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公主自觉为他们留出了空间,先行一步,在雨诏边境第一大城—润城城门处等他们。
因为还有正事要办,谢佐和霍曜简单地一解相思,便快马加鞭去和霖公主汇合。
早就有腰系白绫的礼官在候着他们,引着他们穿城而过,赶往驿站歇脚。谁知人马刚到驿站,马车还未停稳,就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一群小乞丐。
他们有男有女,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举着细弱的小手喊道:“贵人,好心的贵人们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贵人贵人,给口吃的吧!”
礼官下马,挥舞着马鞭驱赶他们,“去去!别来捣乱,已经给过你们吃的了!”
一个个头最高的男孩边灵活地躲避边喊道:“就那么一口哪够吃的啊,求求贵人再赏点吧!”
大概这男孩常在这一带混,礼官也认识他,狠狠啐了他一口:“又是你这个王八羔子,快滚,不然真把你抓牢里去!”
几个小乞丐围住礼官,那男孩灵活地翻上了谢佐的马车,“呼”一下扯开帘子,看到里面坐着的霍曜、谢佐、霖公主三人,一时间被他们的美貌镇住了。
赶过来的护卫已经驱散了其他的小乞丐,男孩也被捉住往外拖。他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迅速将一个东西扔给了霖公主。
霖公主抓起那东西一瞧,立刻变了脸色。
谢佐注意到那是块玉佩,玉质温润细腻,一看就是上等货。
霍曜已经起身下了马车,吩咐护卫们不要伤到这些孩子,安排亲卫拿出吃的喝的分给他们。
小乞丐们大概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个个欢欣鼓舞,簇拥在卫兵身边大吃大喝。有的孩子不知饿了多久了,看到有肉包子眼睛都是绿的,两口下去噎得直翻白眼。
霖公主透过车窗看着这一幕,喃喃道:“润城可是我们这最繁华的大城之一,怎么会有这么多乞儿?”
谢佐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这几年来,雨诏虽未正式继承皇位,却早早架空了他父王,是国家实际上的掌控者。
雨诏穷兵黩武,四处征讨、吞并其他国家,耗空国库后就从百姓身上搜刮财富,雨诏国的苛捐杂税重得吓死人,有点门路的人家都想办法出逃了。
这些在城中流浪的小乞丐,父母多半死在战场上了,要么就是被逃离雨诏的家人遗弃在此地。
小乞丐们吃饱后一哄而散,谢佐记下了那送玉佩的男孩跑走的方向,看了眼霖公主,霖公主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夜里,三个黑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驿站。
“喵~”一个圆嘟嘟的身影蹲在墙头,冲着黑影离去的方向叫起来。
谢佐无奈地回头,冲它招手,“别叫了,过来雷芽!”
雷芽轻盈地跳下来,直奔向了霍曜,“喵喵”地催促他:也该给口吃的了,之前怕打扰你们团聚一直忍着呢。
“小白眼狼。”谢佐戳戳雷芽,“你吃得跟头猪一样,用得着雷团吗?”
霍曜看着眼巴巴望着他的雷芽,还是给了它一小口雷电。
“噗~”雷芽再次涨成了一个大毛球,摇摇晃晃地飘在半空中。
谢佐把霖公主手中的玉佩拿过来,给雷芽嗅了嗅,“来都来了,不能光吃不干,去带个路,找到它的主人。”
雷芽一脸认真地“喵”了声,四爪生风,向着东北方向奔去。
谢佐、霍曜和霖公主跟着雷芽,来到了润城东北角一座破旧的土地庙前。
雷芽腹部突然发出“隆隆”的警告声,谢佐鼻子最灵,“有血。”
三人看着土地庙大开的门,心中都有不详的预感。
饶是谢佐已有心理准备,也被土地庙内的惨状惊到了。
肮脏狭小的土地庙内尸体堆积如山,蚊蝇乱飞,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死者的恐惧与怨恨,极度令人窒息。
谢佐把压在最上面的小尸体抱起来,小心地擦掉他脸上的血污。这是个小男孩,目测不超过六岁。谢佐记得他,他傍晚时还在驿站门口抢吃包子,差点儿噎死过去。
谢佐把他轻轻放在一边,为他合上了大睁着的眼睛。
谢佐又抱起另一个孩子,这孩子和刚才那个一样,致命伤在颈上,稚嫩的脖颈被利器几乎完全砍断。
霍曜和霖公主上前,默不作声地把那些小小的尸体抱起来,或合上眼睛,或整理好衣服,再把他们轻轻放在外面的空地上。
这些小尸体全部都是今天围住他们的小乞儿,他们是如此的弱小,面对行凶者毫无抵抗之力。刽子手就如砍瓜切菜一般,一个个将他们一剑斩断脖颈,再跟丢垃圾一样把他们随手丢在了一起。
谢佐心中涌上了强烈的愤怒,抱起最后一个孩子时,看到他身下还护着两个已死去的小女孩,他的怒意到达了顶点,“到底是谁这么残忍,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他!”
