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禄这时才觉察到,自己此时正坐在一个人大腿上。他勉力摇着头,想从对方的腿上坐起来,但发病后的身体虚软不堪,他只能再次跌坐回去。
嘴里是满满的血腥味。
“陛下。”
他回过头,黑发蓝眸的男人正在身后看他。
眼神在阴影中,莫名显得发暗。
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此时已经被鲜血浸透了。细细的血丝沿腕部淌下来。
发病前的记忆丝丝缕缕回归。
很显然,尼禄亲自选择的帝王执剑人,完美地完成了一次掩护任务。
“做得很好,海德里希。”
他终于能开口说话时,声音还有带着病意的微抖。但那双红眸,已经逐渐冷静如初:“赫卡的军科局里,有最新研发的治疗仪。我会召军医来为你处理。”
“无需惊动军医,陛下。”男人开口说话时,口吻也像他一样公事公办,只是眼神显得更暗,“一点小伤,做些包扎处理即可。”
他松开尼禄的腰,从沙发上起身,并把银发皇帝让给了唤醒他的骑士。
“小殿下,您还好吗?”
白狼骑立刻伸手去接人,并让已经精疲力竭的小主人,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休息。
“陛下。我们一起去做精神检测,好吗?无论是什么结果,一定会有办法……”
“……我说过,没有必要。”
“为什么呢?已经是第三次了,而且分明一次比一次严重。每次您都要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我们肯定可以找到办法解决的……”
海德里希走到书桌旁,去取医药箱。两人喁喁的说话声,也从背后传来。
脱下血淋淋的白手套,用碘酒清洗过手掌,他的掌心里,就显出了一排清晰的牙印。
其中最边缘的印记最深,一个小小的、深深的坑。那应该是尼禄每次骄傲挑唇笑起,露出的尖尖虎牙留下的。
“你能给我解决的,就是尽快拟定狼骑代理继承制的草案,然后学习处理政务的方式。有一天当我……当我懒得去碰这些东西时,你必须要立刻顶上。”
“如果这是您的意愿,遵命,陛下。但是我始终认为,不能随意放弃寻求治疗的机会。或许就像破解阿西莫夫项圈一样,能在帝国搜寻到精神科的名医呢?”
“我饿了,笨狼。给我热牛奶。”
“陛下,在获得明确答案后,我会给您热牛奶的。”
骑士竟然还拗起来了。
尼禄像是很轻地叹了口气。
“你没必要在意这件事。”
尼禄的回答模棱两可。语句略微停顿时,即便海德里希背对着他们,也知道对方淡淡扫了自己一眼。
“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白狼骑急急地:“是什么样的安排,陛下?肯定有我能效力的地方。”
尼禄那张布满细汗的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然后把洁白的手心张开。
“给我热牛奶。”
每当银发皇帝和他的白狼轻声说话,两人四周似乎会自动搭建起壁垒,外人再也难以介入。那是由旁人无法参与的过去,和深厚羁绊建立起的城墙。
海德里希独自立在书房另一侧。他垂着冰蓝的眼,一边听两人的喁喁低语,一边给自己受伤的手掌缠绕绷带。
尼禄从来都是对他更残忍些的。
他心知肚明。
哪怕有一天,他要被迫亲手把自己的太阳掐灭,把炽热燃烧的烈火蔷薇碾入尘泥。
他曾与这个人并肩经历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因为他今天的一切都由君主赐予,所以此后每一次回望,他都将重坠深渊。
但他仰望的太阳,不怜悯,也不在乎。
男人垂眸看着手掌下的绷带。
绷带细细的,长长的,坠在桌上,像一段洁白的绳索。那一晚书房觐见,他偶然窥见尼禄跟白狼骑在密室里的情景,尼禄当时压在臀下的一双足腕,也缚着一层厚厚绷带。
不该是绷带或绳索。
而应该是漂亮的、奢靡的、昂贵的稀金锁链。
以他的地位和谋略,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那一天,让一个疯子皇帝从此在帝国消失——
他可以想出很多种办法。而且谨遵尼禄的心意,悄无声息、瞒天过海,甚至或许让狼骑都抓不到踪影。
但是,如果让他在帝国消失后,从此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那就只有,一种方法了。
男人蓝眸暗沉,将手掌上的绷带,缓慢地缠绕上掌背。
——然后重重一拉,打成难以解开的绳结。
翌月, 赫卡星系的首发部队,正式向西境进发。
同时,尼禄也带着狼骑, 乘上前往德尔斐星系的穿梭艇。
说实话, 远离王都那帮大贵族,在赫卡亲手建设自己的军队时, 是尼禄加冕后最快活的时光。
因此当他不得不从赫卡离开, 奔赴德尔斐星系参加祭典,他就像一个玩具玩到一半被踢翻,然后被告知要去上学的小朋友,一路臭着脸大步走上穿梭艇,又臭着脸光速跃迁几千宙里。
“我恨那个地方。恨那个整天吃不上饭的净室,也恨圣坛里的破水!”
