和云糕,给你们尝尝。”
秋娘高兴地接了,花妮还不到二十岁,是贪吃的年纪,一听说有糕点可吃,眼睛更亮了,忍不住直咽口水,心里可高兴了。
清言的目光在那纸包上停留了一阵,才收回目光,看着自己鞋尖。
邱鹤年把马鞍正了正,先握住他的腰,把他扶上了马,清言紧张地死死抓住了马鞍上的扶手。
直到邱鹤年蹬着马镫上了马,坐到他身后,两手绕过他握住了缰绳,他才稍稍放松下来。
秋娘和花妮目送他们离开,回到店里,两人洗了手,把纸包打开了,秋娘让花妮先拿,这年轻女子拿了片白白的云朵般的云糕,放入嘴里,眯着眼睛道:“可真好吃!”
秋娘笑着也拈了一片吃了。
花妮说:“我冯三哥说得没错,掌柜的还有他夫君人是真好。”
秋娘取笑道:“给你吃的就是好人啦,等年末你就知道了,这清言掌柜的到底能有多好了。”
花妮聪明着呢,知道她说的是清言给她说过的,做的好的话,年末有“奖金”。
她以前也在别家短暂做过,月钱按时给就不错了,赚多少都跟她没关系,更别提什么奖金了。花妮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干,攒个一两年钱,她家也买匹高头大马回来,那多威风!
清言坐在马上刚开始还特别紧张,等马嗒嗒地走了半程了,一直都挺稳的,身后还贴着熟悉的温热的胸膛,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他朝身后问道:“这马有名字吗?”
身后低沉的男声回应道:“还没有,你给它取一个吧。”
清言摸了摸马鬃,说:“它是枣红色的,要么就叫它小枣?”
邱鹤年笑了一声,说:“行。”
清言垂着眼睛,目光直往后面马背上的挂兜上瞟。
如此瞟了几次,一直注意着他的邱鹤年就发现了,他也回头看了眼,很快明白了对方在看什么,道:“酸枣糕给你留了,云糕也有,还有他家有名的荷香粽也买了,”顿了一下,笑意从声音里就能听得出了,他贴在清言耳边说,“比给她们的多。”
清言立刻转过头去看前面,邱鹤年从后面看见他耳朵尖又红了,见四周无人,便在那上面亲了亲。
清言缩了缩脖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几天,看见吃的就特别在意。”
闻言,邱鹤年心变得比云糕还软,他两手控制着缰绳没法松手,便用脸颊轻轻在清言侧脸上安抚地蹭了蹭,柔声道:“李婶说了,有了身子后脾气性子都会有些变化,没事的。”
“以后想吃什么,便跟我说,我都去给你买来。”
清言“嗯”了一声,脑袋往后靠了靠,在邱鹤年颈窝里蹭了蹭。
骑马回村子里时,路上碰见的村民都停住了脚步看,有的赞叹这马精神,有的给他们两口子道喜。
之前说清言不孕的传言早就散了,但偶尔有人唠嗑时还会叨咕两句,这下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清言不奇怪他们为什么知道,有了身孕的事,陈玉知道了,全村也基本就都知道了。
等到了家,邱鹤年把小枣牵进院子里,缰绳栓在栅栏上。
清言见他拿带回来的干草喂马,觉得挺好玩,便也拿了一把喂给小枣,小马吃得很欢实。
邱鹤年见他喜欢喂,自己就停了手,在旁边笑看着。
小枣吃着吃着,嫌清言喂得慢,伸着脖子一口咬住清言没递过来的草,往回拽了一下,清言赶紧松手了,他觉得还挺刺激好玩,就笑了起来,邱鹤年拍了拍马头,说:“这是饿了,这点草可能不够,一会我再去河边遛遛它。”
身后不远处,有人冷哼了一声。
两人回头去看,就见陈玉抱着九两,正隔着栅栏冲这边翻白眼。
清言想跟他打声招呼,那陈玉就跟自言自语似的说:“有什么好显摆的!”然后就转身回屋了。
清言也没生气,让邱鹤年把马背上自己的包袱取了下来,从里面拿出来个纸盒,跟他说了一声,就去隔壁敲门了。
陈玉冷着一张脸来开的门,清言笑着道:“店里新进了一批货,有个头饰我觉得很适合你,就给你拿过来了,不是特别好的东西,你别嫌弃啊。”
陈玉微微一怔,脸上的神色变幻了几次,最终没能压下翘起来的嘴角,让开门口,说:“外面多冷,进来说。”
清言忍不住笑地跟在他身后进了门,觉得陈玉这个人虽然一堆缺点,但其实处久了,把握好他的脾气,倒也还行。
九两在炕上伸着短短的胳膊腿儿玩,陈玉和清言坐在炕沿,陈玉把那纸盒打开,把那珠翠发簪拿出来,看了又看,嘴角的笑更受不回去了。
清言给他礼,是想感谢他上次到家里来照顾自己。
陈玉收了礼,还有些不好意思,他说:“我家九两有几件小衣裳,还没穿就小了,你要不嫌弃,就都给你。”
清言高兴道:“那感情好,谢谢你。”
陈玉又想起什么,提醒道:“对了,你家去村里老王家订奶羊了吗?”
