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车马慢—— byShim97

作者:Shim97  录入:01-24

这些东西在这个交通不便的小镇里十分紧俏,平时只能靠组织统一分发,或者相互借用,有钱都买不到。
“哎呀,你们大老远来一趟,还带这么多东西。”接待他们的是目前基地的实验组总组长赵凡,也是之前与方曜同组共事过的同事。他叫来几个小年轻把东西点一点分给研究员们,也给驻守部队送一些,然后才好好地打量了一番站在方曜身旁的路昭。
方曜挑眉:“看什么?你不是看过我太太的照片吗?还要我介绍才喊人?”
赵凡笑着打招呼:“嫂子好,我是赵凡。之前院长在这边当总组长,我给他打下手,现在他去首都了,我就接他的班,负责基地这边的一摊子事儿。”
路昭还不太适应婚后这些随之而来的新称呼,有点儿腼腆:“你好,我是路昭。”
赵凡:“当时看照片就觉得嫂子漂亮,这见着面了,比照片上还漂亮。怪不得院长那时候天天盯着照片看呢!”
路昭微微一笑:“这些话用不着你说,他自己上赶着说呢。”
两人刚刚重逢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方先生就跟他说过了,这些年里一直靠着他的照片过来的。
在表达感情这方面,开了窍的方曜倒用不着别人代劳。
赵凡闻言,意外地看了方曜一眼,那眼神意思十分明显——看你平时一本正经的,到老婆跟前还是另一副面孔哪!
方曜轻咳一声:“那会儿其实还没把人追到手呢。前几天我们才刚刚登记结婚。”
赵凡大吃一惊:“那时候你没结婚啊?我们都以为你早结婚了!不是,喻老师也老说你媳妇你媳妇的,小陈每次去拿信回来,都跟你说‘师母又写信来了’。”
他一拍大腿:“我还暗地里帮你挡了好多有心人的打探,一有人来问,我就说你结婚了。早知道是这样,我岂不是耽误你了!”
方曜笑了笑:“不耽误。我惦记着我太太,不会看中别人的。”
赵凡这才意识到在人家夫人跟前说这些不太妥当,抓抓脑袋:“也是。这人呐,要看对了眼才行。不过你们这也长跑了太久了。”
他领着方曜和路昭进屋,先聊了一会儿天,才带他们去参加欢迎晚会,吃晚饭。
等欢迎会结束,已经将近九点。高原上的春天还非常冷,太阳一下山,气温就骤降,路昭从暖烘烘的屋里一出来,就被凛冽的寒风刮得一哆嗦。
“怎么这么冷,白天还好好的。”他裹紧身上的大衣,缩着脖子跟在方曜身后。
为他们带路的赵凡说:“这里就是这样,昼夜温差很大。”
方曜给路昭挡着风,带着警卫员跟在赵凡身后快步往前走,不一会儿,就走进了一处小院。
“就在这儿住吧。”赵凡把两手揣在军大衣的兜里,跨进院门,“院长还记得吗?这就是你原先住的那间院子,那时候还有喻老师、还有小陈他们,好些人住在这儿。”
“后来,喻老师走了,你们都回了首都,又没有新同志来,这个院子就空下来了。你说这次要来,我昨天才叫人打扫了一遍。”赵凡帮他们推开屋门,“就先歇着吧,有什么缺的再叫我。明天去看喻老师吗?”
方曜点点头:“上午去。你工作忙,明天不用管我们了,宋将军说派两个小战士跟着我们。”
赵凡这才放心,又同他说了几句话才走。
警卫员们一头去厨房生火烧热水,一头把行李箱拎进屋。路昭就跟着进屋,四下一看,外表朴素的土坯屋,里头也一样朴素,地面是平整的泥土地,四处的屋墙是土坯墙,顶上盖的是木梁青瓦,屋里空荡荡的,只放了两张单人床、两张书桌,一走进来都觉得又空又冷。
“这儿的条件就这样,我们将就一下。”方曜走进屋里,招呼着小唐小周,把两张单人床拼在了一块儿。
然而,床拼在了一起,两床单人被却没法再拼,夫妻俩只能简单洗漱,一人一床被子躺下。
路昭之前也在北方待过好些年,可现在在温暖湿润的暨州待久了,再来条件艰苦的高原,就觉得有些不适应了。
太冷太干了。
晚上洗完脸方曜给他抹了雪花膏,脸皮倒不紧绷了,可鼻腔里头还干得发痛。
床铺也又冷又硬,只有一床军用单人被,要缩着身子才觉得暖和一些。
“阿昭,冷不冷?”躺在身旁的方曜开口。
路昭在被窝里翻了个身,面朝着他:“有点儿。”
方曜伸手摸进他的被窝里,抓住他的手摸了摸。
“有点凉。”他说着,挪近来,把自己的被子搭在了路昭的被子上。
路昭推了推他:“别挪过来,两张床中间拼着的,你躺中间难受。”
“那我就再挪过来点。”方曜说着,完全挤进了他的这张床上,把两个人的被子搭在一块儿,夫妻俩终于挤进了一个被窝。
作者有话要说:

路昭把脑袋埋在方曜的胸口,手臂抱住了他的腰。
身后就是贴着旧报纸的土坯墙,身前是丈夫温暖宽厚的胸膛,身上盖着两层棉被,沉甸甸的,不一会儿路昭就觉得被窝里暖和了。
“现在好多了。”他在方曜的胸口蹭了蹭,问,“你挤不挤?”
