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既然命还在,谁又能整天要死要活?
日子再稀巴烂总还是要过下去的,虽然她从前也想过并且实施过无数遍一死了之。
夕阳铺在陈蓉蓉的身上,齐小瑜的目光散向她,却在触及时走了神。
她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子,而她一个半吊子,也不知道决定别人的人生是对是错。
或许对于生性懦弱的人,本就不该承受这些,也许该放任他们去选择自我的解脱。
齐小瑜突然有点后悔,她不该太轻易地接手一个活生生的人,她高看了自己,也低估了别人。
古堡里没有一个人再跟出来,他们把矛头对准了一个小姑娘,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队陈蓉蓉进行人格的鞭笞。
结果就是,小姑娘心里防线轰然倒塌,而那些人舌如利剑的旁观者风轻云淡。
“不是吧,就这点心理承受力,我也没说多过分的话吧。”
简直乌烟瘴气,钩吻待不下去了,但裴放偏偏让他盯着这个张山。
那边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领导者还在推脱,众人又抬高了“价钱”,你来我往了三次,张山终于谦虚地接受了所有人的抬爱。
钩吻像是看腻了看过不知多少遍的电视剧,虚假剧情平淡无味,他把视线垂下放在了脚尖上,心里挂着海里的两人。
无端想起刚刚跑出去那位死活要下海的姑娘,她死不死,怎么死?
钩吻不怎么关心,系统中运行着多少万花筒似的囚笼空间,死人的统计数据只增不减,千奇百怪都目不暇接,遑论自寻死路的,已经不成新鲜了。
可是他怎么就非得在古堡里听那些放屁似的慷慨陈词。
钩吻的目光已经堪称幽怨,张山也察觉到了那位的不对劲。
“兄弟,别太担心了,总有办法的。”
钩吻这才换了副表情,假模假样道:“我说山哥,您是有来路的吧,一看这气质……啧,并非寻常人。”
“哈哈哈……”张山心花怒放地笑了几声,故作神秘,“都是你情我愿地拿钱办事儿,能有什么来路,兄弟你要是一个人,不如一起?”
哦?这是想拉拢他,看来裴放的直觉一如既往地准,这人背后的确有靠山。
“好啊,只是……”钩吻表演了什么叫双眼放光。
“哎,以后出来了跟着山哥混就成,有人搭个伴总比一个人保险不是?给你开个友情价。”张山摆摆手,大度地十分合时宜。
谁跟谁搭个伴,这明显是招揽打手。
钩吻又是眼神一变,十分期待的样子把自己快演哭了。
接着便看见张山竖起了五根手指。
“五个点?”钩吻眉头舒展,试探着问。
毕竟普通人混在比较低的分区时,一场囚笼的拼命下来,确实是5到20个点不等。
也算合情合理,钩吻正想再套点话,却见对面粗犷的男人一笑,摇了摇头。
摇头什么意思?!
“五十个点?”
“嗯。”
真他妈的胃口大,也不怕给自己撑死。
而这还只是友情价,钩吻暗自心惊,竟然压榨到这个程度……怪不得系统今年突然出了要监管各区域组织性团体的调整类文件,甚至开始在E区试验随机匹配机制。
物价已经飞涨到这种程度了……这几年待在主控室,难道真的让他跟不上新时代的洪流了?
“如何?”张山又问。
“这个价位,那你总得能让我看到点实际的东西吧。”钩吻犹犹豫豫。
张山神秘一笑,胜券在握的样子猥琐得令人起鸡皮疙瘩。
人跟人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今日大厅晚宴后别急着走。”
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张山便缓缓回到了吵闹的人群。
钩吻抖了抖,通个信儿怎么像是他俩有奸情似的,别是真看上他了吧。
“……”出卖色相套情报,回去得在裴放面前哭一场了。
今日有人主动下海,所有人又平安度过一天,互相诉说了自己的忧心忡忡就各自离开了。
钩吻溜达到了海边,等着再捞一次人。
远远却看到一个身影,木木呆呆地站着吹风,身上湿透了,整个人在风里哆嗦着。
“没拉住?她还是下去了?”钩吻问得轻松,好像这是什么吃饭喝水一样的事情。
齐小瑜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无神,脸色惨白,失魂落魄地转身就走。
这是什么表情?
