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这边,怨气已经越聚越多,成旋风状将谢佐紧紧封锁在里面。
突然,怨气以谢佐为中心,疯狂地被他吸纳进去。
“云诏!”蒙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竟然挣脱了霍曜的禁锢术,要去救他,却又被霍曜拦下了。
“哈哈哈,大雷神,别来无恙啊。”一个得意猖狂的笑声从他们头顶传来。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蒙诏一下僵住了。
霍曜抬头,看向不知何时立在半空中的男子,目光没有一丝波澜。
男子一身黑色锦袍,表情阴狠,看向霍曜:“我最讨厌你这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就算成了普通的凡人,也是如此!”
他又看向蒙诏,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怪不得那家伙一直找不着你,你竟然跑到这里来了。过来,看在他的份上,我可以不杀你。”
蒙诏退后两步,“你把乌诏怎么了?”
男子大笑:“我就是乌诏啊,你跑出去浪了这么久,连枕边人都不记得了吗?”
蒙诏摇头:“你不是他。”
霍曜道:“你是南国帝君身边的乌云使。你违抗天命,把神魂一分为二,一半投胎成乌诏太子,一半是半虚之体,擅自以神力查收人间事,就不怕天谴吗?”
乌云使冷笑:“天谴?我只是为了尽快完成帝君遗愿,我有何惧?倒是你,表面冠冕堂皇,说要护佑扶持木榕,暗地里却移花接木、鱼目混珠,让妖邪顶替木榕的太子之位,你好大的胆子啊大雷神!”
乌云使转身面向谢佐站立的方向,“今日就让我们都看看,也让天地看看,你偷偷养了什么好东西!”他话音刚落,最后一丝怨气也被吸收殆尽。
乌云使睁大了眼睛,看向阵眼。
阵眼处,谢佐消失不见了,站在那里的是一只体态圆胖、绒毛蓬松的小花猫,仔细一看,它头上还长着两只小角角。
这小花猫正是雷芽,它的肚子鼓胀得厉害,时不时发出“隆”的声音,夹杂着它“喵喵”的叫唤声。
乌云使愣住了,一时间,整座寝宫内的气氛寂静中透着丝丝尴尬。
“过来雷芽宝子。”谢佐的声音突然从更高处传来。
雷芽闻声,四爪生风飞到了空中,钻进谢佐怀里撒娇。
乌云使循声望去,惊诧地发现谢佐站在比他还高的云端,正嫌弃地看着他。
乌云使大惊:“你到底是什么人?”
“是取你狗命的人!”谢佐抽出腰间软剑,毫不犹豫向乌云使刺去。
乌云使虽然是神魂,但毕竟是半虚之体,没有肉の体支撑,武力上本就不占上风,几个回合后见势不好就要逃跑。
谢佐哪里肯放过他,剑尖抹过霍曜手背,借了他一点神血,正要给乌云使来个一剑穿心,毁了他这半片神魂,突然,蒙诏冲上来,挡住了谢佐。
谢佐紧急收剑,剑尖还是划破了蒙诏胸前的衣服。谢佐要气死了,“你在干嘛?你不是说都是这家伙搞的鬼吗?他挤占乌诏的身体,在你们那边大开杀戒收集怨气,把怨气炼成瘟疫搞得各国哀鸿遍野,现在又跑到这边蛊惑雨诏发疯,这种人留着还会祸害无辜的人!”
