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版白月光—— by去蓬蒿

作者:去蓬蒿  录入:01-31

林笑却摆烂:“不怎么办。我和你没关系。”
裴一鸣笑:“和我的手有关系。”
林笑却说裴一鸣再说,他真的要恼了。
裴一鸣说怯玉伮想哪去了,他的意思是他洗好了,现在就来给怯玉伮的手上上药酒。
林笑却分不清裴一鸣到底什么意思,只能坐那里任由他把手揉来揉去。
揉得重了喊疼,揉得慢了说快点,好不容易揉好了,林笑却眼泪都出来了。
裴一鸣想抬手擦去那滴泪,但手上沾了药酒,又不敢去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滴泪滚落,滑到下巴滴落在衣领子上。
林笑却见他怔怔的,说不疼。
“说谎,骗我。”
林笑却心一紧。
“明明就疼。”
林笑却松了口气,原来说的是这事啊。
裴一鸣用头蹭了蹭林笑却的头:“让你受伤了。”
他的语气太低落,又落寞,林笑却不忍道:“没有的。”
裴一鸣松松抱住了林笑却,手腕提着,沾了药酒的手没有碰到他:“以后不会色迷心窍了。”
林笑却想到自己也半斤八两,两个人都那个了,怎么能只怪裴一鸣一人。
他轻声道:“我也不了。”
裴一鸣惊疑:“我在怯玉伮眼里,算‘色’吗?”
林笑却看了裴一鸣几眼:“勉强吧。”
裴一鸣英气又孩子气地笑了起来:“能够得上,我心满意足。”
林笑却见他笑得这样叫人心软,一时之间没有推开他。
裴一鸣沾了药酒的手牵上林笑却上了药酒的手。
他说:“再给你揉揉。”说着揉揉,却是十指相扣。
他那粗糙的、有细碎疤痕和厚茧的手,扣住了林笑却一双几乎没做过粗活的手,他的手指仿佛浸入了玉泉,竟有种捉不住的触感。
“怯玉伮。”裴一鸣低声唤林笑却,却没有下文。
在这一刻,裴一鸣好像回到了过去,他永远是那砍柴的少年,永远只能远远地看着神女。
酒声泉声与笑声,都离他太远太远。
林笑却瞧他安安静静的样子,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过了许久,林笑却低低地“嗯”了一声。
裴一鸣惊喜地抱住林笑却,原来神女真的到他怀中了,不对,不是神女,是怯玉伮就是怯玉伮。
“怯玉伮。”裴一鸣又唤。
林笑却:“嗯。”
“怯玉伮?”
林笑却烦:“在。”
“怯玉伮!”
林笑却恼:“太大声了。”
裴一鸣只能小小声地唤:“怯玉伮。”
这声太轻了,轻得林笑却几乎听不见。
“我喜欢你。”
这声更轻,林笑却本该听不见的。都怪这军帐太大太安静,他什么都听清了。
但他只能装作没听见。
“什么?”林笑却问。
裴一鸣安静了会儿,笑:“我是说你的手还疼不疼。”
疼和喜欢可不相通。但在裴一鸣此刻的心里,雪水交融般相通了。
林笑却让裴一鸣松开,牵着他的手,他没办法知道疼不疼。
裴一鸣很乖地松开了。
林笑却转了转手腕,握着拳头又松开。
“好多了,”他对裴一鸣道,“多谢将军。”
裴一鸣想说叫我一鸣,那军衔人人都能得,我的名才是我。
但他咽了下去,他察觉到林笑却的疏远,不想再做登徒子了。
蓦然,军帐外士兵大声道:“大将军!”
