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停确实好好地服用了药物,在晚上的时候。
药效发挥得很快,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那熟悉的闹铃声中,等到起床之后,他也终于明白了池媛所说的正常生活到底是什么意思。
桌面上依旧摆放着的日历上面,所展示着的日期赫然是12月30日。
昨天被他撕下来丢掉的那一页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垃圾桶里,不断停留在29号的循环,终于正式结束了。
池停回头看向了摆放在床头的那瓶药片。
所以说,这就是打破循环魔咒的那把钥匙吗?
进入副本之后的第一个30号,池停虽然依旧记得在他的生活里可以清楚地找到原来那些副本的痕迹,但是一天平凡的生活结束,却是没有任何额外的发现。
他始终记得有东西改变了,但却记不得改变的到底是什么,又隐约间有一种感觉,他以为自己记得的东西或许本来就不存在,现在所经历的或许才应该是生活真正该有的样子。
必须承认,这里的一切确实完美地满足池停所想要的美好生活。
在不需要艰苦求生的和平年代当中,作为一个平平凡凡的人类,有着关心你的家人,过着两点一线按部就班的日子,平静当中,充满了浓浓的幸福感。
药片的治疗可以让他感到始终紧绷的神经得到了分明的缓解,30日的生活与一度无法挣脱的29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无处不透着一种让人满足的熟悉感,也无处不在反反复复地告诉他——他叫阿停,是一个曾经患有臆想症的普通高中生,当下这样的一切才是他原本该有的真正生活,而那些说所谓的“池队”,所谓的“曙光”,所谓的“副本”,不过都是因为生病的过程中产生地无端臆想。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定定地站在桌前,看着那面镜子里的身影,隐约间,池停感到自己的视线似乎穿过了镜子里的身影,看到了藏在背后的什么东西。
这无疑是一种连他都可以感到有些过分割裂的疯狂状态,然而在十几秒的注视之后,他却是缓缓地露出了笑容。
是这个副本在努力地让他相信自己患有精神疾病,还是,他真的原本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呢?
他现在是真的身在一个副本当中,还是说包括以前的副本以及现在所处的危机感,都完全如医生所说的全都是出自他的臆想呢?
其实很简单,稍微测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这一天,池停没有选择服药,而是直接地上床睡觉了。
次日醒来,依旧是12月30日。
池停依旧没有选择服药。
又一个12月30日,依旧如此。
在这样两天接连没有服药的不断循环之后,终于选择吃下药片的池停,才得以迎来了全新的12月31日。
醒来之后看着那猩红的日历页面,他隐约间有些空洞的眼底渐渐地浮起了一抹笑意。
很好,这不就测出来了吗。
好像终于弄清楚,这个副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了呢。
梦魇都市。
这里的一切生活原本就不过是一场梦境。
在这个梦里,这所都市当中的一切确实都让人彻底留下来的心动。
只需要每天记得服用药片,所有的麻烦、所有的苦恼、甚至于所有的一切过往都可以彻底抛开,这确实是一个非常让人难以抗拒的巨大诱惑。
没有人比池停更清楚内心深处最期待的是什么。
所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制造这场梦境的人恐怕就是——他自己。
定定地站在镜子跟前,他看着当中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身材高挑的年轻高中生,既是阿停,也是池停自己,又或者更准确点来说,应该是内心深处他最想拥有的生活中该有的样子。
那么,在这个属于他自己的梦境当中,最需要战胜的会是什么呢。
答案呼之欲出。
嘴角缓缓地勾起一抹很浅的弧度,连带着微抬的眼帘中也带上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有风从外面落入,吹动过耳边的发丝,池停的声音宛若呓语般缓缓地浮在周围:“找到你了。”
尾音落下,只留下了一片长久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跟鞋踩踏在地面的脚步声隐隐传来,随着池媛探入的脑袋,声音也传了过来:“阿停,你怎么还在这里,快迟到了。”
池停依旧站在原地没动,视线一瞬不瞬地没有挪开半分。
池媛神态奇怪地重复道:“在发什么呆,快点,抓紧时间。”
过了片刻依旧没有得到回音,她终于安耐不住地往里面走来,伸手就要去搭池停的肩膀:“我说你……”
然而,她伸出的手却是在触碰到池停的那一瞬间,悄无声息地穿透了过去。
所有的话语戛然而止。
满脸错愕之下,池媛再次试探地伸出手来,不断地想要去触碰池停,但又一遍又一遍地在接触的瞬间彼此错过……