蒙诏已被谢佐剑气所伤,“哇”一声吐出一口血,“抱,抱歉。”他美眸中带着一丝祈求,“他和乌诏,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谢佐恨恨扶起他,“你得去问霍曜。他已经去追了,霍曜可从不讲情面,看看乌云使搞出来的这些怨气,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能给个痛快就是便宜他了。”
乌云使狼狈逃窜,他万万没想到,霍曜在毫无神力的情况下也会这么强,眼见再无逃出生天的可能,他看到了和霖公主在一起的雨诏,顿时计上心头。
雨诏看到突然出现的乌云使,心中一惊。他和乌云使早已联手,早就在宫内设下阵法,只等请君入瓮。听说,云诏那家伙是个来路不明的妖怪,乌云使却是真正的神仙,云诏今晚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雨诏怕霖公主掺和进去受到波及,便带着她在这边静待结果。
万万没想到,雨诏等到的却是狼狈逃窜的乌云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乌云使已附身进了他体内。
霖公主看到霍曜,慌忙离开雨诏奔向他,“你没事吧,我阿云哥呢,他怎么样?”
谢佐和蒙诏也赶了过来,“我好得很小霖,放心放心。”
“阿霖,过来!”雨诏喝道。
雨诏被乌云使附身后,半张脸弥漫着黑气,犹如地狱恶鬼,十分可怖,“我让你过来!”
谢佐把霖公主护在身后,霖公主却推开他走向雨诏。
“小霖!”
霖公主笑着看向谢佐,“阿云哥,我一直在等你们回来,看到你们回来我也就安心了。我们兄弟俩,也该有个决断了。”
霖公主慢慢走向雨诏,他摘掉了头上的钗环首饰,擦去了脸上脂粉,脱掉了繁复的宫装,随着身上骨头展开的声音,他的个头越变越高。
等到霖公主和雨诏面对面站立,他们就好像在相互看镜子。
雨诏恼怒至极,“谁给你的胆子,你竟然敢……”
“哥,”霖公主的眼神从来没有如此冰冷过,“我问你,父王和母后是怎么死的?”
雨诏立刻道:“早就跟你说了是得了瘟疫病死的!”
突然,雨诏的声音变成了乌云使的,“事到如今,还隐瞒什么?你不会还做着好哥哥的美梦吧?我那个好姘头可是把什么都跟他们说了。”
雨诏捂住了脑袋,吼道:“从我身上出去!”
可惜,雨诏本就几欲疯狂,怎么能赶得走乌云使?
霖公主喝道:“哥,回答我!”
雨诏突然伸手掐住了霖公主的脖子,恶狠狠道:“是他们该死!非要来我宫里找尸体,碰到了刚炼制好的瘟疫种子,这能怪谁?只能怪他们自己!他们死了,你不高兴吗?再也没有人逼着你装女孩子了,也没有人忽视你了,哥疼你不好吗,你为什么非要跟我作对?”
眼泪从霖公主眼里涌出,天又开始下雨了。
霖公主又问:“润城土地庙里的乞儿,是不是你杀的?”
雨诏不吭声,霖公主吼道:“是不是你!”
“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很多,记不清了。”雨诏仰头望天,“阿霖,你一哭天就下雨,从小就是这样。”
“少打岔。”霖公主哽咽道,“你为什么要杀害小槊,他一直对你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雨诏目露鄙夷,“他只是个不能人道的太监,他竟然敢喜欢你,他算什么东西?你竟然送他玉佩,你还真是什么脏的臭的都要。”
霖公主拽住了雨诏的衣襟,“为了追杀他,就杀了那么多手无寸铁的孩子?你有没有心啊!”
“我这都是为了你,”雨诏冷冷道,“他知道了我的秘密,竟然要去找你告发我。你这么崇拜我,要是知道真相肯定会伤心的,这让我怎么忍心?”
“你,”霖公主气得直哆嗦,“你真是疯了,疯了!”
“我这都是为了你。”雨诏道,“你不是想要自由吗?乌云使说的对,只要我能够一统南国,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是胜利者,你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才是那个让我一生都不得自由的人!”霖公主悲愤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事已至此,雨诏也不再伪装,“我本来就是如此。”
霖公主放声大哭,猛地抱住了雨诏,“哥,哥—!”
