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停好,院门就开了。
“王爷,您回来了?!”话音还没落,一道青色的身影就奔了出来,语调轻快中带着几分谄媚,同时伸手去扶苍莫止。
苍莫止没有拒绝,以他现在的情况,有人扶一下会更稳一些,只是并未接来人的话。
那人也不在意,接着说:“王爷出门也不说一声,让我陪您去也好呀,可以帮您拿东西……”
这次,他的尾音顿于发现车上还有其他人下来的这一刻。
越清眠下车后便打量了青衣男子一番,对方看着年纪不大,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眉骨深邃,有几分外族的长相,很是俊俏,上扬的嘴角看着很讨人喜欢,眉眼间带着些许讨好和傲气。
而对方用的自称是“我”,而不是“属下”之类,可见不算是苍莫止府上的下人。
“这位公子是?”在看到越清眠后,男子眼里多了几分探究。
越清眠则在其中发现了些许警惕。
“一位旧友。”苍莫止看男子的眼神没有什么特别,也没有多解释的意思。
越清眠对这个人着实没有印象,当初他跟着苍莫止去封地时,心中实在郁结难解,整日蔫蔫的不爱与人接触,也不常露面,只有影七和影十六能跟他说上几句话,对其他人,他是真的想不起来。
“原来是王爷的旧友。”说着,男子笑盈盈地对他道,“我是王爷的管家,敝姓杜,单名一个‘居’字。敢问公子贵姓?”
一个外族长相的人,名字倒是挺大惠的,估计要么是改的名字,要么是父母有一方是大惠人。
“我姓越。”越清眠按兵不动地看着杜居和苍莫止,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苍莫止对杜居的疏远。同时越清眠也想起来当初到封地的王府后,上任的府中管家并不是眼前这个人,而是良伯。后来良伯和影七一明一暗,为苍莫止处理着府上的大小事务。
不是他小人之心,而是以苍莫止现在的情况,身边必然得都是信得过的人才行。
“原来是越公子。”杜居语调上扬,听不出太多尊重,反而像是看一个来打秋风的穷亲戚。毕竟“越”这个姓既沾不上王公贵族,又挨不上朝廷重臣,没什么好顾及的。
以越清眠的性格,能听得了这个语气?必然是不可能的,于是嘴角一扬,道:“既然是管家,那就动手把你家王爷买的东西都搬进去吧。可别漏拿了,有你家王爷要紧的东西。”
杜居眉头几不可见的一簇,掉下去的嘴角重新扬起来:“王爷的东西,我自当收好。”
说完,就见杜居冲院里喊到:“来人啊!帮王爷搬东西。”
很快,几个王府上的老人儿便鱼贯而出,其中还有影十六。就见小孩儿的包子脸气鼓鼓的,一副不高兴又不能说一样子。
影十六是自小被苍莫止捡回去的,小孩子学武天赋极高,就是脸上藏不住事。所以越清眠见他这副样子,对这个杜居心里大抵有数了。
不过在弄清对方来头之前,越清眠还是收了脾气的,苍莫止不在身边这几年,他也不是白长的,并不是光长脾气不长脑子。
苍莫止没再理会旁的,转头对越清眠道:“租的住处,空房间不多,你且将就挑一间住下,过两日就起程了。”
越清眠点点头,便跟着苍莫止进了门。
走了没几步,越清眠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对影十六道:“那个小孩儿,书的最上面两本是你家王爷要的,你给送他屋里,可别丢了。”
听他在叫自己,影十六忙乖乖点头,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去找书了。
越清眠浅浅地笑了笑,平时苍莫止都不怎么让影十六干话,手下的那些影卫们更是拿影十六当亲弟弟,现在影十六都得干活了,可见这杜居多少是有点说道的。
苍莫止没说谎,院子能住的房间只剩下两个。反正后天就出发了,越清眠没挑剔,随便选了一个。
苍莫止在房间里看了很久,才道:“这屋子潮,要不你去我房间将就两晚吧。”
以他对越清眠的了解,如果住的不舒服,说不定明天就甩袖子走人了。
越清眠失笑:“没什么住不得的。”
苍莫止仔细打量他的神情:“你可别勉强。”
越清眠笑意深了些,瑰丽的容貌因为发自内心的笑意更让人移不开眼:“我要是觉得勉强,早就转头走了。”
看到他的笑脸,苍莫止郁闷了多天的心情仿佛被照进了橙色的阳光,晒干了潮湿,温暖了心底:“也是。你要是现在闹着要走,我倒还放心些。”
越清眠无语,不知道苍莫止这上赶着找事的风格是像谁了。不过细想来,好像他也仅是对自己这样。
