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握着的双手让整个关节都透着煞白,池停全身渐渐蜷缩,几乎是拼劲了全部的力气才让自己站立在那里没有倒下。
过分巨大的精神攻击让他的视野里面已经只剩下一片的混沌,分明狼狈的喘息之下,他紧紧地一咬牙,从口腔中泛滥开去的浓烈血腥味中稍微维系住了仅存的理智,手中的红线再次冲击出的那一瞬间,周围的虚影在引领之下朝着七号所在的方向轰然爆发。
周围的整片世界被集中爆发的白光所彻底吞没,虚影军团全力爆发的一击之下,让周围的整片空间隐隐一震,哗啦啦的一翻剩下之下,终于支离破碎地全面坍塌。
像是无数镜片的剥落,本是吞没一切的黑暗空间开始出现了斑驳的裂缝。
七号的所有残像跟着土崩瓦解,剥离之下渐渐地露出了远方耸入顶端的织梦树,上面流动的光彩似乎也随着这波的波动分明地闪烁了一瞬。
池停的身子狠狠地一晃,一片灰蒙的视野中,要很努力地凝聚精神,才能勉强看清面前的情况。
然而很清晰的,可以看到七号嘴角处渗出的血液,显然也遭到了非常严重的创伤。
七号声音分明低沉:“你是真的不怕彻底毁了这个世界。”
池停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只轻笑了一声:“不是说不可能杀死你吗。连你都无法杀掉,这个世界哪那么容易毁灭?”
短暂的死寂之后,七号才再次开口:“早该发现的,你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对此,池停只是懒洋洋地抬了下眼帘:“多谢夸奖。”
强烈的透支之下,摇摇欲坠的身子到底还是难以支撑,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这样在原地坐了下来。
再抬头看去,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以前,可没这么抗揍。”
七号身上赫然也受到了重创,但是随着周围聚拢过来的光束,可以看到所有的伤口在肉眼可见地逐渐愈合。
他在那笑:“没有权限,你根本不可能杀得了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可以以人类的身份能够在这里做到这种程度。阿停,你真是一如既往地会给人带来惊喜。但是听我的,还是,放弃抵抗吧。”
池停轻轻一哂。
他很清楚,七号的这幅做派并不是在故布疑阵。
要像刚才那样集中所有虚影的异能爆发一击,足以毁天灭地的伤害之下,对他自己的反震也是巨大的。
然而就以刚才只是冲破了这样一片虚无空间的情况来看,要想再靠一击彻底弄死这个家伙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更大的概率就像是七号所期待的那样,反倒会直接让他自己冲破异化度的阈值。
原本七号之所以一直想方设法地逼他失控,就是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利用[傀儡操控]将他控制,而眼下一旦他的最后一击彻底失败,就意味着给了这个家伙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
胜则完美谢幕,败则——恐怕连最初所谈的当一只电子宠物的机会都没有了。
如果可以,池停倒也希望还能有别的选择,只是逐渐模糊的意识已经时刻在提醒他,留下的机会不多了。
缓缓抬眸,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周围一片虚无中渐渐探出来的无数光纤,游走盘踞着,一点一点地朝着他的身上蔓延,触及的瞬间像是顷刻间链接上了端口,阵阵酥麻的感觉泛上的同时,让他依稀间似乎也感受到了来自于织梦树的脉搏,那是属于这个无限世界中心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
突兀的,又格外清晰的。
那是一种异常分明的感觉,他的意识也在逐渐消失,身体仿佛也在持续地失去控制。
……啧,怎么还不来。
最后的意识之下,池停缓缓地动了动指尖。
无声中,手腕上的红线已经密集地交织了无数圈,眼帘微微垂下。
人类有句话说得好,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要真到了最后那一步,恐怕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七号对于池停眼下的安静感到非常满意:“很好,终于想通了吗。”
“阿停,其实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成为世界的救世主,我会让每个人都记住你的名字。”
“来吧,站到我的身边,协助我建立全新的世界。”
“我会让你成为我手中,真正最完美的那一件——艺术品。”
耳边的呓语声似乎也变得忽远忽近,池停可以感受到自己应该确实已经达到了精神抵抗的极限。
垂落的指尖在无声中渐渐地蜷曲了起来,眼看就要在酝酿中彻底集中所有的力量,终于,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那恐怕只能说你一整个就是在做那什么春秋大梦了。”
这个声音响起的瞬间,七号脸上的所有笑意都荡然无存。
原本悬挂在嘴角的血色本就让他的脸色惨白至极,在看清楚跟楼越刃一起出现的那行人时,转瞬之间已经只留下一片阴沉。
像是虚空割裂开的一片空间,楼越刃的身影就这样施施然地从当中走出,视线在瞥过池停的时候才有了隐约的变动。
脚下踩在周围炫彩光芒下所映射出来的影子上,游走的影刃呼啸而至,硬生生地割断了池停身上如活物般盘踞着的光纤,三两步上前一把将人护在了怀里:“抱歉亲爱的,我来晚了!”