雨诏也紧紧回抱住他,欣喜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会永远疼爱你的,阿霖……”
雨诏愣住了,他慢慢低头,看着从胸前透过来的匕首。这把匕首他记得,是他亲手为霖公主锻造的,让他防身用的,如今怎么……
霖公主再次用力,将匕首从雨诏背部一推到底。今晚来之前,他拜托霍曜将它藏在他掌心里,为的就是这一刻。
在土地庙里,看到那些孩子们身上的伤口,霖公主就认出了凶手是雨诏。这一路上,雨诏一直暗中跟随、监视着他们,他们只装作不知。宫里的邪阵也早就被霍曜破除,雨诏想要瓮中捉鳖,却没想到自己才是那只鳖。
霖公主心中还抱有一丝幻想,觉得这中间可能有误会。说不定,雨诏是被妖邪控制了,可……
常言道,人心幽暗多生鬼魅。这累累血债,都是雨诏亲自犯下的,辩无可辩,他该死!
霖公主抱住了雨诏软倒的身体,泣不成声,“哥,对不起,对不起……”
雨诏望着天上越下越大的雨,努力抬起满是血污的手,想要再次抚摸霖公主的脸,“阿霖,阿霖……”
霍曜慢慢走到他们身边,沉声道:“列风,死到临头,还不肯说实话吗?”
雨诏吃力地看向霍曜,“你真的是……大雷神?”
霍曜没有回答。
雨诏大睁着眼睛死去了,一缕灰色的神魂从他体内升起,慢慢凝聚成了人形。
霖公主望着半空中的雨诏,呆住了。
霍曜开口,声音中带着震颤人心神的回音:“神使列风,私自下凡,又冒名顶替雨神霖的太子之位,扰乱雨诏国运,杀生无数,罪不容诛。”
雨诏的神魂化成了半透明的雾气,正在回放他做过的往事。
十七年前的雨夜里,雨诏国王后正在为诞下一对男孩揪心痛苦。放在她身边的两个婴儿,哥哥脚踝上系着明黄丝带,弟弟脚踝上系着红色丝带。
王后下床,和乳母商量为弟弟准备女婴的东西时,弟弟却悄悄坐起来,解下了脚踝上的红色丝带,和哥哥的明黄丝带交换了。换好后,他将哥哥推进里面,和他换了位置。
于是,本该是哥哥,作为太子,在阳光和荣耀下成长的霖公主成了不详的弟弟,本该被作为女孩教养的弟弟却成了哥哥,成为万众瞩目的太子殿下。
这一幕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接着便是雨诏犯下的一系列杀孽,残忍程度连谢佐都不忍直视了。
这就是所谓的神仙?手段之残忍,用意之恶毒,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就只是为了争夺一个南国帝君的位置?
谢佐突然明白了,现在的霍曜正履行他身为大雷神的职责—行刑。
这还是谢佐头一次看到霍曜行刑。老洛说过,大雷神行刑前一般要对被行刑人进行总结、画像,死也要让他们死个明白。若功大于过,雷刑之后,被行刑人修为更上一层楼,否则当场便会灰飞烟灭。
雨诏的神魂重新聚合,变成人形,他垂着头,无颜再面对霖公主。
南国帝君坐下神使无数,列风只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但他却是最有野心的一个。他不服,明明他也很强,为何他没有资格竞选新任南国帝君?
他想来想去,只有雨神霖最没有心机,最好说话。霖虽然地位尊崇,却是最有亲和力的一个。在霖下界的头一天,他灌醉了他,偷偷藏在他的衣袖里,跟他一起下了界。
万万没想到,因为是双胞胎,列风晚了霖一步,就要被当成女孩隐藏起来,一生都要过上男不男女不女的日子!
这让列风无法忍受,他便将他和霖的丝带偷偷调换了。只是,对霖的愧疚一直折磨着他,他一边疼爱着霖公主,一边又忍不住要嫉恨他。为什么,无论天上地下,他都不如霖好运?