冲进密林里的齐小瑜仍旧没回过神,呆呆突然愣在了原地,脑子里却都是那道脆弱的身影。
“她是被我害死的,她……”
被留在岸边的钩吻没来得及仔细琢磨那位跑开的异常,就先听见系统那道催命似的声音响起。
【第二任务选择按时开启,请各位囚徒作出自己的判断。】
【时间:10分钟。】
声音消失的同时,这场囚笼空间里的所有人,面前同时出现了一张白色的屏幕,像纸张一样。
不管在上面写字还是画画,看来都是可以的,对于表达水平的不同程度十分宽容,无比十分人性化,你画出所想可以,写一篇论文也行,都全靠自己的想法。
古堡里,这个刚刚成立的群体正准备建立深厚的革命友谊,被突然降临的广播和闪出的屏幕打断了。
“第二任务?”
“那是啥来着?”
“谁还记得,快点说出来。”
“好像是找到什么玩意儿吧。”
张山:“我记得,是找出‘鬼’。”
众人背后一阵寒凉。
十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在心里翻江倒海几百个来回了。
“鬼”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们从到这里就没见过,更没有线索提醒过,这还怎么玩?
就像上午刚好没听课,下午突然要测验,那心情别提多后悔了,可是再怎么努力回忆,也只有自己流在课桌上的口水。
“张山,我们这怎么写啊?”
被提到名字的男人站了出来:“简单,我来教你们,一个一个写,不必着急,时间充足。”
与此同时,海底的沉船中……船舱忽然被两道闪出的白光照得分外亮堂,一阵悉悉索索之下,什么东西迅速消失在了周围。
颜束脸色阴冷,脸上扣着氧气瓶不能说话,但裴放显然知道他想说什么。
杀千刀的系统!
在关键时候搞这种幺蛾子。
裴放无奈摊手:你看我也没办法。
他又指了指亮得惨白的面板:先看看这个怎么搞。
此时,两人身上也都好不到哪儿去,衣服成了破布条挂在身上,被颜束一把扯下,他整个上身瞬间没了任何遮挡,裸露在水里。
紧实却又不张扬的身板,十分匀称,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没有刻意训练过的痕迹,倒像是岁月不经意间地重复雕刻。
——堪称时间的鬼斧神工。
裴放只瞥了一眼,心思有些散了。
等他回过神,想骑正经事再去瞄颜束面前的任务面板时,只见那人一挥手,已经答完交卷了。
颜束挑了眉尾看过来,那表情在问:看够了吗?
他是故意的!
裴放真是气笑了,下一瞬间有一种被欺骗蒙蔽的愤怒,也不管什么任务面板了,冲着颜束就要发作。
他刚刚就不该救这个白眼狼,好心好意反被摆了一道,搁谁也忍不了了。
这船舱里的东西十分谨慎,经系统这么一闹,怕是不会再出来了。
颜束随即往出口的裂缝游去,避开恼羞成怒的某人。
这突然的恶劣行为倒让他心中开阔了不少。
但作恶多端的颜少爷好不容易挣出了船舱,又被“非要讨回公道”的裴放拳头伺候了好一会儿,在海里多大的力气都会打折扣。
这架打得倒显得缠绵悱恻,可是想砍了对方的眼神却也不是装的。
氧气瓶毕竟不能供他俩住在海底,所以双方都很识相地暂时休战,上了岸再算账。
当颜束往岸边的方向游了没多久,却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在缓缓下沉。
今天的倒霉蛋?
有点熟悉……陈蓉蓉?