方曜:“你都被我挤在缝里了,还问我挤不挤。”
说着,他就往后挪了些,路昭连忙抱紧他:“就这样,别乱动了。”
他还伸手把方曜背后的被子掖了一圈,防止有风灌进被窝。
方曜瞅着他,忽然低头,吻了吻他的鼻尖。
路昭早习惯了与他亲吻,被他亲了一下,就微微抬起头。
两个人的嘴唇贴在了一起。
绵长的亲吻,路昭闷在被子里,几乎有些喘不过气。
分开时,方曜还忍不住轻轻吮了几下他的下唇,路昭的脸都红了,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在狭小的空间里,唇齿相依的亲热显得尤为甜蜜,身体深处那些结合过的酸软记忆都被勾了出来,蠢蠢欲动。
被这蠢蠢欲动冲昏了头脑似的,路昭有点儿舍不得从这份胶着的甜蜜中抽身,就这么目光盈盈地瞅着方曜,不做声。
油布糊的窗户挡住了外头的风,但还能听见呜呜的风声。
两个人枕在同一个枕头上,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默默对视了片刻,方曜就接收到了这种夫妻间秘而不宣的信号。
他把路昭翻了过去,抵住糊满旧报纸的土坯墙。
路昭一手抵住墙,另一手把被子拉上来,自己捂住了嘴。
安静的屋子里,一点儿细微的动静都听得很清楚,他不禁有些紧张,小声问:“……隔壁屋子会不会听见?”
方曜在他耳边低声道:“慢慢的。”
两个成年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空间实在太狭小,施展不开,但也抱得更紧。
那些几欲喷发的急切渴望,也只能慢条斯理地消磨。
路昭眼眶都红了,身子直抖。
方曜就紧紧捂住他的嘴。在无声的潮热里,只有他知道,他的阿昭是如何颤抖。
半夜十二点,路昭总算被松开了。
他埋在枕头里,眼神迷离地享受了一会儿这酸软的余韵,察觉方曜掀开被子下床去了,才拿手擦了擦哭得湿漉漉的脸蛋,转过身来,小声说:“外面冷,你快点儿。”
方曜翻箱倒柜地找出纸巾,伸手进被窝里给他擦了擦,又给自己擦擦干净,这才回到床上。
他不过下去一会儿,身上就冰凉冰凉的,路昭连忙抱住他,把被子拉上来盖好。
“快睡吧,明天还要去看喻老师。”他说。
“嗯。”方曜亲亲他的额头,“晚安。”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路昭是被外头的喧闹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被窝里只剩自己一个了,两层被子严严实实盖在身上,沉甸甸的,床头还放了叠好的、今天要穿的衣服。
除了他自己的羊毛衫、羊毛大衣,还有一件不知道哪儿来的军大衣。
路昭就爬起来,穿上这些衣服,再把床铺整理好,才走出屋。
他和方曜住的屋子斜对面就是厨房,里头正忙得热火朝天,方曜和警卫员们一边说笑着,一边包着饺子。
看见路昭出来,方曜连忙说:“阿昭,打水洗漱一下,待会儿就能吃早饭了。”
路昭便从灶上烧着的大铁锅里舀了热水,端着盆到屋外去洗漱,洗完了,又自己抹了些雪花膏。
高原的清晨,初升的阳光还未能消融空气中的寒意,路昭一边抹着雪花膏,一边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
这儿可真冷。
要是没有这件方先生找来的军大衣,早上这么低的气温他还有点儿受不住。
方曜在屋里喊:“阿昭,外面太冷了,洗漱完就来屋里烤火。”
“好。”路昭把脸盆里的水倒了,拎着空盆回屋,坐到了灶台边。
灶台上的大铁锅热气蒸腾,小唐抡着大铁勺捞起几个看了看,说:“这一锅饺子熟了。”
他拿起大盘子,开始捞锅里的饺子,一盘正好捞了四十个,再换个大盘子继续捞。
“你们包了这么多啊。”路昭惊奇道,“这得起得多早。是什么馅的饺子?”
