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嫌贵,跟在后头的顾兰时心中一喜,这下省事了,不用再叫卖。
很快,几人到了高府后门。
后巷子的人对高府还算清楚,有的正是高府下人,看见中年汉子以后,都喊赵管事。
原来姓赵,是高府管事,裴厌默默记下。
赵管事让后门口的小厮去喊厨房的人,不一会儿,一个胖厨子出来,满脸通红,浑身带着酒气,一看就是正在喝酒。
好不容易寻来一百多鸡蛋,厨子连忙叫人装篮。
裴厌见几个小厮上手,取第一层竹片格子时提醒了一声,他只在旁边看着,顺便盯着对方数数。
一百五十二枚鸡蛋,虽然有几枚在路上碰出裂缝,但厨子和管事都没嫌弃,拿起闻了闻,见不是放了几天坏掉的,便信了裴厌所说,只是在路上撞坏的。
高府下人手脚倒是麻利,很快就把所有鸡蛋提走了,裴厌收拾了一下竹筐,看向赵管事说道:“赵老哥,账是不是该结了。”
“自然自然。”赵管事找到了鸡蛋,心里正高兴,今年府上鸡蛋备的少了点,吃完了,菜上的浇头和蛋羹供不上,都愁好几天了。
账目很好算,厨子出来着急,于是又回去拿钱。
赵管事没有走,开口:“敢问小兄弟贵姓?”
裴厌一拱手,道:“免贵姓裴。”
赵管事笑着还一礼,说:“原是裴小兄弟,我也明说了,这鸡蛋你们后面要是还有,赶在腊月二十之前,有多少拉多少,到了后直接让后门小厮去找厨子,我自会交代他们。”
高府上下人口众多,就今天这一百五十枚鸡蛋,还得先紧着上头的人吃。
“行,今日初四,半个来月,大概有六七十枚鸡蛋。”裴厌笑着答应。
赵管事连连点头:“好好,六十就六十,尽量多带些,价钱都好说。”
鸡蛋稀少,前两天都是五个八个从散户手里收,这下碰到个蛋户,先把人拢住再说,镇上有点钱的人家可不止他们,被旁人截了实在可惜。
厨子取了钱出来,无论好蛋破蛋都算成一个价,三四个鸡蛋而已,不值得又算又减的。
一千二百一十六文,给了一两二钱,至于那十六文的零头,裴厌原想说算了,但厨子抬手就把一小串铜板丢过来。
厨子见他价钱合适,不像别的人,一听高府买鸡蛋,知道是大户,蛋价就涨到九文十文,甚至更高,虽说市价只是市价,但碰上个实诚的,自然就有了比对,谁都不是瞎子傻子,再加上他今天吃酒耍钱高兴,还看不上这一丁点油水。
裴厌接住,笑了下再没言语,高府的人财大气粗,确实看不上这点零头。
赵管事同厨子吩咐,腊月二十前还给送一回鸡蛋,让他记着点,厨子粗声粗气答应,又赶忙回去喝酒了。
顾兰时把竹筐收拾好,等裴厌和赵管事道一声,两人就往巷子外走。
鸡蛋一下子卖光了,可谓一身轻。
裴厌眼中笑意未散,问道:“还逛不逛?”
顾兰时想了一下,没什么要买的,笑眯眯说:“不逛了,趁着太阳好回去吧。”
“行。”裴厌应道,牵着毛驴就往镇口那边走。
今天运气好,实在叫人高兴。
“汪汪!”
