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瑞尔:“我出现在这里,难道按照你们的礼仪,你难道不该出现吗?”
片刻沉默,他面对的那块玻璃骤然破碎,露出锋利尖锐的内里。
金色浮现在脚下,那些地标又显现出来,指引他离开。好像如果他再继续做出不合适的举动,下一刻破碎的就会是他的脑袋。
那声音不再回答。
法瑞尔咬牙切齿,这场交易里他找不到一点翻身与父亲平视的机会。
如果他有一个强有力的帮手就好了。可惜无论是苏维还是伊塔洛斯,都不会被蛊惑影响。而冬陌和辛时远他们能造成的威胁又远远不够。
他们现在已经被父亲控制,不是被他控制。
“你确定他们一直在你眼下吗?”法瑞尔继续在思想室逛起来。
明明房间都是相连的,声音却传不到远处,他听不见一点回音。
“没有做违规的事情?”
“你在试图挑衅我?在我的面前质疑我的眼?”
又一块玻璃在周围破碎,密密麻麻的尖锐中,金色眼睛逐渐染成红色:“无礼的外乡人,你觉得我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容忍你?你的合作很有价值吗?滚出去,我不需要你的合作。”
没什么价值,可有可无。
“你难道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来。你觉得你真的能控制他们?那郁封逃课消失你觉得他去了哪里呢?”迸溅的玻璃碎片划破了法瑞尔的脸,他直视其中的眼睛,毫不退让,“你不知道,你看不见。”
“尹甸园不是你亲手一砖一瓦修建。我自以为熟悉我的城堡,但事实上,只有工匠才对它了如指掌。你不能完全掌控他们。”
“你的制度下属于你的人只会兢兢业业维持轨迹,他们离开课堂为什么不会被带走?生活手册是你一手制定的——任何地方都是学习的地方,所以只要能容纳你的思想,行为也变得不重要?但这本身是矛盾的。你完全不明白你自以为是的漏洞会被他们怎么利用。”法瑞尔言语尖锐,完全不顾及上位者的脸面。
他从不在意规则,也不愿意屈身规则。
深色玻璃上的眼睛岿然不动,它形状冰冷,只是一个图形,但颜色已经昭示他怒不可遏了。毫无实感的怒意,让危机也藏匿在周围的无形之中,不知会以怎样的方式袭来。
法瑞尔仰起头颅,轻蔑的姿态。
眼睛仍然血红:“哦?说说看。”
“进行一场突击检查吧。”法瑞尔说,“不要提前告诉任何人,彻查他们的房间,彻查他们的思想与行为。把一切违背你意志的个体都销毁。我会告诉你伊甸园秩序之外的逻辑。”
“你要什么?”
“只要你把他,他销毁,牢牢控制住其余人。然后,我想要见你一面,接着我们就会离开。”法瑞尔拿出储存在手链中的人像。
“好,好,你可以滚了。”
郁封按照伊塔洛斯的要求,每天都去医务室。
但今天除了他们,还有别人在场。
苏维和贝莉一人站在边缘,一人坐在伊塔洛斯的位置,恭候多时。
如果没有记错,现在仍然是教学时间,一个老师,一个学生——曾经的队友,他们聚集在这里做什么呢,不用多说。
预感不妙,郁封只粗略扫了眼就退出房间。
他愿意每日来伊塔洛斯这里提升认知,但不是想要跟他们有更多牵连。虽然,在情绪激烈的时候这种想法会让他迷茫。
不过眼下他发觉他们未熄灭的心思,第一个念头是想要找到美者,或者眼睛举报。
郁封被伊塔洛斯捏住后颈,他手指修长,一只手几乎快要圈住他的脖颈。只感受到身后人的一点体温,与动脉上加重的力道,他就不可避免地昏睡过去。
没有人告诉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没有人与他商量征求他的意愿。