她的神态中渐渐充满了惶恐:“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不可置信下渐渐歇斯底里的反应,终于让池停转头看了过来。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他露出了一抹充满歉意又温和的微笑:“很感谢这几天下来的陪伴,我在这里唯一的家人,但是很抱歉,我,从来都没有姐姐。”
“你在……说……什么……”池媛显然试图还想说些什么,然而随着身体快速虚化的过程,连带着话语也渐渐变得虚无缥缈。
池停没有再去看他的这位“姐姐”,而是重新将视线放到了镜子上。
就在池媛开始逐渐消失的瞬间,可以分明地感受到他所处的这个环境也在开始逐渐地扭曲,像是更高纬度力量的一种拉扯,原本看似平静的生活环境顷刻间处在了一种岌岌可危的崩塌边缘。
而池停却依旧在笑:“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梦境,果然完全无法继续维持住原有的形态吧。”
微微拉长的尾音带着些许的蛊惑,饶有兴致地,又满是揶揄:“你看,只要我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这里的一切就彻底地失去了意义。都到了这个份上,你还要继续伪装下去吗?”
周围空间的扭曲让所有的尾音都被拉长得极致诡异。
终于,在池停这样直勾勾的注视之下,他看到镜子里的那个人渐渐地收敛了神态,最终只留下了一片空洞的凝视。
他听到镜子里的“阿停”终于开了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只要清楚自己的心魔在哪,一切可能远比你想象的要简单得多。”池停微微一笑,“而很凑巧,作为一名坚定的无神论者,我最笃定的一件事就是——如果真的有一天会死,那也一定会是,死在自己的手上。”
他站在镜子前,双手支撑着桌面,靠近后饶有兴致地多打量了两眼:“你,觉得呢?”
这样的姿势下,两边的人几乎就要隔着镜子贴上。
四目相对,良久的沉默之后,“阿停”才神态不明地开了口:“你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所有一切的经历,真的完全只是因为自己疯了吗?”
“当然,想还是想过的。”池停的视线在对方的身上逡巡,一点一点地,像是在审视一件与自己密切相关的艺术品,“但是,谁让你在这场梦里面留下了一个最为致命的线索呢。”
“阿停”脱口而出:“什么?”
“规则。”池停缓缓地眨了下眼,“服用药片可以让时间顺利前行,停止服药却只是沦陷在循环当中停滞不前,多次的尝试之后,永远都是同样的结果。”
说到这里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终究失笑:“你不觉得这样的规则太具有逻辑性了吗……要知道,真正疯子脑海中的世界,可从来没有这么多的规律可言。这个副本里面最关键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为了让里面的人相信这里才是真实的世界而去做出的那些设定,多少有些,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呢。”
“阿停”沉声:“所以前面几天你才会反复地……”
“利用药片测试时间推进的规律,从而彻底确定判断。”池停说着,重新站直了身子,这样垂眸看着跟前的这面镜子,笑意消失之后只留下了情绪浅淡的凝视,“那么,交心的时间应该可以到这里正式结束了吧。虽然这种通过镜子跟另外一个自己交流的过程充满了诡异与新奇,但是比起这些,我应该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恐怕,不适合跟你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阿停对吧,乖孩子,既然已经找到你了,那么也是不是该,替我来开一下‘门’了?”
周围的整个梦境空间已经彻底扭曲,此时此刻除了面前桌子上的这面镜子,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处在一片混乱的其他维度当中。
这样的提议下,“阿停”原本难看的脸色间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如果我拒绝呢,那你又打算要怎么做?你也已经说了,这里最重要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所有的一切本来都是源自于梦,随时都可以被彻底推翻。在这里,也没有人可以强制要求‘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哗——!”地一声巨响,不等话落,整个镜面随着落下的一记重拳彻底地破裂成了万千碎片。
跌下的细小镜面顷刻间被吞没在了脚底下的那片深邃黑暗当中,“阿停”的整个面容也随之彻底裂开,微微一愣之后笑得愈发欢快:“放弃吧,你根本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威胁到我。”
“理解,你是我深处的意识,我当然不可能动得了你。”池停缓然靠近,随意地拆下了一片摇摇欲坠的镜面碎片,用指尖轻轻地抚了抚上面锋利的切面,“但是换个角度来想,我,不一样也等同是你吗。这样一来的话,如果……”
他忽然转过了镜片的方向,用锋利的尖片对准了自己的咽喉,缓声继续问道:“如果我死了的话,你是不是,也一样不再存在了?”