池停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但很显然,在看到楼越刃后心情还算不错:“不晚,还没死。”
楼越刃低咳了一声:“你这话背后,感觉骂得有些脏啊。”
这样说着,他已经缓缓地俯下身去,在唇上留下了十分温和的一吻:“但是,那句抱歉是真的,还好让我赶上了,要不然……”
池停:“不然?”
楼越刃眸色深邃地扯起了嘴角:“不然,我绝对要让这见鬼的无限世界,跟你一起陪葬。”
池停:“。”
他刚想再说些什么,只听到有人已经在旁边听不下去了:“你们两个差不多也就得了吧,能不能考虑一下这里还有一个未成年?”
楼越刃微感震惊:“你算未成年吗?”
说话的人可疑地顿了一下:“单论身体年龄的话……当然算是。”
池停:“…………”
楼越刃刚刚的出场方式多少有些装逼到极致,以至于池停一时之间也没有去留意在他之后从那片割裂的空间中陆续走出的其他身影。
这时候抬眸看去,最先落入眼中的,是站在最近前那个还算眼熟的身影。
对上这样的视线,三号脸上嫌弃的表情才算稍稍收敛:“不过,来迟了也确实怪不了他。要怪就怪那几个不靠谱的家伙旅游成瘾,也得亏运气不错才能在及时将人给找回来,要不然耽误了大事,快乐旅游直接变成世界巡回葬礼也不是没有可能。”
旁边突然被点到名字的其他设计者:“……”
三号依旧是那一身精致的洛丽塔装束,手中的黑色洋伞轻轻地敲击了一下地面,终于缓缓地看向了不远处的那两个身影。
当视线落到一号的身上时,平静的眼底终于有了分明的动容:“其实上次见面就已经很不对劲了,我早该想到的……但是居然真的能被一个七号玩弄到这种程度,你还真是让人感到特别失望啊,我愚蠢的父亲大人。”
可惜,神态空洞的一号显然无法给她进行任何回应。
这让三号无声轻叹,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终究充满了不悦,冷冷地问旁边那人道:“现在所有的设计者都在这里了,七号,欺瞒了我们这么久,现在是不是……该说点什么了?”
遥遥地对峙之下,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从这些设计者出现的一瞬间,七号眼底的情绪就闪烁不明,此时才终于缓缓地开了口,话是对池停说的:“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对于这样的控诉,池停只是浅淡地扯了一下嘴角:“你也觉得动作太慢了,对吧。”
楼越刃痛心疾首:“……别骂了,亲爱的,我真错了。”
第219章 织梦地
池停倒也不是真的想斤斤计较,只是楼越刃出现的时机确实有些过好了,但凡稍微晚上一步,他或许就真的已经动手去跟七号这个男人同归于尽。
这个时候他半靠在楼越刃的怀里,也没太多的时间进行思考,转头问旁边的三号道:“他所谓的什么权限,有解决的办法吧?”
“当然,跑断腿地穿梭了那么多的世界去找回这些玩忽职守的家伙,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三号回答,“[规则权限]本身就是父亲的异能,他用这个异能创造了这个由规则构成的无限世界,就已经意味着父亲就是这个世界里面的最高权限。也正因此,才能让七号有机可乘。他操控了这个父亲,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在这里获得了神明般至高无上的地位,这点我并不否认。”
池停:“但是?”
三号轻笑:“但是非常凑巧的,因为先前有一段时间里我们这些设计者内部出现过一次内讧,最初获得管理权限的9人自此剩下了7个。正是因为二号跟八号的死,让这里的管理者权限规则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当时的那个提议好像还是我提出的,现在再回想起来,还真是颇有远见呢,对吧。”
这样的话语当中,七号阴沉的神态间没有丝毫动容。
“只要有半数以上的设计者联合到一起,就足以短暂地解除属于‘创造者’的绝对权限。”三号说着,举起手中的黑伞一个一个清点了过来,“五号,六号,九号,再加上我。就算除去四号这个作死的蠢蛋,我们四个加在一起,数量刚刚好,对不对?”
