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把最后一道菜炒好,朝外头喊一声,一个伙计飞快进来端走,吴升文这才擦擦汗。
屁股刚挨到板凳上,还没歇呢,撤了空盘的伙计进来,说:“老吴,送鸡蛋的来了,刚才在门口,掌柜的恰好瞧见,就让他来后门这边问你。”
“行,知道了。”吴升文起身往外走,开了后门探头一看,果然,裴厌牵着驴车进巷子了。
见着裴厌,他朗声笑了两下,老二成了亲后,再没人嘲笑他儿子打光棍,心里那叫一个高兴。
而且苗树儿别看年纪大了点,话少一点,可干活很勤快,洗衣做饭样样行,老实本分,从来不惹是生非嚼舌头,家里都无比满意。
再加上最近楼里生意好,每月工钱不愁,掌柜的有时一高兴,菜肉之类的东西还叫他拿一些,家里也不愁吃的,日子顺顺当当,因此见人就有三分笑。
当初要不是遇到苗成才和裴厌,也不会这么顺心。
吴升文不止一次想过这件事,深觉得这两人是他们家贵人。
一听鸡蛋七文,吴升文没有还价,市价如此,甚至还有卖更贵的,就算掌柜的查账,也挑不出刺儿。
而咸鸭蛋,见只有三十个,他也全包了,一枚按八文钱的市价,这东西在酒楼不是什么硬菜,有时候客人点的菜多,掌柜的会让送两枚,添作一口下酒小菜,缺了是不行的。
六十九个鸡蛋,裴厌让了一点利,算作六十五个,即使有两个不小心碰出了裂缝,吴升文看一眼没有在意,今天客人就算不点鸡蛋,掌柜的饭是另外做,给打成荷包蛋谁也看不出来。
至于咸鸭蛋,吴升文大手一挥,没有跟他讨饶头,就按三十个算,大冬天送蛋过来也不容易。
原本裴厌还想去青鱼巷那边转转,这下不用了。
六十五个鸡蛋是四百五十五文钱,三十个咸鸭蛋二百四十文,拢共是六百九十五文。
裴厌让吴升文给了七钱碎银,找回去五文钱,如此,就结清了。
七钱加上刚才得三钱五十文,不算五十文的零头,到手整整一两碎银子。
赶车回去的路上,这下毛驴跑得快,裴厌裹得严实,只剩一双眼睛在外面,眼里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院子里,狗守着食盆不断嗷呜叫。
平时顾兰时和裴厌吃完饭后,剩下的汤汤水水总会给它们泡糙馒头吃,今日却不见动静,碗筷残羹还放在桌上没收拾,三只都眼巴巴等着,不断望向东屋窗子。
房间里,顾兰时和裴厌面对面坐在炕沿,荷包里的碎银子和铜板已经倒了出来。
一钱一钱的碎银子正好有十块,顾兰时全都捡到手心里,嘴里低声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一边露出傻笑。
裴厌在数铜板,其实根本不用数,除去他早上带的二十文,还有四十五个。
果然,数完后一共是六十五文,他把这些直接抓进荷包,说:“留在外头,回头攒够一百文再收。”
“嗯。”顾兰时敷衍答应了一声,都没抬头看,视线依旧落在碎银子上,傻笑着说:“又是一两,鸡蛋鸭蛋加一块儿不到两百枚,就卖了这么多钱。”
裴厌也高兴,开口道:“今年蛋价还算平稳,没到十文。”
“年节前呢?应该会高一点吧。”顾兰时笑着抬头看他。
“说不定有戏。”裴厌把荷包口勒紧,抬胳膊往后摸索,直接塞进炕头的褥子底下,又说:“到不了十文,起码也在八文。”