包括大黑在内,三只狗都冲着他俩叫,安静下来之后,大黑在前面走,回头不断示意他俩跟上。
平时回来,狗辨认出是他俩,顶多来蹭蹭,不会如此。
裴厌目光四下看了看,大菜地被雪覆盖,离篱笆墙近的地方,也没有踩踏过的痕迹,顶多是狗跑过后留下的。
自从下雪,他俩就没怎么管过菜地,偶尔挖棵埋在雪里的菘菜回去,院门也没有被打开。
他牵着毛驴往前走,心中疑虑不减,见狗跑到离鸡圈不远的西边篱笆墙下,又冲着他俩叫,似乎在催促,他松开毛驴绳子,和顾兰时一起往那边走。
因狗叫声不小,停下来的毛驴耳朵动了动,明显有点不安。
“不像进贼了。”顾兰时一路走来也有不少疑虑,但确实没有被贼人光顾过的痕迹。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看见了大黑爪子前的那根骨头。
“你喂的?”顾兰时问道,但很明显,他自己也不记得家里还有这么一根骨头,上回买的前几天已经吃完了,不可能还有剩的骨头给狗。
“不是我,家里没骨头了。”裴厌说道,同时眉头皱起,他直接上前捡起那根骨头。
顾兰时目光落在骨头上,看了一会儿说道:“不像是从土里刨出来的。”
家里的狗爱藏食,但这根骨头上面沾到的泥和土并不多,只有面上浅浅一点,甚至骨头上面的肉都没啃完。
他家的狗都嘴馋,向来先把肉啃个精光,最后只剩下骨头藏起来,留着下回再刨出来磨牙。
“怎么还有肉块?”顾兰时声音不由拔高,他看见的同时,灰灰用鼻子点了点示意他另一块肉。
他两步走过去,用脚把两块肉踢到一起,蹲下后皱着眉头,伸手用指头拨了拨。
裴厌也过来看,这分明不是他俩喂的,肉块被拨动,露出底下那一面,两人同时看见上面有一点浅黄的粉末。
“药粉。”裴厌开了口,眸光微冷,心里的猜测落实了。
顾兰时不是傻子,也明白了,这是有人想用骨头和肉药死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该死的,偷鸡摸狗不做正事,一辈子都得是贼。”
偷鸡摸狗。
他嘴上无意,但裴厌听到后看一眼鸡圈那边,心中越发有了眉目,说:“或许,真是来偷鸡的,怕被狗咬,想先药死。”
门锁着,比起把药死的狗费力弄出去杀了吃肉,确实不如鸡更小更方便,况且鸡抱到镇上去,也比狗好卖。
“哎呀,钱!”顾兰时急得立刻起身,跑着去开锁,推开半扇门立即就往屋里跑。
见房门窗子都没有被打开,他心里稍稍安定,推门进去后,见箱子上面的锁也好好的,于是松了一口气。
为防万一,他还是打开箱子看了眼,从箱底摸出了钱袋,数了数一个都没少后,心一下子落回肚子里。
裴厌没有他那么着急,狗还活着,贼人应该连篱笆墙都没进来,自然不可能去偷钱。
不过他还是去鸡圈查看了一番,母鸡以为他来喂食,纷纷跑出来,他大概数了数,见数目差不多对着,这才出去。
看到地上的骨头和肉,狗没有吃,正围着转,还时不时盯着西边篱笆墙警惕,裴厌就知道贼人想从西边翻墙进来。
可惜没抓个正着,眼下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裴厌正沉吟思索,就见顾兰时取了门槛,打算把驴车牵进去。
他大步跟上,在院里解下车套,说:“等会儿我去村里打听打听,说不定有人看见了什么。”
顾兰时摸摸毛驴,看向他开口:“行,要不喊上狗儿,他同村里那些年轻的交好,让帮着打听。”
“嗯。”裴厌点点头,见他牵毛驴往后院走,自己拿了靠在墙上的铁锨,到外面把那根骨头和两块肉铲了。
出门之后原本想就这么扔远,转念一想,万一大黑几个在外面放风,再遇上这下药的东西,于是干脆往河边走,直接丢进河里。