贝莉连招呼都没跟他打,一切迅速得如同一个呼吸。
他们颔首点头,跟随伊塔洛斯走出办公间。
伊塔洛斯将人放上手术室内的诊疗床,亲自去取了需要用到的东西。
那根丝线说是力量,也是具象,松动又牢固的寄生在头脑中。要把他从父亲的控制下带离出来,只能取出丝线。
郁封如果像苏维那样,伊塔洛斯和贝莉也不用大动干戈。可惜现在的他根本不会乖乖听话。
手术不难,难的是信任与接纳。
灯光晃眼,坚韧的丝线缠绕上伊塔洛斯的手指,与意念相接。所以它们比传递多次的神经信号更灵敏。
苏维看了眼那堆器械,转身走出站到门外,关上房门不再守在旁侧。
贝莉则低声吟唱咒语,一个阵法在郁封身下显现。
除此之外,伊塔洛斯的力量丝丝缕缕抽出,混入到贝莉的减益秘术中。
强行祓除思想说不定会带来严重的后遗症,所以需要贝莉的能力削弱影响。但她本人的力量等级不足以发现异样,只能借助对比苏维来说力量更温和的伊塔洛斯。所以苏维的力量在中间协调。
分出的权柄逐渐被抓握,于是贝莉看见了他思维中缠绕的丝线。
又低声吟唱,另一个阵法将郁封笼罩。
丝线上的光亮逐渐微弱,不再仅仅缠绕他的思想。
于是伊塔洛斯就动手了,切开头颅,雾的物质清理创口,而手中丝线顺着小小切口进入,将丝线一点点拽出。
伊塔洛斯和苏维没怎么受到父亲的影响,但这不代表他们在接受思想拷问时不危险。要知道,这种东西是无孔不入,无形且潜移默化难以防备的。
就算他们知道要怎么解除,苏维也不相信一个获得‘医生认知’仅不到一周的外行人能进行手术。
三天前他们商讨这件事要如何进行。
强行用苏维的能力绑来一个医生,命令他做么,美者们也不一定能够察觉丝线,还会有暴露的风险。
最终,他们选择迂回的方法,让贝莉辅助。不过苏维直到昨天也不赞同让郁封第一个当小白鼠。
所以在此之前,伊塔洛斯好不容易找到另一位被植入丝线的洁者,证明了他的能力。
总算顺利取出丝线,只要郁封没什么问题,冬陌和辛时远也能尽快安排手术。
医疗室的药剂中没有加速愈合的药物,只有止血相关,所以在缝合之后只能给他用上永夜之所的治愈绷带。
麻醉药剂的效果很快过去,毕竟手术时间并不漫长煎熬。
众人守在床前,半小时后,郁封苏醒。
他眨眨眼,抬手遮住。思维还处于空洞,来不及对周围的人与物做出反应。
贝莉有些紧张,她手中还捏着伊塔洛斯和苏维的力量,倘若郁封不对劲,那就再来一次眩晕争取时间下一步。
“如果洁者此时闯入,你应该——”
“A,汇报原委,洗清嫌疑;B,配合洁者将我们押送思想室;C,保持沉默;D,把他们杀掉。”
伊塔洛斯缓缓念着每一个答案,确保刚刚苏醒的人能够听清。
贝莉愣住,心中思考得出答案B,那是学员们会回答的正确答案。但如果现在真的有洁者闯入,他们不能把人杀掉,只能配合行动再做反击。
接着,她就听到郁封低骂了声:“滚出去。”
“……”是她认真了。
不过看起来没有副作用,丝线取出手术很成功。
伊塔洛斯笑了几声,依言退出房间。
刚走没几步,有人追上来。
“辛苦了。”贝莉说,“对于要怎么把冬陌他们叫过来,我想了几个办法但觉得风险还是很大。虽然目前我们住在一起,但她几乎跟我没有交流。你有好的办法吗?”
闻言,伊塔洛斯换了扇门,这不是回办公室的方向。
他问:“他们是否对考核成绩执着?”
“是的。”
“那你有没有认真对待考核呢?”
苏维要她专心对待,所以这些天以来她几乎不考虑,不分心别的事情。
“那就好办了。”伊塔洛斯说,“既然你也专心对待,我相信她都看在眼里。”
他们来到药房,伊塔洛斯取出一瓶维生素软糖:“复合维生素,,营养补充剂,补充人体所需微量元素,有助于增强注意力。”
他念着伊甸园用于宣传的标语,并将其递给贝莉。
“啊~了解!”
