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夫证道后翻车了—— by小狐狸菌

作者:小狐狸菌  录入:01-17

孟知凡:“?”
好奇心驱使下,他拿起那本《如何轻松俘获道侣芳心》,开始翻阅。
看得出,容昭真的很努力。
这本书里提到的所有蠢事基本都被干了一遍。
比如约会的时候假装崴脚。
比如怎样心机地让对方错用自己喝过的茶盏,再假装惊讶羞涩。
可惜容尊者学艺不精,又很有自己的想法,干出来的事南辕北辙。
比如好几次两人一起下山闲逛的时候,专挑崎岖不平的小路走,还偷偷试图绊倒孟知凡,想在对方身上制造出崴脚的效果。
孟知凡一度以为他想谋害自己。
再比如,某天淬玉居里所有的茶盏都神秘失踪了,只留下一只明显用过了的白瓷盏。
孟知凡没法,那天只得用饭碗来装茶喝。
所有的饭碗也不见了。
……原来是从这本书里学的。
读完整本《如何轻松俘获道侣芳心》以后,孟知凡给原模原样地放了回去。
他本就对容昭怀有十分的宽容,现在又加了十分。
两人的感情再次突飞猛进。
准确来说,是孟知凡单方面的猛进。
能够在短短一年内达成双修,此书确实功不可没。
今日容尊者闲着没事,又在翻《一百日速成恩爱道侣》。
常看常新。
话虽这么说,但容昭感觉这两本道侣秘籍已经派不上用场了,里面的花样都被他用了个遍,需要再去山下买新的。
但之前卖给自己秘籍的那家书肆被人砸了,据说是因为卖假书。
他听见孟知凡在喊自己吃饭,随意应了声,起身过去,顺手把书塞进了储物袋。
午饭是回锅肉和凉拌茄子,还有冰镇酒酿丸子当做点心。
容昭尝了尝酒酿丸子,觉得不够劲,又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壶紫苏酒,还给孟知凡倒了点。
午饭后没多久,屋门便紧闭起来。
屋子里放了两盆解暑的冰,还是难消燥热,两道身影在床上纠缠得难分难舍。
容昭闭着眼,用力仰起脖颈,汗水淋漓。
紫苏酒的醉意在唇舌间打转。
他很喜欢这种晕乎乎的感觉,混乱且不清醒,放任快意在身体里乱撞。他会去亲孟知凡,勾着后颈,让鼻尖亲昵地碰在一起。
只有在这般极度的混乱之下,容昭才能感受到那充盈胸腔的、呼之欲出的某种强烈情感,里头混杂着贪恋、不舍、还有心脏被捏住般的难过,不知是痛苦还是欢愉,心悸到五脏六腑都纠成一团,紧紧收缩着。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会感到十分满足。
所以容昭很喜欢和孟知凡做。
淬玉山上没有其他人,容尊者又没什么忌讳。
平日里会在古树下,溪流边,干燥的山洞里,厚厚的草藤上,甚至是映着夕阳的悬崖边。
最后孟知凡用衣服裹着抱他回去,再舀上一瓢井水,轻轻地替他浇洗。
很凉快也很舒服。
这样关起门来反倒是最无聊的一种。
冰块融化成水,濡湿成一滩,却并不消暑,反而让人黏糊得难受。
容昭被额角流下的汗水糊得睁不开眼。
孟知凡咬住他的耳垂,低低道:“想什么?”
“在想……想能不能去外面。”容昭说话的时候又被顶了一下,差点咬到舌头,“……热。”
他不是很想动用灵力,因为醉意会随着灵力的运转一块儿被驱散。
“想去哪?井边?”