“得亏机灵,没吃那东西。”
顾兰时坐在院里歇脚,揉着大黑和灰灰脑袋,后知后觉有了一点惧怕,却又十分庆幸。
灰仔吃醋,硬生生挤到大黑和灰灰中间,把脑袋直往顾兰时身上蹭,喉咙里呜呜呜叫个不停。
顾兰时笑着揉揉它脑袋和耳朵,不断夸道:“可真聪明,咋就这么厉害,知道那东西不能吃。”
见裴厌回来,他抬头说道:“多亏它们没上当,要不然,今天还不知怎么样呢。”
裴厌把铁锨靠回墙上,开口道:“等会儿回来,我去永安叔家买些肉和骨头回来,煮了给它们吃。”
许永安家昨天杀了一头猪,到今天肯定没卖完。
“好。是得犒劳犒劳,立了功呢,一点东西都没丢。”顾兰时又摸摸大黑脑袋。
三只大狗都挤在他身前,灰灰还试图舔他脸,他后仰身子避开。
狗被揉的高兴,甚至往他怀里挤,他实在没法,只好站起来,不再揉狗头了。
“我这就过去。”裴厌眉头不曾舒展,这事还是尽快弄清楚为好。
“嗯。”顾兰时应道,他心里确实也不得劲。
之前就有过一次,贼人试图从外面挖洞钻进来,被狗发现了,这回的贼,不知道跟上回是不是一个人。
肉香味从灶房飘出来,锅盖一掀,白汽蒸腾冒出来,整个灶房雾蒙蒙的。
狗老老实实蹲坐在灶房门口,大黑还好,灰灰和灰仔哈喇子流个不停,嗷呜叫一声,像是馋的受不了了。
顾兰时用筷子扎了扎肉块,见熟透软烂了,骨头上的肉也是如此,于是就开始捞肉捞骨头。
今天煮了半锅肉和骨头,不止给狗吃,也有他俩的份,另一口大锅里闷着菜和干米饭。
裴厌坐在灶前烧火,听他炖烂了,就不再添柴,揭开另一口大锅,把木架上的菜碗先端出来,随后取出木架,拿了碗开始盛饭。
贼的事一时半会儿还没弄清楚,大雪封了山,和夏天不一样,大伙儿不常往山上去,因此上一些人家打听了之后,暂时没得到有用的消息。
不过这事已经传出去了,原本顾兰瑜带着裴厌去一些年轻汉子家里,不少人心里都突突,但一听来了贼,竟然还下药药狗,事情就不一样了。
养狗的人家多,而且快过年了,要是失了窃,连年都过不好,再心大的人都对这事上了心,要是把贼抓出来,自己也心安。
裴厌没有过于着急,先买了肉回来吃饭。
村里人口耳相传,连里正也知道了这事,等下午再去村里转转。
刚捞出来的骨头,顾兰时伸手一摸,挺烫的,说道:“等会儿再给它们。”
裴厌把角落一张小桌子搬过来,直接在灶房吃。
“呜——”
灰仔又嚎了一声。
顾兰时扒拉一口饭,转头看它几个一眼,还是没有把骨头端出去,狗吃东西狼吞虎咽的,万一烫着。
本来回来就晚了点,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今天晌午饭比平时迟了小半个时辰。
裴厌饿了,夹起一大块肉吹吹,合着米饭一起进口。米粒吸了些肉汁,吃起来更香。
待一碗米饭下肚后,他才拿了一根肉骨头啃。
他俩吃的肉和骨头都是盛出来后才放盐,盐毕竟金贵,那么大半锅,要是全撒,得好些呢,反正一半都要给狗吃,就没有往锅里放盐。
顾兰时同样如此,啃光一根骨头后,就起身去喂狗,不然一直在灶房门口叫,嗷呜嗷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狼来了。
每只狗两根骨头,大的肉块七八,那叫一个丰盛,恨不得立刻埋头苦吃。
好在裴厌之前教过规矩,不让吃的时候没一个敢上前,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口水滴答掉在地上。
顾兰时把盆底的肉汤倒进去,远离了两步才开口:“吃吧。”