小姑娘带着软糖离开,说预计晚上会把人带来。
苏维则需要与其他成员调整安排,所以也离开了。
没过多久,郁封找来。
他扶着门框要进不进,好像伊塔洛斯是洪水猛兽,只有站在危险范围外才能安全,可是,门不是分界线。
郁封满目复杂。
伊塔洛斯心情不错:“如果没有要紧事,你可以先去休息。不想走太远回宿舍的话,你知道床在哪里。”
郁封:“……”在对方暗指的深意中保持了沉默。
明知道是圈套,他明明知道那些应该是圈套的。但是思想的转变让他忽略了后果。
所以伊塔洛斯的恶行没什么不好接受的,毕竟是他不能对抗思维。
夜晚的到来只有墙壁上数字的改变。
贝莉领着两人来到医务室,刚一进门,他们就被预先设置好的阵法击中。
贝莉眼疾手快搂住他们,却忘了自己的力量加成不足以同时抬起两个人,差点一起摔倒。
她想,摔就摔吧,至少比没有阻力摔在地上脑子受伤的概率少很多。
下一秒,她就被重新上升高度的两人架了起来。
伊塔洛斯与郁封各接住一人,当即把他们送到手术间的床上。
贝莉跟过去,依照上一次的经验减缓丝线对他们两人的影响。
比他们后两分钟到的,还有小池。
虽然好像用不上他,不过帮忙警戒四周这种枯燥任务还是可以的。
他看了眼室内的几人,在走廊中不远不近地站立。
与此同时,苏维找到罗比。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们仅有的几次见面之一。上次外出时他与伊塔洛斯都没能成功找到力量的核心所在,所以现在他找来罗比,试图问清‘父亲’的情报,分析他可能的所在地。
酒水间还是愉快热闹,一点也瞧不出第二天考核前的紧张。
苏维让他别有顾虑,伊塔洛斯的游影跟着他们,会挡住一切窥视。
就在他谈着父亲那些从不记录在书册上,只有反叛者口耳相传的事情时,一个人影走进,在他们的第三方坐下。
“你们在聊什么?老板,这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吗?”齐旻贴心递上两杯酒水。
罗比咽下口中的话,看了眼苏维。
他没有见过齐旻,一时拿不准要不要继续说,不过眼下闭嘴是最好的选择。
“没关系,你继续说,我们是一起的。”齐旻笑道。
苏维抬眼。黑色浓稠的影子对于外来者龇牙咧嘴,他不相信那人会蠢到故意暴露他们,这对队伍没有好处。而且,以郁封对游影信任的态度来说,它既然能瞒住父亲,不至于瞒不住人眼。
可现在齐旻的到来,就让他们彻底暴露,甚至在‘眼睛’中出现异常。
齐旻哇哦哇哦小声感叹,对游影说着‘怎么那么凶,别生气嘛’‘乖点,想要吃糖吗’之类不着调的话。
越过齐旻,人群边缘果然发现了金发身影。
那双眼睛果然该挖掉的。
苏维想。
就在这时,酒水间倏地安静了。
“糟糕!”罗比慌乱地往角落躲,苏维身形恰好将他遮掩。
他双手发抖,想将终端中所有可疑信息删除,不过这一动作刚有征兆,就被人揪出。
有洁者在人群之前出现,吸引了他们大部分注意力,而另一组人在酒水间的后门观察可疑人员。
当洁者从身后抓起罗比的手厉声警告,他的手链啪嗒一声落下。倘若这时候摔坏那也是个不错的后续发展,可惜它被人接住了。
齐旻弯身一把接住手链:“哎呀,摔坏了可就不好了。难道伊甸园的学员在被检查时都那么激动吗?别担心啊小朋友,如果你是守法人员,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他拎着手链,将它递给洁者。
但就在这时,一根闪烁寒光的钢线从天花板上直直射下,贯穿了他的大脑。而后钢线又在灯光下一闪,彻底失去踪影。它太快了,没有人能反应过来那究竟是什么。
齐旻脑中突然炸开温热,他摸了一把脑袋,手指上有个血红色小点,紧接着衣领变得湿哒哒的,手指也拿不稳手链。最终,它还是落在地上碎成许多瓣。
他望着苏维,瞳孔颤了颤,已然讲不出话。
这一刻,他不再是成员口中亲近的老板,而是庞然组织中不可违背的头领。苏维没有片刻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转而去追寻另一位背叛者。
那是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两秒,伊甸园里没有人会对命案这种事有认知。
齐旻喉咙滑动,在一声不知名的尖叫中倒地,而鲜血迅速染红地面。
缺少经验的美者与洁者都愣在原地,他们不知道要对这种意外进行什么样的行为处理。而且,对于同类死亡时产生的疑惑与惊恐战胜了冰冷的秩序。
一个人上前,出于本能的试探他的鼻息。第二个人上前,扯下金红奖章按压在汩汩冒血的小孔处。很快,第三、第四、无数人将他围住,试图将他抬起来送往医务室。
他还没有死亡,身体轻轻抽搐,但死亡是注定的结局。
“让开,让开!!”他们大声喊叫,“快去找医生!”