顾兰时手里攥着碎银子没有放下,想了一下说:“照母鸡这样下蛋的趋势,一个月三十天,差不多有一百五十枚到一百八十枚,超不过这个数去,又要让点利,就按一百五十枚鸡蛋算,七文钱的话,就是一千文。”
“一个月卖鸡蛋能挣一两。”算到这里,他眼睛亮了。
裴厌笑着开口:“过几天假地面再硬点,拉头猪去镇上卖,家里还剩下五头,这就是十两了。”
“年节时要各种花钱,平时吃喝买肉也要钱,卖鸡蛋这几两银子就能抵过,还能富余一点,猪钱却能全部攒下,一个冬天下来,稳打稳扎,到手就是十两。”
顾兰时长长叹一口气,眼里有着笑意,说:“去年冬时虽卖蛇赚了一笔,到底是毒蛇,太操心了,卖鸡蛋卖猪发不了大财,却安稳。”
“汪——”
“呜——”
狗饿了,三只都跑到房门口看他俩,大黑还好,没有乱叫,灰灰和灰仔见他俩看过来后,汪汪汪就是一通倾诉,也不知道是骂人还是在催促。
顾兰时想起还没喂它们,喜滋滋把一两碎银子收起来,这才出去干活。
给母鸡蒸的鱼干地龙干好了,两人坐在石头凹槽前捣磨。
地龙干泥鳅干还好,捶捣两下就软烂了,比磨成粉省力气。
鱼干有鱼骨和鱼刺,顾兰时直接上手,一边用筷子刮下鱼肉,一边用手把鱼骨和大的鱼刺摘出来,既然母鸡有卡到刺的可能,干脆丢掉。
至于一些不好挑的小刺,鸡平时还吃小石子呢,裴厌用石锤把鱼肉捣了又捣,直至手摸上去没有鱼刺扎手,就放心和麸子碎菜叶搅拌在一起,进屋倒给鸡去吃。
见母鸡吃得欢,没有任何不适,两人放了心,又给换了干净的水,才关好屋门不再管。
傍晚,刚吃完饭,今天吃得早,离天黑还有一阵子,顾兰时在洗碗,裴厌得了空闲,坐在柴堆前拧蒲草条子,拧好直接用木柴压住。
布鞋还好,一入春,就要穿着草鞋进水田,泡过水很容易烂,早早给明年备两双草鞋,到跟前就不急了。
狗吃饱喝足,闲的没事在一起打架玩,多半是灰灰和灰仔。
打着打着不知怎么就急眼了,一个把一个咬的嗷嗷叫,裴厌抬头,懒得过去揍它俩,随手抽了一根柴火丢过去。
木柴打中咬着灰灰的灰仔脑袋,紧接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两只狗一下子分开。
灰灰今天吃了亏,颇有点不服气,龇牙咧嘴想再打一架,被裴厌喝止住,随后两只都各自找了地方趴下,谁也不理谁。
顾兰时早就习惯,听见消停了,连问都没问一声,有时候裴厌不在,灰灰和灰仔打架要是太狠,都是他上去揍几下教训。
“汪汪!”
离院门最近的大黑突然冲着外面叫,裴厌看过去,篱笆门外出现一个身影。
徐启儿没敢直接进门,喊道:“兰时哥哥!”
喊完他才认出院里的是裴厌,又补了一句裴厌哥。
“进来。”裴厌喊了一声,手里的蒲草条子刚拧,不好放开。
大黑不再叫了,灰灰和灰仔警惕了一下,见主人没有异样,又都扭过脑袋生闷气。
顾兰时收拾好碗筷,见徐启儿来了,想起去年的事,对裴厌说:“我记得还有六钱?”
“嗯,是六钱,后来他一直没过来要。”裴厌点点头。
徐启儿见灰灰过来闻他,脚下明显一顿,不敢乱走。
“去!”顾兰时撵走狗,笑着对他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刚回来。”徐启儿见大狗走了,稍稍放心,接过顾兰时递来的凳子,顺势拘谨地坐下。
这半年都没怎么和顾兰时见面,一上来就要钱,他有点不好意思。
裴厌见他面有犹豫,直言道:“要用钱?”