这个孩子就是给霖公主送玉佩的人,可能是因为他个子最高,也可能他会点功夫,他比别人多了一道伤口,他的心脏也被捅穿了。
所有孩子的尸体移开后,露出了最下面的一具。
这是个成年男子的尸身,四肢尽断,枯瘦如骨,身上的锦袍已经脏得发黑,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一直默默流泪的霖公主看到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雷芽凑过去闻了闻,“喵喵”叫了两声。
“他是玉佩的主人,”谢佐问霖公主,“他是谁?”
霖公主跪爬过去,抱住男子的尸身,痛哭道:“他是小槊,是小槊啊呜呜呜,是我最喜欢的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司徒槊是霖公主心目中的白月光,也是他一直小心翼翼不敢对外人道的小秘密。
霖公主知道自己和正常人不同,贸然靠近别人可能会害了人家。即使是这样,只是因为他在生辰礼上多看过司徒槊两眼,就被雨诏敏锐地察觉到了,第二天,司徒槊就被送到了他宫里。此后,司徒家惊才艳绝的公子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霖公主的贴身宦官小槊。
霖公主知道司徒槊恨他,却也无可奈何。他自己就是一只笼中鸟,如何能给别人自由。
好不容易熬到了他出嫁那日,他哄骗父王要为雨诏国毒死谢佐,为司徒槊求了一道旨意,放他回家,恢复他的身份,凭着霖公主的举荐信可以去任何一个部门做官。
为什么,他会如此凄惨地死在这里?半个月前霖公主还收到过司徒槊的信……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随着霖公主越哭越伤心,雨也越下越大。
谢佐一拳砸到了门板上,骂道:“贼老天下什么雨,这些小崽子要被你泡坏了!”
他忙拉着霍曜要把孩子们的尸体再搬回屋里,雨却突然停了。
谢佐抬头望天,“奇了,天地老儿今天这么听话?”
霍曜看了眼已经擦干眼泪的霖公主,提醒谢佐,“不得对天地无礼,各地的风雪云雨皆由各方神使掌管,与天地无关。”
谢佐翻了个白眼,这会儿他也没心情和他争吵。反正霍曜对天地从来都是无条件地信任和崇拜,不允许任何人说他不好。
天地?规则?呵!这些神也实在是妄自尊大,为了争夺一个南国帝君的位置,这么多神使下界,把个人界搞得乌烟瘴气。
这些来投胎的神使死了就回归天界了,不过是夺位失败丢脸而已,回去还能做呼风唤雨的神。
这场争夺战中无辜被卷进去的普通人类呢,他们犯了什么错,要来做这场乱世中的炮灰?尤其是这些小孩子,他们都是无辜的,如今却惨死在这里!
谢佐只觉体内气血翻涌得厉害,这种感觉,令他又恶心又郁闷,好像之前也有过这种感受,那次是……
霍曜突然低头吻了下谢佐的额头,这么一接触,谢佐才发现他双唇冰冷。
谢佐一个激灵,“你没事吧,身上怎么这么冷。”
霍曜又轻拍了下他的心口,“凝神,清心。”
谢佐这才意识到,不是霍曜身上凉,而是自己身上太烫了。
霍曜的吻抚慰了他,在他心口打下的清心咒也抚平了他奔涌的血液。谢佐靠着霍曜的肩膀休息了会儿,终于完全平静下来。
上次他出现这种狂躁的情况还是遇到大妖鸩的时候。谢佐毕竟是妖王,遇上怨气冲天的地方容易被引出妖类暴虐嗜杀的本性。这么多年来,亏得霍曜压得住他。
霖公主则挨个检查那些孩子们身上的剑伤,越检查越心惊,后来脸色惨白一屁股坐地上起不来了。
谢佐叹气,“他认出来了,这可怜孩子。”
谢佐走过去搀扶霖公主,忽然,霍曜的身影如风一般掠过去。
谢佐抬头看去时,霍曜已经得手。
霍曜的功夫一向和他的性格一样,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他一出手便是杀招,从不落空。
霍曜抓住了一个人,还是个谢佐和霖公主的老熟人。
那人一身夜行衣,脸上戴着头套,只留一双锐利淡漠的眼睛。
“蒙诏,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干嘛?”谢佐上前一步掀了男子脸上的头套。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谢佐在南国书院的同学,蒙诏国的前太子,现任国主蒙诏。
见到蒙诏的真容,就连霍曜也多看了两眼。
蒙诏是个十足的冷美人,一身飘逸出尘的气质,五官精致,气质冷冽,寡言少语。在书院时,谢佐就没见他穿过除白色以外的衣服。这会儿看他一身黑衣,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蒙诏一向和乌诏国太子乌诏形影不离,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在书院时更是同吃同睡,关系极为密切。
蒙诏国在南国最北边,和乌诏国毗邻,乌、蒙两座山脉紧密相连不分彼此,正如两国的关系。云诏国和雨诏国则在南国最南边,和它们相距万里,蒙诏好好的自己跑这里来,实在是太可疑了。
蒙诏预料到自己可能会被谢佐他们发现,却没想到自己毫无还手之力,直接被霍曜生擒。
蒙诏见已被识破身份,表情依旧冰冷,淡声道:“人不是我杀的,放我走。”
谢佐正愁找不到人,摩拳擦掌道:“你说不是你杀的,这地方还有第二个人吗?谁信啊!”