裴一鸣神情一凝,以为是有了军情,立马道:“进来。”
很快又改了口:“等等,我出去。”
裴一鸣出去后,得知并非军情,而是陛下得知他收复兴宜、石浦、娄樊,又收降了平慈,给他送了一个礼物过来。
那便是东雍曾经的皇帝,危难时传位给儿子做了太上皇的元新稷。
其欲北逃投奔突厥,被魏壑的军队拦截于化兴郡。
魏壑杀了他身边的宠臣为东雍忠臣平反,收拢人心。唯独元新稷的命,魏壑留给了裴一鸣。
元新稷被锁在囚车里,落魄不已。
而今时移世易,元新稷瞧见了裴一鸣,心中又骇又故作镇静。
“原来是裴将军,裴将军真是越发威武。”元新稷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学着过去宠臣讨好他的样子试图说几句缓和缓和关系。
但裴一鸣看见他,只是神情冷静地拔出了刀。

刀身的光晃着了元新稷的眼。
元新稷慌乱道:“你要做什么,你曾是大雍臣子还想弑君不成?裴一鸣朕跟你无冤无仇——”
裴一鸣笑了下,一刀砍破囚车,笑语:“陛下,您先逃。”
元新稷不知道裴一鸣玩什么花样,顾不得多说慌里慌张往外逃,裴一鸣等他跑了几步才提刀砍去,元新稷的左手断裂,他痛叫不已,呼嚎声震动了军帐内的林笑却。
林笑却缓缓走了出来。
元新稷涕泗横流痛叫冲天,裴一鸣道:“这一刀,祭祁岭。”
裴一鸣提刀又将落,元新稷顾不得断手四处逃窜,裴一鸣就那样看着他,故意让他逃开些却逃不出这军营,裴一鸣提刀走去,砍断了元新稷的另一只手,手砸在地上,血染红裴一鸣的半张脸。
血往下滴,裴一鸣道:“这一刀,祭嫂子。”
元新稷面色惨白,求饶道:“给朕个痛快,朕不逃了,不逃了!”
裴一鸣提着刀,静静地望他,元新稷改口骂道:“裴一鸣你不得好死!乱臣贼子,朕要杀你朕杀你全族,朕——”
裴一鸣断了他的腿,元新稷满身血污,眼泪鼻涕混着血,他怕了,趴在地上往外爬,留下一道道血痕。
“这一刀,祭孩子。”
元新稷絮叨着:“朕是皇帝,朕是皇帝,皇帝怎可受此大辱,裴一鸣,你将遗臭万年,不得超生——”
元新稷爬不动了。
裴一鸣给了他最后一刀:“祭死去的将士。”
元新稷的头颅滚到一旁,死不瞑目。
终于手刃了仇人,裴一鸣心中却并未得到解脱。残肢断臂,鲜血淋漓……故人的音容笑貌……一幅幅画面冲荡着他的脑海。
他抬眸望,大穆的将领士兵都站得远远的,似乎被他的残忍惊骇。
他一望去,士兵便低下了头。
杀皇帝是没有这么杀的,大多数鸩酒白绫了事。可皇帝杀无辜之人时,可有给他们体面?
他就是要将元新稷五马分尸,他忍不下痛快的死法。
东雍的皇帝临死前,应该感受一下无辜之人曾遭遇的无端痛苦。
祁岭喊他将军,有时喊他裴兄,祁岭的孩子们叫他一鸣哥,他称祁岭的妻子嫂嫂,祁岭总是笑着说乱了辈分。
嫂嫂笑说那么拘泥作甚,各喊各的不冲突。
孩子们也捣乱说就要叫哥哥就要叫哥哥,祁岭笑着说好好好,就叫哥哥就叫哥哥。
嫂嫂会摊饼,做好的饼总是让祁岭送一份过来。那饼特别香特别甜,裴一鸣的爹娘死得早,他已经好久没吃到这样的饼了。
他跟祁岭说起心上人,祁岭从不觉得拒绝与公主的婚事有多么遗憾,嫂嫂也说就是要跟爱的人在一起,不能将就。
祁岭牵着嫂嫂的手,两人相视一笑,孩子们依偎在身旁。
所有的一切,都毁在东雍的皇帝手中。
他只恨让其死得太轻松。
裴一鸣紧攥着刀,满身血地站在营地中间。
蓦然,林笑却缓缓走了过来。
裴一鸣看着怯玉伮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身旁,抬起袖子想擦去他脸上的血。