“嗯,想拿一钱,瑞儿两三个月没见油星了,明天想去买一斤肉。”徐启儿老实巴交的,下意识把钱用在哪里也说了出来。
如今他每个月有工钱了,却也不能乱花,家里再没有大人,只能自己给自己打算。
这本就是他的钱,顾兰时没有不给的道理,给钱的时候也叮嘱了两句,让不要乱花,买了肉记得熬点猪油,既解馋还能留着能慢慢吃,又给徐启儿拿了些干菜让带回去。
第173章
揣着一钱碎银,徐启儿手里提着一大捆干菜,用长长的麻线捆了两圈,能拎住就行,不用太结实。
沿着林子里的土路往村里走,太阳落下去了,没几个人出门,附近再没有别的身影。
天上有云,今天太阳不怎么好,还没走出树林,寒风吹起来,他缩了缩露在袖子外的手,脚下加快了步伐。
院门开了一条缝,等待的徐瑞儿时不时扒在门缝上往外看一眼。
他衣衫较薄,也全是补丁,左边袖子还有一处扯开的口子没有缝,瞧着有点邋遢。
没有爹娘,爷奶早几年也死了,分家出去的叔伯偶尔能帮衬一点,但人家也有自己的妻儿要顾,只要没遇着什么大事,他兄弟俩平时都要靠自己。
徐瑞儿一个人在家,天晴时上山捡一捆柴火,足够平时做饭烧水,还算过得去,至于洗衣,水太冰了,他捡的柴火还要紧着烧炕,腾不出热水洗衣的。
既费柴火又费水,村里能这样干的人家其实不算多,不少妇人夫郎大冬天都要用冷水洗衣裳,多半趁着天晴时太阳好,但依旧冻得手指红肿,这还算讲究些的,许久才换洗一次也是常见的事。
看到哥哥身影后,徐瑞儿赶忙把院门开了半扇,等人进来后,他立马关上门,门闩也上好。
村里人都知道他俩在裴厌那里放了钱,只要一去那边,人家都能猜到是去要钱的,即便没有人来抢,事关银钱,两人不免谨慎些。
进屋后,徐启儿把干菜放在桌上,说:“兰时哥哥给的,这么多,够吃好几天的。”
干豇豆最多,余下的是马齿菜和灰条菜干子,这几样晒的时候没有切,长长一条,比那些切短的干菜好捆。
徐瑞儿解开麻线,把干菜都放进屋子角落的麻袋里,里头装的都是菜干子,他一个人在家,吃用的东西要是不放在屋里,心里难以踏实。
从怀里掏出那一钱碎银让弟弟看,徐启儿说道:“明天我去清水村看看,杀猪匠那边要是有猪肉,就不用去白水村了。”
一到冬天,肉食都好放,杀一头猪卖好几天不成问题,白水村要是没有,只能往镇上跑。
比起有驴车骡车的,他只有一双脚,去宁水镇得走许久。
“嗯。”徐瑞儿点点头,一想起肉的滋味,他舔舔嘴巴,口水都要下来了。
一斤肉少说也在二十文了,徐启儿想了一下,一钱银子也就是一百文,顶多买五斤肉,也不敢全都花完。
他上个月的工钱已经领了,因正好和之前攒下的钱凑了个整,有点舍不得去动,于是想起了他爹之前留下的银钱,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去讨要一钱,用作吃穿,剩下的五钱今年能不用就不用,下个月还会发工钱。
眼瞅着要到隆冬了,徐启儿想给弟弟再弄一件旧衣。
如今瑞儿这一身有点单薄了,里头几件不必说,都是以前的衣裳,即便破了也舍不得丢。
最外头的冬服还是去年他在别人手里买了一身旧衣,托他婶娘给改了改,弄了些芦花芦苇塞进去,也得亏徐瑞儿今年没怎么长个子,衣裳还能穿,不用再改。
至于他的旧衣,也是托伯娘闲时给改大了一点,自己就两身换着穿,要是一身弄得太脏,又没换洗的,东家会嫌弃,没办法把自己的衣裳改给弟弟。
夜里还好,起码能烧炕,白天下雪刮风不想出门,徐瑞儿就缩在炕上,裹上旧被,不至于冻得打寒颤。
只是天稍微晴了,他经常要去捡柴火,不得不出门,这一身衣裳确实不怎么抗冻,他便和其他人一样,将蓑衣穿上,能套几件是几件,以抵御寒风。
