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缺钱吗?这么着急。”赖祥云不理解明月锋仿佛被狼撵的急迫感,“你这么年轻,毕业了工作两年再创业也可以啊。”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明月锋说,“你觉得目前最红火的生意是什么?”
“淘宝?”赖祥云说。
“是的,电商突破了线下门店售卖的界限,将商品卖向全国。”明月锋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商机,大家都在奋力抢占市场,早一分上线,就能早一步捞钱。”他眼中精光乍现,野心蓬勃,“学长,你回去问问你爸,愿不愿意技术参股?”
“嗯?”赖祥云笑容意味深长,“你看上了我家的服装厂?”
“是的。”明月锋大大方方地承认,他掏出一本笔记,“我走遍了全国大大小小的工厂,勘察布料和工艺,这是我的记录。”他翻开笔记本,密密麻麻的字迹、图片、布匹边角料坠于其上,“你跟我合作这么久,理当先给你家供应商的权限。”
“不用问我爸,我是合伙人,自然愿意尽一份力。”赖祥云拍拍明月锋的肩膀,“明老板,别等什么大三了,这个周末咱俩去租个工位,到工商局办营业执照。”
“行啊。”明月锋收起笔记本,眉梢挂上明媚的笑意,“先缴三万注册资金,咱们打一批样品。”
“马上暑假了。”赖祥云说,“你收拾行李跟我去工厂考察,怎么样?”
“没问题。”明月锋满口答应,“再带几个设计师,实地考察。”
“小事,我管吃住。”赖祥云说。
“哪能让你破费。”明月锋说。
“我爸早就想见你啦。”赖祥云说,“别客气。”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来到校门口,明月锋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愣了下,定睛一看,唇角不自觉上扬,兴奋地抬高声音:“印寒?!”
行道树下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标志性的卷发和白皙皮肤,一双眼静默如寒潭。明月锋小跑过去,敞开手臂给印寒一个大大的拥抱,高兴地问:“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印寒说,他掂了掂明月锋的体重,“瘦了。”
“你这身材练得不错啊。”明月锋拍拍小伙伴结实的肩膀,想要后退一步分开,却被牢牢搂住腰,挣不脱半分。
“一年多没见了,明月。”印寒说,他的声音天真纯粹,又带着微妙的危险,“你不想我吗?”
“忙嘛。”明月锋说,他掰开印寒的手指,轻易拉开距离。
赖祥云站在路边拦了辆车,对明月锋说:“月锋,我走了,有事及时联系。”
“好的,学长再见。”明月锋挥挥手,揽着印寒的肩膀朝地铁站走去,“我准备创业,做服装独立设计品牌。”
“你暑假回家吗?”印寒问。
“不回了,我和同学们去服装厂考察。”明月锋说,“去山东。”
“你不考研吗?”印寒问。
“我那2.7的绩点还考研。”明月锋自嘲一句,“不考了,我不适合做学问,赶紧进社会赚钱。”他晃晃印寒的肩膀,“你肯定要考研,对吧?”
“嗯。”印寒点头,“我选的方向是经济法,可以做你的法律顾问吗?”
明月锋脚步停顿一霎,重新挂起笑容:“可以啊。”印寒找的理由天衣无缝,再拒绝会引起对方警觉,明月锋只打算断了印寒越界的念想,并不想彻底失去这段友谊,况且,北大学霸的价值不可估量。
无论从哪个角度评估,与印寒一刀两断都是极大的损失。
“工作室设立前期,合同不多,麻烦你审一下。”明月锋说,“等起量了,你学业又忙,我招个法务帮忙。”
“好的。”印寒说。
第52章 蜜瓜酸奶昔
傍晚八九点,郊区开往城区的地铁上乘客不多,明月锋踏进车厢入眼是一排空座,他落座尽头的位置,印寒坐在他身边。明月锋打个哈欠,身体后仰靠在座位和车厢墙壁的拐角,摸出手机,随手翻了翻消息,没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
印寒问:“最近忙吗?”