这个时候都不忘踩四号一脚,连楼越刃都能感受出这位三号小姐溢于言表的浓浓嫌弃。
听了这么多,他用小指轻轻地挠了挠耳朵:“说明时间结束,可以开始进入到正题了吗?”
“当然,急什么。”
突然间遭到的催促让三号感到不太愉悦,手中的黑伞随着抛起的动作在空中转过了一个漂亮的弧度,散落在周围的一瞬间,无尽的黑色羽片成为了铺开后最为华丽的背景。
其他设计者也纷纷掏出了权限媒介。
四道不同的光影在空中交叠,再次炸开,可以感受到链接在一号身上的光纤,似乎也在这一瞬间短暂地停止了流动的炫彩光芒。
楼越刃眨了一下眼,进行确认:“现在拿刀捅他,应该就能捅死了吧?”
三号:“抓紧一点的话,可以。”
楼越刃皱眉:“你现在才知道催?”
三号手握黑伞锁定着那些链接着织梦树的顶端,深深地瞥了他一眼:“绝对权威能够被我们压制的时间,只有十分钟。”
楼越刃:“……艹!”
话音未落,脚下无数的影子奔走涌动,顷刻间朝着不远处七号的方向直刺而去。
七号闪电般地后撤,但依旧被破空地风刃刮破了脸上的皮肉。
他伸手一抹,可以触及到炽热的鲜血。
这一次的伤口显然远没有池停所造成的创击严重,但是,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自然愈合。
“可真是,会来破坏我的好事呢。”刚刚的闪避之下,七号被迫地与一号的方位割裂出了一定的距离,看向楼越刃的眼中再无丝毫笑意,冷到极致,“要是早知道……我当时就不应该听一号的将你送进副本当中,而是应该将你彻底变成织梦树的肥料。”
“是这样。”楼越刃笑出了声,“但是你也该接受了,当时就已经注定了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
“注定?”七号哂笑一声,下一秒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豁然顿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过去,“所以你的意思是,勃特勒当时就已经——现在的一切,都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可真是,一步好棋啊!”
“恭喜终于发现了,要不然,你猜我为什么能够知道去找三号小妹妹过来帮忙呢?”楼越刃饶有兴致地扬起了嘴角,“很抱歉,你已经失去唯一能够仰仗的权限了。七号,你失败了。”
三号在旁边再次纠正:“我不是小妹妹。”
“这不重要,不要在意细节。”楼越刃操控着铺天盖地的影子将七号围在其中,轻地拍了一下怀里人的肩膀,俯身看去,语调忽然间温柔到了极致,“亲爱的,休息得差不多了吧?接下去就交给你了?或者说,其实我也很乐意进行代劳。”
“不用,我跟他,还有别的账要算。”池停抬了抬眸,比起最初刚刚遭到冲击的样子,开始涣散的神志在此时也已经明显地清晰了很多。
随着这样的动作,周围伫立许久的虚影也终于再次有了行动,这样一步一步地聚拢,一点点地将那个男人层层地围绕在了其中。
那一瞬间,所有的输出异能齐齐地将落点定在了七号的身上。
像是交织而成的天罗地网,没有权限庇护,任何人都注定插翅难逃。
往两侧让开的虚影军团留出了一条通道,池停从楼越刃的怀中站起时稍稍晃了下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去。
一直到了跟前站定,他垂眸看去:“最后一个问题。”
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七号忽然低低地笑出了声。
这样的神态变化其实已经给了池停答案,但他依旧继续往下问道:“我们那个世界里面的所有异能,果然都是你一手所造成的吧?所以我到底应该怎么称呼你呢,是叫你七号,齐修,或者说另外的那个名字……方舟实验室的,凌文光博士?”