他说:“太脏了。”
林笑却说:“擦干净,就过去了。”
裴一鸣的泪水滚落下来,手中的刀砸落地上。林笑却捧起他的脸,用袖子慢慢地擦。
林笑却擦得那样认真仔细,好似裴一鸣脸上沾的不是血,只是沾染了尘灰,擦一擦就好,擦得亮晶晶的,再也没有苦与伤。
那些断肢残臂犹在,死不瞑目的头颅就在不远,林笑却知道自己或许会做噩梦,可是他想走进来。
大抵是见不得裴一鸣孤零零的,提着刀仿佛被丢弃了一样。
人人都怕,他也怕,可他相信裴一鸣这么做有自己的理由。
不知全貌,不加揣测,方才将军给他上药酒,他便为他净血污。
这样才算公平。
有了第一个,将士们也冷静多了。收拾残局的收拾残局,处理公事的处理公事,本就是陛下送来的礼,大将军如何处置是大将军的自由。
东雍皇帝四散的躯体被收拢一旁,将领不知道该拿去喂狗还是拿去埋了,只能等大将军清醒后再做处置。
溅在军帐上的血也开始有小兵清洗,一切井然有序,林笑却牵着裴一鸣的手回到了军帐之中。
裴一鸣安安静静的,林笑却牵着他坐下他就坐下,林笑却打来热水给他擦拭,他也乖乖地坐好。
眼睫上都沾了血滴,林笑却让他闭眼,裴一鸣闭上眼,温热湿润的帕子覆了上来,裴一鸣不知怎的又开始落泪。
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还没及冠,林笑却安安静静地给他擦拭,脸上擦干净了,整盆水都红了。
头上也沾了血,得去沐浴。
浴桶抬了进来,小兵倒了一桶桶热水,军帐内热气缭绕,仙宫一般。
裴一鸣倏地抱紧了林笑却。他是来到天宫了,他见到了他的神女。他的小菩萨。
裴一鸣不肯松手,抱了好久好久,林笑却说水要冷了。
“我身体好,”裴一鸣声音嘶哑,“我洗冷水澡。”
林笑却听见他这样回答,浅浅地笑了下:“身体再好,也要热水洗着才舒服。快去吧。”
裴一鸣不要林笑却走,他不想去,林笑却说他就在这等着,哪里也不去。
裴一鸣这才肯去沐浴。
林笑却在榻上躺了下来,背对着裴一鸣。
洗浴的水声里,林笑却渐渐睡了过去。这时候那后怕才爬到心头来,血腥的一幕令林笑却睡得很不安稳。
他想要抓住什么,想要清醒过来,又被拖入了睡梦之中。
一个个死去的人,那一场大火,那一场千刀万剐,林笑却睡梦中落下了泪来。
清醒的时候,他以为自己都忘了。无非是他生命里的过客。
可睡着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有些事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所有经历的一切都会在他心头刻上印痕,他无法遗忘,只能淡漠。
不去在意,不去回想,让时光冲刷而去,滚滚向前。
裴一鸣湿淋淋的,随意擦擦就穿了里衣。
他爬上榻来想抱住怯玉伮,却发现怯玉伮眼角泪痕。
一定是吓着了。
裴一鸣抬手抚上他眼角,将那滴泪揩去,泪珠湿润他指尖,裴一鸣含入口中,原来小菩萨的泪也是咸的。
没有人能超脱人世。
裴一鸣将林笑却抱到了床上,穿好衣衫打来热水擦擦脸,盖好被子,怯玉伮要睡觉了。
不怕不怕,他陪着,他陪在这里,牛鬼蛇神不得近身。
他拿起的刀,只愿为怯玉伮放下。
林笑却醒的时候,裴一鸣已经将所有的情绪收敛,他不愿自己像一个妖魔般叫怯玉伮生畏。
裴一鸣一直守着他,滴水未沾,嘴上都起皮了。
林笑却这一觉睡了好久好久,夜色已深。
烛火里,林笑却瞧见他,缓缓起身,说他怎么不喝水。