“阿停”的眸色微微一深:“你可以尽管试试。”
一片无声的氛围当中,所有的紧张感觉仿佛在瞬间拉到了极限。
镜里镜外的两人遥遥地对峙着,镜片锋利的尖锐只要稍微往前一步,就可以直接贯穿池停的咽喉。
一点一点地靠近,眼见着,彻底地贴上了肌肤,隐约间已经渗出了隐约的血迹。
再往前……
与“咔嚓”的断裂声一起传来的,是池停彻底忍耐不住的笑声:“当然,按照正常逻辑来说,如果你不愿意配合,想要再从这里出去,除非我死。”
他笑了很久,终于有些累了,才将弯曲的腰缓缓地重新立直了起来,眉梢弯弯地看着与镜面一并碎裂出的万千个自己:“但是呢……完全没有必要不是吗。”
随着话音的落下,周围一片扭曲的世界顷刻间再次发生了天旋地转的变化。
无形当中,仿佛由池停的脚底下为中心,无数的画面奔涌而出,渐渐地以一种令人不可置信的速度构造成了现实。
《丢丢丢手绢》中的兔绅士带着小女孩围在圆桌旁边准备午餐,《失落的宝藏》泉水广场中央的钟楼里传来了遥远的钟声……
他们所处的地方也渐渐地被铺天盖地的粉红色所覆盖,短短的瞬间已经置身在了当初《爱心公寓》与出一辙的套房当中,甚至于刚刚池媛曾经站过的位置出现了一个高挑熟悉的身影,楼越刃系着围裙笑容可掬地在那朝着这边招手:“亲爱的,该吃我准备的爱心早餐了~!”
“阿停”脸上的所有表情已经只化为了不可置信:“不……你,你怎么可能能够做到……”
“为什么不可能?”池停轻描淡写地打断了他的话语,还心情不错地走到“楼越刃”跟前,叉起一片爱心吐司送到嘴边缓缓地咬了一口,“不管是来这里后看到的兔绅士,还是那些跟曾经经历的那些副本相关的所有线索,一切本来就都是出自于我的思维深处。”
“当时之所以能够出现在那里,本来就不是因为你想,而是因为——从头到尾,你根本就没办法彻底掌控我的思想,对吧?”
稍稍填了一点肚子,加上再次看到了楼越刃,让池停的表情看起来也略微愉悦,“所以,换个角度来说,既然我们现在处在的是我的思维当中,那么在这片梦境世界当中,只要拥有足够的理智去掌控意念,所有的一切都本该在我的掌控之中,包括那扇,从这里离开的门。”
池停将手中的叉子重新放回了盘子,一步一步地往后面退去。
在这样后退的过程中,可以看到一闪黑色的传送门,悄无声息地在后方的不远处缓然开启。
“想要从这里离开,要找的原本就不是你,我,才是那个真正的‘祂’。”
说话期间,池停的半个身子已经不知不觉间被门里的黑暗所笼罩,似乎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低低地笑了一声,“对了,其实我能够坚信以前的那些记忆绝对不可能是出自幻觉,还有一个非常主要的原因。”
碎裂的镜子中,无数个“阿停”直勾勾地盯着他,同时发出的声音前前后后、层层叠叠地钻入了耳中:“什么原因?”
池停随手一指:“因为,他。”
那个方向,可以看到刚刚被创造出来的“楼越刃”依旧还站在那里,后面的话语随着池停的身影彻底吞没在门里,而被拉地一片悠长:“我不可能臆想出这样的一位男朋友,因为如果不是出于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我的理想型……绝对不可能会是这款。所以所有的那些记忆都只可能是真的,正是这些命定的邂逅,才会让我对这样的楼越刃无法抗拒。”
哗啦啦——!
