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曜一愣:“弄丢了?”
印象中,路昭是十分细心的人,东西都收得特别好,很少会弄丢。
路昭笑了笑:“不小心弄丢了。还有你送我的手表、项链,都弄丢了。”
方曜:“……”
如果只是丢了一样,还可以说是运气不好、巧合,可这些东西全都弄丢了……这是怎么回事?
是碰上了什么变故,还是他自己不想要了?
方曜很想问个清楚,毕竟这些都是自己送给他的信物。
可他又不敢问。
这些东西已经送出去,就任凭阿昭处置了,他想留、想扔,都可以。
况且,他一走这么多年,走之前也没有和阿昭确定关系,就是不想束缚阿昭,好像也没有资格要求阿昭一定要留着它们。
他只能勉强说:“没关系。照片你拿去冲洗吧。”
路昭连忙把照片放进了包里,说:“我明天也没空去冲洗照片,应该要周六去。到时候如果你来市里买衣服,我就正好把照片还给你。”
方曜一顿,终于机灵了一回,说:“那我上午十点,在聚鑫商场门口等你。”
路昭一愣:“聚鑫商场?”
他有些抱歉地笑笑:“这是新开的商场吗?我还没听说过,在哪个位置呀?”
方曜:“……”
原本是他来问路昭,宁海哪里好逛,结果最后还得他告诉路昭聚鑫商场在哪儿。
好在路昭没揭穿他。
两个人平时对外人讲话都毫不留情,到了对方跟前,就温和善良起来,互相为对方遮掩着,一块儿扯着大布粉饰太平,把那些不清不楚的往事和情愫全盖在布底下,只敢在布面上蒙头蒙脑、小心谨慎地试探。
如此吃完了一顿饭,两人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路昭和方曜一块儿走出店门,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
“快八点了。”他说着,看向方曜,“你回疗养院还得一个小时车程,回去刚好九点,洗洗就可以休息了。”
方曜:“……”
路昭就这么看着他,等着他点头说“再见”,而方曜也看着他,一言不发。
两人在海鲜店门口四目相对,方曜愣是不说要走。
路昭:“……”
他无意识地拧了拧手提包的带子,微微错开视线:“旁边就是大湾广场,我们刚刚吃完饭,要不去散散步?”
他话音未落,方曜已经点了头:“好。”
路昭只能带着他往大湾广场走,小唐和小周就不远不近跟在他们后头。
大湾广场算是宁海市的地标之一,周遭形成了最早的商圈和娱乐生活圈,到现在依然是宁海市娱乐购物生活的核心地带,因此广场上常年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两个人就避开热闹的人群,沿着广场的绿化带里头的鹅卵石小路慢慢地走。绿化带种着灌木和小树林,与外头的热闹隔绝开来,不少人在里头散步纳凉。
方才在饭桌上已经聊了一个多小时,路昭今天也上了一天班,参加了大会,同领导同事聊了几乎一天,这会儿实在没什么话可说了,便沉默着一直走。
半晌,方曜开口:“在宁海会待多久?”
路昭:“五年吧。”
方曜点点头,又问:“你喜欢这里吗?”
路昭微微一笑:“挺喜欢这里,比其他地方待着舒服。”
过了一会儿,方曜说:“我也会在这里待几年。”
路昭:“挺好。这里适合疗养。”
方曜:“……”
他说:“如果我向组织申请,应该也可以在宁海待五年。”
路昭转头看他:“你要在宁海待这么久?是有什么工作吗?”
方曜:“……”
路昭看他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习惯性地为他掩饰:“在这边工作比首都舒服多了。”
可这话一出来,方曜的脸色更难看了。
路昭只得闭上嘴,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方曜脚步一顿,立刻伸手拦住他:“我们不走这边。”
路昭:“?”
他下意识地抬头一看,看见那边的小树林里,有两个人抱在一块儿,正在接吻。
路昭:“!”
他赶紧退出这条小路,跟方曜两个人着急忙慌地跑到了另一边路上。
这下气氛简直尴尬到了极点,路昭都不好意思讲话了,埋着头往前走,方曜也不吭声,两个人仿佛竞走似的,冲出了绿化带。
等看到外头热闹的人群,方曜才挤出一句:“这里经济发达,风气也开放。”
路昭尴尬地笑:“是啊。”
他实在无话可说,只能又抬起手看了看时间:“八点半了,咱们往回走吧。”
方曜:“……”
路昭往来时的方向走了一步,发现方曜没跟上,就转身看过来。
方曜仍站在原地,望着他。
不知为何,路昭觉得他这么孤零零地站着,有些萧索,有些可怜。
路昭不由问:“方先生,你怎么了?”