事到如今,一切都晚了……
霍曜举起右手,天空顿时狂风大作,雷声轰隆。他的手轻轻落下,顷刻间一道粗大的雷电如游龙般俯冲而下,击中了雨诏的神魂。
雨诏甚至没来得及再看霖公主一眼,就已灰飞烟灭。神使列风,彻底泯灭于世间。
一缕黑影猛地从雨诏尸体上窜出,逃进了浓黑的夜色中。
谢佐埋怨霍曜:“你怎么不劈死他?”
霍曜只得解释:“不到恶贯满盈之日,我无法使用雷刑。”
蒙诏望着乌云使逃走的方向,“听起来你们都是神仙下凡,既然来到了凡间,就按我们凡间的规矩来吧。”
蒙诏掏出了他一直贴身藏着的虎符,将它交给了谢佐,“云诏,蒙诏国百万大军,以后都任凭你调遣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把乌诏交给我处理。”
“好!”
三日后,雨诏皇宫内传来霖公主得病暴毙的消息。这种消息并未引起太多水花,她生前毕竟已经出嫁,而且,雨诏国民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死亡和痛苦,早已麻木了。
雨诏以霖公主的身份下葬,由霖亲自为他扶棺。
霖则变成了雨诏国主,他本来就和雨诏生得一模一样,暂时并未引起任何怀疑。就这样,他和雨诏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换回来了。
谢佐亲自经历了这一切,也只能感叹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雨诏费尽心机要取代霖,最终还是回归了他本来的位置。
只是,霖做了国主,就不能随谢佐他们返回云诏了。分别的时候,霖哭得稀里哗啦,整个雨诏境内大雨瓢泼。
谢佐哭笑不得,劝他赶快止住哭声,不然整个国家都要被淹了。
回去路上,谢佐问霍曜:“你是不是从小霖一哭就下雨猜出他的身份的?”
“嗯。”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谢佐也有些累了,枕着霍曜的大腿闭目养神,过了会儿,他小声道:“你行刑的样子还挺吓人的,比劈我的时候凶多了。”
霍曜轻轻抚摸他的头发,“睡会儿吧,我陪着你。”
两年后,霖彻底稳住了雨诏国的局势,征得群臣同意后,正式带领属国一并归顺云诏国。
与此同时,乌诏和蒙诏两国正式交恶,两国从友好近邻变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
谢佐、霍曜带领云诏国大军,和蒙诏国联手,彻底击溃了乌诏国的军队。
国主乌诏拒不投降,蒙诏孤身入宫去劝降。后来,再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当晚宫门紧闭,一场大火从宫内而起,乌诏、蒙诏两人双双命丧火场。
冲天火光起来时,谢佐想去救人,却被霍曜拦住了,“晚了。”
谢佐扼腕叹息,“你怎么不劈死乌云使?”
“乌诏身上有大功德,他与乌云使共享神魂,我也无法动他。”
至此,分裂、混战了数千年的南国,终于在形式上统一了。谢佐也听从大臣的建议,于次年元月正式将国号改称南国。只是,一场更大的危机已经在南国蔓延。
第五十八章
雨诏和乌诏虽然已经死得透透的了,但他们养出来的瘟疫却跟野火一样在整个南国大地上蔓延。
一开始,瘟疫只在雨诏和乌诏两国内肆虐。经过及时地处理,将得病的尸体焚烧后填埋,做好隔断,疫情也算控制住了。
只是后来,谢佐才发现,这怨气炼制的瘟疫不同于以往,正常人就算不接触病人,若是心情郁结,情绪起伏较大,也会感染这种怨气瘟疫。
随着染病的人越来越多,百姓心中的恐惧、痛楚与日俱增,他们心中怨念越重,瘟疫传播的速度就越快。
数千年来,南国百姓们没过过几天安稳日子,不是跟这国打就是跟那国打,无论怎样,受苦的都是他们。
雨诏和乌诏又犯下那么重的杀孽,残害了无数无辜百姓,更是搞得民怨沸腾。就算没有人再制造怨气,也已经晚了,整个南国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怨气炉鼎。
到后来,瘟疫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了,每天都有大批的人感染,又在痛苦中死去。
谢佐号召天下名医、术士为化解疫情想办法,却收效甚微,至今还是没有研制出对症的药。
谢佐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霍曜了。
疫情已经蔓延到了云诏境内,昨天宫里刚发现一例,患者短时间内痛苦死去,尸体被火速拉走了。
木榕他们安排人在各宫里支起大锅,熬煮了一些气味熏人的草药,说是能防疫,强迫每个人都要喝一碗。
谢佐看着木榕送进来的药汤,黏糊糊绿油油的,仿佛一团呕吐物,坚决不喝。
木榕急得不行,“阿哥你必须得喝,来,闭上眼睛一捏鼻子就下去了!”