舱内无人的时候, 银发皇帝终于放下高傲的架子, 咬牙切齿地乱发脾气。
“我要赫卡的军务, 我要我的军队!有一天我要把军队开进德尔斐,把圣子拉到边境去给军士治精神力!凭什么要让一个皇帝, 去履行那种繁文缛节?”
发作过后, 他自己也知道, 目前的确没有这种可能。
德尔斐是帝国的自治星区,圣殿根基也难以撼动。即便有赫卡的军队,按照恺撒大帝撰写的帝国星律, 他也不能直接开进太阳系范围内。
小皇帝兀自咬着嘴发怒,白狼骑默默在旁扒拉一会儿光屏, 给他递了其中一个。
“陛下, 您看这个。或许您心情会好些呢?”
尼禄接过来一看, 是驻守赫卡的狼骑, 发给他的军务汇报。
信息量巨大的报告中,夹着一段不起眼的文字说明,按照尼禄的嘱咐,阿撒迦的动向也会一并上报。
这次西境首发部队,阿撒迦也在其中。
在训练场那场精彩的打斗,让他在整个赫卡军营迅速名声大噪。于是,出于慕强和蹭分的心理,在自由分组时,接近三分之一的机甲兵,都申请想跟阿撒迦同组战斗。
曾经人人避之如蛇蝎的异族战士,只因为一场跟皇帝陛下的同台打斗,突然成了军营的香饽饽。不管男人走到哪,都会有一群五大三粗的战士突然拦路,然后脸蛋通红、声音腼腆地请他指点训练。
更有甚者,还企图在一众机甲兵中打感情牌,四处宣扬自己童年时就跟阿撒迦是邻里好友,或者远方亲戚曾跟阿撒迦父亲一起做过生意云云。
阿撒迦从前二十几年都在牢笼中度过,被带回帝国后又处处被排挤,被如此热情追捧,应该还是人生中第一次。
但男人好像并不为此感到荣幸,也并没有展露自满。
他只是找了个时间,向指挥官问清任务星区的状况。
然后,打开海量的同组申请,一个一个看过申请者的训练录像。又找到教官,仔细询问对方的背景和个性。
最后,在分组时限快要结束前,他才终于按照每个班组的人数设置,从申请中精心挑选出11名机甲兵。
这倒确实能引起尼禄的兴趣。他用一场战斗,给阿撒迦赢得了挑选战友的主动权,也的确很好奇,这个整天自闭的大家伙,到底会怎样挑选自己的队友。
阿撒迦首次亲自点兵,并没有如尼禄猜测那样,只选择申请中分数最高、作战最勇猛的战士。
相反,他的组员什么年龄层都有。有作战风格老辣、沉稳的沙场老兵,也有精神力专注程度高的年轻战士。有些是来自同班同宿舍的,有些仅仅是捉对子时相遇过。
尼禄随意翻翻这些人的训练录像,多年积累的战斗经验,很快告诉他答案:这些人虽然都有稳定突出的作战风格,而且各有所长和短板,但似乎每三个特定战士组合,就能打出接近完美的攻防配合。
这让尼禄莫名想起,当初阿撒迦在斗兽场里打守擂赛时,对面星盗也是三个三个往场上丢角斗士。想必他也是从漫长而残酷的守擂生涯中,通过观察积累下来的经验。
让尼禄有些惊讶的是,阿撒迦居然还点了一名即将退役的中年战士。
机甲兵随年龄增长,精神力和体力续航会跟不上,所以大龄士兵通常不会是首选。除非本人意愿强烈,也不会进入首发部队。
尼禄翻开那名战士的档案,才了然地点点头:
西境边防要塞出身。
“嗯,很好。”尼禄指节下的唇角挑起,露出骄傲自满的小表情,“海德里希只在这一点上,永远及不上我——我的眼光从不出错。”
“是的,陛下。譬如任用领地税务官时,选择一位因为小数点点错地方而暴打贵族主人的强迫症秘书,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大胆举措。”