其实自从方舟实验室之后,池停一直就没有忘记过这个名字,只不过当时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熟悉的感觉,直到,他得知了齐修背后所拥有的“七号”这个身份。一个人的样貌或许可以随着他所控制的数据而发生改变,但是带来的感觉跟气质不会。那个时候就足以让他终于明白了,当时的熟悉感到底来自于哪里。
来自于织梦地行走于各个世界的设计者们,总会有人慢慢地不甘于等待世界碎片的拾取,而是伸出了干预的魔爪,试图自行捏造一个自己所需求的世界。
就像七号所说的,他的时间不多了。
在他跟一号的这具身体彻底压垮之前,他需要一个新的能力去解决这样的危机。
一切全部不过是源自于私欲。
而非常凑巧的是,他选中的正好是池停所在的这个世界,他将这里彻底变为了异化实验的培养皿。
这样的注视之下,七号并没有否认,只是微微一笑:“都可以,你想怎么称呼我就怎么称呼我,阿停……唔。”
一声闷哼之下,从肋骨中贯穿的影刃上悬挂着,粘稠的血液滴滴地溅落在地面上。
楼越刃冰凉的语调里带着丝丝的胁迫:“好好说话。”
七号的脸色一片惨淡,但依旧直勾勾地看着池停,嘴角飞扬:“咳,哈哈,哈……其实从某方面来说,这就是命中注定不是吗?那么多年的辛苦培育,数不清的实验失败,其实就连我都已经打断要彻底地放弃那个世界了,没想到偏偏就在那个时候,让我遇到了你……阿停,这就是注定的,这个世界需要你的能力,这一切,就是命中注定!”
一片皮肉的割裂声中,七号的身体几乎被密集的影刃刺穿成了筛子。
悬挂而起的身影,仿佛高高吊在半空中的提线木偶。
密集的血液宛若瓢泼的血雨。
他被禁锢在那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然而,周围依旧充满低沉扭曲的笑声。
池停定定地看着他许久无言,最终缓缓地闭了下眼。
也是在这个时候,其他人才留意到周围的那些虚影早就已经调动起了所有的异能,隐隐流动的光彩宛若随时可能爆发的暗流,像是在努力地遏制着内心的某种情绪。
池停:“这样的命中注定,你留着给那么多年里死在异种危机中的鲜活人类去解释吧。”
七号的嘴角还挂着血,但依旧在笑:“能被神选中,该是他们的荣幸。”
“居然还自诩为神?”
这样的表情下,池停只是轻轻地一声叹息,眼底一片冰冷,“本来还考虑要不要给你留个全尸,现在看来,你是真该死啊……但是死在由你一手创造出的异能者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时刻留意着时间进度的三号忽然意识到池停要做什么,声音一扬:“他是在故意激怒你,不要!”
后面的话音未落,可以看到七号忽然地一招手,通过旁边割裂的时空将一号瞬间转移到了他的跟前。
他脸上的笑容已经飞扬到了极致。
三号:“他要跟我们同归于——”
然而后面的话语未及出口,就彻底被吞没在了一瞬间炸裂而开的强大异能中。
有人朝这边冲刺试图阻拦,落入眼中的是从地面上拔地而起的壮观黑影。先一步席卷而起,将两个人齐齐地笼罩其中。
而接下去的瞬间,所有的画面全部都消失在了耀眼的光芒里。
可怕到足以带动整片空间震动的力量冲击下,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湮埋了整个世界。
整片精神世界宛若被彻底震碎一般,所有人只感到耳鸣一度震碎耳膜。
直到彻底安静下来,只留下万籁寂静。
巨大的冲击之下,几个设计者也横七竖八地摔了一片。
三号龇牙咧嘴下终于没了平日里那优雅从容的做派,忍着原地骂娘的冲动站起身来,直到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努力地眯了眯眼睛,朝着刚刚那波冲击的最中心看去。
白茫茫的一片视野终于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依稀间,可以看到那两个相拥而立的身影。
周围的所有虚影都已经随着爆发之后荡然无存,只留下了散落在地上的一片骨珠。
而就在他不远处,原本七号所在的位置,一片狼藉地已经再也不剩下丝毫的残骸。
灰飞烟灭。
尸骨无存。
这本该是一个值得满意的结果,三号的眸色却隐隐地闪烁了一下:“勃特勒也……不对!”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所处的地方,转眼之间也已经意识了过来。
还在这里,就说明这个无限世界还存在。
也就同样意味着创造这个世界的人……
恍惚间,三号依稀间觉察到什么,转头看去,只见自己旁边的地方徐缓地裂开了一道口子。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缓缓地出现在了视野当中。
很显然刚刚也不可避免地遭到了波及,一眼看去亦是狼狈到了极点。
三号快步迎了上去:“父亲,刚刚发生了什么,你没事吧?”