“忙,一堆事儿,还得兼顾复习。”明月锋说,“你呢,忙吗?”
“不算太忙。”印寒说,他单刀直入,询问最关心的事,“你谈对象了吗?”
“哪儿有空谈。”明月锋说,“汪晨莉那一刀,捅得我现在看到女生就打怵。”
印寒抿唇,掩盖不由自主的笑意,说:“我又养了一只猫。”
“哪儿来的?”明月锋问。
“领养的。”他掏出手机,向明月锋展示猫咪的照片。
“长得挺好看,叫什么名字?”明月锋问。
“没取名,你觉得叫什么好?”印寒说。
“这猫看起来也挺大了,起个新名字怕是不会搭理你。”明月锋说。
“它平时也不搭理我。”印寒收起手机。
两人陷入沉默,许久不见,竟有些生疏,没什么话题可聊。通常明月锋不会冷场,他永远能提起无数个新鲜话题,讲有趣的故事,热热闹闹地聊天,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疲累。待在印寒身边,与其他人迥然不同,印寒自带安静气场,像一个玻璃罩子,明月锋坐在他身边,骤然卸下完美的保护壳,流露出真实的状态。
其实明月锋不太爱说话,他只是看起来活泼开朗。特别是成年后,懂得越多,讲话越谨慎,明月锋情商高,每句话在脑子里转三圈再说出去,格外费心费神。
“累了就睡会儿。”印寒说。
“嗯。”明月锋闭上眼睛,靠在印寒肩头,眉头舒展,肌肉松弛,陷入假寐。
地铁轰轰隆隆驶向城区,印寒沉默地坐着,回顾之前几乎断绝联系的一年多时光,他本满心埋怨,猜疑对方把自己归为普通朋友行列,像之前那些旧朋友一样,被明月锋丢入时间的长河渐行渐远。可刚一见面,印寒心中积累的重重怨怼烟消云散,他只想要地铁开得再慢一点,要明月锋多休息一会儿。
“还有几站?”明月锋迷蒙的声音响起。
“两站。”印寒说。
“哦。”明月锋应道,粗硬的发茬蹭了蹭印寒的脖颈,“我觉得你的猫,像个打领结的绅士。”
“它是母猫。”印寒说。
“那就是打领结的T。”明月锋在中传见多了男同女同,专业名词手到擒来,“上学期我们社团聚会去gaybar,我差点被他们卖掉。”
印寒将攥紧的拳头揣进口袋,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去gaybar聚会?”
“有个学长跟我表白。”明月锋说,“吓我一跳。”他拍拍胸口,“我想着出来玩嘛,大家放开一点,谁知道他‘咣当’坐我怀里了。”
“然后呢?”印寒问。
“我能惯着他?我反手给他摁地上,想揍他,又怕他爽到。”明月锋说,“可惜你不在,不然你就能帮我揍他。”
地铁到站,开门铃响起,明月锋自然而然地拉起印寒的手腕走出车厢,他过分放松,像回到了天真烂漫的小时候,甚至轻轻晃了晃手臂,说:“我记得,以前我能托着你的胳肢窝把你抱起来。”
印寒贪恋地盯着两人相贴的一小块儿皮肤,他说:“现在我可以把你抱起来了。”
“你不仅能抱起来,你还能把我举起来。”明月锋嫉妒地锤一下印寒硬邦邦的手臂肌肉,“你明天有课吗?”
“下午有两节课。”印寒说,问出心中徘徊许久的问题,“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考察服装厂吗?”