白狼骑拿着烘干仪,给他烘沐浴后的湿发,“事实证明,他做得很好。尤其是在节省赫卡本季度的军费开支上。”
尼禄瞅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让他接触政务后,他会上手这么快。
不过很快,尼禄就甩甩被烘得毛茸茸的银发,心情愉悦道:“
你看,你对阿撒迦就没有那样根深蒂固的成见。尽管你们实实在在交过手,但你就不会像海德里希一样,无视可用人才的潜力,只一心想着打压。”
白狼骑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才很诚实地回答:“我不太清楚,陛下。我想或许……或许他不像海德里希上将那样,经常占用您的夜晚时间,也或许因为他不是Omega?”
不是Omega所以不在意,这算是什么理由。尼禄又瞅他一眼,继续滚动满是赫卡军务的光屏。
在前往德尔斐的漫长路上,他需要用赫卡的军务来填满每一刻闲暇,以治愈自己被迫“上学”的烦躁。
白狼骑则小心梳着他蓬松的烘干银发。烘干仪还是赫卡军科局给的,白狼骑第一次用,把尼禄的银发烘得像炸毛的猫,连脑袋都显得大了一圈。
他只好尽可能用身体遮住床边的镜子,不让尼禄看见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而发作,一边褪去手甲,手指探入银发内,一边按摩,一边感受是否还有湿意。
“不用了,我现在不头疼。”
“陛下,让我轻轻按一会儿吧。这样您入睡时,会更舒服些。”
尼禄划动光屏的指尖一顿,又继续往下划。
自那天疯症发作过后,他们三人都闭口不提这件事。
他跟海德里希是因为已经有了共识。倘若情况没有那么糟,就不必启动最终预案;倘若情况真的无法控制,那再多谈论也无用。
但在提出的建议被连续否决后,白狼骑也不再问了。
骑士像以往一样悉心照料着小皇帝,甚至比从前还更心细许多。他检查每一顿会被尼禄摄入的饮食,在食谱加入能补足精神力的罕见瓜果;或是在每次尼禄洗过澡后,都尽快让尼禄头发变干,再把尼禄抱在腿上按摩脑袋。
有些时候,尼禄还会看见白狼骑在兀自浏览光屏,漫无止境地搜寻帝国最出名的精神科医生履历。
潜意识里,白狼骑还是在竭尽全力抗拒最糟的可能性。
尼禄知道,他想让疯症停留在只是营养不良、或者只是头痛头风的层级,而不是去想像未来有一天,他和他的主人有可能因此永远分离。
尼禄没说什么,毛茸脑袋往他手掌里一递,意思是随他的便。
白狼骑如蒙大赦,立刻把尼禄的脑袋抱在膝上,手指轻柔摩挲过眉骨。
穿梭艇降落在地球上,舱门徐徐打开前,尼禄已迅速进入状态。
银发皇帝头戴金冠,手执宝石权杖,一席王袍在身后猎猎作响。站在舰桥上淡漠睥睨的模样,比皇家庭院里最秾艳的银叶蔷薇,还要显得高不可攀。
德尔斐祭典之所以重要,正因为对帝国广大民众而言,除了可以参与巡游祭典看到圣子以外,这也是少数几次可以目视到帝国至高统治者的机会。
不论何时,向全帝国展示强悍、自信的卡厄西斯统治者形象,也算是皇帝的职责之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尼禄总觉得这次的港口,好像比以前热闹一些。