徐启儿想了半天后,抬头说道:“这样,明天买上一斤肉,正好我在家,熬半碗猪油,能吃得久一点,刚才回来时,兰时哥哥也这样说。”
一斤肉。
徐瑞儿黑瘦黑瘦的,听见要买这么多肉,眼睛睁大了一瞬,之前买肉都是半斤半斤买。
如今有工钱了,虽然不敢乱花,但冬天能让弟弟稍微吃好一点,也是值得的,徐启儿下了决心,就买一斤。
他又看向徐瑞儿左袖子,说:“明儿我给你缝缝。”
“行。”徐瑞儿不怎么在意这个,要是缝衣裳,哥哥不在家,他自己有时挂破了,就找针线随便一缝,只要缝住别开线就好,管不了什么针脚不针脚。
这回袖子破了,是因为和别人打架,下午徐启儿刚回来的已经问过他。
村里的小孩,尤其那些小子们,少不了有几个坏的,凑在一起就更坏。
见徐瑞儿一个人,连爹都没有,哥哥又不在家,在路上碰见了,不是骂就是打,甚至还抢他手里东西,徐瑞儿之前吃过好几次亏,有时跑也跑不过,只能挨一顿打。
要是有心好的大人经过,还能喝骂两句,那几个小子一看大人来,四散就逃了。
徐瑞儿人瘦小,不怎么聪明机灵,从小却有些倔性子在,回回挨打嘴上都很硬气,愣是不服软,被揪着头发让他叫爷爷的时候,他从来没叫过一声,随后便是拳头和巴掌落下来。
挨打的时候总是被推搡在地,衣裳弄会弄脏弄破,打疼了忍过去就好,他自己没钱,又心疼衣裳,后来学会了躲,只要远远看见那几个人,要么绕路要么跟着旁边大人一起走,那几个小子都是再坏,也不敢在大人面前直接动手,顶多追在身后骂他几句。
有时遇到他们故意堵截,那挨打就避不开了,好在这样的次数不多,即便冬天,家家都有活干,小孩也逃不开。
也得亏他姓徐,徐家在小河村是大姓,一直占着里正的位子,里正徐承安和他一家还是血缘亲近的本家,这几个小子再作恶,也不敢真欺负太狠,顶多背着人揍他一顿取乐,掰断手指打断腿这种事不敢做。
其他村子出过这样叫人胆寒的事,别说性子恶劣不堪的半大小子,连大人都有作恶的,欺负人像是他们的天性,随便就可以做到。
而昨天,徐瑞儿上午去山上捡柴火,路上没看见那三个常常欺负他的半大小子,心里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在山坡上却遇到了一个。
林驴儿也是往山上去捡柴,不想半路碰到徐瑞儿,好几天没打架,他自觉有点手痒,学着家里干活的大人往掌心吐两口吐沫,搓两下就堵住徐瑞儿,抬手就朝徐瑞儿脑袋上拍一巴掌。
他比徐瑞儿大三岁,跟打小鸡仔似的,一点都没在意。
对他几个,徐瑞儿早恨得牙根痒痒,只是平时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人根本打不过人家三四个小子。
可这回,只有林驴儿一个。
他脑海里浮现出之前徐明子抢钱,裴厌动手的场景,那一次徐明子倒地之后,他也扑上去厮打甚至上牙咬。
虽然自己瘦小不堪,连裴厌打人时的一拳头都比不上,他还是和林驴儿扭打在一起。
被踹倒在地后,肚皮和胸口生生挨了几脚。
林驴儿嘴里骂的很脏,他从来没想过徐瑞儿这个孬蛋竟然敢还手,甚至真的打到了他,踢了几下心里依旧恼火,抬脚就想踩下去,却被迅速爬起来的徐瑞儿一下子抱住胳膊,逮着他手腕就是一口。
林驴儿尖叫不已,手脚不停扑腾,想把徐瑞儿甩掉,谁知徐瑞儿跟狗一样,咬住就不松口了。
嘴里有血腥味道冒出,林驴儿到底只是个半大小子,也没怎么吃过亏,一边哭一边嚎叫。
徐瑞儿见他丢了胆子,这才松开嘴。