“流水线有什么好看的。”明月锋第一反应是拒绝,轻松的姿态迅速收拢,精明重现,重新披上一层厚重的壳,“夏天闷热,厂房比空调房差远了。”
“既然是法律顾问,我想多了解一些你的生意。”印寒说。
明月锋梗住,印寒的借口总是这么无懈可击,他想反驳都找不到裂隙,不得不点头同意:“好吧,考察挺无聊的,你别嫌烦。”
“学习也很无聊。”印寒说,“我不会拖你后腿。”
“拖后腿倒不至于。”明月锋的生意仅有个初步的轮廓,印寒的北大学历堪称超强背书,要不是碍于自己见不得光的小心思,站在商人的角度,他巴不得印寒加入。
明月锋的房子距离地铁站六百米,十分钟步行,路过小区门口的水果摊,明月锋买了半个哈密瓜、两盒酸奶,说:“回家做蜜瓜酸奶昔。”
“咱们小时候经常去的酸奶店关门了。”印寒说,“转让给了另一个老板开炸串店。”
“炸串好吃吗?”明月锋问。
“一般。”印寒说,柔软的卷发垂落额角,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出几分落寞轻愁,“感觉小时候的许多东西,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消失。”
“寒寒像个诗人呢。”明月锋笑,他抬起手,拍拍印寒的发顶,将蓬松的卷发拍得像鸟窝,“没关系,你记得不就好了。”
印寒看着明月锋,乌黑的瞳仁透不进一点光,却不再如一口枯井,像是附着一层毛绒绒的黑色苔藓,他问:“我们的友谊会一直在吗?”
“当然。”明月锋说,他晃晃手里提着的酸奶罐,“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懂吧,也许有一天,你突然想做某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情,或者遇见一个有趣的人。”他拉开单元门,走廊中的声控灯亮起,他踩着台阶上楼,“离别总是猝不及防,又有迹可循。”
印寒听懂了明月锋的言外之意,他当做听不懂,跟在对方身后,一步步靠近。他跨了两级台阶,自己的影子与明月锋的影子重叠、分开、重叠,他说:“我不懂这些。”
明月锋站定在家门口,掏出钥匙,无奈地叹气:“不懂就算了。”他打开门,把酸奶放在玄关旁边的鞋柜上,弯腰换上拖鞋。
印寒没急着进入,他站在门口,环顾整个房间。装修一如两年前简单,没有添置什么新东西,白墙白瓷砖,米白色窗帘、浅棕布艺沙发。他低头,鞋柜里放着两双拖鞋,一双是他两年前穿过的。
“能住就行,不想再折腾装修了。”明月锋说,他提着哈密瓜和酸奶“啪嗒啪嗒”踏进厨房,“WiFi密码还是之前那个,你自己连。”
印寒换上拖鞋,去卫生间洗手,然后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切瓜的明月锋说:“我跟妈妈学了做饭。”
“这么贤惠。”明月锋把蜜瓜切成小块,放进玻璃碗,“明儿早上给我做早餐。”
“好。”印寒打开酸奶罐的塑料盖子,乌黑的眼珠盯着明月锋的一举一动,“你得多尝尝我的手艺。”
“太麻烦你了。”明月锋把酸奶倒进玻璃碗,“我经常在外面吃,你看我这冰箱,比兜干净。”
饶是印寒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明月锋的刻意疏远,他从明月锋手里抢过玻璃碗端进客厅,气闷地说:“你别说话了,烦人。”
“?”明月锋莫名其妙地看着闹别扭的印寒,少有人嫌他烦,难不成小伙伴被柳美郴同化了?
印寒抱着碗,坐在沙发上,用勺子把酸奶和蜜瓜搅匀。明月锋一屁股坐在他身边,笑呵呵地问:“你和柳美郴有联系吗?”
“她来找过我两次。”印寒说。
“然后呢?”明月锋拿起一个抱枕搂在怀里,兴致勃勃地八卦。
印寒瞧他一眼,心里念着被反复推开的仇,冷笑一声,说:“不告诉你。”
明月锋捏着勺子,伸手去挖玻璃碗中的蜜瓜块,嘴里念叨:“不说就不说。”
印寒淡定地喝奶昔,并没有为明月锋的不追问感到失望,他像一个老神在在的渔翁,垂下一颗诱饵,等着肥美漂亮的锦鲤上钩。
墙上挂钟的时针指向十一点,明月锋顶着擦拭半干的头发走出盥洗室,身穿米白色棉麻布料的上衣和短裤,看起来像下地干活的瓜农。他走进主卧,靠在床头玩手机,赖祥云和设计师们发来许多微信消息,他逐条回复,不知不觉,时针走到十二点。
印寒抱着被子站在床边,明月锋抬眼与他对视,警惕地问:“干嘛?”