除了舰桥下接驾的红衣主教和祭司们,这次在狼骑护卫圈外,竟然还有不少帝国平民。
因为畏惧杀气腾腾的狼骑,他们都站得非常远,只探头探脑地用望远镜张望,也不知道在张望什么。
接下来就是一整套繁琐的圣坛仪式。只是这次在尼禄沐浴净身,进入净室前,白狼骑突然从披风下掏出几管温热的营养剂,就当着圣殿祭司的面,递交进尼禄手里。
不光是圣殿祭司,尼禄也略显惊讶地抬起头。
圣殿祭司警示道:“白狼大人,不可。面见圣子殿下前身心内外皆净,这是圣殿建立以来从未动摇的礼节!”
白狼骑径直打断道:“陛下政务繁重,又经历长途跃迁。我只知道如果再让陛下空腹饥饿,不符合狼骑军团建立以来的骑士准则。”
尽管只有白狼骑一人被允许进入圣殿,但骑士身形强悍高大,腰间和臂铠上装满了重武器,按着枪套沉沉地站在那的模样,多少有些骇人。
几个手无寸铁的圣殿祭司在他跟前,莫名显得矮下去两分。
“只是液体流食的话,勉强也可以算作洁净……”
“可以……算吗?”
尼禄嗤笑一声,不管那几个难掩尴尬的圣殿祭司,接过营养剂,转头进入净室。
他掂了掂营养剂的玻璃管,心里倒是觉得很新鲜:虽然他也不屑于圣殿用来约束皇室的那些繁琐礼节,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以前动不动就“不合礼节”的白狼骑,居然会比他更早发出抗议。
一天一夜的净室自洁后,尼禄换上朴素白袍,戴着月桂叶冠,抬步走向圣坛的甬道。
白狼骑顿了顿,也跟着挤进了圣坛大门。
“你做什么?”尼禄愈发有些新奇,侧眸看他,“你从前不都是等在圣坛外吗?狼骑可不能出现在圣坛的直播机械眼中。”
“陛下,我……我实在不放心您离开我的视线。如果我在近旁,至少您——”
白狼骑咬住舌尖,不去说发病那个词,只继续说,“您感到不舒服的时候,我可以立即照应您。”
他才说到一半,眼灯微闪,又慢慢扶着墙,莫名止住了脚步。
尼禄四下环顾,发现这里是甬道中后段,差不多又是上回加冕时,他和白狼骑闹过不愉快的位置。
见白狼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似乎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尼禄等了半天,也没见他能再说出什么,只得好笑地说了句:“你每次到了圣殿,说的跟做的总是不怎么一样。下次别再说了,免得让我笑话。”
白狼骑慢慢摇着脑袋:“……陛下……”
圣坛仪式马上就要开始,尼禄再也没有余暇等他。
他疾步走向甬道入口,并赶在圣坛的电子机械眼开启之前,出现在圣坛高高的阶梯上。
这回雪发白袍的圣子,倒是比他要早。他一个人坐在圣坛中心,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坐姿看起来就是有点雀跃。
尼禄一出现在圣坛阶梯顶部,他就像瞬间感应到什么,一双漂亮的金瞳迅速抬高看来。
系统在尼禄脑袋里嗷嗷叫:【又到圣殿了吧?是不是又有圣殿祭典?肯定是圣殿,宝的大美人雷达已经拉响了!别屏蔽宝,宝也要看!】