“就……就井边。”他抓住孟知凡的肩膀往外推,咬牙道,“你别……嗯、别动了,我自己能过去。”
“你站得起来?”孟知凡没松手,托起他的腰,半哄半骗温声道,“还是我抱你过去吧,像这样……”
容昭挣脱不得,眼尾红痕湿润,身子颤抖得愈发厉害。
孟知凡将他托起来抱住,正要往外走,忽然惊觉某处一凉,低头一看,绕指柔不知何时缠在了上面,锋利无比。
孟知凡:“……”
容昭:“松手。”
孟知凡松手了。
片刻之后,容昭背靠着水井,抓在井沿青砖上的手用力得青筋凸起。
绕指柔被凡人给没收了。
他也不清楚怎么被骗走了,只记得被亲了两下,然后……好像……便舒服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山殷无聊到快把明尘仙府的花草给薅秃了。
“为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地瞧着明尘的本体,问方九鹤,“一年了,为什么明尘的化身还没死??”
这个月是山殷帮忙守明尘本体,所以方九鹤拎了个小炉子过来煮茶喝。
他添了一勺水进去,悠悠道:“急什么。等死了自然会回来。”
“那可是天煞孤星。”山殷强调道,“什么活物落进他手里,都会变成死的。”
“但肉身灵芝却好好地活过了一年。”方九鹤搁下勺子,抬眸瞟了他一眼,“对此山殷仙君有什么高见吗?”
山殷:“……”
“再说,天煞孤星这种说法……”方九鹤挑了支细长的棒子,伸进茶汤里搅动了一下,又丢了点瓜子果仁进去,“其实就是他命格太煞,大多数凡人受不住罢了,明尘的化身又不在此列。而且那点煞气,比得过污秽之地的煞气?”
山殷闷不做声。
片刻之后,茶汤沸腾,瓜子果仁随之翻滚起伏,散发出好闻的香味。
方九鹤又取了盏羊乳出来。
山殷眼皮一跳,不假思索地伸手,“啪”一声,抓住了他的手腕。
方九鹤:“嗯?”
“这茶……是我送你的云北白毫,很难得。”不论看过多少次,山殷始终没法接受他那奇怪的煮茶配方,“能不能别加羊乳?”
“不能。”唯独这件事方九鹤绝不让步,又摸出一包砂糖,故意气他,“本上仙还要加糖。”
“你——”
“别恼,等会分你一盏。”方九鹤道,然后把羊乳和砂糖一股脑倒了进去。
山殷差点跟他打起来。
淬玉居的篱笆又往外挪了挪,辟了块地方出来养鱼。
两人一起下山买了些鱼苗,还顺便捎了几株花苗回来,栽在塘边。
孟知凡手把手教容昭怎么喂鱼,怎么栽花。
容昭弄得满手都是泥,额角汗涔涔的,心里略微升起了些躁意,忽然眼前出现了一碗加了冰块的绿豆汤。
“要喝吗?”孟知凡替他抹去鼻尖的一滴汗珠,“要喝张嘴。”
容昭张嘴。
瓷匙盛着清透的汤汁,还夹着几粒软糯的绿豆,送进他嘴里。
微风拂过,带来一丝沁人心脾的凉爽。
“好喝么?”
“好喝。”
容昭几乎忘了自己还要证道。
他整日与凡人厮混在一起,做以前从来没做过的事,钓鱼喝茶赏花赏雪,牵手拥抱亲吻做爱,有人陪伴有人牵挂,淬玉居里有一盏不歇的灯等着他回家。
和孟知凡呆久了,容昭恍惚有种错觉,好像……自己也拥有了年少艳羡之物。
他不太确定,于是趁着孟知凡在做饭的时候,溜进厨房,站在背后偷偷去勾孟知凡的手指。
孟知凡回头:“嗯?”
容昭眨了眨眼睛,须臾,道:“孟知凡。”
容昭很少叫自己的名字。
孟知凡感觉有点不妙,将锅里的菜铲到盘子里免得糊了,擦擦手,皱眉道:“怎么了?”
“如果我死了,尸身被送回淬玉山,头也没了,手也断了。你也会哭吗?”
孟知凡:“???”