裴一鸣说不渴。
林笑却揉了揉太阳穴,摇头道:“你渴了,只是你没喝。”
“我陪你喝,将军,我也渴了。”
裴一鸣端来了饭菜和茶水。净了手,问林笑却是不是头疼,他刚刚看见他揉了。
林笑却说有点晕。
裴一鸣先喂林笑却喝了点水,又去按摩按摩他的头。林笑却好些了,只是没力。
裴一鸣要喂他,林笑却摇头:“我们一起吃。”
都饿了,该吃饭了,生死大事面前,也得吃个饱饭。
怀京城。
最终双方和谈定在了怀京城外的古亭里,双方皆带兵马。
晏巉见到了这西穆的皇帝,竟是南周的故人。
皆屏退左右,晏巉道:“魏壑,好久不见。”
魏壑亦是回道:“晏大公子,久违了。”
晏巉坐在石凳上,笑:“你救过我的弟弟,如今我怎能对恩人刀兵相向。”
魏壑坐在另一面,提着茶壶给晏巉倒了杯茶,晏巉接了过来,却没有喝。
他看着杯中茶叶浮浮沉沉,道:“此时开战,于大周于大穆皆不利。既然我手下的将领占据的城池已经还回去,不如就此罢了。按照先前的和谈进行。”
魏壑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慢慢啜饮了口,想起曾经那个小家伙不喝茶专讨酒,喝得醉意深深,脸颊薄红,说起迷迷糊糊又清醒的话来。
他想他了。这样的场合不该想怯玉。
可一见故人,压抑这份心就变得困难。
魏壑道:“不是还回来,是朕手下的将领攻打回来。平慈亦投降。晏大公子,你是为什么而来,不妨直言。”
冒险出城,就为了说这些话,魏壑不信。
晏巉笑:“是裴大将军吧,他俘虏了一些人,我希望他们安安全全地回来。大周大穆和谈就会进行得很顺利。如若不然,我宁愿拼尽大周之兵,也要咬下你大穆的尸骨。”
晏巉如此讨厌他手下的将领,又怎么会为了将领的安危不顾天下大势。魏壑看着他,倏地问:“怯玉伮在哪?”
晏巉不答。
魏壑蓦然明白了。
“你竟带着他上战场,”魏壑忍不住道,“你有没有想过刀枪无眼,营地随时可能被围,一路奔波他怎么受得住。”
“若是你被困城池,难道要怯玉跟着你一起受罪。”魏壑放下茶盏,“我以为你们晏家会对他很好。”
魏壑回到北国,周身豺狼虎豹,他的身边不安全。在没有彻底肃清之前,他不会贸然接怯玉来大穆。
晏巉笑:“你是以什么身份质问,怯玉伮的朋友,晏家的恩人,还是西穆的君主。”
魏壑瞧着晏巉苍白的面色,眼神中自毁发狠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道:“你病了。”
晏巉道:“生了病的人是不理智的。魏壑,你要天下就得把怯玉伮还回来。否则,鹬蚌相争之下,谁也讨不得好。”
魏壑道:“周国的衰弱自你之前便开始,又有饥荒洪灾,年年的灾祸年年的内乱,只剩个空壳罢了。纵是勉强支撑着,也是无力回天。”
天下各地起义层出不穷,若现在就与南周对上,大穆免不了伤筋动骨。纵是先后吞并东雍南周,若无法镇压各地叛乱,天下又将重回大乱。
魏壑道:“举国投降,天下归一,晏巉,你可以做我大穆的丞相。”
晏巉笑:“你登基没几年,大穆的情况似乎也好不到哪去。国内的余孽肃清了吗,不听调防的彻底服从了吗。魏壑,你杀的人不够多,坐得不够稳。”
魏壑道:“你杀的人太多,内耗至此的大周又还剩下什么。”
晏巉微笑了许久,没有回答。
他曾经想过联合所有的力量,而不是自相残杀,可是被送入宫中做什么贵妃给了他当头一棒。
那些人永远不会臣服他。
只想着将他压在身下,给予的权柄仿佛是那卖身钱。
晏巉不卖这个身,便只能杀了他们。