方曜望了他一会儿,欲言又止,最后说:“我没事。”
他说没事,路昭便不多问:“那我们往回走吧?”
方曜顿了顿:“我想再散散步。”
万万没想到,路昭说:“那……不好意思了,我得先回去了,今晚还有一些资料要看,明天一早就要开会。”
说着,他就朝方曜挥挥手:“后天见。”
方曜:“!”
路昭说完就转身往回走,还没走出两步,方曜就大步跟了上来,瞬间与他并肩。
路昭被他吓了一跳,方曜面无表情:“我不散步了。”
路昭:“……好吧。”
两人慢吞吞往回走,方曜人高腿长的,步子却迈得贼小。正好旁边有家长带着刚刚学会走路的小虫崽在玩,路昭眼看着那胖乎乎的小宝宝像个小鸭子摇摇摆摆地走着,慢慢超过了他们,忍不住说:“方先生,你走累了吗?”
他想说我们走得太慢了,哪知道方曜说:“我还在休养,医生说不能走得太快。”
路昭立刻为自己的赶时间不停催促他而羞愧:“好,我们慢慢走。”
然而,任凭方曜怎么拖时间,这段不长的回头路,依然很快走到了终点。
眼看着路昭蹲下去给自行车解开车锁,方曜盯着他的背影,表面纹丝不动,脑子里疯狂地想还有什么办法能和他多待一会儿。
路昭刚打开锁,就听身后的男人说:“我骑车载你回去吧。”
路昭一脸茫然地回头看他:“……啊?”
方曜的脸上看不出端倪,一本正经地说:“我以前也载过你。”
路昭拎着车锁站起来,实话实说:“我自己骑车回去比较快。我住的市委大院很近,骑车七八分钟。”
方曜:“……”
路昭把车锁扔进自行车的车筐里:“方先生,你现在还在休养,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后天见。”
方曜张了张嘴,话还没出来,路昭已经干脆利落地蹬上自行车,一下子就骑出去老远。
方曜下意识地追了两步,才停在路边,看着路昭远去。
以前他好像从没见过阿昭的背影。
他永远在等着他,所以不会与他背向而行。
可是现在……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后面跟着的小唐跑过来:“方院长,九点了,咱们报备的是晚上十点回去,得抓紧时间往回走。”
方曜的思绪被打断,叹了一口气:“回去吧。”
他坐上小轿车,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又变成了那个冷淡寡言的院长。
小唐在前面坐着,也不敢乱说话——因为他看见方院长刚买的三金没送出去。
车里沉默半晌,方曜抬起手腕,拨通了徐行知的电话。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了,徐行知吊儿郎当的声音传过来:“大晚上找我干嘛?”
方曜问:“你还在宁海?宋悦呢?”
徐行知:“在我旁边躺着。”
方曜:“……”
电话那头传来清晰的巴掌声,拳脚相加之间夹杂着宋悦的怒吼和徐行知的求饶,方曜现在哪有心思听他们打情骂俏,当即挂断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徐行知的电话打过来了。
“找我有事啊?”
方曜沉默片刻:“我今天见到阿昭了。”
“哦?怎么样,他搭理你吗?”徐行知笑了笑,“哎呀,我可真想看你吃瘪,我去年来找悦悦,可被他打了好几顿。”
方曜倒宁愿挨几顿打,可惜路昭就这么客客气气的,让他无从下手。
他说:“他看到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不冷淡,也不热情。”
“他变了很多,让人没法一眼就看透,我很不适应他这样的变化。”
徐行知说:“可是,悦悦倒说他几乎没什么变化。可能只是你们的关系变疏远了,并不是他这个人变了。”
方曜被这句话刺了一下。
阿昭的人没有变化。
只是因为他不再是阿昭在乎的人,所以阿昭对他的态度变化了。
“你现在什么打算?要倒过来追求他吗?”徐行知问。
方曜沉默一会儿:“我有别的选择吗?”