“我以前……”容昭顿了顿,大概是凡人的脸色实在太难看,稍微小声了一点,“见过出云派有个弟子就这么死了,很多人都围着他哭。”
孟知凡心头吊着的那口气骤然一松,接着被气笑了。
“尊者,”他明明在笑,声调也很温柔,却不知为何让容尊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要是哪天死了,我就披麻戴孝给你哭上三年,然后一头撞死在你坟前。如何?”
容昭搓着鸡皮疙瘩,眼睛倏地一亮:“真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孟知凡扶住他的肩膀,调转方向,轻轻把人推出了厨房,“锅都要被你问糊了。去,外面等饭吃。”
容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没再闹腾,很耐心地坐在院子里等饭。
日子就这么平静如水地一天天流淌过去。
经年积攒在心里的怨恨日渐淡忘,吞吐着戾气的陈旧伤疤被悄然掩去,似乎已经弥合痊愈,像糊了一层纸,再一笔笔涂抹上明艳的颜色。
乍看之下也花团锦簇,明艳热烈。
可惜纸终究是纸,脆弱得经不起一点风雨。
今年初秋的雨来得有些早,山路被浸泡得泥泞又潮湿。
容昭坐在树下,身上未沾泥水,周身隐隐泛着一圈灵力的光。
他低着头,专注地整理着绕指柔,一根一根地将缠绕在指尖的细丝捋开,就像杀人前要把刀磨快一样。
远远的,孟知凡撑着一把青伞,深一脚浅一脚地找了过来。
“容昭——”
容尊者一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撤掉了遮雨灵力,等孟知凡走到近前,起身问道:“你怎么来了?”
“下雨了,不放心你。”孟知凡将伞遮在他头顶,垂眸看了看他手里的细丝,“要出门杀人?”
“嗯。”容昭捏起一角刚刚弄湿的衣摆,不太熟练地岔开话题,“我衣服脏了,先回去换。”
孟知凡看穿了他的把戏,笑了一声,没戳穿他:“好。”
回到淬玉居,孟知凡找了套干净的衣服给他。
“要去杀什么人?”
“仇人。”
在容昭口中,要杀的都是仇人。
孟知凡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没有做声。
容尊者向来不善揣测沉默背后的意义,也从不揣测。今日不知怎地,突然敏感起来。
他敏锐道:“你不喜欢?”
孟知凡斟酌了一下字句,摇头道:“谈不上喜欢厌恶。”
这一年里,他断断续续听闻关于容昭过去的只言片语,没觉得天煞孤星并没有传闻那样的可怕,只觉得可怜。
他也知道容昭为何不断地杀人。
目之所及皆是厌憎,这世间的善意对容昭无比吝啬,更是以无穷的恶意将他流放于尘世之外。
容昭心里有恨,便觉得世上人人面目可憎。
光想想就令人心疼。
但这不是他的错。孟知凡想。
至少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容昭却会错了意。
他莫名烦躁起来,一甩袖子,用绕指柔捆住孟知凡,再一勾手指,猛地将人拽了过来。
“你觉得本尊者杀孽太重?”一声闷响,他将孟知凡重重地抵在门板上,冷然的嗓音中透着一丝急于澄清的迫切,“你以为为何没人敢来淬玉山抢你?本尊者杀了许多人,白骨垒成尸山,才有了这么一块清净之地。你住在这里,既不用抢也不用杀人,要什么就有什么,却来与我说这些虚仁假义,和那些人……”
容昭顿了顿。
他觉得孟知凡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不可以这么说。
没有比孟知凡更好的凡人了。
这么一想,容尊者更加烦躁了,眼神逐渐阴郁。
“我知道,我都知道,”凡人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所以也不觉得你杀孽重。容昭,你先放开我。”
容昭依然拧着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杀杀杀杀的戾气。