手腕子一圈深深的牙印正在渗血,林驴儿一看见鲜红的血,不知为何,眼前开始发晕,再一瞅徐瑞儿牙上嘴上沾血的模样,他又怕又怒,却不敢再打起来,捂着手腕惊慌失措跑下山。
徐瑞儿被打得浑身都疼,头皮也被拽得生疼,一缕头发都掉了,刚才林驴儿想甩开他,下手很重,眼下看着林驴儿跑掉的身影,他心里有股说不出的痛快,仿佛一下子不害怕了。
之前林驴儿几个打他的时候,他虽然硬气,但心里怎么能不害怕,要不是必须出门捡柴火,他都想一直躲在家里。
捡了柴火回家后,没一会儿,院门口就来了人叫骂,正是林驴儿他阿姆。
院门是关着的,徐瑞儿自己在灶房做饭,对外头的骂声没有任何反应,他家没有大人,出去了说不定还要被打,干脆就闷着不出声。
还是徐家人在外头看了一会儿热闹,说了几句公道话,让林家夫郎领着林驴儿回去,少来闹事,村里谁不都知道林驴儿几个背地里常常欺负徐瑞儿,有时当着大人长辈的面都敢打骂,徐瑞儿挨打的时候可没见他家人出来制止。
林驴儿阿姆自然也是知道的,见儿子被咬成这样,跳着脚在外头骂,他有心想打进去,不就一个小毛孩子,谁还能怕他,但心知不占理,正好徐承安扛着锄头路过,一听事由,眉头就皱起来,看向他俩的目光有些不快,林驴儿阿姆见势不对,骂骂咧咧拽着林驴儿走了,没敢再发难。
今天下午徐启儿回来后,见弟弟脸上有点伤,袖子也是破的,就问了他。
以前徐瑞儿挨了打,就算哥哥回来发现,他不愿说,问多了就说跟人打架了,至于和谁,他一般不张嘴。
徐启儿两三月才回来一次,即便知道他挨打的事,家里没有大人,谁又能给他们撑腰,也是这一次打回去了,才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知道弟弟一个人过得不好,但徐启儿没办法,为了挣钱,不能常常在家,每次回来也待不了一天半天。
天很快黑了,徐瑞儿惦记着明天买肉,睡下后都在砸吧嘴。
黑暗中,徐启儿睁着眼,有点睡不着,琢磨明天还是去找找叔伯,大人不说,好歹让堂哥堂弟帮忙照看一下弟弟,万一林驴儿几个生了报复的心。
不过再一想,林驴儿他阿姆骂完就走了,今天他回来也没来找事。
他推了推旁边的弟弟,说:“以后要是再有人打你,你就去找大爷爷,告状总比挨打强,要么,看见他们直接就往七爷爷家里跑,肯定不敢追你,我明儿去找二伯再说说。”
他口中的大爷爷正是里正徐承安,在徐家这一大家子,徐承安在兄弟里排行老大。
徐瑞儿擦了擦嘴角,说:“知道了,不过我也不怕他们,再来,照样打回去。”
徐启儿怕弟弟吃亏,人家三个人呢,常常混迹在一起,但又觉得确实该还手,不然以后就一直挨欺负,他只能开口:“打不过就跑,没人笑话你。”
“嗯。”徐瑞儿自己心里也有了主意,凭什么白白挨打,就算打不过,也要咬回去,叫他们也疼几下。
兄弟俩说一阵子话,听着外头风声,渐渐就睡着了。
而林家,林驴儿睡在炕上,手腕子用布包着,这两天都不敢乱动,他骂徐瑞儿孬蛋,自己却也怂了,昨天他阿姆领着他去找事,因手腕子生疼,他都没敢出声。
因心疼弟弟受了欺负,还常常忍着不说,第二天徐启儿买肉的时候,一狠心再买了两根排骨,回来直接炖了,一根半都进了狼吞虎咽的徐瑞儿肚子,骨头都舍不得扔,再煮煮熬熬,还能出点油水。
东家的杂活还等着他回去干,徐启儿吃过晌午饭,找了一圈自家亲戚后,又嘱咐两句弟弟,这才走了。
再怎么,想把日子过下去,就得去挣钱。
天上云厚了,太阳时隐时现,阳光也黯淡。
再过两天就进到冬月,见天色不好,裴厌就说趁今天还没起风下雪,再去镇上卖一头猪。
猪养的多就是为卖,顾兰时跟他一起往猪圈走,问道:“前天去镇上,路好走吗?”