“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徐行知在那边捧腹大笑,“我不会帮你的忙的,我还要叫悦悦也不帮你的忙,你这就叫活该。”
“是谁说自己从不用追求别人的?我就恨那时候没拿东西给你录下来,不然现在保准刻个光盘寄给你,让你天天听自己当年的豪言壮语。”
方曜:“……”
他沉默地接受了徐行知无情的嘲笑,等他笑完了,才问:“你可以笑我。不过我有事情问你。”
徐行知一边笑,一边说:“你问。”
“你追求宋悦的时候……”方曜顿了顿,组织了一下措辞,“做了些什么?”
“他们两个不一样。再说了,我追悦悦的时候,他才二十岁,没见过世面,没见过几个男人。”
“现在路昭三十岁了,一路上摸爬滚打,一个人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他还能像二十岁那样好追吗?”
方曜:“……”
徐行知叹一口气:“那时候我可提醒过你,要珍惜人家那份年轻的真心,谁叫你不听呢。”
“现在他都当上副市长了,不大不小是副厅级干部了,你要这样一个老练的雌虫再把真心交出来,谈何容易?”
方曜被他堵得无话可说。
这些道理他也明白,可当年哪能预料到现在的处境?
他那时候并没有觉得阿昭就是这辈子的良配,毕竟那时候的阿昭还太稚嫩,他如何相信一个尚不成熟的少年的感情?
可是这些年来,阿昭不停地写信,不停地成长,方曜不知不觉把他的信当成了在艰苦的高原上的唯一慰藉。
他曾经憧憬的、像父母那一辈那样势均力敌、互相扶持、同为理想奋斗的爱情,他不知不觉也已经拥有。
只是等他回来时,却发现他将要失去它了。
路昭骑着自行车,回到了市委大院。
原本按照规定,他在宁海已购买了住宅,是不能再分配宿舍的。但他的那套房子买回来没住过,还是个毛坯房,根本不能入住,市委办自然也不会为难领导,就让他先住进宿舍,等自己的房子装修好再搬。
所以,路昭最近不可谓不忙,不仅要熟悉工作、四处同领导同事走动,还要装修房子,还恰巧碰上了方曜。
要是在一个空闲一点儿的时候重逢,他还能有更多时间来整理情绪、来和方先生待在一起。
可惜现在他实在太忙了,又忙又乱,来宁海还没有两天,连身新衣服、新皮鞋都没来得及去买,穿着朴素的衬衫长裤、蹬着自己做的布鞋就去参加了就职大会。
本以为只是见见领导同事,大家上班都这么穿,也就无所谓了。
哪知道会碰上方先生。
苍天啊,他连头发都没有剪,而方先生却神采奕奕、挺拔英俊,从头发丝精致到了脚后跟。
当这样英俊精致的他注视着自己的时候,路昭千锤百炼的心中,也忍不住浮起一丝抬不起头的狼狈和羞耻。
偏偏他还得一头镇定自若地应付同事领导,另一头应对方先生像激光一样的眼神,实在有几分忙乱狼狈。到了晚上独自面对方先生,每次两人视线一相对,他就不由自主地头皮发麻。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也许是因为太久没见面,他还没做好准备,就猝不及防地用这样朴素的形象与方先生重逢。
也许是因为方先生也变了吧,他看人的眼神和以前很不一样,每次盯着自己,一盯就是很长时间,把他盯得心里发毛。
路昭一边默默想着,一边爬上了宿舍楼,进了屋,便叹一口气,赶紧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清理出去,换了鞋飞快洗漱,就拿出资料坐在了书桌前。
以前的他很喜欢胡思乱想,注意力很难集中。
但是这些年的苦修已经彻底改变了他的做事习惯,现在他会强迫自己集中精力迅速做完一件事,再去想下一件,而不是东想西想最后一件都做不成。
他花了一个小时,看完资料,时间已经将近十点半。
这个点,还远不到路昭上床休息的时间。
正如多年前方曜告诉他的那样,作为身体健康的成年雌虫,在有充足营养的情况下,他一天只需要休息四五个小时,就能保持充沛的精力。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是凌晨一点睡,早上六点起。除了这五个小时,他的一天就是被工作和学习填满,也正因为他在工作上花费如此巨大的精力,又有长年累月的坚持,他才能在短时间做出别人做不到的成绩。
路昭一直都知道自己不算聪明,好在勤能补拙,这份恒心让他比别人走得更远。
他盯着墙上的挂钟看了一会儿,尝试地拿座机给宋悦家里拨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电话被人接起来,但声音却不是宋悦。
“喂?”徐行知在那头问,“哪位?”