“牛肉大葱馅的。”方曜说,“今早刚送来的牛肉和大葱,正好早上包了饺子,晚上还能吃一顿。”
顿了顿,他看向路昭:“阿昭,待会儿多吃点,这儿一天一般只吃一、两顿。因为吃的少,柴火和煤炭也少,牧民家的小孩会出来拾牛粪回去烧,咱们可没那么多牛粪烧。”
路昭是在县城里长大的,没有拾牛粪的童年经历。但这些年他在各地历练任职过,倒也很清楚农村里的老百姓的日常生活。牛粪又能当肥料,又能当柴火,村子里的小孩们有时候还会抢起来。
他问方曜:“你前些年在这儿的时候,也是一天吃一、两顿?”
方曜:“嗯。”
路昭:“可是你们那时候工作任务应当很繁重,一天只吃这么点,干得动活么?”
方曜笑了笑:“所以不少同事都瘦了一大圈。”
路昭:“……”
他明白了。
即使饿着肚子,也还要干活。
吃饱穿暖是人生存的最基本需求。不少哲学家、社会学家和历史学家都发表过关于这一基本需求的观点言论——当一群人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社会就会动荡,新一轮的社会革命将因此爆发。
但是这群在高原上饿着肚子干活的人,不仅没有闹腾,还自发地想办法解决问题,笑着面对这样艰苦的条件。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能够做到这样?
路昭不由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方曜把最后几个饺子包好,搁在盘子里,让小周拿木盖子盖好留着晚上吃,然后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可完全不一样。”他端了一盘饺子过来,“当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又看不到未来生活的希望时,就会闹革命。但是为了一件有希望、有光明前景的重大工作而吃苦,这是有意义的。”
他把两双筷子分给路昭一双,和他一块儿坐在灶火前,一起吃一盘饺子:“虽然那时候大家心里也没谱,但是又觉得,更加没谱的事情我们也干成功过,这个又有什么不可能?”
路昭笑道:“有信心,就成功了一半。”
方曜点点头:“是这样。”
他和路昭两个人分着吃了一大盘饺子,稍作收拾,就带着警卫员们,跟着宋将军派来的几名小战士一块儿出门了。
喻晓的墓在云纵山脚下。
说是墓,其实也不过立了一方石碑,埋着小小的骨灰盒。
这里离家属院小镇不算近,但不算很远,石碑四周十分干净,没什么杂草,想是经常有人来除草打扫。
方曜就问带着他们过来的小战士:“常有人来这里么?”
小战士说:“每次有重大试验,就有不少研究员老师们来这里拜拜。”
方曜不禁一笑。
他蹲下来,拿手擦了擦石碑上的灰。
“老师,我回来看你了。”
路昭也跟着蹲下来,说:“喻老师,您还记得我吗?”
他点点旁边的方曜:“那时候您总把我叫成他媳妇儿,现在真成他媳妇儿了。”
方曜笑着说:“我那时候还觉得老师糊涂了,没想到糊涂的是我。”
顿了顿,他又看向石碑:“老师,又过了好几年了。我们不仅试爆了超级原子弹,还发射了导弹、卫星,我们在一步一步往前追赶。”
“我们向上攀登的阶梯,是前辈的奋斗和牺牲铸就的。总有一天,我们也会成为阶梯中的一节,让后人踩在肩上,继续往前。”
说完这句,方曜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老师,有时候我觉得,我们的躯体只是这种精神信念的寄托和容具。躯体会消亡,但精神、意识、信念,却会薪火传承,永生不灭。”
“这种传承,说起来虚无缥缈,但它又赋予每一个传承它的普通人挺身而出成为英雄的巨大力量。”
他像是陷入了回忆中,久久不再开口。
路昭带着警卫员和小战士们走远了些,留给师生俩独处的空间。
方曜在石碑前坐了许久,路昭就在周围慢慢走着,走到一个小山坡上,看到了远处山脚下的一大片雪白,像卧在枯黄的草原上的一面镜子。
“那儿的一大片雪怎么没有融化?”他指着那里问身旁的小战士。
小战士说:“那是结冰的措温布湖。”
路昭惊讶道:“那么大一片?”