一头猪可比几个蛋筐重多了,要是碰到泥泞处,裴厌一个人的话,要在前头拉车,后面就没人帮着推。
裴厌说道:“泥泞段不多,一路上了官道到镇子,路都好走,没什么难。”
昨天又晒了一天,想来应该会好点,顾兰时放下心。
两人走到猪圈前,这个看一眼,那个再瞅瞅,决定最大最肥的一头快到年关时再卖,那时候买肉的人更多,肉价说不定还会再高。
抓猪一回生二回熟,顾兰时也跃跃欲试,这回上了手。
在裴厌用绳圈套住猪脖子勒住后,他两步冲上前,手里的绳圈已经打好了,直接套住猪两只前腿,两手用力抽紧直接绑住。
“再缠两圈。”裴厌见猪挣扎得厉害,直接大力用手里的绳子另一端快速缠住猪嘴,以防急了咬人。
配合之下,很快猪前后腿都被绑住,无法站立,被放倒在地上。
裴厌取来长棍,和上回一样,两人一起把猪抬出猪圈。
“怎么了?”顾兰时见他在前面停下,不由问了句。
“先放在这里,我去拉板车,直接抬上车。”裴厌说着,就放下了手里的棍子。
从这里抬去后院,以顾兰时的身板,要歇两三回,又沉又累的。
等他拉了空板车过来,合力把猪抬上车后,直接从牲口棚里牵出毛驴,套好车后,他在前面牵着毛驴,顾兰时在后头帮着推推车,果然省力多了,没有像上回那样,累得哼哧直喘气。
从通道出来后,顾兰时跑到前面开院门取门槛,顺便送裴厌出门,边走边笑着说:“那天咱俩只顾着算钱,还说五头猪能再卖十两,都忘了咱们自己还要杀一头,这下就只有八两了。”
他看着裴厌,伸出两根手指玩笑道:“这回卖了猪,二两银子可得都交我手里。”
裴厌脸上笑容一下子变大,点头应道:“好,我记下了。”
天阴晴难料,担心下雪路难走,卖了一头猪,但过了两天,太阳又出来了。
顾兰时把枕头拿出来晒,也就晒晌午这一个多时辰,过午就收回去。
裴厌把西屋土炕上的稻草挑出来,在谷场那边铺平了晾晒,十五只母鸡被关进了笼子,没让从屋里出来。
下雪觉得太冷,不下雪又操心来年旱涝收成,可老天爷的事又怎么能说准。
顾兰时坐在墙角背风处晒太阳,拿了针线和布料,打算缝两条亵裤,今年不用做新衣裳,有去年的新衣,一个补丁都没有,依旧能当新衣穿,鞋子也是一样,去年的冬鞋厚实暖和,洗净了穿上,体体面面去走亲戚正合适。
昨天他见还有好布料,心想一人缝一条小衣,再缝一双布袜,过年时从里到外全是新的了。
裴厌的亵裤明显更费布料,已经成亲快两年,他早已看惯,没什么羞涩的,上午剪裁完了后,还喊裴厌过来在腰围比了一下。
谷场那边,裴厌把木叉靠在墙上,拎了竹筐去抽稻杆,要给母鸡再把土炕铺好,垫一层稻草,即便炕面太热,也不会烫的母鸡到处乱窜。
忙完之后,见顾兰时坐在那边,他拎了个板凳过去。
身旁多了个人,离得很近,顾兰时早已习惯,继续手上的活,问道:“晚饭想吃什么?”
裴厌想了一下,说:“包子,烤着吃,再切俩咸鸭蛋,煮半锅菘菜肉片子疙瘩汤。”
前天顾兰时觉得包子成天热一热吃,应该换个花样,于是就把锅烧热,把包子放在锅底,烙了一会儿出来,就和烤的差不多,外皮脆脆的,别有一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