尼禄随手把它放出,在系统聒噪的尖叫声中,掀袍走下阶梯。
重复的仪式,重复的动作。在圣殿时,他总能深刻体会到什么是“帝国的奴隶”:不需要任何思考能力,只需要像个被设置好程序的工具人一样,照规则完成自己该尽的义务即可。
“我以银河帝国加冕之王的名义,恳求圣光照耀灵魂被囚困于黑暗中的帝国守卫者,带回他们明亮双目,与从前那颗英勇无畏的心。
“恳求圣子降下神恩,使帝国子民在这繁盛的祭典中,获得永恒的喜乐与光明。为此,我将作为帝国君主、银河之君父,完全献身给伟大的德尔斐神之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圣子,总显得格外快活。
他就跪在尼禄面前,两手触着圣坛的石面,朝前微微倾身瞧他。
一只手微微蜷着手指,好像在里面握了什么东西。
“你……一个人。”
圣子轻轻地朝他说。
“一个人,来……不要,别人。”
系统来回看:【什么?什么一个人来?】
尼禄保持祈祷姿势不变,也不出声回答。余光则随时注意圣坛中飞行的机械眼。
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习惯这种互动方式。圣殿的圣子殿下,似乎连圣坛仪式会全帝国转播都不知道,当然,或许知道也无妨——他看起来也并没有那么在乎。
在无法直接暴起,用枪抵住圣子的头,强迫他完成仪式前,尼禄决定暂时压抑自己强大的掌控欲,以免憋出内伤。
圣子兀自磕巴着说了一通,尼禄却不理他。
美丽的眉眼稍稍耷落。
他便从地上起身,开始一边咏唱圣歌,一边释放出汹涌的治疗系精神力。
尼禄静静等待着。
少顷,圣坛归于寂静,石窟中的将领们纷纷清醒。
圣子又回到他面前跪着,表情莫名有种期待感,像是完成工作后,欣喜地等待奖励。
“愿帝国蒙受神恩,源远流长。”
尼禄却径直以手点额,说完仪式结束语,就干脆利落从阶梯前起身。
没等转身。
他就听见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身后破水而出!
尼禄红眸一凛,迅速转头望去。但是水面上什么都没有,看其他将领和圣殿祭司的反应,别人也似乎无法直接目视。
他的腰身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缠绕住。
“……你不要妄图以为,身为圣殿圣子,就可以对帝国的皇帝为所欲为。”
尼禄沉沉抬起红眸,注目圣子那张拥有非人美貌的脸,语气阴鸷低沉。
电子机械眼早已掠过他们上空,上升拍摄洞窟中的军士。
“圣殿之所以存在至今,只因为皇帝需要圣子这一形象而已。我既然可以让你成为圣子,也完全可以让——”
他话没说完,就感觉额头微微一痒。
圣子又一次轻轻俯身,吻了他的额头。
系统:【吔!】
不光是系统,正准备跟随皇帝,说出仪式结束语的将士们,蓦地直着眼愣住。
电子机械眼也“嗖”地一下空中大回转,光速降落在两人附近。
行过吻额礼,圣子直起身子退开,又拿那双美丽到空洞的金眸瞅他。
缠绕尼禄腰身的不可视之物,也随之松开消失。
尼禄面无表情,转身退下阶梯,返回通往圣坛出口的甬道。
及至步入甬道,他才用手擦拭了一下额头。
……他提前打过一剂痛觉阻断素。
第85章