灯光氤氲,蒙着一层雾。
所有人聚在张山的房间内,听他指挥着写下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名字,每个人被分配到的名字各不相同。
场景却显得异常滑稽,像是小学校园里被老师指导着一笔一画在田字格写字的小学生,听话又单纯,无比信任眼前的老师。
【时间剩余1分钟,请尽快提交完毕,没有提交者按自动放弃处理。】
“山哥,你的怎么还没写啊?”有眼尖的人发现张山的面板依旧是空白一片。
这一声唤起了众人的“关怀”,他们纷纷抬起头。
张山摆了摆手,十分镇定地迎上周围的目光,面色却不如刚刚温和,透着冷淡。
他随即画了几下,挥手关闭面板,看似跟其他人写的东西相差不大,却又好像哪里不太对。
正当有人疑惑时,楼梯以及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
“各位尊贵的客人,圣匹斯德兰堡的主人就要回来了,今日主人们准备了盛大的露天舞会,礼服已经备好,请务必盛装参加。”
原是那位神出鬼没的管家,又来例行通知。
管家的身后跟了许许多多的仆人,他们鱼贯而入,把各式各样的礼服放在了每个房间门口,已经分好了类。
“尊贵的客人,不必担心不合身的问题,提供的礼服是为各位量身定制的。”
量身定制,就这一点已经足够让人觉得心理膈应了,明明没量过,何谈量身定制。
可管家说完话便带着一众仆人转身离开,走出古堡,他们身影越来越淡,直至看不清楚。
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下来,无星无月的天空并不晴朗,反而阴沉沉的,快要落下雨滴的样子,湿气很重,雾蒙蒙的一片。
在这种环境下,头发和衣服很快就会沾染上潮气,衣物贴在身上不会很舒适。
所以不穿衣服显然没有这个顾虑,颜束依旧裸着上身从外围那一圈树林中率先跨了出来,未见其人先见其腿。
他整个人最近好像就没有接触过干燥的空间,所以身体的钝感让他也感受不到空气里过于浓重的湿气。
“好大的雾。”同样浑身湿透的裴放跟在他的身后探出了头,也从密林里跨了出来。
接着是神色很差的齐小瑜,最后垫底的是钩吻,他身上是几人中唯一没有浑身湿透的一位,手上横抱着一个人。
正是颜束从海里捞上来的陈蓉蓉,正在昏迷中。
陈蓉蓉昏迷倒不是因为在海里泡太久溺水了,相反她被颜束捞上来后,钩吻一系列急救措施非常及时,当下就给人弄醒了。
她看见活生生的颜束,倒也没再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只是兴奋地扑上去想要抱他。
颜束的破布条衬衫早就溺毙在海里了,此时上半身一丝.不挂,也不想离她太近,眼看人就要扑过来着实起了心理防御……。
他本身也不是爱与人接触的性子,独来独往惯了会产生抵触情绪,下意识就要闪身直接推开陈蓉蓉,但没想到裴放比他还快。
一记手刀劈在了陈蓉蓉的后颈上,当场给人打晕过去了。
晕过去的人也没收到优待,裴放连忙把人从颜束跟前扯开,满眼的不爽。
他还没抱过的人,这丫头片子倒还一点不避讳,直接先上手了。
此情此景何止荒谬啊!
钩吻一手拍到额头上欲哭无泪,这都什么时候了,裴放也有闲心跟一个溺水的小姑娘置气,他自己面前的面板还空着呢。
“你不写这个没事?”颜束同样看到了那张空白试卷,习惯性试探道。
裴放挥手关掉面板,一点也不拐弯抹角:“它有本事就弄死我。”
话音未落,上空滋滋啦啦又传来了电流声,仿佛一条要发怒的狗,但总是先要呜呜两声造势,憋了许久才叫了一声。
【警告!再次违规!】
裴放沉着脸打了个响指:“先闭嘴。”
与此同时,天边炸开了一声惊雷,闪电落在海面之下,顿时海浪翻涌。
三人的神色顿时严肃。
裴放缓缓道:“这可不是我招的天劫。”
“回古堡。”颜束当机立断。
他们后来在回去的密林中遇到了齐小瑜,她倒是主动跟上了颜束几人,只是她看到陈蓉蓉之后,神色越来越差。
刚进门就有仆人迎了上来:“主人马上就要回来了,请客人们先回房间换衣服,舞会于今夜九点开始。”
圣匹斯德兰堡的主人每日晚上九点会回来,宴请他们这些外来者,到凌晨十二点他们就会离开,留下客人自便。
没有人在白天看到过这些所谓的主人,他们只出现在天色完全暗下后到隔日凌晨的这三小时内。
恐怖版午夜灰姑娘吗?
