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傻蛋,你这样就是在难过啊。”
慕俞却对“难过”这个词感到很陌生,“我在难过?”
“你居然连自己在难过都不知道吗?”系统被他惊到了,“那你上次搞那个什么,沉浸式扮演法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慕俞说:“但是那一次我的感觉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啊?”
“那是啥感觉?”
“那个时候我感觉身体很热,好像胸口有一把火在烧,身体也变得很轻,脑子一有什么念头,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去做了。”慕俞说得很细致。
“啊,那个应该是愤怒吧。”系统说。
说着,它忽然感觉这事很是蹊跷,麻蛋,它一个系统,干嘛要跟人类宿主解释情感是个咋回事?不应该是慕俞跟它解释吗?这也太怪了吧?!
慕俞却不知道它的内心想法,他在内心把“愤怒”和“难过”两个词咀嚼了一会,对它们感到很是新奇。
“现在的我,觉得是傅远擎把妈妈气死了,所以我是不是应该……愤怒?”慕俞问道。
系统都无语了,“你不知道啥是愤怒的时候,不是都演得挺好的吗?怎么现在知道了,反而还不确定了?”
虽然系统没有直接回答,但慕俞还是得到了答案,嘟囔着道:“看来确实是愤怒。”
的确,他一想到傅远擎,就感觉下坠的心脏变热了,好像被人丢了个火把一样,原来那就是愤怒。
对于这个情感,慕俞感觉还是很满意的,有了愤怒,他这个反派就能彻底黑化了。
灵堂的人渐渐多了,傅远擎为了追悼会而东奔西走,同时还要处理公司的事务,有些事务是不会因总裁生母去世而延后的,他忙得脚不沾地,无意间透过玻璃窗,看到自己眼下积蓄的乌青以及有些憔悴的面色,这才顿了一下脚步。
但除了自己难看的脸色外,他还透过玻璃窗上的倒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慕俞。
慕俞本就偏白的肤色愈发苍白了,被包裹在修身的黑色西装中,却还衬得衣服宽松了几分——他又瘦了。
又有工作人员来找傅远擎确认流程,傅远擎朝对方挥了挥手,示意等会再说,随后他走到了慕俞身边,看到慕俞眼角挂着点泪,他抬手想要将其拭去——
“啪!”
忽然响起的清脆声音,令身在灵堂的不少人都愣了一下,望过来。
却见傅家当今的掌权人被他的假弟弟一巴掌拍开了手。
“别碰我!”那双弧度柔和的桃花眼中,竟是现出炽烈怒火来,不可阻挡地烧向傅远擎。
傅氏掌权人行事向来雷厉风行,手段冷酷,弟弟生日第二天他就当众宣布慕俞不是他的亲弟弟,惹得不少人谈论这场豪门惊闻,然而此时此刻,被慕俞用力将手拍开之后,傅远擎咬肌微动,眼中透出浓郁的痛苦,却是没再试图碰慕俞,而是低声道:“小俞,如果你累了,可以去床上躺一下。”
慕俞冷冷看着他,“不用你管。”
与那些琐杂的事情相比,傅远擎更害怕慕俞的精神状态会因慕母的死亡而愈发恶劣,然而此时处在慕俞充满攻击力的视线中,他恍然发觉。
他的存在,对慕俞而言,就是伤害本身。
锁骨处仍未结痂的咬痕,犹如烙印,正隐隐作痛着。
傅远擎脸上,闪过了一瞬茫然,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实在是过于罕见。
“她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小俞。”傅远擎最终还是道。
看到慕俞的表情,他就知道慕俞会想说什么。
但他没等慕俞说出口,便离开了慕俞身边。
犹如逃跑。
没过多久,灵堂就站满了人,都是傅家与慕家的人,过程中有记者妄图溜进来,都被傅远擎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可想而知之后说不定会有傅氏总裁不近人情的报道流传出去,但他现在没心思和这些嚼人肉的记者周旋。
追悼会很快就开始了,慕静娴被好好地化了个妆,显得像是躺在那里睡着了,所有人站在棺前肃立行默哀礼,主持人向所有人宣布她的讣告,带领着所有人怀念她的过往,为她的来生祈福。
最后一步,遗属来到遗体面前,与死者告别。
慕静娴的家属所剩无几,严格来说,只有傅远擎一人。
但傅远擎却没有上前,而是安排让慕俞第一个上前。
见到慕俞走向棺前,所有人都有些诧异,他们都知道慕俞的真实身世,有一些安分不下来的,甚至在后排窃窃私语了起来,被忽然转头的傅远擎冷冷看了一眼,才安静了下来。
从追悼会开始起,慕俞脑中就什么也装不下了,空空白白的像是下满了雪。
他站在慕静娴的遗体前,绞尽脑汁思考了许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系统适时提醒他:“你说点祝福的话,快!”