系统:【不是, 宝就是有点不理解,原主之前跟圣子有什么渊源吗?这不合理啊。怎么他回回嘬你啊???原著里圣子也不是这种个性,他的吻虽然有治愈+增强杏玉功能, 但基本就跟他的初次□□一样, 都是被强行夺走滴……】
尼禄:【不清楚。】
系统听出他语气冷淡:【喔,看来你真的很不喜欢圣子。】
尼禄:【‘原主’不喜欢圣子。】
系统回过神:【哦哦, 对对。唉, 宿老师演技也太传神了,宝有时都分不清你是宿老师还是原主。卧槽!万一宝绑定的真是原主,那不就是可以写进教科书的重大任务事故?那宝岂不是千古留名了??哈哈!】
尼禄没出声,它又忙说:【地狱笑话,地狱笑话。不笑是对的。】
时间是圣殿祭典第二天,巡游结束后。
在祭典持续的一周期间, 只要是在巡游时段, 皇帝就需要一直驻留在巡游艇上, 跟圣子一同接受民众的注目和欢呼。这对尼禄废足的消耗很大,每回从甲板下来, 小皇帝在走路时, 总会止不住微微打颤。
他带着白狼骑, 穿过空旷宽阔的艇内舰桥,准备回自己的寝舱去。
只是身后银铃一阵细响。
尼禄偏过头,果然, 是刚刚还跟他并肩立在甲板上的白发圣子,和他那群无眼无耳的奇怪神侍。
“……小殿下。”
白狼骑在圣子出现时, 就迅速熄去眼灯。
在黢黑的盔甲内部, 他只能靠狼耳的声波仪来辩位, 但又不想再在主人面前失态, 只得用手指轻轻触着尼禄的手腕,好能随时把他护在身后。
尼禄只瞥了他们一眼,就冷淡收回视线,继续朝自己寝舱方向前行。
他打过痛觉阻断素,此时足内神经倒不至于疼痛,只是因为双腿受不了力,行走速度也比往日慢些。圣子和他的神侍从他身后赶上,又慢慢超过他,即将在前方的舰桥交叉点分道扬镳。
“扑。”
一声轻响。
尼禄抬起头。
前方圣子的白袍袖口内,似乎掉下一片什么东西。
远远看去,像是一枚灰暗的塑料纸。
在被红衣神侍包围的时候,圣子似乎总显得更温顺些。长长的雪白眼睫低垂着,唇线也微微抿紧,的确符合原著里所谓“受最严格的神职教育,没有私欲,不谙世事”的模样。
尼禄看他们消失在舰桥尽头。
经过交叉点时,随手就把那片塑料纸捡起。
塑料纸小半个巴掌大小,四四方方的,被叠得很平整,只有一层很淡的褶皱纹路。
依稀能看出,在很久很久以前,这应该是一片包裹糖果、外表有亮丽炫光的糖纸。只是,它身上流淌过的岁月太长,加上似乎经常被人不断摩挲抚平,所以外表颜色都已经脱落,只裸露白灰的内里。
尼禄拧着眉,把这一小片纸翻来翻去地看,甚至拉过白狼骑的手臂,用掌心炮的温度在下方烤了烤,纸上也没有显露出任何文字迹象。
“陛下?怎么了吗?”
白狼骑看不到,只觉一只手被拉着,掌心炮在嗡嗡地蓄能,不由疑惑地轻唤。
尼禄:“没怎么。捡了个垃圾而已。”
经过垃圾箱,他随手一弹,把那块糖纸掷进箱内。
圣殿祭典波澜不惊地进行。
但千万宙里以外的帝国边境,赫卡军队对“黑门”的首次围剿已经打响。
因为“狩猎季”计划主要以高机动运动战为主,加上尼禄重组的赫卡军科局,给部队军士配备了最高防御的机甲和星舰,以是帝国部队几次与“黑门”交火,都颇有成果,且伤亡率极低。
尼禄白天参与巡游,晚上则在寝舱实时跟进前线战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