清言“啊?”了一声,没明白怎么回事。
陈玉撇嘴道:“就知道你啥都不懂,我家奶羊就养在后园子了,咱们哥儿又没有奶,孩子出来你让他喝西北风啊。”
“那老王家产仔的母羊每年就那么几头,附近两三个村子都在他那买,你可得早点去付了订金,要不孩子出生了挨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清言这才明白过来,脸蛋窘迫地涨红了,他是根本没考虑过这件事。
回去家里,他跟邱鹤年把这事说了。
邱鹤年道:“明早我就去趟老王家,他家要是没有了,我就再去镇上看,总归是能找到的。”
清言便放心了。
他此时正吃着酸枣糕,眼睛还盯着纸包里的云糕。
邱鹤年说完这话,就没再出声,清言便纳闷地抬头去看,就见对方的眸子正定定看着自己胸口处。
开始时他还以为是自己那处衣襟沾上了糕点的碎屑,就抬手掸了几下,掸完了,他再次看向邱鹤年时,就见对方已经移开了目光。
清言继续吃东西,吃着吃着,他突然觉察出些不一样的意思来,抬头又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邱鹤年垂着眼睛并没看他。
但清言怎么都觉得他在憋笑,于是站起身,扑进他怀里,叫道:“啊啊啊,不许你瞎想!”
邱鹤年把他抱个满怀,这会实在忍不住了,到底是笑了出来。
傍晚的时候,刘发媳妇和齐英兰来了。
自从刘永福那三口人离开以后,他们家终于消停下来了,这两妯娌脸上终于都有了光泽,不像之前那样总是愁眉不展,面色发黄,满眼的疲惫了。
她们给清言拿来一扇猪排骨,还有一大筐苹果,邱鹤年把苹果留了些在屋里,剩下的送后园子菜窖去了。
刘发媳妇跟清言说:“这是今天新杀的猪,这天气在外面还能放个两三天,可以剁开了慢慢吃。”
清言盯着那一大扇排骨瞅,说:“我家铁锅大,要是都一起炖了,应该也炖的下。”
刘发媳妇诧异地看着他,说:“这么多,全炖了哪里吃得完。”
清言有些不好意思,“嫂子,我现在看到什么都想吃,吃起来还没够。”
这话才说完,旁边齐英兰就捂嘴笑了起来,刘发媳妇也笑了,抬手拍了拍清言手臂道:“能吃是好事,别人怀了身子前仨月啥都吃不下,还总吐,你能吃是福气。”
齐英兰目光在屋里柜子上扫了扫,问道:“清言哥,你给孩子做小被小褥子和枕头了吗?”
清言摇头,“还没呢,我想着还有时间,等有空去县里转转,买些软乎的棉布来做。”
齐英兰说:“那等你备好了叫我一声,我帮你一起做。”
刘发媳妇也说:“英兰给壮壮做的被褥都可好了,让他帮忙差不了。”
清言便高兴地答应了。
第二天早上天还很黑呢,邱鹤年就起来了,端了油灯去外屋做饭。
天亮了以后,家里的公鸡飞上鸡窝顶上,喔喔地打鸣了,清言才睡醒过来。
一睁眼,他就闻到了炖肉的香味,顿时心情美极了。
早饭是在床边的小圆桌上吃的,清言就舒舒服服坐床沿上啃骨头,邱鹤年拿了凳子坐在另一边,自己吃着饭,还不时给他夹菜添饭。
昨晚睡觉前,清言翻来覆去的不消停,邱鹤年搂过他,问他怎么了,清言憋了半天才说实话,他说他实在惦记放外面窗台上的排骨,惦记得睡不着。
一片漆黑里,邱鹤年的笑声低沉愉悦。
清言不干了,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去,邱鹤年搂住了他,在他耳边说:“明早我就把排骨炖了,你就不用惦记了,好不好?”