一号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抬头朝远处看去。
因为遭到控制下长久没有发声,他开口时的嗓音充满了沙哑:“七号说得没错,咳,咳咳咳……池停,你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但是必须承认,是你拯救了这个无限世界,非常感谢。”
池停站在那里一动未动,这个时候空洞的眸色才隐隐地晃了晃。
因为过分强烈的爆发而陷入长久混沌的脑海终于渐渐恢复意识,胸膛依旧起伏剧烈,努力地闭了闭眼,才压抑住了因为那波情绪而涌上的眩晕感。
许久的调整之后,终于缓缓地找回了视野。
最后的一霎那,他就已经感受到了自己被捞进的那个怀抱。
其实连他不太清楚那一瞬间积压在他身上的到底是怎样的情绪,然而只是这样轻轻相拥的姿势,所带来的感觉就像是这个人在整个世界彻底毁灭之际,下意识给他一个最后依靠的港湾。
很温和,很安心。
所有爆发背后那股浓烈到极致的压抑,仿佛也得到了最为强大的包容。
池停眼帘低垂,落在楼越刃衣衫之间的手指微微蜷缩,在情绪残留之下,可以感受到指尖依旧在经不住地隐隐颤动。
但不管怎么说,他的一生,包括他所在世界的历史变迁,都随着刚才的那一刻画上了最后的句点。
“没事了,这次彻底没事了。”楼越刃将人按在怀里的姿势没动,一边轻轻地拍着池停的肩膀安抚,一边留意着他的情绪波动,“不用着急搭理他们,你先自己好好休息一下。渴不渴,要不要喝点什么?或者说,先找个地方睡一觉怎么样?”
话音未落,他朝周围瞥过一圈,只剩下一派愈发不悦的面容:“不对,这里都被你炸空了,估计也没什么地方能好好睡觉。算了,就躺我身上也行,直接睡吧,我陪着你。”
三号:“……”
一号勃特勒:“…………”
隔了许久,他撑着低哑地嗓子疲惫地道:“织梦地还需要进行一下善后,睡觉的地方……我,想办法进行安排。”
声音远远近近地传来,隐约间有脚步轻声来去。
精致整洁的房间里,池停闭着的眼睛微微地动了一下,指尖抬起几分,下意识地想要去抓什么,刚一动,才意识到自己的掌心似乎原本就抓着什么。
缓缓地睁开眼睛,率先落入眼中的是那张熟悉的脸。
“睡饱了?”楼越刃笑着问。
池停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一直握着楼越刃的手。
先前的那波爆发确实让他损耗了太多的体力,就这样在楼越刃的怀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没想到居然一直抓着他到现在都没有松开过。
“嗯。”池停应了一声,抬头看去,可以发现刚刚那些对话的来源,正是曙光的其他人,“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一号找人带回来的。”楼越刃回答。
纪星雀正拉着池停关心地观察着,闻言略显尴尬地清了下嗓子:“其实就算没有人来……我也很快就可以从副本里面出来了。”
池停看去:“所以你在副本里面遇到什么了。”
“呃……也就一个可以每天随便我放肆轰炸的炸弹乐园。”纪星雀为了强行挽尊,选择了多拉一个人下水,“我这算不错的了,队长你问老宋,就知道人家找过去的时候他在干嘛了。”
宋雪风懒懒地掀了下眼皮,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在睡觉。”
花浅玫看着两人拌嘴,神态间也有些唏嘘:“我那边有整整一座城堡的男宠在等着我宠幸呢,结果全给我搅合了。”
“……”
陆南棱到底不忍听下去了,直接将话题拉了回来,“所以说,我们的世界真的是……”
后面的话没继续说出,周围已经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样的神态间,池停已经猜到楼越刃应该已经全部跟其他人说了,点了点头:“嗯。”
长时间的死寂之后,纪星雀原地掏出了武器:“别拦着我,我要跟他们这些狗屁设计者拼了啊啊啊啊啊——!”
花浅玫一伸手,直接把粉色的脑袋拍进了地板里:“别这么咋咋呼呼地行吗,听不懂吗,我们原来的世界已经彻底完蛋了,你再把这里炸了,是要我们上哪里喝西北风去?”
过分残酷的现实下,纪星雀挣扎着将自己的头拔了出来,面上依旧满是怒容:“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