小战士:“夏天湖面解冻的时候更好看,明明湖面是平的,但远处看起来却像随时要倾倒下来一样,像从天上倒下来的一片蓝色,特别漂亮。”
路昭微微一笑,看着远处:“等下次有空,我也要夏天来一次。”
这时,身后传来踩过枯草的脚步声,方曜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措温布湖边散步。”
路昭回头去看,方曜正大步走过来,走到他身边停下。
小战士们和警卫员们默默退到了远处,只留夫妻两人站在小山坡上远眺。
路昭挽住方曜的手臂,狡黠一笑:“某个人信里写,春风一吹,一夜之间云纵山脚下的白雪被嫩绿的草原吞噬,牧民赶着羊群像白云一样飘过措温布湖边。我倒要亲眼看看是什么样的美景。”
方曜一愣,转头看他。
路昭却不看他,兀自抬头看向远方。
方曜便也释然一笑,牵住他的手。
高原早春的太阳已经高高升起,远处,春风正拂过措温布湖上覆盖的坚冰。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暂时更新到这里,后续会有宝宝的番外,还有副cp,慢慢更~
现在日更的是《夫君似有恶疾》,下一篇开种地搞笑文《不会种地可以学》~

在方曜来到宁海疗养的第三个年头,路昭怀孕了。
这个消息令人猝不及防——因为两个人暂时不打算要孩子,所以即便方曜的身体康复了,也一直有安全措施。
可没想到路昭单位体检,验血的时候,一下子验出了怀孕,医生连忙把他叫住,把他的部分不适合孕夫的体检项目取消,换成了孕夫体检。
路昭从体检中心出来时,拿着报告单和超声影像照片,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方曜提。
他盯着照片里那小小的一点虫蛋的影子看了好半天,又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这感觉真是很奇妙,在他早已熟悉的身体中,多了一个陌生的生命。
从体检的结果看,虫蛋已经一个月大了,再有三四个月,它就会飞快长到手掌大小,然后出生。
到时候,家里就热闹了。
路昭不禁想:到时候方先生可怎么办?他那么喜欢安静,得被小虫崽吵死了。
原先方恒寄住在他那里时,他为了获得下班后的自由时间,特意花钱招聘了自己当他的育儿师。
现在自己工作忙,可没法再当育儿师了,育儿工作大部分都得靠闲在家里的方先生。
想到方先生被满地乱爬的小虫崽弄得焦头烂额的模样,路昭不禁笑了笑,把超声影象照片卷了起来。
今天一整天都是体检时间,结束后就可以下班,他便早早开着车去了疗养院。
走进小院时,时间还早,方曜正在院里侍弄他新种下的一株月季。
“今天回来得好早。”他抬头看了路昭一眼,“体检怎么样?”
路昭走过来,弯腰看了看他的月季——这是方曜托朋友从洱顺州带回来的稀有月季,据说开的花特别好看,但现在还只有几个小小的花苞。
方曜自从把它种下,每天都不厌其烦地给它浇水、剪枝、施肥,说要等它开花了,把花枝剪下来插在瓶里,让路昭带去办公室摆着。
路昭不由摸了摸肚子。
有了调皮捣蛋的小虫崽,这花还能好好活到开花的那一天么?
方曜没等到他说话,便停下剪枝的手,回头看了看他,又问了一遍:“体检怎么样?”
路昭忍不住把手里的报告往后藏了藏:“没什么问题。”
方曜点点头:“那就好。”
他站起身,拉着路昭往屋里走:“晚上想吃什么?”
路昭:“都可以……吃鱼吧,还有鸡蛋,比较有营养。”
医生说他得多吃高蛋白的食物,对虫蛋发育比较好。
方曜:“家里没有鱼,我去买一条,你先淘米煮饭。”
路昭应下,看着他走出了院子,才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方先生想不想要这个孩子……唉,没法开口。
他进屋换了鞋,站在玄关,忍不住又拿出袋子里的那卷超声影像照片看。
照片里的虫蛋真的很小,医生说,大概就只有两个指甲盖那么大,真是难以想象……
就在这时,身后的屋门突然被拉开了,方曜走进来:“忘记带钱了。”
路昭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把照片捂在了胸口。
他不捂还好,方曜一向不偷看他的东西,可是他反应这么大,一下子就引起了方曜的注意。
“怎么了?”他在路昭跟前站定,瞥了一眼路昭捂住的东西,“超声影像照片?”