不明所以的外围人群尖叫着向外跑去,一场混乱由此散发开。
苏维的平静与他们对比鲜明,他没能在人影移动的空隙里找到那人。
这里不适合再停留,苏维拉住罗比,带他往外走:“我们暴露了,换个地方说话。”
可是对方却把他拼命往回拉,摇头拒绝:“这是个好机会。”
他的眼睛里迸发着明亮的光,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你知道刚进来的时候生活老师就说,任何生病都不能请假,你还记得吗?每个老师都会说。”
但那是个漏洞,只要认知的数值在往上涨,其实是没关系的。
过于保守的人们却不能察觉,真的熬着病痛去上课。
苏维看了眼周围越加嘈杂的人群,无数指向不明确的眼睛,带罗比退回角落。
“他们对亲情与生命淡漠,那是因为他们不曾见过真正的生命消亡。我始终相信人不会真的冰冷无情,他们一定在我们不知道的方面有着柔软的一面。就像看起来由无数规则组成的伊甸园也会有着矛盾的漏洞!”
“你要做什么?”
“这是个很好的,能够唤醒他们的机会!”罗比双手抓住苏维,“我把伊甸园里所有盲区给你指过了,这是父亲的盲区。既然不能在正常思维里找到他的所在地,那么你们要找的是我们的盲区……这有点难,不过我相信你可以的。我们会为你拖延时间,如果你需要帮助,把袖章戴在左边!”
说着,罗比从怀中摸出两个劣质袖章,只有一个锈迹斑驳的别针作为固定。
他为苏维别上,然后是自己。
在对方离开后,这位年轻人深深呼吸,毅然站到桌子上,高举双手:“大家!”
第一句破了音,但他没有因羞愧停下。
大部分人因为他的声音而被拉回神志。
“今天我站在这里,有一件事想要你们认真听我说!”
罗比谈及以前世界与现在的不同,谈及人与野兽最重要的区分,而伊甸园的秩序禁锢了他们的思想。这不是进步,而是沉默地走向另一个方向的消亡。
他的话让下方的人深深皱起眉头,几个反叛者中熟悉的面孔也不能认同。这太冒进了,他会被抓起来的。
果不其然,美者们反驳他:“难道那样的世界就是进步吗?如果没有‘父亲’,没有洁者没有围墙,当我们能做想做的所有事,当那样的世界出现,你也该知道人们不会再有现在的安宁、安全、安心!”
“想想你在考核中回答的题目,秩序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什么样的改变,难道这一切便利为人的决策都是虚假的吗?”
“难道你自己没有享受过‘父亲’管理下的红利?”
一声声质问打断了罗比的发言,并将他的声音淹没到不能听见。
他被哽得不能反驳,好不容易冷静的大脑再次混乱。
“反叛者!他不是第一个,我相信也不是最后一个。”一位洁者接着众人道,“这是我们接到的新任务,试图破坏伊甸园秩序的人一缕归为反叛者,人人有义务举报,人人有权将他们送往改过自新!”
几人冲上去将罗比粗鲁拽下。
人群的交谈,吵闹再度袭来,在他们凌厉的眼神中,有人将奖章佩戴到了左侧。
需要帮助,需要更多的人帮助。
她站出来,高声喊道:“他不是一个人,你说得对,我们还有更多的人!你难以想象的多,我们对父亲的思想表示质疑,所以我今天站出来,向那些难以决策,委身生存的同胞们对话,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个好时机,但我想不到还有更好的机会!现在,请站出来吧,为了我们的自由!”
在伊甸园里,没有热武器没有冷兵器,唯一能用作武器的刀叉、餐盘,前者是塑料,后者是铁质。桌椅是藤条,玻璃破碎便不成型,不能对任何人造成威胁。
洁者们人数不敌其他,身上也不配有管理器械,因此抓住人后只能拿餐巾塞住她的嘴,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
而且,这是非常无礼的行为,也不能真正阻止更具煽动性的话语出现。
它会被吐出来。
如这位女士所言,更多的人站了出来。
通过手中的终端,联系到自己认识的同伴——他们分布在教学区各处、伊甸园各处,他们跨越了三个阶级,他们的思想仍然一致。在得到消息后毫无怀疑,纷纷站出来展开演讲。
一时间,内外皆掀起浪潮。而金红色的眼睛无法计数,它们混乱地转动,在锁定一人后又有更多人出现,因此难以确认完每一名冒头的‘反叛者’。
洁者接到任务后就到各片住宿区检查,真让他们找到许多证据。
比如,没有被眼睛发现的私藏品:一些不被允许的书籍,一些被限制的器具,更甚者竟然在枕头中藏了珠宝。这些闪闪发光的物品在父亲眼中是最没有价值的无用品,旧时代的人为它头破血流从而走向衰败,因此私藏它们的人要去到更内里的思想室。
在此一提,新来的成员因为外面的思想太根深蒂固,所以去的也是那里。
确认好所有违规人员,洁者们又开始巡逻,将区域一一封锁。接下来他们要逐个排查,筛出其中伪装成常人的反叛者。
有人举报学员违规在医务室,一小队人正往那里赶:“Z307池悉,Z308贝莉,Z309奥格斯,Z311郁封,苏维。疑似反叛者,请各小队留意。”
信息由手链传出,
“手术时间还有多久?”小池敲门,轻声问。
冬陌手术结束,躺在一边由贝莉照看。
郁封站在伊塔洛斯身边,捉摸着给对方擦擦汗水,不过对方一脸轻松根本不需要。
“还差一点,但要他醒来至少半小时,怎么?”