路昭问:“是我。宋悦在吗?”
不知为何,徐行知听到他的声音顿了顿,一笑:“哎呀,你俩可真是……”
路昭莫名其妙,但徐行知已朗声叫了宋悦,不一会儿,宋悦过来拿起了话筒。
“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过来。”
路昭说:“本想一回来就给你打电话,但是有点工作没做完,就先去忙了一会儿。”
顿了顿,他才接着说:“我今天碰见方先生了。”
宋悦:“……”
他不禁翻了个白眼:“你够可以的,都等了他九年了,一碰见他,还先把工作做完,再来跟我说。”
路昭笑了笑:“工作着急嘛。再说,方先生只是在穹桥疗养,来宁海逛逛,碰巧遇见了我。”
宋悦:“……”
方曜这么说,路昭竟然真这么信。他作为局外人,又憋得慌,又巴不得路昭能拖一拖方曜,最后长叹了一口气,毫无感情地说:“那真是好巧啊。”
路昭有点儿不好意思:“我今天也没怎么收拾,猝不及防就碰上他了。唉……明天周五下班,我得去剪个头发,买身新衣服,还有新鞋。”
宋悦:“……”
他很想说,你的方先生刚刚才打过电话,问怎么追求你,你就算不剪什么漂亮头发、穿个老头衫踩双人字拖,他也不会嫌弃的。
宋悦的嘴张张合合,最后说:“收拾一下也好,毕竟当领导的人了,要体面一点。”
路昭又说:“方先生说,他要在宁海待好几年。可能是有工作安排吧。”
宋悦心中一动,很想问问他,到底对方曜还有没有感情。
不过,没等他问,路昭自己就说了出来。
“所以这段时间,我可以经常去看他了。”路昭笑了笑,“好多年以前,他是我的人生导师。到现在,我应该也还能从他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宋悦:“……就只是这样?”
路昭沉默片刻,迟疑着说:“原本我以为,这九年里我一直等着他。可真重逢了,我又发现,我已经有了自己的路,并没有刻意在等谁了。”
“他在我心里,还是很不一样,可又不像年轻时那样。”路昭想了想,“难道是年纪大了,心跳不动了?也可能是觉得他变得陌生了吧。”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所以才打电话来问问你。”他笑着说。
宋悦叹了一口气:“这是因为,你们的地位变平等了。”
“以前他对你来说,更多像一位老师。他是上位者,你是下位者,下位者天生就对上位者有仰慕、钦佩、憧憬的心理,你那时的喜欢,是站在神坛下,仰慕神明的喜欢。”
“而现在,你已经靠自己攀上了高峰,你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了,你不知不觉就可以拿平常心来看他了,所以你发现他从神明变成普通人了。”
“他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一尘不染,而是像个普通人一样,也会长白发,也会有七情六欲。”宋悦说,“你看到了这些以前没有看到的东西,再加上你们分别了很多年,才会觉得他陌生,好像不再是以前你喜欢的那个人。”
经他这么一分析,路昭醍醐灌顶。
宋悦给他总结:“你也不用想太多,顺其自然。有缘分的人,是不会走散的。”
挂断电话,路昭心中通透不少,哼着小曲儿洗了衣服,又去书房看书、写日记,照旧凌晨一点上床休息。
第二天他下班后去剪了头发,买了新衣服和新皮鞋,还去建材市场跑了一趟。
然而,宁海的建材市场离他的住处实在太远,骑着自行车一来一回,也真够累。
路昭回来后,只能又去问宋悦,有没有适合他的小轿车,他想买一辆代步。
宋悦的哥哥宋兴就是国内第一批做小轿车的老板,宋悦当即答应给他挑一挑,又说:“对了,最近还出了一款移动电话,你要不要买一个?我今天刚刚拿到货,和徐行知试了一下,真神奇!这电话也没线,不知道怎么能打通的。”
“真的吗?”路昭也有些吃惊,“我以为现在大家都能打上座机,不用去移动电话亭,就很不错了,没想到这东西真是越做越巧。”
“我觉得这移动电话肯定能卖得好,我得进一批货。”宋悦嘻嘻笑,“改天你来看看,见识一下。”
路昭当即定了一个,挂断电话后,去浴室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把刚剪过的清爽短发擦得半干,一边哼着曲儿,一边拿出草稿本,坐在书桌前,把今天去装修市场打听的各样材料价格记下来,初步估算了一下装修的花费。
正算着,一旁茶几上的座机电话又响了起来。
路昭微微一愣,搁下手中的笔,伸长手接起电话:“喂?”