路昭眼神游移,不敢与他对视。
方曜:“有什么问题吗?怎么在这里偷偷看。”
路昭小声说:“没有。”
但他也不把照片给方曜看。
焁喩
方曜看了他一会儿,说:“阿昭,如果生病了,我们就好好地治疗,现在医术很发达……”
路昭打断他:“不是生病啦,是……我……”
他支支吾吾半天,最后也没能把“怀孕了”几个字说出来,干脆把报告单和超声影像照片都塞给了方曜。
“你自己看吧。”
方曜先打开了报告单,上书“超声检查报告单”,下面是两张看不太清楚的黑白照片,底下第一行字就是——超声所见:虫蛋超声测值……
方曜霎时瞪大了眼睛。
“虫蛋超声测值?”他立刻去看姓名栏。
——路昭。
真的是阿昭的检查单!
他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路昭,神情难得有几分呆愣。
“阿昭,你、你怀孕了?”
路昭腼腆地点点头。
方曜的震惊转为狂喜,一下子笑了,激动得一把将他抱起来转圈:“我们有孩子了!”
路昭也笑,扶着他的肩膀,有点儿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不想要孩子呢。”
方曜把他放下来,亲亲他的鼻尖:“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喜欢安静。”路昭说,“以前带方恒的时候,你就很少陪他。现在疗养院里有好些小孩了,你碰上了,不喜欢逗他们,也不抱他们。”
方曜:“我逗别人的小孩干什么?”
路昭:“……”
他刚想为自己每次都去逗别人的小孩辩解几句,方曜一下子蹲在他身前,把耳朵贴在了他肚子上。
路昭:“……”
“现在怎么可能听得到。”他把超声影像照片搁在方曜眼前,“就这么大一个白点,医生说只有两个指甲盖那么大。”
方曜自欺欺人:“我能感觉到。”
路昭:“骗人。”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空气中微微一震,像是有什么在他小腹轻轻踢了一脚。
路昭:“!”
方曜也愣住了,抬头看他:“……阿昭,你感觉到没有?他刚刚踢我了!”
路昭:“……”
早上检查的时候,医生还告诉他,有些发育好、天赋高的虫蛋,一个月的时候就会踢爸爸妈妈,他还无知地问——两个指甲盖大小,怎么踢?
原来是这样“踢”的。
路昭不由摸了摸肚子:“他力气好大呀,难道是雌虫?”
方曜:“母亲怀方决的时候,方决就总踢他,怀我的时候,我很安静。”
路昭:“……那是性格的问题,并不是性别的问题。”
夫妻俩幼稚地争了几句,虫蛋又踢了一下,像是在叫他们不要吵了。
路昭当即捂住了方曜的嘴:“不说了,他会听到。”
他催着方曜出门:“快去买鱼,不然要卖完了。”
方曜这才拿了零钱,脚步轻快地出门了。
路昭把报告单收到书房里,下楼来淘米煮饭,然后从方曜早上买的菜里头挑出一把青菜,择菜,洗菜。
就在他洗完青菜时,老远听见了方曜的声音。
“我太太怀孕了,要吃点好的!”
听不到与他对话那人的声音,只能听见他的嗓门贯穿整条街。
“一个月了,刚刚还踢了我!”
路昭立刻放下青菜,跑出家门。
“方曜!”他气急败坏地喊,“快回来炒菜!”
拎着鱼和肉的方曜连忙跑了过来,笑道:“饿了?我买了条三斤的草鱼,还买了一斤牛肉。”
他揽着路昭往屋里走:“今天只有草鱼卖,明天我早上去买,看看有没有别的。”
路昭瞪了他一眼,小声说:“别到处嚷嚷。”
方曜:“我没有到处嚷嚷。我是碰上熟人了,聊两句。”
路昭:“……你在这儿住了三年了,哪个不是你的熟人?”
方曜笑着亲亲他:“别生气,宝贝。”
路昭把他的脸推开了,嘟囔:“你真讨厌。”
他进了屋,方曜也笑着跟进来,把鱼拎进厨房片鳞。
“草鱼的刺比较多,但是肉嫩,吃的时候得小心点儿,待会儿我给你把刺挑了。”方曜说。
路昭:“那明天就买刺少的鱼。”
他来到宁海的这几年,国内经济发展迅速,物质生活水平也提高得很快。移动电话有了专门的名字,叫“手机”,而且原先风靡一时的砖头手机也被淘汰了,大家用上了小灵通。
现在往宁海的街上一走,全是打扮时髦夸张的年轻人,穿着花衬衫花裙子,戴着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
各行各业发展迅猛,食品也不例外,原先有钱都买不到好东西,现在普通的农贸市场里也已经有了各样的鱼肉蛋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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