但慕俞却实在是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祝福的。
他沉默了太久,不少人已经开始骚动了。
系统实在是无奈,教他:“你就说,妈妈,希望你来生能好好的,这样总行吧?”
慕俞觉得行。
“妈妈……”他轻声说着,正要将系统教他的话说完,身后忽地传来了一声巨响。
他被吓了一跳,然而不止是他,周围一圈来宾也都被吓了一跳。
慕俞转过头去,却见原本紧闭的大门,竟是被硬生生踢开了。
站在门口的人有着一头乌黑长发,他穿着一身在追悼会现场显得格格不入的黑色机车服,冷淡的眼中似有一丝讥诮。
“妈妈去世了,为什么没人通知我?”
他冷冷道。
那双漆黑眼眸望向站在正中央的慕俞。
“而是,让这个和我交换身份的假少爷来悼念她?”
“他绝对不是我妈的儿子!他没有任何证据!”慕俞简直气得要七窍生烟。
公证人怜悯地看着他,“抱歉,关于这点,另一方已经提交了证据。”
他拿出两张纸,那正是在慕母去世前,慕俞做的亲子鉴定。
许暮宁与慕母的那一份亲子鉴定上,清清楚楚写着“支持该份鉴定报告上的双方为生物学上的母子”。
慕俞看着那份报告,几乎失去言语。
公证人道:“很抱歉,虽然慕静娴女士在遗嘱上写明了,她的所有遗产都将交给您处置,但由于她在遗嘱上写着的是‘我的儿子慕俞’,而您在慕女士去世前就已与她断绝母子关系,现在又有了您不是她亲生儿子的证明,因此我们认定这份遗嘱存在矛盾,遗嘱失效。”
“她的财产,会根据优先等级由她的亲属继承,也就是说,由傅先生和许先生均分。”公证人也知道这个结果慕俞不会接受,但他也只能说:“我很遗憾……慕先生,但这就是结果。”
慕俞像一道游魂回到了傅宅。
这时,他忽然发现,许暮宁竟就等在门口,他气得柔软的头发都要炸开了,“你怎么敢出现在这里的?滚!”
许暮宁不但没滚,还朝慕俞走近了,慕俞被吓得像流窜的野猫般,“咻”地一下就窜上了楼,飞回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
“太可怕了!”慕俞背靠门板,一看到许暮宁,他就记起那天他被许暮宁按在床上的可怕情景,现在他又是和傅远擎闹别扭,又没了慕母的保护以及财产,许暮宁还大摇大摆地住进了傅宅,这要是许暮宁想对他做什么,简直不要太简单。
“不行,我得溜!”这样想着,慕俞便冲进衣帽间,将平日里经常穿的衣服一股脑塞进行李箱里,竟是就想跑路了。
系统看得直咂舌,“怎么就要溜了?你的反派操守呢?”