还是说在别的时间,他们不方便出现。
几人按照仆人的领路终于来到了之前给他们就安排好的房间门前。
这里的走廊是半弧型,比之前他们误闯的“鬼打墙”亮堂多了,顶部挂着水晶吊灯,不再是黑暗里的鬼火。
钩吻把仍在昏迷中的陈蓉蓉交到了齐小瑜手上,不管人有什么误会隔阂,到底人家俩才是一起来的。
两位女孩进了一间房,很快关上了门。
走廊上的三人却同时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看起来都有话说。
钩吻第一个受不了这种带有试探的敌不动我不动的氛围,径直走到裴放:“张山有问题。”
“哦?”颜束好奇地看了过来。
钩吻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想把裴放拉远点说话。
“想知道就别站那么远。”裴放双手抱胸,对颜束一点头,“过来听。”
颜束眼皮抬了下,脸色拒人于千里之外,写着几个大字。
——你管老子。
意思传达完毕后,颜束踢开面前的门走了进去。
“啪”的一声,不怎么结实并且很无辜的门又受了他一脚。
颜束对这个房间没什么兴趣,送过来的衣服整整齐齐摆在床上。
他先扯下脖子上被他撕下来绑伤口的衣带,早就被红色的鲜血浸湿了大半。
后脑的那道口子其实并不深,如果他这几天好好待在岸上,也许已经结痂了,可颜束偏偏喜欢在海里玩,眼下已经有些感染发炎了。
之前一直是精神紧绷的状态,他基本对于自身的细微不适忽略不计,只要胳膊腿和脖子没断掉,他就是个没事儿人。
此时回到温暖干燥的房间里,铺好的床,昏黄的灯,颜束却无端觉得冷,直接把自己砸到了床上。
墙上的时钟还在一下一下走动,现在是七点五十五,还能在睡一小时。
想完,颜束直接闭上了眼,陷入了深眠。
什么有问题的张山,半夜出现的主人,海里的怪物……统统抛之脑后。
他到底不是铁做的。
而此刻的走廊上,一门之隔的钩吻用耳朵贴着门,听着颜束房里的动静。
“啧,咋没声了。”钩吻退了回来。
“行了,这少爷的脾气大,不屑听墙根儿,否则刚刚就直接过来了。”裴放催促他,“你继续说。”
钩吻这才正色:“先不提这场囚笼空间,我怀疑那个张山背后有组织,什么性质的我暂且没看出来,但他想拉拢我。”
在系统里待得久了,不免会接触到这种团体活动的组织,他们会招揽人手做买卖,有一次性的也有长久的,前者是你一次的付钱他们就带你,后者是长久合作性质,但却不能算作加入组织的人,因为他们这种组织只需要有能力的人,并且组织成员在每次交易成功后会得到一定的分成,这是其中一类。
还有一类,是极其危险的,虽然是以组织的形式活动在系统,但他们的成员却是单独进囚笼,与每场的NPC做交易。
“张山现在是人心所向,不到最后我也不好判断,系统如今也只有打击谋杀式组织的任务,上月下发的文件里罗列了几百页的组织名称,谁知道他是哪一支的,咱们打击错人怎么办?系统它老人家倒是不背锅,款款出来念一条处罚,咱们可就惨了。”钩吻托着下巴。
裴放沉默了一会儿,没回答这件事,反而问:“你在面板上写了什么?”
“啊?”钩吻没料到裴放会问这件事,愣了两秒“你说找‘鬼’啊,这种东西三岁小孩都会,模棱两可的写一写就成了,谁还真把具体答案挂上去,我写的是‘白天看不见’这五个字。”
“机灵。”裴放轻笑,“他们确实不在白天出现,只有晚上才出现在这里。”
晚上?出现在这里?
钩吻眉头骤然锁在了一起,裴放的话道出了众人求而不得的任务二真相。
圣匹斯德兰堡的主人们……不是人。
窗外的闷雷声一阵接着一阵,闪电随雷声落下,惨白的光照进了走廊里,正好打在裴放勾着嘴角的脸上,活像这座古堡里上千年不死的鬼魅。
此时的颜束浑身冒虚汗,手指紧抓着身下的被子,脸色煞白,唇色十分淡,好看的眉蹙在一起,眼睛还是紧紧闭着。
他像是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有一道沙哑的声音一直在逼迫他,好像非要知道什么答案不可。
颜束的头很疼,脚下似乎在旋转,空气也逐渐稀薄,让他喘不上气。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的答案不就是他,那就让他去死好不好?”
什么是他?你又是谁?让谁去死,到底要让谁去死?
为什么不说话了,继续说啊,说话啊……
“说话!”
颜束猛然睁开眼,额头上的冷汗流进了眼睛里。
咯吱——
“谁?!”
颜束抽出裤腰上的匕首,朝声响处直接飞了过去。
“铮”的一声,匕首牢牢钉在了门上。
“好凶啊。”裴放低头看了眼擦着他脖颈边的匕首,然后把门关上。
颜束胸膛起伏,微微喘着气,似乎还没能完全从刚刚的梦里脱离出来。
他不耐烦:“你来干什么?”
“你睡过头了。”裴放握上匕首的刀柄,将刀从门上拔了下来,这才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脖子,手指上顿时染了鲜红。
方才推门进来,要不是他闪得快,当场被一刀封喉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颜束睡着了的警惕性,居然比醒着还高。
裴放眯了眯眼,走上前把匕首递给颜束,低下头,视线游移在面前这人汗涔涔的面容上:“做噩梦了?”