印寒默不作声地将夏凉被放在床上。
明月锋抬起腿,踩在印寒的胯骨,将他往外推:“你睡客卧。”
“为什么?”印寒问。
“我们已经长大了,不能挤在同一张床上。”明月锋说。
“客卧是给客人睡的。”印寒理直气壮,“我不是客人。”他握住明月锋的脚踝,转身坐在床边,手掌暧昧地游走,落在明月锋的大腿上。
“耍流氓是吧。”明月锋踢开印寒的手,盘腿坐直,扯过薄被盖在膝头,“上床可以,一个条件。”
“什么?”印寒问。
“柳美郴找你干嘛?”明月锋好奇得抓心挠肺,恨不得抓住印寒的肩膀晃出八卦。
印寒情不自禁地笑出声,他慢腾腾地挪到床铺另一边,展开夏凉被,拍拍乳胶枕,靠在床头,与眼巴巴的明月锋对视,说:“她找我吃饭。”
“然后呢?”明月锋真服了印寒这推一下动一下算盘珠子似的问答方式,他恼怒地锤床板,“你说不说,不说滚。”
“那我走了。”印寒坐起身,还没站起来,就被明月锋一把拽倒在床上,他闷闷地笑,笑声愈大,挨了明月锋几记不轻不重的拳头。
印寒笑得直咳嗽,他说:“大一上学期她找我吃饭,说是怀念实验中学,联络联络感情。我请她吃的粤菜,她说高数太难学了之类的,我推荐给她几本书。”
“第二次找我是大二下学期,她带了个男的,说是她男朋友。”印寒抬起手,比了个高度,“那个男的特别瘦,大概到我耳朵这么高,戴眼镜。”
“这是什么操作。”明月锋托着下巴,手肘搭在膝盖上,深思片刻,“大概是向你宣布【我不喜欢你了!】这意思?”
“不知道。”印寒说,他抱着被子,躺回明月锋身边。
两米的床比明月锋之前一米五的小床宽敞得多,印寒平躺着,动动手脚,脑袋刻意偏向明月锋的一边。
“还有别的八卦吗?”明月锋问,“我听说韩琪国和王石磊谈了。”
“我不如你消息灵通。”印寒说,他身边没有明月锋陪着,便两耳不闻窗外事,彻底断绝社交,每天家和教室两点一线,偶尔岔道去图书馆,别说八卦,大学两年他连班里同学都没认全。
“哎,好吧。”明月锋揉揉印寒的卷毛,眼中流露少许怜爱,“柳美郴没当着你的面秀恩爱吗?”