清言听了,这才不挣动了,老老实实躺着了。
过了一会,邱鹤年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没想到他又突然开口道:“不要放土豆,也不要放其他菜,一整锅,都要肉!”
邱鹤年忍着笑,一一答应了,才总算让他放心睡了。
这个早上,清言一个人就吃了有半锅排骨,米饭没吃几口,炒的青菜还是邱鹤年要求,才勉强尝了两口。
肚子里饱了,清言又心疼邱鹤年起了大早,便在床上给他揉肩膀按后背,按来按去,就抱到了一起,又亲了好一会,才准备出门。
早上邱鹤年骑马把清言送去了镇上,到了下午来接人时,小枣就已经套上了车了。
马车能看出来不是新的,但擦洗得很干净。
坐人的话,四五个大人是不成问题的,平时铁匠铺子进料或是香韵坊进货,也都能拉得下。
这天下午香韵坊关了门后,李婶她们和清言都坐上了马车,邱鹤年驾着马车先把在镇上住的花妮送了回去,然后剩下的人一起慢悠悠往柳西村走。
虽然没着急赶路,到家也比平时要早得多,李婶一个劲儿感叹,这以后来回可享福了。
老王家的母羊已经定好了,邱鹤年这天又去了次县城,想选些好木材拉回去,准备做个孩子的摇篮。
清言也跟他一起去了,把做被褥的棉布和棉花买了,拿回去洗好晾干,就能找齐英兰帮忙,一起蓄小被子了。
木材好选,买好了就装车上固定好,邱鹤年把马车放在了驿站保管,这样方便他陪着清言挨家铺子慢慢看。
把东西都买完了后,两人路过一间茶馆时,邱鹤年问清言要不要进去歇一会,存放马车的驿站还要走一段才能到。
刚才清言顺便看了看卖头饰和衣裳的铺子,逛的久了也确实累了,便同意了。
两人在茶馆一层找了位置坐下,叫店小二给上了一壶茶水和瓜子、花生、果脯这类的零嘴儿。
这茶馆里有个台子,这会儿正有个女子在唱黄龙戏,嗓子不错,音调拔得很高,引得喝茶众人不住叫好。
清言一边嗑瓜子,一边往台上看,也不时学着别人的样子叫声好。
台下一侧,有一个双眼全盲的老者,手上拿了二胡在边上候着,他旁边是个穿长袍留了长胡须的中年男子,他手上拿了个快板,正半闭着眼睛念念有词叨咕着什么。
邱鹤年的目光在那两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就很快收回了,注意力回到手里剥了一小堆的花生上,将去了壳的花生仁儿都放进了清言的碟子里。
过了一会,黄龙戏唱完了,那女子下来台去,换那盲眼老人和长须中年男子上到台上。
盲眼老人稍试了几个音,便很快流畅地拉了段节奏很快的曲子,台下人刚刚松散下来的目光就都被吸引了过去。
紧接着,那中年男子打了几声快板,就开始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唱说结合地说起书来。
茶馆里一般都用说书的、唱戏的揽客。
像他们这样的说书人,一般讲的都是大长篇,每次就讲上几段,客人听上瘾了,便得隔天同一时间来接着听,茶馆的生意就能稳住了。
清言刚开始并没仔细听他讲了什么,只当个动静听听。
可过了一阵,他就觉出不对来了。
这书里的情节,初听以为是个风月故事,可越往后听,清言越是心惊。
这故事的主人公名叫怀阳,看中了朋友家的小媳妇,便镇日茶不思饭不想的,人家小媳妇去哪,他就也去哪,总是假装是偶然碰见的,跟人家搭几句话。
之前应该已经讲过些日子了,今天开始讲时,只简单做了上一话的提要,便已经到了这怀阳发现朋友要出远门,小媳妇独自被留在家的桥段。
这种风月之事向来是喜闻乐见的,座上的客人大都伸着脖子看,竖起了耳朵听。
这怀阳有才有貌,那小媳妇相公又不在家,两人一来二去,就成就了那龌龊之事。
之后,大家都以为接下来会是些香艳的描述,却没想到剧情直转急下,那小媳妇起了改嫁怀阳之心。
怀阳很快就腻了她,也根本不可能娶个别人休掉的女人为妻,竟将这女子骗到了近郊,活生生地给埋在了地里。
有客人听得惊了一身汗,叨咕道:“怎么好端端的,就把人给弄死了!”