颜束抬眼,表情一如既往没有温度,眼里的红血丝很明显,答非所问道:“这刀不是你的吗?”
从一开始,他想要争夺这把唯一能置对方于死地的利器,也不全是想杀了对方……可现在裴放却拱手相让。
这样的行为让颜束有种错觉,仿佛这个各方面都很难缠的人,把后背交给了他。
“我想拿回来,你就会给吗?”裴放一挑眉,想看颜束的反应。
颜束当了耳旁风,接过匕首:“多谢,我会考虑你的提议。”
什么提议?
是裴放想要刀的时候就会还给他,还是心甘情愿地进行一场互相利用的利益交换?
裴放略带思索地点头,却也不想把人逼得太紧:“还有十分钟,舞会就要开始了。”
“嗯,知道了。”颜束把刀收好,然后靠在桌子边沿,双腿交叠,好整以暇地看着裴放。
颜束一向目中无人,鲜少会盯着什么人看,根本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没有用处的事物上,尤其现在只剩下九分钟不到的时间,舞会就要开始了……
“你再这样盯着,我会误会的。”裴放眼里堆积着笑意,表情活像一只要开屏的孔雀。
他方才是在房间了换了衣服才过来喊人的,量身定制倒不是说说而已,这身欧式礼服比他自己的衣服还合身,也更衬身材,浑身上下都矜贵非常。
裴放出房间之前,破天荒地拨了拨头发。
不过眼下迎着颜束的视线,他有点后悔刚刚没多看两眼镜子里的自己了。
“误会什么?”颜束抬着下巴,一脸的倨傲。
裴放往前踱了两步,看清了面前人鼻骨上的小痣,轻声说:“怀疑你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亏他想得出来。
颜束抿着唇撇开脸,冷哼一声:“我要换衣服。”
“嗯。”裴放的视线像是扫描仪,从颜束那张冷出气质的脸缓缓往下移。
颜束见他还在这里,眼神越来越放肆,他只觉得浑身不对劲,心里不免有些火大:“滚出去!”
“哦——”裴放拖长了调子,“原来是害羞……”
话还没说完,只听见一声尖利又短促的响动。
是利器出鞘!
瞬间,危险的气息包裹了裴放的感官,他凭着直觉,将身体立即微侧,险险躲过颜束手臂上贴着的刀刃。
他来真的?什么臭脾气。
“还有六分钟。”裴放用肘格挡住颜束的手臂,好心提醒。
颜束手底下的匕首反转,刀尖直指:“我再说一遍,滚出去。”
一滴汗顺着颜束的脸颊滑到他的下颌骨,欲坠不坠,颜束虽然在气势上丝毫没有退让,但脸色却白得要命,这时候要真动起手来,他估计是略逊一筹的。
所以当匕首抵在裴放的衣服上,颜束便没了下一步动作,如果他再多一分力气往前刺,恐怕先受伤的不是裴放,而是他握刀的胳膊了。
“退烧药,吃不死人。”裴放语气生冷,掏出一盒东西扔在了桌上,转身就走。
颜束脑子本就没有彻底清醒,此刻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愣神。
退烧药……这东西真是他几乎没见过,似乎在他以往的生活中,死不了的伤病只分为两种:一种自己在家睡几天就好了,一种在手术室里躺几天就好了。
他感受不到小病痛给身体和情绪带来的负担,同样也不懂“送药”这种行为的含义。
在颜束这白眼狼的脑子里,只有一点值得他思考——裴放居然能把氧气瓶和药物搞进囚笼空间,系统赋予这个人的权力已经超乎他的预料。
那是不是要搞死什么人,对裴放来说易如反掌。
“啪”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关上,这是足以让人破口大骂的动静了。
但仅仅只唤回了颜束走丢的注意力。
杀人易如反掌的裴放虽然对颜束仍然抱有敌意的态度非常不满,但还是不想这人死得太快,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好心已经喂了驴肝肺。
房间里没人打扰,颜束很快把自己冲洗干净,换上了送来的衣服,推门离开了房间。
退烧药完完整整地躺在桌面上,与当时被人扔过去时的位置一模一样。
颜束非常准时地踩点到达了举办露天舞会的地方,这里已经聚着仅剩下的一些人。
上次从千子镇出来的人只有他们三个,不知道这次这些人又能逃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