登时,灰灰和灰仔就扑了过去,眨眼的功夫,好几块肉就吞下肚,大黑勉强好一点,不像它俩那样,丝毫没有吃相。
顾兰时摇摇头,端着汤盆进灶房继续吃饭。
裴厌之所以教它们规矩,就是之前吃东西太着急,往往人还没食盆前离开,就直接扑过来了,有时候还没倒完的汤水也会落在狗身上,脏兮兮还一股味。
待两人吃饱喝足,屁股还没从凳子上挪开,外面响起顾兰瑜的声音。
趴在院里抱着骨头啃的狗昂起脑袋,一看是熟人,都没有起身,骨头实在太香,舍不得松开爪子。
而且离开自己的骨头后,很有可能会被其他狗叼走,都互相防备着。
连大黑也是如此,即便它是头狗,灰灰和灰仔实在太皮了,记吃不记打的那种,偶尔也会偷它的骨头吃。
顾兰瑜走得很急,见裴厌从灶房出来,他连忙道:“厌哥,打听到了。”
“今儿上午,隔壁清水村的刘庆子和刘栓来过咱们村,没走村里路,从河道那边绕的,王老嬷在河边挖茅根,他孙子王成去找他,远远看见,认了出来。”
“那俩孙子好认,成天钻在一起,一高一矮,高的瘦,矮的胖,之前就做过贼,在清水村有名的游手好闲,又懒又馋,连亲戚家都偷。”
走河道来后山要绕路,但胜在偏僻,这时节,哪有人会上山,裴厌一听,刘庆子和刘栓实在有嫌疑,当即说道:“去清水村找找。”
顾兰时听弟弟这么一说,见他俩要走,连忙在后头叮嘱:“拿好分寸,问清了再说。”
“知道了。”裴厌答应道,和狗儿大步就出了门。
第186章
刘庆子和刘栓在清水村的名声就不好,不过他俩吃了教训,这几年即便偷鸡摸狗,也不会在自己村里,就算偷,一个在外头放风,另一个脚下溜得很快,没让人当场逮住过。
冬天日子不好过,连个野菜都挖不到,想起隔壁小河村的裴厌,早就听人说了,那么大一片菜地,常常拉了菜去镇上卖钱,还养了几十只母鸡下蛋,听得眼睛都发热。
只是他俩也畏惧裴厌名声,可好一阵没吃过肉,厮混到一起,他俩嘴里说的,全是这家养了鸭,那家养了鸡,还碰见人家提了肉回去。
说着说着,肚里就起了馋虫。
刘庆子矮,身材偏胖偏壮一点,他还好,家里有老爹老嬷,上头还有一个大哥,只是他从小到大就游手好闲,奇懒无比,还偷别人东西,怎么打都改不了。
他爹和阿姆又气又臊,一世的老脸在村里被丢尽了,终于在他偷了他大哥给侄儿的买药钱后,气得他爹差点厥过去,他大哥愤怒无比,吵了一通后直接分家,给了他一间茅草屋将他撵了出去。
他爹和大哥见不得他,在路上碰见从来不搭理他,也就他阿姆有时候会心软,在他求着要吃的时候,会给他一点吃的。
这也导致刘庆子越发手脚不勤,反正饿不死,饿极了就偷摸溜回家,向他阿姆哭诉,总能得一口吃的。
而刘栓,穷得叮当响,老爹老娘早就死了,他一点上进心都没有,爹跟老牛一样任劳任怨,吃了很多苦,干活挣了一辈子,总算挣下几亩田地,就这点家底,却在死后被儿子卖得只剩一亩薄田。
这两人凑在一起,除了使坏再没别的。
他俩也怕裴厌,以前娄进在娄家村招揽人手,势力那么大,却被裴厌弄死了,因此犹豫了好几天。
可天冷,两人很长一段时日没见过肉星,最后大着胆子决定铤而走险。
其他人家倒是想偷,可冬天一般人都在家里待着,没办法下手,夜里那么冻,身上又没件好的冬衣裹暖,他俩还懒得出去,因此想要在白天下手,就只能挑会出门的人家。
他俩知道裴厌常常赶车去镇上,于是这一段时间都在小河村附近瞎转悠,直到今天上午,终于有了机会,裴厌和他夫郎都走了,家里一个人没有,越发方便他俩行事。
只是没想到,裴厌养的狗竟然不吃骨头,连肉都不吃。
从小河村跑掉以后,刘庆子刘栓心虚不已,怕裴厌发现端倪找来,想跑但无处可去。