缠在身上的细丝却老老实实撤去了。
孟知凡揉了揉手腕,低头去吻他。
容昭想躲开,又被捏着下巴捉了回来。
喉结被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容昭下意识张嘴,发出一声气音似的轻嗯,接着尝到了孟知凡的味道。
甜的,似乎刚吃过什么点心。
“容昭,”孟知凡吻着他,将他抱到床上俯身压住,在耳边轻声诉说道,“我没觉得你不好。从来没有。”
他没说太多。因为太复杂的,容昭也听不明白。
这句容昭听懂了。
他伸手勾住孟知凡的脖子,仰头回吻,用牙齿撕磨着,直到尝到令人满意的甜腥味。
但还觉得不太够,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从孟知凡口中听到什么。正思索着,忽然腰间一轻,腰带被扯开了。
帐幔不知何时垂了下来,光线蓦然昏暗,孟知凡亲着他微颤的睫毛,又落在唇上,辗转深入。
在一起两年,谁也未曾直白地吐露过爱意。
耳鬓厮磨时的喘息,情到浓时的拥吻,一起渡过的日日夜夜……所有的所有,似乎已经不需要再用言语来表达爱。
看来还是要的。孟知凡想。不然某人会十分不安,暴躁到乱咬人还不自知。
他揽着容昭的腰,按住腰窝揉捏两下,低声道:“容昭,我……”
容昭被亲得有点迷糊,冷不丁被捏了捏腰,倏地回神,拢住衣襟推开他,正色道:“今天不行。我赶着去杀人。”
被打断的孟知凡:“?”
“现在就得走,大概十天后回来。”
容尊者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理由非常之离谱,也没细想过自己打断的究竟是什么,重新系上腰带,匆忙补了句:“回来再和你做。”
接着“唰”地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边。
孟知凡:“……”

容昭要杀的仇人,乃是赤龙山的鹏尊者,也是容昭证道飞升前要杀的最后一人。
这鹏尊者止步于证道,碌碌无为已经快两百年了,境界呢也不是那么圆满,按理说五年前容昭就能要了他的狗命,但偏偏留他到了今年。
容昭算过了,今日出发,从淬玉山到赤龙山,正好赶在九月十九那日杀了他。
至于为何非得是九月十九,还要从三十年前的恩怨说起。
三十年前,九月十九。
彼时容昭刚摸到无情道的门槛,揣着那本新鲜热乎的心法离开深山老林,途径赤龙山。
鹏尊者正在举办寿宴。
对于修士来说,生辰这种东西早已无关紧要。偏偏鹏尊者好面子,十分热衷此事,每隔十五年举办一次小寿宴,三十年办一次大寿宴,广邀天下修士。
尊者嘛,大家都乐意给几分面子,哪怕是有私怨的宾客,也不会轻易在寿宴上闹事。
因此鹏尊者的寿宴总是热热闹闹的。
容昭离群索居,哪知道什么寿宴,见赤龙山如此热闹,只当是修真界的寻常盛事。
他御剑路过山门的时候,受到了鹏尊者弟子的热情招呼。
年轻的小修士不认得他,只知道自家师父的寿宴广邀四方,谁都能去。
正巧容昭有些渴了,又难得受了邀请,便收起绕指柔,很有礼貌地走完了那一百九十九级台阶,来到了寿宴门口。
他的身影出现的刹那,热闹的寿宴静了静。
接着便是一阵窃窃私语。
“他怎么也来了?”
“鹏尊者证道在即,怎么偏偏有煞星上门,不吉啊……”
“……天煞孤星……还来寿宴……”
“晦气……”
坐在主位的鹏尊者阴沉着脸,一言未发,尤其是听见“证道在即”四个字,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
他冷冷地盯着容昭,指望这小子能自己意会,然后自觉滚蛋。
容昭毫无所觉,还临时在储物袋里找了一份寿礼出来,交给了门口的礼官。
礼官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一时汗都下来了,心虚地觑向鹏尊者,指望这位大人能表个态。
鹏尊者终于开了口:“赤龙山不收你的东西,你走。”
容昭一怔:“为何?你这宴席不是人人都能来么?”