慕俞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道:“就这种前有狼后有虎的状况,我还留在这里,才是完蛋!你懂不懂什么叫蛰伏,什么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系统看慕俞收拾行李那副紧张样子,还什么蛰伏,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一看它就知道慕俞是被吓得想跑路,连反派评分说不定都不想要了。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慕俞最近对这个声音过敏,吓得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
许暮宁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过来,“慕俞,我只是想说,晚饭做好了,你要来吃吗?不用跑那么快。”
强行住进傅宅后,许暮宁便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般,除了不再叫“慕少爷”,而是叫他“慕俞”外,对待慕俞的态度与身份败露前没有什么两样,不仅一日三餐都要做给慕俞吃,还趁着慕俞不注意溜进过慕俞卧室,声称要帮他打扫卫生,实际上人都要钻进慕俞被窝里了。
现在慕俞在系统面前,根本不叫许暮宁为“男主”或是“许暮宁”,而是叫他为“那个变态”“那个坏蛋”“那个恶心鬼”,更严重点的有“那个傻逼”,就是不肯正面称呼对方。
他现在很惊慌,“妈呀,统子,那个变态又来了!咋办?!”
“别吱声,他等会就走了。”系统比他还有经验一点。
慕俞很听话,主要是不听话可能就完蛋了,于是他抱着衣服,缩在行李箱边一动不动。
许久没得到慕俞的回应,守在门口的许暮宁明显失去了耐心,他没再敲门,而是按在门把手上,急促地拧着,幸好慕俞最近养成了将门反锁的习惯,他才没能进来。
听那杂乱的拧门声,慕俞悄悄在心里和系统吐槽:“他肯定有狂躁症,这么暴躁。”
系统附和:“就是就是。”
忽然,一道冰冷而严厉的声音响起,正是傅远擎,他似乎说了点制止的话,许暮宁终于停止了无用的拧门,转而与那人说话。
两人似乎是在门口吵了一架,但许暮宁就算是继承了慕母的遗产,也只是继承了一半,论财力权力,他都比不过傅远擎,便只能从门前离开了。
守在卧室门前的变成了傅远擎。
比起许暮宁的咄咄逼人,他的态度要更柔和一点,“小俞,我煮了你最喜欢的番茄牛腩面,如果你饿了,就到餐厅来吃,好吗?”
“天哪,是番茄牛腩面!”慕俞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他已经好久没吃番茄牛腩面了。
系统恨铁不成钢道:“醒醒,别被他的番茄牛腩面迷惑了,他一个月前还把你妈给气死了!”
慕俞一边抹口水,一边底气不足道:“其实吧……我妈应该不是他气死的……”
这点他早就猜出来了,傅远擎那种人,连抛弃自己的亲妈都会放进医院里用最高级的仪器好好地养着,还被他用抑郁症耍的团团转,哪里会莫名其妙就把亲妈气死。
慕母去世时,她的手机被慕俞留下了,他后来找了个黑客翻了翻手机内容,被黑客搜出来说慕母病发前收到了条短信,但是被删除了,当时慕俞就猜,她一定是被那条短信气死了。
究竟是谁发的短信,慕俞内心已经有了答案。
但有答案的是他这个扮演者,慕小少爷哪里会知道这么多,他只会恨傅远擎,认为是傅远擎气死了他妈妈,当然也恨许暮宁,恨他抢走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还觊觎自己的身体,但他始终认为这一切是因傅远擎而起,对前者的恨意,要远胜于后者。
所以现在,慕俞不能吃傅远擎做的番茄牛腩面。
他含泪拿了个抱枕,丢到门上,忍着心痛道:“我不吃,滚!”
呜呜,他的番茄牛腩面!
傅远擎没有做过多的纠缠,他只让慕俞不要饿着自己,记得吃药,也不用担心许暮宁的事,他会处置。
“哥哥不会接受那一半遗产,小俞,它们会是你的。”他最后说。
回应他的,只有饱含愤怒的一声:“谁要你的滥好心,从我门前滚开!”