谢佐的脸快撇到天边去了,“拿走拿走,恶心死了!”
“阿哥,我查过了,那个得病的小太监昨天从你宫门前路过了,你要是有个万一可怎么得了?”
谢佐一拍桌子,“那正好你来做这个皇帝!本来这皇帝就该是你的。”
木榕每隔几天都要听他这么说上一次,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到波澜不惊,完全都习惯了。
“快喝,凉了药效就没了!”
“不喝—!”
谢佐和木榕正拉扯着,突然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他不想喝就算了。”
谢佐见到来人,眼睛一亮,“霍曜!”
木榕呢,一见到霍曜就发怵,也不敢再劝,只好放下药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数月不见,霍曜瘦了,脸上倦容也很明显,这可把谢佐心疼坏了。他扑过去抱住霍曜,“怎么这么憔悴,都没睡过觉吗?”
霍曜的手臂也紧紧搂住他,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他肩膀上,“我确实需要补个觉。”
不过,霍曜一向是个爱干净的人,就算疲累到了极点,也要先去沐浴。
这一趟远行平乱大概真的累到他了,他在浴池里泡着时就歪在池边睡过去了。
谢佐见状,挥手屏退其他人,自己在池边坐下,让霍曜能靠着他的腿睡得更舒服些。
谢佐看着霍曜青白的脸色,心中有些不安。这可太不寻常了,从他认识霍曜以来,还没见他喊过累,更没露出过这种疲态。
南国统一后,谢佐保留了十六国原本的地域划分,将原十六国改为十六洲,原国主均为各洲洲主,充分尊重各洲现状,允许士兵卸甲归田,采用休养生息的国策。
霍曜这次带兵出门是平月诏洲的叛乱。月诏紧临乌诏,是最早归顺乌诏的国家之一,也是目前整个南国疫情最严重的一个地区。
月诏洲主是个奇葩,当初跪乌诏跪得特别快,后来也是最早背叛它改投云诏的一个。只是,他归顺后没多久,就非要谢佐拿出治瘟疫的神药来,谢佐拿不出来,他就又闹起了独立,煽动洲内百姓自己救自己,说什么云诏自己有药不给他们用,只给原云诏的百姓偷偷用,一时间搞得各洲乌烟瘴气。
谢佐已经被瘟疫搞得焦头烂额了,本来不想管他,爱独立独立去吧,本来他也不想管这一摊子麻烦事。但据探子来报,月诏闹成这样也是没办法了,那边的瘟疫实在太厉害了,其他地区的人得了瘟疫,身体好的人还能拖上一段时间,他们是染上立刻就死。
如果可以,谢佐真的不想把霍曜派出去。说是平乱,其实是被逼去救人。
当初,乌云使用瘟疫控制乌诏周边国家,只有归顺他们的人才能控制住瘟疫,很多人以为,谢佐打败乌诏后会拿到药方。其实,乌云使根本就解不了瘟疫,他敢这么搞,是仗着自己是神使转世不会得病,根本不管普通老百姓的死活。所谓控制,也只是他用神术将积聚的疫气从病人身上抽走,并不能除根,过段时间还会复发。
放眼整个南国,能够控制住疫情的也就只有霍曜和霖两个人。霍曜用的法子和乌云使一样,将疫气抽离后引到自己身上,再以神力化解。小霖则因为是雨神体质,所到之处云雨汇聚,能够帮助高僧大德将清心去燥的咒语通过雨水洒向大地,暂时消解人心中的怨气,以此缓解病人死亡的脚步。
这些远远不够,必须要找到根除的法子。
谢佐轻轻抚摸着霍曜的脸颊,喃喃道:“你可是大雷神,你不会生病吧?”