他同桌的客人哈哈笑道:“你是茶馆来得少,这书叫《怀阳录》,最近县里各个茶馆都在讲,听得人很多。我是从头听到现在的,这个死掉的妇人,已经是怀阳埋了的第三个人了,以前两个也是这样的死法,所以你看其他人,听了也不觉得诧异,都猜到是这么个结果了。”
清言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眉头紧皱。
这哪里是什么《怀阳录》,这写得分明就是县里的富商杨怀。
清言正这么想着,就听见茶馆门口吵吵闹闹地进来了三四个人。
他转头看了过去,就见那几人脸侧的简介上,都写着“县城富商杨家家仆”的字样。
果然,旁边已经有人小声道:“这是杨家的人。”
这木陵县城里姓杨的人不少,可说起杨家,便只有那一个。
那几人进了门,就朝台上那边大步而去。
清言正欲再瞧,手腕被人握住,他回过头去看,就见邱鹤年已经站起身来,说:“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清言便点了点头,随他往出走去。
两人才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有摔打东西的声音,那三四个人叫骂起来。
邱鹤年把清言护在身前,一手提着包袱,另一只手虚虚环住他腰腹,没管身后的动静。
快到门口时,那边站了两个读书人样子的年轻人,其中一个看着台上的混乱冷笑道:“看这架势,这所谓的怀阳,搞不好还真是暗指杨家那惺惺作态的杨怀。”
另一人道:“恐怕这事是有被害的苦主在背后安排的,我家厨子在杨家做过,他说这杨怀最是表里不一,心思恶毒,他私下里……。”后面的话,他是附在同伴耳边说的,再就听不清了。
清言低下头,认真看脚下的门槛,抬腿迈了过去,出了茶馆的门。
等两人返回驿站,付了几个铜板的草料钱,便驾了马车往回走了。
半路上,清言坐在马车上心里犹疑不定,在邱鹤年身后问道:“你说,这真的是被他害过的人在报复吗?”
邱鹤年回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他顿了一下,又说:“不过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他既做了亏心事,早晚是要报应到他头上的。”
清言坐那琢磨了一会,一直以来仅仅提起这个人便要悬起来的心,竟然放下了不少。
多行不义必自毙,杨怀害了多少人,就有多少人的家人在恨着他,就连刘发都想过替刘湘讨回公道,只是迫于压力,无奈放弃了。
杨怀不是密不透风的堡垒,茶馆的事也许就是个开始,只要这座堡垒有了一丝裂纹,距离分崩离析恐怕就不会太远了。
这个晚上,清言的心情格外的好。
刘猎户打了两只乡村雁送了过来,炖熟了后,清言自己就啃了一只半。
吃好了在院子里溜达溜达,喂了喂鸡,手里的玉米粒还没扔完呢,就瞅着那两只乌鸡眼睛发直。
邱鹤年看到了,便笑道:“行了,别瞅了,让它两多活几天吧。”
清言回头看他,嘴角往下撇,邱鹤年捏了他脸颊一下,说:“总吃禽肉你不腻吗,今天我看见摊子上有卖头茬韭菜的了,明天我买一绺给你包饺子吃。”
清言问:“除了韭菜还有什么?”