傅远擎离开了。
慕俞忽然将抱在怀里的衣服都丢在了一旁,从行李箱边站了起来。
“你不收拾行李了?”系统有些诧异。
慕俞抱着手臂摇头,“哼,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像是那种遇到问题就逃避的人吗?”
那刚才着急忙慌收拾衣服的是谁?系统无语。
“呵,你只是听到有一半遗产可以拿,才打算留下来的吧?”系统一针见血。
被揭穿了心思,慕俞也不恼怒,只是一本正经道:“有遗产能拿不留下来才是傻蛋!”
说着,他站在一片混乱的衣帽间当中沉默了片刻,忽然问系统:“统子,你记不记得,你之前跟我提过一个方法?”
系统:“啥方法?”
“当时你说的是,让我接受他们的喜欢,然后……”慕俞缓缓道:“离间他们。”
系统被慕俞的话惊得“哇”了一声。
专属于系统的超强记忆力使得它很快就想起,它确实是说过这话了。
可当时它只是开玩笑,一点也不觉得慕俞会那么干,毕竟就慕俞那个脑子,不被玩得团团转就很稀罕了,还去离间别人,实在是难蚌。
但反正慕俞现在也几乎无路可走了,唯一剩下的选择只有逃和留下夹在两兄弟之间两种,不会再糟糕了,只是,系统还有个问题,“你就不怕这样做把自己的纯洁给搞丢了?”
之前慕俞为了保住自己的身体,又是装疯又是卖傻的,现在咋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这个嘛……”慕俞摸了摸下巴,道:“其实我上网查了查,他们说好像那样那样感觉还挺不错?”
系统:“嗯?”
慕俞又说:“之前我怕失去纯洁,是因为之前我的收养人老是跟我强调说纯洁是很重要的,像他,都这么大了都还保持完璧之身呢。”
系统:“啊?”啥、啥完璧之身?
慕俞:“但是后来我想想,他反正都把我弃养了,我还听他的干啥?他保持完璧之身,说不定是因为年纪太大了遭人嫌弃呢。小爷我这就要破璧!”
系统:“啊、啊这。”
慕俞放下摸下巴的手,弧度柔和的桃花眼中,蓄满冷光,“还有一点,那个恶心鬼踩着我妈的尸骨拿到她的遗产,我哪里能让他得意?”
慕母在遗嘱里都写了“我的财产,都交给我的儿子慕俞处置”,那些东西,本就该属于他。
“是我的,就该归我。”慕俞向来是个报复心很重的人,他冷冷道:“他一个钢镚都别想拿走。”
系统没再说话。
“对,”它最后说,“把它们都抢回来!”
虽然说了这样的豪言壮志,但等到第二天,慕俞还是陷入了困境当中。
躲过了前一晚的晚餐,第二天的早餐,慕俞却是彻底躲不过了。
傅远擎站在他左边,手上端着用保鲜膜包好的三明治,断面挤着生菜牛肉荷包蛋,沙拉酱从断口流出,还冒着热气,鲜美到了极点。
许暮宁则站在他右边,白粥煮得软烂,小碟上茶叶蛋喷香流汁,油条油亮酥脆,还炒了道小菜。
“小俞/慕俞,吃早饭吧。”他们同时说道。
慕俞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哪个都想吃,哪个都不想吃。
他的肚子咕噜噜地叫,美食近在眼前却又不可享受。
终于,慕俞气得“啊”地大叫一声,将两边人猛地都推开了,“我不吃啦!你们俩吃去!”
首先拦住他的是许暮宁。
许暮宁唇角下撇,漆黑眼眸森冷而充斥着恶意,“我已经做好了饭,就不劳烦你为他带这些东西了。”
程启没有退步,他垂下眼,那双原本沉静古板的眼中,竟是带了点血腥的凶意,“他吃吗?”