“喂?路市长吗?今晚召开紧急会议,顾书记要所有领导参加,麻烦您现在来市委大楼,二楼小会议室。”
“现在开紧急会议?”路昭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抬起左手看了看电子表,已经九点半了。
“对。今天市里发生一起重大施工事故,一处施工工地塌方,十几名工人被埋在下面,顾书记要紧急部署工作。”
路昭一听,就知道事态严重,连忙说:“好,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方才的悠闲轻松心情已荡然无存,路昭皱着眉头飞快换上了外出衣物,匆匆出了门。
这一开会,就开到了凌晨。
路昭并不是分管生产安全的副市长,但他是宣传工作的协管领导,所以和分管宣传的常务副市长南超一块儿商量方案,立刻采取行动稳住社会舆论。
按照惯例,重大安全事故,第二天市政府就要开新闻发布会,向社会公开目前的事故情况和下一步工作安排。
顾书记在会上已经定了明天上午九点开发布会,而发布会上要讲什么、下一步有什么安排、社会媒体可能会有什么问题、要如何回答,这些都是要一一细化明确的内容。
他们作为领导,碰上紧急事件,先定方向和大纲,下面的人才好干工作,所以路昭和南超商量了半个多小时,就初步拿了主意,给宣传部布置下了任务。
宣传部加班加点写材料,领导们也不能回去休息,就在一旁的办公室眯了一会儿。
凌晨四点,宣传部出了初稿,路昭和南超看完给了修改意见,一边讨论一边改,到清晨六点,这份稿子总算定下来。
而参会媒体还要一一去邀请,发布会还需要布置会场,此时他们的时间只有三个小时了。
路昭到底是年轻人,熬了一晚上,精神还算好。
他去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把脸,简单吃了早饭,又抓紧时间去休息了片刻。
人如果没休息好,很容易精力不集中,反应也会变迟缓。要是在发布会上答不出问题,那可有点下不来台。
从七点半休息到八点二十,他起身整理了仪容,提前赶去会场,又熟悉了一遍稿件。
八点半,各家媒体的记者和摄影师陆陆续续入场,在台下调整设备。
九点整,身旁的南超伸手拍拍路昭的背:“小路,咱们走。”
他说着,就先一步起身,走出休息室,走进会议厅侧门,大步往台上走去。
路昭深吸一口气,紧跟在他身后,从侧门走出来,台下所有媒体的镜头都对准了他们。
另一边,方曜八点半就从疗养院出发,到聚鑫商场门口时,才九点五十分。
前面副驾驶坐着的小唐四下看看,说:“方院长,路市长好像还没来。”
方曜靠着座位:“等等他。今天是休息日,他没有工作,应该不会迟到。”
小轿车便在路边等着。方曜手上的手表指针一格一格地走,慢慢从九点五十分,走到了十点整。
方曜看着车窗外人来人往的商场大门,调整了一下坐姿,聚精会神地盯着人潮。
十点过五分,人潮中依然没有出现那个熟悉的人。
方曜垂眸看见了手表指针,深吸一口气,继续等。
十点十五分,路昭依然没有来。
焦灼就像蜘蛛结网,一层一层地爬上来,方曜忍不住又换了个坐姿继续盯,还开口说:“你们注意看着。”
小唐连忙说:“帮您看着呢。”
十点半。
方曜已经换了好几个坐姿,焦急的神情简直要压不住:“这个商场确定只有这一个大门么?”
小唐说:“是呀,昨天咱们就是在这里买的衣服和三金,就是只有一个大门。”
方曜眉头紧蹙:“他是不是路上出事了?”
小唐:“……”
一直沉默的小周开了口:“方院长,雌虫出门如果要打扮,等一个小时也不算长。”
这话一出,车里另两个单身雄虫都沉默了。
方曜像是醍醐灌顶,记起小周是车上唯一一个有老婆的人,连忙问:“真的?”
小周说:“我老婆是这样。”
方曜仍有所迟疑:“可是……阿昭并不是这样。他就算要稍微打扮,也会提前准备,不会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