“第二次我没答应吃饭。”印寒说,“我觉得她莫名其妙。”
“真可惜我不在旁边。”明月锋说。
“那你以后要跟我多联系。”印寒趁机给自己捞好处,“许多同学在海淀,你可以经常组织一些聚会。”
“你不是不喜欢参加聚会吗?”明月锋明知故问。
“是的。”印寒承认,“但你只和我待在一块儿,会很无聊。”
一记直球沉默明月锋许久,他能下狠心无视印寒拐弯抹角的暗示,将懵懂的心动扼杀于萌芽间,却不得不为印寒的真心剖白动容。印寒有轻微的人格障碍,道德意识淡薄,注重自我感受,缺乏同理心,有极高的智商和模仿能力,虽然做不到像明月锋一样如鱼得水的社交,但也以独特的方式,博得一隅安宁。
这样的人,却在极力理解明月锋的需求,竭力为他创造一个舒适且具备吸引力的环境,其中委屈与真诚,令明月锋倍感愧疚。
“谁说无聊了。”明月锋说,“之前太忙,以后我会挤时间找你玩的。”
“真的?”印寒问。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明月锋说。
“你一直骗我。”印寒平静地指责。
明月锋心虚地闭上嘴巴,转过身,背对印寒,闭眼睡觉。
逃避可耻但有用。
印寒未追究明月锋的鸵鸟行为,他打定主意徐徐图之,自然不会操之过急把猎物吓跑。
之后的一年,日子祥和又充满激情,明月锋注册服装品牌“雾哀”,成立服装设计工作室,并在望京SOHO租了一排工位供设计师办公。大三课程松散,留给明月锋大块的时间去拜访考察、研究市场、运营公司。年轻的创业者干劲儿满满,996、007不在话下,赖祥云比不得明月锋兴奋,为分担任务,他发动人脉又拉几个开服装厂的老板入伙,沉迷“赖总”的头衔。
明月锋的课业成绩进步飞快,结合实践,他的传播学理论直升专业第一。这带给他灵感,创业的同时兼顾为毕业论文取材,一举两得。目前商标和公司已就位,五个兼职设计师,三个兼职模特,一个新鲜出炉的网店,和一批新衣打样。明月锋制定了两种品牌传播策略,无论哪一种,都需要物料支持——吸睛的照片和视频。
照片风格的把控,是“雾哀”定调的关键。“雾哀”定位中高端女装,主打文艺风格,照片不能拍的太高冷,亦不能廉价,明月锋四处托关系寻找合适的摄影师,看了几个作品集,都不满意。
“要一种感觉,你懂吧。”明月锋比比划划,“我想的是森林和溪水的感觉,那种富氧感。”
“……你说点我能听懂的。”赖祥云被他折磨得没办法,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救命。”
“明老板的审美我是认可的。”设计师黎晓敏幸灾乐祸地笑,设计初稿时期,她被明月锋折腾得要死要活,现在看明月锋磋磨别人,通体舒畅。
明月锋继承了父母的优秀审美,选修美学课和艺术史,结合传播学和工艺限制,强压设计师们将脑子里的幻想落成可执行的图纸,将一众设计师折腾得嗷嗷叫。但明月锋讲得实在有道理,设计师们虽抱怨,但也老老实实修改,蜕去一身轻飘孤傲的学生气,更为脚踏实地。
设计图到打样,流程走完一大半,明月锋并不希望在最后冲刺的阶段出错,遍寻人脉,他想起还有一个人可以求助——印诚久。
二零一四年,《英国律师杂志》发布《红圈中的律师事务所》一文,提出“红圈所”的概念,其后,延伸出红圈所、精品所、和普通所的律所层级。印诚久的律所被划分在精品所的范畴,旗下律师一百五十余人,年创收过十亿,印诚久也实打实迈入富裕阶层。
“印叔叔。”明月锋捏着手机,站在望京SOHO的落地窗前,神情忐忑,“您现在忙吗?”
“不忙,听寒寒说,你最近在创业?”印诚久温和的声音传来,“好事啊,像你爸,能折腾。”
“一点小生意。”明月锋不好意思地笑,长辈夸奖下的他有些不知所措,“我想问问,您认不认识比较有名的摄影师,艺术家之类的。”
“你要做什么啊?”印诚久问。
“服装打样出来了,我想约摄影师为模特拍些照片。”明月锋说,“我之前联系过八个摄影师,拍出来的照片都不太满意。”
“宣传用的照片?”印诚久沉吟片刻,“我认识一个做宣传的工作室,把联系方式发给你?”