许暮宁没有说话。
“你想让他饿死?”程启接着问,“‘真少爷回归傅家后,假少爷饿死在傅家’,你想看到这种新闻头条?”
许暮宁的脸色一时间难看得像鬼,但他还是让开了身。
程启得以继续入内,上楼后,他看见站在慕俞卧室门口的傅远擎,但他没正眼看对方。
自知道发生在傅宅的一切后,生活在这里的人,除了他的小少爷,在他眼里,都已彻底脏透了。
程启没有敲门,只站在门口,仍然是将食物护在胸口的动作,但空着的那只手,则对着光滑的门板梳理了一下被雨水打湿的额发,又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汗,才冲卧室道:“慕少爷,我把早餐带来了。”
傅远擎站在他身旁,冷眼地看着他,但他没有阻止。
两个月前,程启与一众保镖把许暮宁看丢了之后,许暮宁出现在了慕母的追悼会上,使得慕母死后也不得安宁,至今仍因亲手将自己与好友的孩子进行交换而受到猜测与质疑,慕俞也因此彻底与傅远擎离心,傅远擎当时几乎是怒不可遏,不仅将他们全部解雇,还要追责他们的责任。
然而在一个月后,程启又回到了慕俞身边。
这次他不是受傅远擎所雇,而是慕俞。
慕俞以个人名义聘请了程启,让他保护他,只是这一次,他要防备的,不再是外头的小明星亦或是什么人。
而是生活在傅宅的他们。
程启几乎如同慕俞的影子,无论慕俞去哪,他都会跟去哪,慕俞再也不会借口支开他,他更是不会擅离职守,就算慕俞睡着了,他也会守在卧室门口,不让虎视眈眈的傅远擎或是许暮宁靠近门口。
因着他的存在,傅远擎已然半个月没和慕俞正面对上话了,但他无从反对,不仅是因为在程启来到傅宅后,慕俞终于愿意吃饭,肉眼可见地养回了一点肉,脸色也红润了一些,更是因为,他毕竟无法时时刻刻守在慕俞身边,也就无法杜绝许暮宁对慕俞的骚扰,在这种时候,聘请一个能时刻保护慕俞的保镖,的确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门被打开了,因为今天要出门,慕俞罕见地又穿了套漂亮的小西装,他是出来拿自己的早餐的,却看到守在门口的傅远擎,扬起的嘴角一下子就瘪了下去,冲程启冷冷道:“他怎么在这里?让他滚蛋!”
傅远擎心脏一抽,泛起点疼意来,在程启赶他之前,他低声道:“大哥只是想来提醒小俞一下,时间快到了,股东大会九点就开始。”
慕俞面无表情看着他,终于冲他说了这半个月来的第一句话:“哦,‘大哥’,谢谢你的提醒。”
说完,他夺过程启手上的豆浆包子,冷不丁把门关上,将他们都隔绝在外。
那关门声响亮而充满拒绝的意味,傅远擎站在原地,胸口的疼意渐渐消却,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不可置信。
他的小俞,刚刚是跟他说话了吗?