想到此,越清眠语气放柔了些,说:“你先坐下,我给你把个脉。”
这会儿下人们大多在帮着搬东西,这边没有人,苍莫止向门外看了几眼后,放心地坐下,伸出了手。
就这样一个小动作,被越清眠看在眼里,心下立刻跟明镜似的,只等有机会多问问,再做打算。
把过脉后,越清眠对苍莫止当下的情况有了更具体的了解,心里默默地松了口气。
上一世他为苍莫止看手时已经晚了,情况不是他能逆转的。而现在,情况未到最坏的时候,一切都有可能。还是那句话,他没办法保证苍莫止一定能恢复如初,可至少不会像上一世那样留下那么大的遗憾。
夜深人静的时候,越清眠也想过如果他早点给苍莫止治手,让他的手恢复的好一些,是不是那些刺客就不足为俱了,或许苍莫止就不会死了。
即便这些都是假设,即便现在有机会不去重蹈覆辙,可越清眠还不免会想,大概这是他心中最深的遗憾之一,所以总会在此纠结。
见他在那儿发呆,苍莫止用左手非常轻地推了他一下:“怎么了?治不好也没事,别有负担。”
苍莫止的声音将他从再次袭来的纠结中拉回来,心结似乎也因为这个声音有了轻微的松动:“没事,走神了。”
越清眠站起身:“我要按捏一下你的手臂,看看你现在的感知度。”
苍莫止点点头。
越清眠没撸他的衣袖,只隔着衣服按压起来。
先是完全不能动的右手:“有感觉吗?”
苍莫止摇摇头:“什么感觉都没有。”就算越清眠把他的手抬起来,他也毫无知觉。越清眠手一松,他的手臂就完全不受控制地垂下来。
越清眠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又试起了他尚能动的左手。
左手的知觉明显好一些,有痛感,也有酸感,主要问题在于使不上劲儿。
几下捏下来,越清眠能明显感觉到苍莫止的肌肉在消退,这大概是能直观看到的最无奈的变化了。
“行了。”越清眠重新坐回凳子上,“我给你写个方子,先调养一下身体。忧思过重,心绪郁结,底子养不好,后续治疗等于是往无底洞里丢药,白整。”
“好。”
苍莫止刚应完,杜居的声音就由远及近:“王爷,王爷您在哪儿呢?”
越清眠往门外斜瞥了一眼,并未作声。
苍莫止收了脸上的温和,起身走了出去。
“哎呀,王爷,您在这儿呢。”杜居迎过来,还往越清眠房间里看了眼,接着道,“给您炖的银耳百合汤好了,已经送到您房里了。”
苍莫止没在这儿多留,只说:“给清眠送一碗。”便离开了。
杜居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越清眠,迟迟地应了声“好”,才追着苍莫止去了。
越清眠能感觉到苍莫止的小心,是在防谁,自不必多说。倒是这个杜居想在苍莫止身边扮演一个什么角色,他看的不是很明白。如果只是普通管家,那实在不必时时都要贴上来,按吩咐办事就是了。如果是想给自己换一个身份,又显得没那么豁得出去。总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想完即止,越清眠收回思绪,这不是他眼下应该关注的,还是先给苍莫止写调养的药方吧。至于怎么让喝药变得顺理成章,不引人怀疑,就交给苍莫止自己去想吧。反正装病这事苍莫止可是很擅长的。
银耳百合汤做的中规中矩,越清眠喝的不是很舒心,好在有买回来的牛舌饼做伴,甜咸交替,不至于很腻。
晚些时候,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越清眠应了一声,进来的是影七。
“越大夫。”影七向他行礼。
他的到来越清眠并不意外,反而是在意料之中的。也只有他来,越清眠才是放心的。
越清眠把药方交给他:“一天一次,两碗水煎成一碗。”
“是。”影七认真地应下。
越清眠本想问一下杜居的来历,可考虑到这才是他和影七的第二次见面,以他之前跟着苍闻启的经历,影七就算听苍莫止的话,也未必敢跟他实话实说。左右他不着急,慢慢问吧。
影七刚出门,仆人便端着托盘来送晚饭了。
影七脚步一顿,刚要说什么,就见杜居跟着走了过来。影七压下嘴边的话,默默往旁边让了让。
“越公子,小的来给您送晚饭了。”仆人语气有些迟疑。
“进来吧。”越清眠收拾着桌上的笔墨,屋里没有别的桌子,得让出地方来放碗筷。
一盘水煮白菜,一碟凉拌黄瓜,还有一碗糙米粥。越清眠原本因为吃到了好吃的牛舌饼而愉快的心情,顿时啥都不剩了。
——这还没到封地呢,苍莫止就穷的只能给他吃白菜稀粥了?