邱鹤年说:“还有猪肉和大虾仁。”
清言这才弯起嘴角笑了。
进入四月以后,刮了几天大风。
风停了以后再出门,冷不丁抬头,就能看见树上长出了绿芽,河边的枯草间隙里,也冒出了嫩绿色。
山上的山野菜大部分都出来了,正是油、绿、嫩,好吃的时候。
自从吃了那顿韭菜猪肉虾仁的饺子,清言就迷恋上了饺子,恨不得顿顿都吃。
见隔壁陈玉摘了山上的小芹菜回来,清言就特别想吃猪肉小芹菜馅儿的饺子,他也想上山挖野菜,可邱鹤年哪里放心让他上去。
山上雪化了以后,有的地方都是泥,踩一脚上去,要是滑倒了就危险了。
第二天,陈玉背上孩子,和村里几个夫郎、媳妇又一次上山挖野菜时,邱鹤年就挎个篮子远远跟在了后头,这几个夫郎、媳妇都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捂着嘴偷笑。
半路上还碰见了刘发,邱鹤年脸上面无表情的,看起来很镇定。
刘发性子其实挺跳脱的,只不过作为家里长兄,遇到事他得扛着,如今家里太平,只好好干活赚钱就好,他心情也放松了下来,便饶有兴致地和邱鹤年一起,跟在那群媳妇身后上山了。
结果两人一起挖了好半天,也只挖了半个篮子满。
陈玉过来瞅了瞅,特别鄙视地把自己篮子里的倒了一半给他们,自己又回去接着挖,不大会儿也挖了满筐了。
这小芹菜特别嫩,去了根洗干净了,用滚水稍微烫一下,把水分攥出来,和猪肉馅和一起,加了调料和村里磨坊做的香油,那味道一下子就起来了,特别好闻。
夫夫两这阵子都练出来,一个揉剂子擀皮,一个包,弄得特别快。
包好了下锅煮了,这小芹菜有一半是陈玉挖的,清言便捞了一碗饺子给他送过去了。
陈玉回到家,先喂孩子喝奶,还没来得及做饭,正饿得慌。
清言这碗饺子就跟及时雨一样,他那跟八月天气一样多变的脾气,这会儿也跟雨过天晴一样,明朗得不得了。
四月天气转暖以后,香韵坊里的衣裳换成了轻薄的衫子为主,冬天的厚袍子和各种饰品,清言没留在仓库压底,直接降价集中摆在一层门口处了。
现在镇上乃至县里,香韵坊都是数得上数、有名气的铺子,女子和哥儿们都知道,想买当下最流行的玩意儿,就去这家店子里看就行了。
那些冬天的货,其实放到下一个冬天也还能卖,不降价也是能卖得出去的。但清言有意把香韵坊打造成整个柳林镇,乃至整个木陵县的“时尚最前端”,就不能不舍弃那些相对来说的蝇头小利。
香韵坊名声在外了,东西又新又好,掌柜的眼光也毒辣,有些没有自己进货渠道的小铺子掌柜的和沿街卖货的货郎,有意从香韵坊进货。
清言和李婶、秋娘都商量了,最新季的肯定是不行,但过季的倒是可以低价卖给他们,这样对自己来说也省事了。
尽管如此,那些店主和货郎也是愿意收的。所以一到香韵坊点货出过季货的时候,店里的人就特别多,不少都是同行。
这天,之前给清言通风报信那货郎也来了店里,清言以为他是有于家的事跟自己说,他搓着手说,“于掌柜的,之前是我不对,你给我那银钱我不要了,这就还你,你能把过季货也分我一点吗?”
清言笑道:“您看中了什么便跟我说就是,不用那么客气,银钱也不用还我,我托您办的事,您还得费心帮我注意着。”
这货郎连连点头答应,跟清言低声道:“那于家近日还是老样子,过完了年,你父亲身体竟然见好了,虽还下不来床,但一时半会儿是没不了的。”
“他死咬着不松口,你那继母改嫁的事儿便一直没成,那富户在这间隙又看上了别人,这事儿就彻底黄了。”
清言问:“那于清习怎样了?”
这货郎道:“于家现在过得艰难,家当都典当出去不少了,于清习最近在找活做,只是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又放不下面子,想去跟他父亲一样去富户家里做文书,或是做私塾的先生,可他连县试都没考过,往不好听了说,只比普通人多识几个字而已,谁又肯用他呢,便在家蹉跎着呢。”
他唏嘘道:“这一家子竟过成了这样,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清言道:“于清习有手有脚,年纪也不小了,那周艳良也不算老,想要活,怎么都能活下去,不需要人可怜。”
那货郎叹息着点了点头。
四月中的时候,清言这个有了身孕的哥儿的脾气又有了些微的变化。
邱鹤年发现自己这夫郎变得爱哭了,还有点不讲理。
有一天,清言和阿妙玩的时候,小狸花突然弓起身体,呕了几下,吐在了床褥上。
往日里,如果遇到这个事,清言肯定要找原因在哪,是不是吃太多了。
可现在就不一样,阿妙一吐,清言就哭着抱着它去找在外屋忙活的邱鹤年,说小狸花可能要死了。
邱鹤年接过阿妙,见它眼神明亮,皮毛也是顺滑的,便知道大抵没事,再去看了床上的呕吐物,便确定只是吐了些毛球,去河边给它割一绺草剁碎了吃进去可能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