晏巉咽下口中的鲜血,腥得令人作呕。
他垂下头,将杯中的茶喝了。有毒又如何,无毒又怎样,咽下此刻的腥甜即可。
魏壑道:“我不会给你下毒,如此卑鄙的手段,怯玉不会原谅我。”
“晏巉啊,大周早晚会亡,回头和朕共建新国。晏家是怯玉的家人,我不愿伤到他,便不愿伤到你们。”魏壑说的是真心话,晏巉是有才的人,只是满身泥淖缠身,为何要苦苦在死地挣扎。
晏巉放下了茶杯:“魏壑,将怯玉伮还回来,和谈继续。不还,那就用更多的性命去填。”
晏巉喝下茶,本是要压下腥甜,可心情激荡之下,晏巉又吐出了血来。
双方士兵顿时对峙起来。
晏巉笑:“老毛病了。”
魏壑见着晏巉如此,竟感到悲凉。
“我会尊重怯玉的意见,他若想回到晏家身边,我不会阻拦。他若不愿,请恕我无能为力。”魏壑道,“晏丞相,先回去看看太医罢。”
此次和谈,无疾而终。
临走之前,晏巉道:“早日接怯玉伮过来。”相比怯玉伮不知被俘虏到谁手里,晏巉更放心魏壑。
晏巉心知魏壑是怎样的人,此次前来,纵是没能讨回怯玉伮,也绝不能放任怯玉伮留在危险的处境当中。
魏壑道:“我会护好他。”
晏巉道:“记住你的承诺,他若有事,我会毁了一切,绝不让这天下安宁。”
晏巉笑了下,他已经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事了,弟弟自生自灭,他自己大抵也活不到老。跟一个疯子还能讲什么道理。
魏壑没有反驳或刺激晏巉,对于病人应当有耐心和容忍之心。
他瞧着晏巉渐渐走远的背影,转身道:“派人去裴一鸣那,让他护送怯玉伮到怀京。”
“大名林笑却,男,二十岁,倾国倾城模样。别让蒙混了去。”
护卫应声道:“是。”
心下却想,真有倾国倾城的男人吗?林笑却、怯玉伮……护卫念叨了几遍,退了下去。
晏巉回到怀京城内,军医诊断后说是牵扯旧伤,不能再动气动怒动情,需静养静心。
那旧伤是诛杀姜清境的时候留下的。
姜清境当年逃到了北雍,北雍的皇帝赏赐了他官做,姜清境一直筹谋着复仇,鼓动北雍皇帝打南周。
元新稷听得烦了,将姜清境赶到北雍南周边境,让他做了个太守。
晏巉此次北伐,便对上了他。
姜清境兵败被活捉,晏巉亲自审问的时候,姜清境不知何时竟藏了匕首,刺中了晏巉。
没有性命之忧,姜清境到最后也舍不得下手,临到头偏转了方向。
姜清境随后被斩。
死之前他说,本想与你做对亡命鸳鸯,可我的亲族不会答应的。
他们绝不会认你这个儿L媳。
罢了,我独自回到族人身边,带了你,他们反而生气。
晏巉,你最好活得久些,要是死得太早,被地下的亡魂生吞活剥了,可别怪我也要分一杯羹。
姜清境又瞧见了林笑却,笑道:“小哑巴,你还活着啊。”
“还活着,真好。”他没那个机会了。
晏巉捂住了林笑却的双眼,下一刻,姜清境人头落地。
晏巉惨白着唇道:“这条性命,终究还是落到了我手中。”
“怯玉伮,我答应过的,赵异和姜清境都会死,我做到了。”
林笑却被捂着眼,明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可头颅落地的声音他不是第一次听,脑海中自动想象了出来。
林笑却从来没有要求晏巉杀他们。
从始至终,想杀掉那些人的只是晏巉。
林笑却靠在晏巉怀里,问大哥的伤还疼不疼。
晏巉说不疼了。
可晏巉分明是很疼的,即使疼,他也紧紧地抱住了怯玉伮。哪怕伤口会撕裂出血来,他也渴求拥抱怯玉伮的温暖。
他只恨两个人不能变成一个,只恨怯玉伮太心善,不肯将他整个儿L吞下。