“不会。”霍曜不知何时醒了,握住了他的手。
谢佐低头看着他,发现他脸上青白的病气已经褪去,知道这是把这次引来的疫气化解掉了。
霍曜却笑了,“很少见你这么愁眉苦脸的,来。”
他抱着谢佐的腰将他也拉进浴池里,安抚地亲吻他,“笑一个。”
谢佐叹气,“笑不出来。”如果霍曜还在神位,谢佐相信他能一口气吃下整个南国的疫气,可他现在也只是血肉之躯,能够动用的一点神力也十分有限,他这具身体如何能吃得消?
夜里,霍曜亲吻着谢佐汗湿的额头,突然道:“我送你提前回去吧?”
“嗯?”谢佐正靠着他闭目养神,听他这么说,一下清醒了,“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霍曜沉吟片刻,还是没再说什么,只道:“睡吧。”
他们只是短暂的一聚,第二天,霍曜又带人去了疫情严重的地区救灾。
谢佐一路送霍曜到城门,看着他骑在马上的背影,谢佐真的很想把他拦住。就这样吧,谁都别管了,也就不会这么累了!
可是,谢佐知道霍曜的脾气,他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却有一颗爱管闲事的大善心,对弱小者有着天生的悲悯,见不得人受苦。
谢佐叹着气回了宫,派小太监去叫木榕。现在,也只有木榕能跟他说说话,听他抱怨了。
可是,派出去的小太监却回话说,木榕今天没空,改天再来陪他。
嗯?谢佐看着小太监苍白的脸色,突然喝道:“说实话,他怎么了?”
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回陛下,木榕大人他,他染上瘟疫了!大人……大人他怕陛下担心,不肯让回……”
谢佐不顾众人阻拦,来到木榕的住处看望他。
木榕已经安排人把他挪到了偏僻无人的后院,正躺在那里等死,陡然看到谢佐出现,眼泪一下就出来了,“阿哥!”
谢佐冲过去抱住他,“你真是个傻子,生病了就得治,躲什么?”
木榕感动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他没做任何防护,也没遮掩口鼻,就这么过来了,连忙推开他,掩住自己的口鼻,“阿哥你快走吧,别让我过了疫气给你!”
“过什么过?”谢佐拉开木榕的衣袖,强迫他乖乖躺好,“你放宽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木榕老实点头,心里却明白,他阿哥只是在安慰他。死期将近,木榕看到谢佐,也是十分不舍。自父母先后离世,他在世上的亲人也就只有阿哥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从无芥蒂,毫无猜疑,他能够遇到这样的明君、兄长,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谢佐盯着木榕吃了药睡下,才起身回宫。
夜里,他辗转反侧,毫无睡意。木榕也是神使转世,他也染上了瘟疫,并非像乌云使所说,神仙投胎就不会染病,那霍曜……
谢佐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下从床上弹起来,他怎么把他给忘了!
谢佐从柜子里翻出了被他忘到了犄角旮旯里的一个荷包,打开后,取出了一根火红的凤凰羽。
谢佐松了口气,掌心出现火焰,将凤凰羽烧着,唤道:“凤一,凤一你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