“越公子,实在是怠慢了。”杜居信步进门,一手背后,一手执于身前,“越公子来的突然,我们备菜有限,只能请您将就一下了。”
这话说的让人无法反驳,越清眠的确是突然多出来的那一个,可细究起来又漏洞百出。
“这是客人的晚饭还是下人的晚饭?”越清眠问得很直接,明显杜居是故意的,苍莫止又不是落魄户,而且今天还跟他说了户部左侍郎给他的封赏中加了不少好东西。
杜居原以为越清眠一个来投奔的旧友,有口饭吃已经不错了,也没看出苍莫止对他有何优待,还不是随便一个房间就打发了?所以他才想着来试试越清眠的底,以后到了封地王府也好打发。结果没想到越清眠居然丝毫没有投奔他人的自觉,反倒问起他来了。
“王爷没说会带客人来,我这实在是没有准备。王爷的饭菜肯定是不能动的,只能请越公子将就一下了。”杜居的语气多了几分强硬,他并不在意越清眠愿不愿意。如果他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以后怎么管王府?
“所以你给王爷身边的人就吃这个?”越清眠毫不退让地挑眉。
“有什么问题?”杜居直视他。
越清眠冷笑一声:“究竟是王爷手头太紧,连让身边的侍卫吃口肉都困难。还是你克扣了每日的吃食银钱,中饱私囊了?”
杜居脸顿时涨得通红,这两个他选哪一个都是错的。
越清眠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所以眼下是不是应该把大家都叫过来问问,看看他们这几日都吃的什么,是否有被克扣之嫌?当然了,如果不是你的问题,那更应该说清楚才是。”
“我……”杜居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说,他只是想试探一下越清眠,以确定以后用什么态度对待他,可是万万不敢贪钱的。如果他真贪了,以他听说过的苍莫止在军中的行事作风,肯定会一刀砍了他,他可不想死。
“什么事吵吵闹闹的?”苍莫止的声音传来。
杜居像是被扯动了某个神经,立刻摆出一副受了冤枉的表情,期期艾艾道:“王爷,是我的不是,没有招待好越公子。只是咱们这儿条件有限,没敢买多余的东西,给越公子准备的饭菜实在是简陋了,都是我的错。”
越清眠实在受不了一个大男人这副期期艾艾的语调,就算杜居长得好看,也烦人。
苍莫止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杜居,只进门看了一眼越清眠的饭菜,然后眼神更冷了,就像下一刻就要咬穿他人脖颈的野狼。
杜居被吓住了,知道自己的话没有哄住苍莫止,这些天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血液倒流的滋味,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影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他这样不引人注意地离开去抓药,正合越清眠的意。
“去我那儿吃吧。”苍莫止对越清眠道,“这次的确是杜居招待不周,别介意。”
苍莫止没向他发脾气,还等于是代他说了软话,杜居松了口气。
越清眠想着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看看苍莫止的饮食,就没再纠缠,随苍莫止离开了。
杜居悄悄瞪了越清眠一眼,等两人走远了,他才一甩袖子,又摆上了那副骄傲劲儿——反正他确信苍莫止不敢拿他怎么样,只要他别做得太过分,以后的日子差不了。
苍莫止住的是小院的主屋,相比起来可比越清眠的屋子大多了。
晚饭有序地摆在桌上,影十六送来一副干净的碗筷给越清眠,就默默地退下了。
“吃吧,凉了味道不好。”苍莫止坐下道。似乎两个人之间并不需要讲规矩,也不需要太多客套,这样刚刚好。
越清眠随之落座,虽然这些饭菜里也没有特别合他胃口的,可比他那两碟一碗强。
苍莫止提起筷子却没动,直到越清眠把自己喜欢的夹进碗里,他才动了越清眠不吃的菜。
软嫩的茄子下肚,越清眠心情好了不少,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那个杜居到底什么来头?”
苍莫止难得看到他谨慎兮兮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是皇父赏我的。说我远去封地,身边都是武人,没个能管王府的,就赏了杜居给我当管家。”
越清眠乍然一笑:“不只是管家吧?”