当那扇门彻底关上的瞬间,最后的那一刻,落入池停耳中的是镜片彻底碎裂剥落的声音。
这个源自于他自身潜意识的梦境世界,随着他的离开也终于彻底崩塌了。
而此时此刻,池停的注意也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熟悉的失重感涌上,但是这一次失去意识之前,他并没有接收到之前结束副本后的那一串统计信息。
很显然,这个副本确实跟他们以前在无限世界里所接触到的有着很大的不同。
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在告诉池停,或许在这扇门背后,才是他真正要去的那个地方。
一切,还没有结束。
浑浑噩噩之间,池停可以感受到自己身处在一片非常柔软的环境当中。
睁开眼后先落入视野的是一片模糊迷蒙的景象,等稍稍反应过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什么东西的包裹当中。
这是从副本当中出来了?
但是很显然,这一次他并没有回到圣域。
池停伸出手去,随着他狠狠一扯。
并没有想象中的遭受阻拦,外面笼罩着的薄层就这样在触碰上的瞬间轻若无物地消散了开去。
面前的视野豁然开阔,这才让池停留意到自己此时居然是悬浮在半空中,当即在下坠的过程中调整了一下姿势,最终稳稳地落到了地面上。
触及地面的瞬间朝周围震开了隐约的气流,抬头时,池停的瞳孔随着面前震撼的场面微微地张开了几分。
由无数传导线般的炫彩光纤所密集交织的巨树上,悬挂着一颗颗散发着绚烂光芒的“果实”。
薄薄的皮层下可以依稀辨识出蜷缩在里面的人类的身影,安详、宁静地在那里,放眼看去宛若一场极度盛大的孕育。
巨大的树木高耸入顶,像是直勾勾地插入了最上方的一片虚无当中。
流光溢彩之下,不断变幻的光泽从根部传出,顷刻间流转遍树身的每一个角落。
极度强烈的视觉效果直白且震撼,而很显然,相比之下无比渺小地站立在这棵巨树跟前的池停,就在不久之前,也不过只是这上面的其中一颗“果实”而已。
只能说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即便是池停,依稀间也只记得从剩余进入终极副本之前到眼下刚刚离开的片段,至于中间所度过的那么多天的时日,就仿佛真的做了一场梦一样,浑浑噩噩地,能够记得的也只有那依稀模糊的轮廓。
而眼前那些身处“果实”当中的其他人,显然依旧还沉浸在那个属于他们的梦境世界当中。
原来,这就是终极副本的真正面目吗。
每个人所进入的都是属于他们自己独一无二的梦境世界,他们就是这个副本背后的那个设计者,要想从这个以他们为神的世界中离开,唯一的方式就是直面真正的自己。
可惜,不是每个人的心灵都能够如此强大。
池停曾经进入到楼越刃的记忆当中,此时此刻的情景也渐渐地跟那些曾经见过的画面开始重合。
很显然楼越刃来过这里,这里确实是终极副本背后的世界。
但是唯一让池停感到有些疑惑的是,不是说从第一世界开始至今,曾经只有楼越刃进到过这个终结副本当中吗?那为什么,在这颗大概可以称之为“树”的存在之上,还会存在着这么多的“果实”呢?
不知道曙光其他人有没有从梦境中离开,池停试图去寻找熟悉的身影,可惜这棵“树”太过枝繁叶茂,最终还是打消了这样近似于大海捞针的念头。
他转过头去,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可以清晰地记得,最初的时候那个方向并排竖立着一排一模一样的门,但是在短短的片刻之间内,已经不知不觉间只剩下了最后一扇。
这个时候就这样静静地立在那里,随着他视线投去的瞬间,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缝——就像是在邀请他的到来。
对此池停只是微微一笑,就这样不疾不徐地迈开了脚步,神态平静地走了过去。
门的背后一片漆黑,随着他推入的动作,发出了细微的吱呀声。
这一点倒是出乎意料的接地气。
然而就当池停跨过门的那一瞬间,原本整片黑暗的世界仿佛彻底地明亮了起来。
就在正对面的地方,原本背对着他的椅子缓缓地转了过来。
身影修长的男人就这样坐在那里,直勾勾地对上了池停的视线,面带微笑:“欢迎来到织梦地,终于等到你了,阿停。”
这无疑是一张令池停感到非常陌生的脸,但却曾经出现在楼越刃的回忆当中。
短暂的沉默后,池停开口:“七号。”
“我以为,你会像以前那样叫我,齐修。”这样说着,七号已经从椅子前站了起来,稳步朝着池停走了过去,面上依旧带着和煦的笑容,“当然,如果你更喜欢我的那张脸,我愿意为了你……”
“不用了,不管是你的哪张脸,都没有长在我的审美上。”不等话音落下,池停已经语调无波地接下了话,他定定地看着已经来到他跟前的这个男人,问道,“所以,这里就是这个无限世界的核心吗。通过终极副本的试炼就可以彻底解脱,这个说法,其实是真的?”