就算水乳交融,就算巫山云雨,也满足不了晏巉想要融为一体的贪求。
这是喜欢吗,这是爱吗,晏巉不知。
他应当作为信徒把自己献祭,可他受不了神灵只是高高在上。
他把神灵拉下来,坐在他的餐宴上将他享尽,吃下他的血肉,吞噬他的灵魂,让他填满怯玉伮的五脏,叫怯玉伮的心跳成为他的心跳,如此大抵便算是怯玉伮爱上了他。
晏巉收回思绪,对军医说谎说他的心很静。
某种程度上,也不算说谎。心如烛灭,自然没了声息,也算是安静。
军医将熬好的药端了上来。
晏巉看着那药,明明就是假药,能救他的,从始至终只是怯玉伮。
只有怯玉伮。
怯玉伮不想做他的药材,那就做他的食客,享受他生命的消逝,做一个残忍的无情者。
不爱他,那也不要爱上任何人。
自始至终,无情无义,方得逍遥。
晏巉挥退了军医,他觉得药苦,这些假药都太苦了。
他的怯玉伮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他等着。

魏壑的命令传到了大将军的军营。
在裴一鸣的逼问下,护卫将南周要回俘虏的事说了,又道:“陛下应是与怯玉伮认识的,大名林笑却。只是让大将军先护送怯玉伮去怀京,之后的事之后再定夺。”
裴一鸣闻言道:“可惜你来晚了,我说过我会保护他。不会将他送回南周。”
护卫霎时站直了身体:“大将军可是要抗旨不遵?”
裴一鸣道:“陛下无非是此时不想与南周开战,给我十万兵马,我一定打下南周。还请章护卫回去通禀,臣并非抗旨不遵,只是怯玉伮已经成了臣的妻,哪有将妻子送人的道理。”
护卫闻言,道:“不如将军亲自向陛下通禀。”
又劝道:“只是先去怀京,大将军,咱们为人臣子,断然不能违抗圣命。您若不愿护送,卑职带了些人马也足够了。”
军帐外,林笑却突然闯了进来。
他道:“我要回去。”
护卫瞧见眼前闯进来的人,蓦然明了陛下所说倾国倾城的含义。
他未能看多久,就被裴一鸣请了出去。
林笑却感染了风寒,头晕眩身体虚弱,但他看着裴一鸣,一字一句坚定道:“我想回去了。”
裴一鸣不解:“回去做什么。你不要害怕,我会护着你,你不用回去做男宠。”
林笑却看着眼前的人,相比晏巉、晏弥,裴一鸣鲜活得多,他身上有蓬勃向上的生机,哪怕遭遇苦难,也并没有变成一个厌世的人。鲜活、自由、潇洒、肆意,多么耀眼的少年郎。
跟他在一起的日子轻松快乐、打打闹闹,好像那些烦忧从来不存在。
可是……可是……救了他的是晏家人。
他会担忧大哥,也忧心晏弥,他不知道他们到底如何了。
无关情爱,但多年的感情不是说一句不爱就可以放开。
林笑却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裴一鸣立即上前抱住了他,脱下披风披在他的身上:“还冷吗,快躺着,我去叫人熬药。”
林笑却摇摇头,眼含泪意:“对不起,我骗了你。从始至终我不是男宠,晏家待我很好。大哥买下我,二哥照顾我,我健健康康地长大,衣食无忧,从来也不曾为他们做过什么。”
林笑却总觉得不祥,他担心会出事。就算命运无法挽回,他希望能陪他们最后一程。
而不是离得远远的,仿佛当真无关紧要。
“我只是担心你用我威胁大哥。”林笑却落下泪来,他浅笑道,“我不想成为累赘,不想拖累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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