鹏尊者:“……”
少年漆黑的眸子澄澈干净,透着一点疑惑,和门派里的年轻弟子没什么两样。
但他所过之处皆有祸事,是人人厌弃的天煞孤星。
见这小子一点气氛也不会看,让自己颜面尽失不说,还敢继续往里走。鹏尊者顿时恼火。
身为尊者,做事不需要顾忌什么,更遑论面对一个天弃人厌、不知何时就会死掉的天煞孤星。
他霍然起身,一拂袖子,澎湃的灵力如狂风奔涌而出,刹那席卷容昭。
“天煞孤星也配来本尊者的寿宴!?滚!”
容昭没料到自己会被直接赶走,微微睁大了眼睛。
护身灵力脆薄如纸,被轻易撕碎,他像一支轻飘飘的芦杆,溅着血飞了出去。
鹏尊者余怒未消,显然没有轻易放过他的意思。
那股重如泰山的力量轰然落下,阴魂不散地死死压在容昭身上,仿佛用脚碾着一只蝼蚁,冷眼看他挣扎。
尊者的力量无可撼动。
容昭动弹不得,被迫顺着那一百九十九级的台阶,一级一级地往下滚,身体撞击石板的闷响混着扬起的尘土,血抹在长长的石阶上,有方才被震伤吐出来的血,也有磕伤的血。
寿宴上传来哄笑声,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
他灰扑扑脏兮兮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许久,容昭缓缓睁开眼。
天空蓝得干净纯粹,和眼里的血色混在一起,呈现出火烧云般的绮丽色彩。
他什么也没说,仿佛被打碎的泥偶,不知疼痛,又或许早已习惯被这样对待,在小修士惊恐的眼神中慢慢爬起来,擦干净脸上的血,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三十年后,九月十九。
又是寿宴。
容昭站在自己当年躺过的那块地方,微微抬头,望着那高不可攀的一百九十九级台阶,绕指柔凝聚的长剑轻轻嗡鸣了一声。
他闯了进去。
寿宴上的惨叫凄厉得直冲云霄,血顺着石阶流下来,绕指柔如灵蛇狂舞,疯狂地收割着一茬又一茬的宾客,铺天盖地密如罗网,将整座赤龙山变成了血淋淋的蜘蛛洞。
容昭立在风中,束在脑后的黑发扬起,黑眸冷然地微垂着,袖口、衣摆、靴子都浸透了血,在身后留下一长串的血脚印。
仿佛地狱爬出来的索命恶鬼,踏尸山血海而来。
“竖子——!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竟让你这嗜杀的小畜生跨入尊者之境!”鹏尊者浑身是血,须发怒张,灵力澎湃如狂风,“本尊者在仙道盟中位列六客卿,你今日灭我赤龙山,他日仙道盟定会踏平你的淬玉山。你猖狂不了多久了!”
“乌合之众而已,不足为惧。”容昭舔了舔嘴角的血丝,微微歪头,残忍中透着一丝令人胆寒的天真,发问道,“老家伙,你的寿宴人人都能来,为何独独我不可以?”
“你也配?啐,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天煞孤星天弃人厌,整个修真界谁不嫌你晦气?!老夫当年心软,留你一命,只是将你赶走。没想到你竟如此歹毒,记恨了整整三十年!不该啊……当年就不该放过你这小杂种!!”