要是夏天,跑远到镇上,夜里随便找个地儿猫进去就能睡,这大冬天,天寒地冻的,晚上睡在外面能冻死人。
他俩都不受亲戚待见,也没有正经朋友,想到别人家躲躲都不行,最后一商量,决定去娄家村找娄五。
能跟着娄进混,娄五不是什么好东西,手脚也不太干净。
而自打娄进死了之后,他手底下的人散了,娄五吓破了胆,大半年都没怎么出家门。
今年倒是有了点动静,狗改不了吃屎,他和本家几个兄弟,照样在村里欺负人,但没有之前娄进翻起的风浪大,甚至见了小河村的人,都不敢动手,生怕和裴厌沾亲带故。
以前刘庆子刘栓跟娄进混过一段时日,只是他俩太怂了,脚下又滑溜,遇见事就跑,不得重用,有时踩好点,会和娄五一起翻墙偷东西。
到娄五家后,两人赔笑哈腰,对娄五一顿吹捧,只字不提偷到裴厌家里的事,他俩谁都不敢说,生怕走漏了消息,被裴厌知道是他俩。
娄五打心底瞧不上他俩,但对吹嘘很受用,见他俩有想留下的意思,于是大手一挥,给他俩安排了柴房,还让去吃点东西。
刘庆子刘栓为的就是躲开裴厌,有间柴房都兴高采烈,更别说还给了吃的,对娄五谄媚的模样,都快称得上感恩戴德了。
而等晌午饭后,趁娄家人不注意,刘庆子望风,刘栓溜进灶房,偷了几个糙馒头藏了起来。
“不行不行,换一家。”
屋子里,娄五和两个堂弟还有三个小喽啰商量事情,快过年了,手头银钱不够,年节的排场摆不开,今天正好刘庆子刘栓两个来,让他想起以前干过的勾当,于是起了贼心。
有人说白水村的大财主富得流油,可财主家里人丁多,长工护院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风险太大了。
刘庆子和刘栓太怂,娄五看不上,多两个人还要多分两份,因此屋里只有自己人。
“谁啊!”
娄五媳妇抱了几根柴火要去灶房,听见院门被拍响,高声问道。
“嫂子,我来找娄五哥。”一道陌生的嗓音响起。
娄五狐朋狗友很多,他媳妇不是全都认得,因此没有戒心,赶忙去开院门。
屋子里娄五几个也听见声音,一时没听出是谁,于是止了话头出来看。
哪知院门一开,裴厌冷着一张脸高高大大堵在门口,他抬眸越过娄五媳妇,径直看向里面的人。
腿不由自主打起哆嗦,后背惊出冷汗,娄五脸色煞白。
哪怕是梦里,梦到裴厌那天砍娄进时的架势,他都能直接吓醒。
即便过了这么久,一提起裴厌,都能想起那股子血腥味,当时他离娄进最近,血溅了他一脸。
把娄进抬回来的时候,更是一路都能闻到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几乎都要吐出来,从那以后,他在家里连鸡都不杀。
顾兰瑜站在旁边,见娄五一副快吓死的模样,差点没笑出来,他绷紧了面色,直接问道:“刘庆子和刘栓呢?”
娄五刚才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如果裴厌开口,他立马就能认出来。
因这两三年,他连小河村都不敢接近,看一眼顾兰瑜只觉陌生,在裴厌冷冰冰的注视下,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娄五媳妇见是汉子,开了门没言语,她不认得什么姓刘的,但想起今天来的人,正好是两个。
以为娄五会说话,不想一转头,就看见娄五战战兢兢,她十分惊讶,再扭头瞧一眼门外的人。
高个,刀疤脸。
看起来莫名熟悉,直到想起小河村那个裴厌,她眼睛倏然睁大。
裴厌见没人说话,不耐烦直接进来,四下张望,见柴堆那边有根木棍,直接拎在手里,问道:“刘庆子和刘栓在这儿?”