“他会悄悄传些消息到京中,我知道,但没管。也许只有这样,父皇才能真正放心。”由于手不灵活,苍莫止吃饭的动作很慢,倒是比年少时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样子斯文不少。
“除此之外呢?”如果只是管家兼传消息的,那赐个持重有经验的,不比这个俊秀的更好?
苍莫止没有即刻回他的话,而是反问他:“你想说什么?”
“这样有风情的外族长相,我怕你老子是想让你绝后。”越清眠笑说。
苍莫止被他的猜想逗得大笑:“那只能说他太不了解我的喜好了。”
说话间,苍莫止的目光一直在越清眠身上,话音落了便移开了,似是怕泄露了什么,又像是想结束这个话题。
越清眠也不在多说,对于杜居,他们心里都有数就好。
第09章
饭后,越清眠就回了自己的屋子。有杜居这个眼线在,他与苍莫止还是不要显得太过亲近为佳。
晚饭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杜居的地位,只不过次日越清眠的饭食就变得正常多了。
越清眠努力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没事并不出门乱晃,至多就是坐在窗边看书,看似在看书,实际是看着院里来来往往的人。
大概是因为在外人看来,苍莫止的结局已定,没有可能继承大统了,且给他的封地又不是丰饶富庶之地,可见皇上对他的态度。所以苍莫止身边的影卫没有了再隐藏自己的必要,不过越清眠目前看到的能在明面上走动的,就只有影七和影十六。
影十六好好一个小影卫,被杜居指挥着搬这提那的,明天去封地的队伍就要继续启程了,下人们已经开始收拾行李,都是为苍莫止做事,小孩儿倒是没有怨言,就是冷着张脸,不是越清眠印象里影十六该有的样子。
越清眠不是没想过找个借口把影十六要到自己身边来,估计苍莫止不会反对,其他影卫也能松口气。可再细考虑一层,现在他与影卫们都还不熟,贸然要人显得不合理,还是得从长计议。
傍晚时分,有下人急慌慌地来到越清眠门前:“越公子,王爷身体不适,请您过去给看看。”
越清眠嘴角一抽,装病装的这么不高明吗?可转念一想,他的大夫的身份不可能一直瞒着。与其让杜居后知后觉地防他,不如大大方方地亮明,这样就算杜居给皇上传信,皇上也怀疑不出个什么,最多当他是和苍闻启分道扬镳,又与医谷不再有关后,为自己找了个新的安身之所。何况这次越清眠不准备再隐姓埋名的待在封地了,有些事提前亮明没有坏处。
“来了。”越清眠应了一声,提上自己的大药箱,随着下人去了主屋。
主屋前,杜居、影七和几个苍莫止身边伺候的人都站在门外。
见越清眠来了,影七先一步上前:“越大夫,主子午后突感身子不适,半个时辰后便发起热来,不知是什么情况,还请越大夫给看看。”
越清眠点点头。
杜居没有因为被抢了话而不快,只是拿眼打量着越清眠:“没想到越公子竟然还是个大夫。”
语气听着像是在说“也不知道哪来的乡野大夫,真是什么人都敢自称大夫了”。
越清眠最烦别人质疑他的医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不仅是个大夫,还能杀人,你信不信?”
既然因为晚饭已经闹过一出了,越清眠自然不可能再收着脾气了。
杜居被越清眠的眼神吓住了,觉得越清眠看他的时候好像真的像在看一个死人,身体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没敢吱声。
越清眠没再理他,提着药箱进了门。
房间里窗子关的很严实,床帐也放了下来,这会儿太阳又落山了,屋里暗的很。
——行,还挺有病人的样子的。
越清眠走到床边,一把拉开床帐,就见苍莫止盘腿坐在床上,膝上放着本书,不是之前买的春宫画册,旁边还点了一盏烛火。
见他来了,苍莫止露出虎牙:“有糖糕,吃吗?”
越清眠:“……”
不是他对苍莫止的行为有多无语,只是突然想到自己挑食的毛病为什么在跟着苍闻启的时候并不明显,怎么跟了苍莫止就越发不可收拾了?