过去一切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时,傅远擎听见慕俞叫他大哥,会感到低落,时过境迁,此时他却竟是怀念起那段时光,并因慕俞能唤他一声“大哥”而感到惊喜。
但傅远擎已然习惯于内敛情绪的,他此时最大的变化,只不过是双眼微微睁大了些,然而在他身旁的程启,心情却是恰恰相反,这半个月来慕俞只与他说话,在他面前笑,可因为傅远擎的出现,慕俞只跟他说了一句话,甚至这句话还是和傅远擎有关。
这时,程启见傅远擎还站在门前不动,不由得冷冷道:“傅总没听到刚刚慕少爷说的话吗?他让你走。”
傅远擎仅只是淡淡地瞥了程启一眼,仿佛是吩咐看门狗一般,“好好帮小俞看门。”随后转身便离去。
慕俞吃饱喝足后就出门了,他当然不知道他的保镖与傅远擎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他出门时,他的保镖沉着一张脸,再配上被雨淋湿了的头发,竟是显得有几分可怜。
“不会是和男主吵架了吧?”慕俞脑海中浮现出看门的大狗冲着坏人汪汪然后被踹了一脚的模样。
系统啧啧道:“跟着你真不容易,工资又低,干的活又多,还要受气。”
慕俞给程启开的工资相比于市场价当然不能算低,但相比于之前傅远擎给保镖开的工资,还是低了不少,并且程启在他这,不仅要干保镖的活,还要帮他带饭,帮他开车,睡觉时看门等等,干的活简直是保镖、司机、住家保姆的结合体,而且还不受同一屋檐下另外两个男主人的待见,这样一来,慕俞给程启开的工资其实确实是低了点。
于是这么被系统一说,慕俞顿时就有些心虚了,但他可没多少钱能使,当然不能像傅远擎那样开高价格,为防程启跑路,到了户外正要上车时,他忽然从口袋中掏出一份手帕来,踮脚“啪”地一下,拍在了程启头上。
“擦擦头发吧。”慕俞到底还是无法像过去一样叫程启“程大哥”了,他只是淡淡道:“别感冒了。”
系统:“……这就是你安慰的方式?”
显然,这就是慕俞安慰程启的方式。
接下来,慕俞安安心心地坐进了车的后座,听到系统的质疑声,他随意道:“怎么就不算是呢?你看他那个小表情。”
系统透过慕俞的视角,看到保镖脸上的阴云已然一扫而空,他拿下被慕俞拍在头上的手帕,却没有真的拿手帕来擦头发上的雨水,而是收回到自己的怀里。
“唉,真是我的好保镖,”慕俞感慨道,“连我给他的手帕都不舍得用。”
系统却默默在芯里问了一句:“真的只是好保镖吗?”
比起慕俞,它看到的要更多一些,它不仅看到程启把慕俞的手帕收进怀里,还看到程启拿下手帕时,在鼻前停留了片刻,随后脸颊同耳畔一同慢慢变红。
但它不敢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了慕俞估计连保镖都不敢信任了。
程启开着慕俞的车,从傅家的车库离开了。
同在车库的另一辆车里,司机弱弱地问了一句:“傅先生,慕少爷的车已经出去了,可以开车了吗?”
傅远擎没有回答,他的视线落在窗外,从载着慕俞的那辆车身上撕开,看到慕俞将自己的手帕送给保镖后,他原本缓和的神色再度阴沉了下来,他本该习惯,再怎么样,今天慕俞至少是和他说了一句话,但当他将视线收回时,却忽然看到了不远处一辆盖着防尘布的跑车。
那正是慕俞生日,他为他拍下的“红夜之声”。
但自生日那天之后,慕俞却再也没有开过那辆车,昂贵的火红色跑车被防尘布覆盖着,布上落满了灰。
“看什么呢?”身旁人冷冷道:“再怎么看,他也不会回来叫你大哥。”
傅远擎回过神,他看向一旁的人,青年将长至腰际的黑发扎至脑后,身上穿着贴身定制的高档西装,姿态随意地坐在后排的另一端,仿佛真是被教养大的贵公子一般。
明明是兄弟,他们看向彼此的目光,却充满了浓郁的攻击性,仿佛一头雄狮与一条毒蛇,雄狮伸着獠牙利爪,寻机欲撕碎毒蛇,而毒蛇则嘶嘶分泌着毒液,在雄狮身上寻找注入毒素之处。
此时此刻,他们仍维持着暂时的平衡,岌岌可危的安宁。
唯独雄狮,有了早上的经历之后,在心中露出些许嗤笑来。
他和许暮宁不一样,慕俞叫他“大哥”了。
但这点没必要与许暮宁说。
“他不会回来叫我‘大哥’,但对你,他更是连正眼也不看。”傅远擎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