“在、在。”娄五嗓子都在哆嗦,只能照实说,脑子嗡嗡的,一看裴厌要动手的架势,觉得眼前都有点发昏,脚下挪不动一步。
“在哪儿?”裴厌冷声问道,对娄家这伙人,他向来没好脸色。
尤其娄五,对方还曾游说过他,他当时不耐烦没搭理,不想娄五嘴巴很不干净,于是抽了两耳光。
娄进后来之所以去找他,好像也是娄五撺掇的。
娄五不敢隐瞒,看了一眼柴房的方向。
柴房里,刘栓和刘庆子一人占了一片地方,躺在稻草堆上,今天吃饱了,翘起二郎腿好不快活。
只是没想到,裴厌来的那么快。
听见外面的动静,两人即便对裴厌声音不熟悉,也清楚肯定就是,哆哆嗦嗦躲在柴房一声不敢出。
直到柴房门被从外面一脚踹开,刀疤脸的冷面汉子将他二人从柴房揪出去,随后一人给了一脚,直接踹倒在地。
“下药毒狗?偷鸡?”裴厌将手里木棍掂了掂,眸光透着冷意。
刘栓见势不妙,爬起来登时就跑,却被顾兰瑜堵住。
他没见过裴厌砍人打架的场面,满心以为只要跑掉,就能免了这顿揍,见有人挡路,攥拳就打过去。
可惜,顾兰瑜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更何况手里还有棍子。
刘庆子见刘栓跑了,跟样学样,不想裴厌比他更快,三两步直接拦住去路,他一咬牙,便要动起手。
娄五见不是冲着他来,劫后余生一般擦了擦头上汗水。
“五哥,上!在咱们地盘还有他嚣张打人的理儿?”他堂弟娄七摩拳擦掌恶狠狠道。
娄五惊得脸皮子抖了抖,不可置信看向娄七:“你疯了?”
“怕什么,就两个人,咱们七八个,能怕他?”娄七早就对娄五畏惧裴厌的事情感到荒谬,再厉害,还能对付这么多人?
“进哥怎么死的你忘了?”娄五又怕又气,生怕这话被裴厌听见,来找他算账,又埋怨堂弟可能会连累他,骂道:“王八羔子!还想不想活了!”
裴厌正在殴打刘栓,只用了拳头,他一眼就看出没有动真格的,毕竟那天砍娄进的时候,他目睹了全程。
“他会拳脚!长棍子在手里,就跟长枪一样。”娄五压低了声音,并朝后退了几步,打死不愿掺和进去。
娄七对此嗤之以鼻,招呼其他人拿家伙,棍子斧头都在手里,他甚至从柴堆当中找到一把长刀抽出来,明晃晃的刀刃映出一道寒光。
“厌哥!”顾兰瑜把刘庆子打倒在地踹了几脚,不想一抬头就看见兵刃,脸色一变,心也跳起来,这伙人当真凶恶至极,怪不得近来人人都避着娄家村走。
裴厌抬眸,眼中没有任何波澜,拾了地上长棍子在手里,心底沉寂的戾气渐渐翻涌。
哐当——
一根棍子掉在地上,失去武器的汉子被一棍打在头上,便晕死过去,直接摔倒在地。
斧头没有砍中,被侧身避过去,娄八反应很快,又要抬手,却被拧住手腕直接夺了斧子,接着就被从后面接近的顾兰瑜一棍打的头晕目眩。
比起上阵杀敌,乡下庄稼汉只有蛮力没有章法,对付起来根本不难。
在兵营时,每日都要操练,军中严格,一丝都不能懈怠,除了拳脚,长枪和大刀是兵卒最常用的武器。
裴厌惯使红缨枪,甚至带了一柄枪头回来,藏在柴房最里面,从没有动过。
娄七眼前一花,看都没看清,手腕顿时生疼难忍,手一软,长刀哐当掉在地上,他来不及反应,膝窝遭到重击,扑通跪倒在地。
娄家几个人,没一个是站着的。
狗儿眼疾手快,近前拿走地上长刀,一来是怕娄家人捡了去,二来,也是怕裴厌红了眼。
他之前见过裴厌剁裴胜手指,拦都拦不住,这回要是再捅娄子,回去了不好跟顾兰时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