小池凝神听着外面:“你有没有听到一种吵,闹哄哄的?”
他们沉默几秒,连被钢线拉出的丝线滋血的声音都比外面动静大。手术室的位置太深了,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来。
“要我出去看看吗?”贝莉说,“这里已经没我的事了。”
“不用,我去吧……等等,好像有人来了。”小池退出房间,脚步远去,又匆匆回来。
“七小队位置异常,请求附近小队前往查看。”
距离七小队最近的是在医疗区负责巡逻的十五小队,接到任务后立即前往发送到他们手链中的坐标。
每一位人员的轨迹与任务都被眼睛记录。七小队的任务是搜寻被举报者所在区域,而他们已经有足足三分钟没移动过。
等十五小队的洁者抵达目的地后,他们只看见晕倒在走廊外中的人。
果然,这里有反叛者。洁者不动声色发送支援请求,然后探查周围房间。
贝莉紧张地往后缩了缩,她一手搭在冬陌肩上,一手轻轻捂住对方的嘴,把辛时远往阴影处踹了踹。小池蹲在他们前方,目光注视房门。
洁者的汇报声越来越近,他们甚至可以看见玻璃折射的人影。
终于,其中一人看向室内。游影迅速蹿到他们眼前,张牙舞爪。
贝莉差点两眼一黑。
那人目光上下扫了扫,继而退出,走向下一个房间。
游影目送他们离开,转身对被笼罩的两人露出个不怀好意的,嘲讽的笑。
影子回来后伊塔洛斯意识到出了事,于是在辛时远的手术完成后与郁封离开汇合苏维。两个昏迷中的人不方便移动,于是贝莉和小池留下照看。
在那两位洁者走后三分钟,一队又一队人出现在医疗区。
他们口中说着多个小队位置异常,反叛者极有可能还留在这里,于是展开详细搜查。
终于,冬陌悠悠苏醒。她躺在贝莉怀中,打了个哈欠。
贝莉用之前伊塔洛斯问郁封的问题提问冬陌。
对方狠狠闭上了眼睛:“yue,要吐了,我不想做题放过我吧。我脑子好累,一点也不想思考……”
贝莉帮她按摩头皮:“是啊,因为你就算下了课也在一刻不停的学习卷我,觉得累很正常。”
“不,不,我记得之前的事情。”冬陌竖着手指,“那个时候一点都不累。”
“那是因为你正为了你的新目标而努力奋斗,精神亢奋,还使劲暗示我们也跟着一起学。哪里像现在这样放松下来休息。”小池拍了拍辛时远,这人还没有迹象要醒来。
“哼哼。话说回来,是怎么让我恢复正常的?”冬陌回忆起这段时间,总有点不真实。她的执行力没有那么强,却从睁眼到闭眼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看起来还出于她的自主意识。怪可怕的。
一小队人从门口经过,他们立即噤声。
“你记得在思想室里发生了什么吗?”
“说到这个我就想起来了,要不是还没找到他在哪儿,我一定一刀子给他脑壳砸碎。”
“消消气啦。”
“他问我私藏的东西在哪里,我就知道肯定是法瑞尔做的口型被谁看见了。倒是没让我全交出来,不过后来又告诉我以前的认知是落后的,想要成为新的公民只能接受新的教育。说我们现在等于没接受过教育,第一步要做的是行使公民的监督权,让我举报周围人。我说没有,他非说有。当我快发火的时候他又会转移到另一个话题。在与他争辩思想对错的时候,很奇怪,他之前所说的东西虽然我不认同,可最后还是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