然而,七号显然并不想就这样跳过这个话题:“不在你的审美上,你是想说,单论长相的话你还是更喜欢楼越刃的这张脸吗?其实如果你想的话,我也一样可以把他的那张脸给,弄过来。”
在这样的视线之下,池停不由笑了一声,不答反问:“这个话题有意义吗?”
“我觉得很有意义。”七号说着,但到底还是在池停毫无情绪的神态间耷拉了一下眼皮,没再继续,“好吧,接你之前的那个问题。就像你所看到的这样,这里,确实是这个无限世界的核心。只不过,到底能不能从无限世界中彻底离开,一切估计还是需要看我们的心情。”
池停了然:“所以说,当初的楼越刃就是一个倒霉鬼了。”
七号对于这个评价不置可否,但是显然对于池停这样开口闭口都是楼越刃的行为感到不太愉快:“不要提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了。阿停,从召唤你进入到这个无限世界开始,我就已经在这里等待你了。而现在,终于让我等到了你的到来。我们现在需要谈的是未来的事情,相信我,从始至终只有我才懂得,到底什么才是你最需要的。”
池停迅速地捕捉到了话里的细节。
所以说,他来到无限世界这件事,从始至终也都是出自于这个人的手笔。
回忆起之间《末日塔防》中的经历,池停不由地笑出了声:“等了这么久,听起来还真是充满信任,只不过你最初所等的,恐怕未必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我吧。”
对于这样的揶揄,七号依旧神态无波:“只要进入到终极副本,普通的梦境世界根本不可能将你困住,而即便你在最后的冲刺中彻底地留在了《末日塔防》里,我也依旧会将你带来这里。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所等待的那一个,从来都只是你。阿停,从始至终来到我的身边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他缓缓地退了两步,微微地举起双臂,向池停展示自己身后的一切:“其实看到这一切的那一刻你就应该已经明白了吧,只有我,才能给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池停缓缓抬眸:“是的,这些,我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
如果说外面的那棵巨树顶部所链接的是高不见顶的无尽苍穹,那么在一门之隔的地方,落入视野中的则是一片看不见边际的浩繁空间。
一片接一片的虚拟屏幕前前后后地浮现在半空中,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在这样的画面当中有无数正在进行着的副本,有各个小世界中来来往往的人影,也有圣域各个角落或安逸或急切的玩家们……从第1世界开始逐步分割到最新的第13世界,再往旁边短暂的断层,俨然是在为未来的第14世界进行孵化。
一个一个数不尽的屏幕上面缓缓看去,没有人知道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人在“上面”这样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们,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就有不少镜头随着副本里的团灭而彻底切断了,但是紧接着又开始亮起了新的画面,又有新的副本正式启动着。
时隐时暗的屏幕中,映衬出的是一个个狼狈求生的身影,哭喊挣扎,极度难堪。
而在另外一个角落,一个个未彻底搭建而成的副本鳞次栉比地错落着,安静地等待着属于他们的首批玩家的光临。
一边不断结束,另一边不断启动。
忙忙碌碌地,交织出了这个无限世界里最完整的动态。
这让七号背光站立的笑容显得尤为刺眼。
从那些屏幕上投射出来的所有光束渐渐地在他周围笼罩成一个很浅的轮廓,这样的身影看起来愈发像是沉浸在了黑暗当中。
池停缓缓地垂下了眼帘,像是在进行确定般,静声问道:“所以你所说的我真正想要的东西,是指,让我成为这个地狱世界的救世主吗?”
“当然,只要你想的话。”
七号的嘴角缓缓地浮起了一个过分分明的弧度,直勾勾地看着池停,语调蛊惑,“或者让我们来换一种说法,阿停,我们可以在这个世界里,创造出真正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