他想到师父曾经跟他说过的话,师父说对于让自己觉得安全的人和地方,人更容易把本性表露出来。
或许这就是关键所在,他与苍闻启的关系实际上并不是对等的,因为他喜欢读书好的人,苍闻启恰好满足了这一点,所以在与苍闻启交好的过程中,他是主动维护的那一方。而他在苍闻启身上并没有获得足够的安全感,所以挑食的一面会掩饰起来。
苍莫止不同,好像无论他怎么样,与苍莫止吵架也好,打架也好,苍莫止都会再主动找上来。他在苍莫止那里就不存在“失去”这一说,所以他的顾忌更少,真性情的表现就会更多。
以前他以为是自己在意苍闻启,而不在意苍莫止,所以敢跟苍莫止不顾尊卑。现在想来是他想浅了,他自认本性不坏,所以不可能专挑苍莫止这个对他好的人欺负。
“怎么了?”苍莫止见他又发呆,不禁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天气冷了,你要多加件衣服。”
越往封地走天气越冷,虽然还没到冬季,却也没差多少日子了。
“没,没有不舒服,就是想起点别的事。”越清眠坐到床边,“你装病怎么不请外面的大夫,找我来不怕杜居乱往宫中送信?”
苍莫止压低着声音:“我担心他乱送信的前提得是我确定我要好了不是?”
越清眠失笑:“说的也是。”
“就算父皇知道你在我这儿了,他也得信你能治好我,才会对你我有威胁。我既然让你跟我去封地了,那就一定是有把握保护好你,否则我就是害了你,以后可没脸见你师父了。”苍莫止已经把其中种种想的很明白了,也把自己的处境看的很明白了,“恐怕现在在父皇看来,我们俩就只是无处可去,抱团取暖的丧家犬吧。”
“呵,我才不是狗。”越清眠不喜欢这个形容。
苍莫止又笑起来,小声道:“对,你不是,你是小孔雀,还是白色的。”
“什么?”越清眠没听清。
“没事,我自言自语呢。”说着,苍莫止把白糖糕放到越清眠手边。
越清眠不饿,他知道苍莫止并不嗜甜,所以这碟白糖糕多半是为他准备的。并没驳苍莫止的好意,他从药箱里拿出干净的纸,把白糖糕包了:“我带走,晚点再吃。”
苍莫止愉快地点头:“我怕你在屋里待的无聊,就叫你过来说说话。”
越清眠玩笑道:“跟我说话?你就不怕咱们话不投机半句多,再动手打起来?动静闹大了大家就都知道你在装病了。”
他可不是夸张,这简直就是苍莫止住医谷期间的家常便饭。后来他师父和师叔们劝架都劝烦了,就随他们吵去了。
“又不是小时候,哪那么容易打起来?”苍莫止挺自信。
“这谁说得准呢?”越清眠没顺着他的话说。
苍莫止“啧”了一声:“话说回来,你小时候真的很喜欢告状。”
越清眠是他师父养大的,他师父捡到他的时候,他还在襁褓之中,多年的养育之恩是师父,也是父亲,所以越清眠有什么事都会跟师父说。受了委屈,生气了,或者不开心了,也都要跟师父说。这对从小就知道要靠自己的苍莫止看来,就是小告状精的表现。
“你不惹我,我会告状吗?”越清眠分毫不让。
苍莫止笑的很无奈,现在越清眠没人可以告状了,自己还是让着他几分吧。不过看越清眠没有因为苍闻启的事一直颓废着,他心里还是有几分开心的。
“你要是无聊,可以出门走走,再买些自己想要的东西。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继续北上了。”苍莫止总担心越清眠北上会不习惯。
越清眠走到桌边,提起桌上的笔,蘸了点快干的墨汁,潦草地写方子应付事:“没什么想买的,而且我也没有那么无聊,事多着呢。”
苍莫止没看出他还有什么事,不过既然越清眠这么说了,他应着就行了。
把白糖糕藏进医箱,越清眠帮苍莫止放好床帐就出门了。刚才还轻松随意的表情在门拉开的同时,变得严肃起来。
“王爷如何?”杜居第一个迎上来。
“王爷受伤后,身体大不如前。现在又北上赶路,加之天气越发冷了,王爷难以适应,突染风寒在所难免。”不管别人信不信,越清眠只需要杜居信就好。
杜居并不觉得这番解释有什么问题,他自己这些日子因为气候变化,多少也有些不适:“那是否要再多住两日?不过若去封地的时间晚了,王爷怕是不好交代。”
前往封地都是有限期的,就是防止有人别有居心,远离皇城后在某处久居不动,再节外生枝。
“王爷不想耽搁时间,说明天照常起程,不过这两天要走得慢一些,等王爷身体好些了,再多赶赶路。”越清眠没说一切照常,那样太不正常。
杜居点点头,越清眠把药方直接给了影七:“找城里最大的药铺拿药,别买到了陈药,影响药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