叱骂洪亮如雷鸣,混杂着风中浓重的血腥味,两股灵力在空中对峙,乱流汹涌。
容昭却在此时走了神。
淬玉山上就有一个不嫌弃的。他想。
做什么事都肯带着自己,紧紧牵着手,温声细语,看向自己的眼眸盈满笑意。半夜会给自己掖被子,被吵醒了也不生气,只会去厨房弄两碗好吃的宵夜。
比这修真界这帮臭鱼烂虾不知好多少倍。
容昭环顾周围的血和尸体,视线扫过鹏尊者狰狞的面容,忽然觉得有些厌倦了。
他想回淬玉山,想见孟知凡。
很想很想。
等杀掉眼前的这个老东西,他就可以不用再杀人了,和孟知凡住在淬玉山上,每天喂喂鱼浇浇花做做饭,并肩坐在一起说说话。
凡人的寿命很短,等赤龙山灭门的风头过了,自己就下山去找点延年益寿的仙草丹药回来……
经脉中奔涌的浩荡灵力突然一滞。
对峙中,鹏尊者的灵力刹那占了上风,像巨浪般骤然高涨,将他狠狠拍在了地上,拍得地砖都裂了。
这番变故谁也不曾料到。
容昭咳出一口血,神色微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眼神三分茫然七分不信。
指尖的灵力正在一缕缕逸散。
鹏尊者也愣住了。
须臾,他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狂喜,癫狂大笑起来:“果然是天弃人厌!哈哈哈……竖子,你的境界跌了!竟在这种要命的时候!!哈哈哈哈哈哈……天要亡你!天要亡你啊!!”
容昭死死盯着消散的灵力,瞳孔微微颤抖。
这身修为……是让他从泥淖里爬出来的唯一的、唯一的绳索。
唯一的。
容尊者在修炼一途上确有天赋,很快便找出了境界跌落的根源。
无情道。
他的无情道心破了。

孟知凡在淬玉山上等了十天。
容昭留下的食物很多,鸡舍里每天都能捡到七八个鸡蛋,做饭的时候就去菜地里割一把新鲜的蔬菜,一日三餐倒也凑活。
他实在没有心思做别的事,坐在门边,开始教那株吱吱叫灵草说话。
又过了三日。
他有些坐不住了。
容昭向来很守时,而且通常会提前一两天回来。
孟知凡沿着小路下了山,一路上都心神不宁,几次险些被树根绊倒。
冥冥之中仿佛有所预感。
他在拐角处停住了脚步,前方是隐隐绰绰的开阔光芒,昭示着这条路已到了尽头。
心跳鼓噪地在耳边怦怦,越跳越快,几乎要跳出胸腔。
孟知凡轻轻蹙眉。
自己在怕什么?
他拨开掩映的灌木,走了出去。
被草木掩盖住的血腥味几乎将他冲了个跟头。
……血。
到处都是血。
黑衣修士倒在路的尽头,长发掩面,露出的苍白手指沾满了泥土,在地上抓出深深的痕迹。只是回到这里,似乎就已经竭尽了所有力气。
孟知凡瞳孔骤然紧缩,脑子里一片空白。
待回过神来,已经跌跌撞撞地跪倒在了容昭身边。
“容昭?”他喃喃着,想确认容昭是不是还活着,指尖却悬在半空,剧烈颤抖着,想碰又不敢碰,“容昭?听得见我说话吗?”
容昭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灰扑扑脏兮兮的,与地上的尘土融为一体。
孟知凡终于摸到了他的脉搏。
很微弱,但还是在跳。
孟知凡松了一口气,随即有些慌乱地将人抱进怀里,拨开盖在脸上凌乱的发丝:“容昭?醒醒,容昭?”
修士眉头紧锁,似乎在昏迷中也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看见那张苍白失血的脸孔,孟知凡呼吸都滞了滞,心脏后知后觉地抽痛起来。
“没事,没事了。”他颤声道,轻轻抚平容昭的眉心,珍而重之地将人小心抱起,仿佛捧着易碎的珍宝,转身往山上走去,“我们这就回家。回家了,容昭。”
容尊者伤得很重。
血迹都被擦拭干净了,衣服也换过了。他安静地躺在床上,整个人苍白而憔悴,连嘴唇都失了血色,仿佛一碰就碎。
孟知凡打不开那个储物袋,也没有办法弄到修士疗伤的丹药,面对重伤的容昭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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