“太好了,谢谢叔叔。”明月锋握拳。
“小事情,你暑假回家吗?”印诚久问。
“回去住两天,然后去工厂。”明月锋说,“想吃您做的排骨。”
“我下周出差,下下周末在家。”印诚久说,“回来给你做。”
第54章 进入正轨
挂断印诚久的电话,明月锋站在落地窗前,低头望着马路川流不息的汽车,心里空荡荡的,有些难过,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仿佛缥缈的云雾,模模糊糊,酸涩难言。上大学后,他回家的频率骤降,专门趁印寒不在的时候回去看楚悠和印诚久,待的时间也短,后来创业,更抽不出时间看望他们。
明月锋自觉对不起叔叔阿姨,然而心动怎是意志力可以控制,他罕见地露出茫然,站在落地窗前许久,唾骂自己狼心狗肺,不是个东西。
“月锋。”赖祥云双手揣兜,溜溜达达停在明月锋身边,“想什么呢?”
“发会儿呆。”明月锋捏捏鼻梁,振作精神专注工作,“我又找到个摄影师的联系方式,约时间见一面。”
“累就休息一阵,你这着急忙慌的,别把身体搞垮了。”赖祥云关心道,“我看你家也不穷啊,三环有房,超越别人一大截。”
“就想做点事情。”明月锋说,他不欲多谈,转身看向刚到工作室的模特专业学生曼倾,“曼曼,明天下午有空吗?”
“有的。”曼倾点头。
“我约了个新摄影师,你跟我去试片?”明月锋问。
“好。”曼倾一脸跃跃欲试,她年纪小,刚上大一,由学姐介绍过来做兼职,身材娇小,相貌甜美,适合拍小个子服装的样片。
手机“叮铃”一声,印诚久通过微信发来摄影师的姓名和手机号,并介绍【这是我一个朋友开的公关工作室,你要是看上了摄影师,可以和工作室签合同。】
明月锋回复【好的,谢谢叔叔。】他拨出号码,静待片刻,一个女声响起:“你好?”
“你好,是徐姗女士吗?”明月锋走到角落,介绍自己,并讲述拍摄需求。
印诚久推荐的人选意外得合明月锋胃口,徐姗经验丰富,看在印诚久的面子上打八折报价,明月锋火速和她约定拍摄时间,签订合同。剩下的事情,就是寻找拍摄场地。
在这之前,明月锋需要缓一口气,准备下周三的期末考试。
大三下学期的课程虽然不多,但都很重要,关乎大四明月锋能不能专心创业。他难得泡了几天图书馆,发挥大学生的传统艺能——量子阅读法,两小时读懂一本书,三天学会九门课。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埋头看书的明月锋深深感叹幸好学的是文科,不会还能瞎编,不像理工科,不会就是不会。
期末周,图书馆人头涌动,一座难求,也有学生在做题和作弊之间选择了做法,雍和宫和白云观云雾缭绕,香火连天。明月锋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属于前者,他懒得去图书馆抢座位,抱着一摞书坐在喷泉的石头上,面对一汪绿水,聆听鸟鸣,翻阅书本,意境拉满。单意境拉满还不够,注意力也得拉满,明月锋连背五天书,看到泉水就想吐,考一门背一门,磕磕绊绊总算把期末周撑过去。
最后一门考试完毕,明月锋背起书包冲进地铁站,满脑子是回家睡他个一天一夜。中传放假普遍比北京其他大学早,假期时间长,足够明月锋捣腾他的工作室。待印寒放假,明月锋早就带着团队飞去江南拍摄取景了。
浙江的夏天闷热潮湿,明月锋和瑞祥云带领两个模特、两个设计师四处奔波,选定湖州的一处人少冷僻的村落进行拍摄。村子里多是年逾古稀的老年人,搬个木凳坐在家门口,慢悠悠扇扇子。徐姗在拍摄模特之余,也会给老人们拍摄几张日常照片,讨他们欢心。
明月锋租下一套民宿和两辆SUV,做起了专职司机、跑腿小弟和付账工具人。
金树村位于金树岭脚下,金树岭名为山,不过是比周围高一点的小土堆,明月锋觉得那山和颐和园的万寿山差不多高。金树岭草木丰茂,郁郁葱葱,村落环山而建,错落有致,溪水穿村而过,一派江南好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