蒙诏冷笑,不再解释:“不信就算了。”
谢佐瞪了霍曜一眼,“你不觉得他跟你有点像吗?”
对于谢佐的无理指责,霍曜一向是不回应的。
谢佐露出一个狞笑,“小美人,既然你落到我手里了,那就由不得你了!”
第五十六章
翌日,雨诏国礼官发现,霖公主身边多了一位眉目清冷的白衣女子,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上前拦住他们:“敢问公主,这位姑娘是何许人也,昨天怎么没见过?”
谢佐伸手按住礼官,冲马车抬抬下巴。
霖公主就带着白衣女子先上了马车。
礼官想追上去,却发现身上犹如压了千斤重担,他有些害怕地看向谢佐。
谢佐也正直视着他,笑道:“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那是自小服饰公主的贴身女使小白,不记得了?”
礼官的目光涣散了一瞬,重新聚焦后,他连连告罪:“请大王恕罪,下官失礼了。”
“没事。”谢佐松开他,背着手溜达到马车旁,脚步轻快地上去了。
礼官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刻安排队伍向着皇城前进。
马车内,谢佐靠坐在霍曜身上,长腿搭在另一边的锦塌上,边盯着那冷着脸的白衣女子,边吃霍曜喂给他的甜葡萄。
女子被他看得脸上浮现一层薄怒:“你看什么?”
霖公主忙劝道:“别生气别生气,阿云哥逗你玩呢。”
女子冷哼一声,抱起双臂转过脸,不再搭理他们。
谢佐坐直身体,“蒙诏,你可真不识好歹,我们费这么大劲把你伪装起来,你还拉着个脸。”
原来,这白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蒙诏。
蒙诏不说话,谢佐偏要惹他,丢他身上一颗葡萄,“喂,你的狗呢,他不是一直跟你形影不离?”
乌诏、蒙诏两国肯定发生了重大变故,蒙诏身为一国国主,竟然隐匿行踪在他国流浪,总是围着他打转的乌诏却毫无动静,没有翻天覆地地找他,这可太不寻常了。
蒙诏回转头,将谢佐和霍曜亲密的样子看在眼里,脸上的冰霜稍微化开了些,“他死了吧。”
霖公主小心翼翼地把蒙诏衣裙上的那颗葡萄捡起来,擦擦自己吃了。
一直沉默的霍曜开口了,“你要解决问题,就把一切和盘托出。”
蒙诏用掂量的目光看着霍曜,霍曜将一张静音符拍在车壁上,“说吧。”
谢佐他们紧赶慢赶,在三日后到达了雨诏国的皇城。
一路走来,越靠近皇城,反倒越发安静,本该热闹的街区竟然十分寂寥,没有多少百姓走在街上,反而到处都是巡逻的官兵。他们时不时还会遇到集中运送尸体的衙役,听说都是得了瘟疫的人,未免瘟疫继续扩散,要统一拉到城外焚烧掉。
进城时,谢佐掀开车帘眺望雨诏皇宫,发现皇宫上方怨气萦绕,已经凝结成了黑云。
越靠近皇宫,霖公主的心情就越差。如果可以选择,他永远都不想再回到这个令他窒息的家。可是,父母无缘无故暴毙,兄长行事狂悖诡异,他一定要一探究竟。
远远的,霖公主就看到了站在宫门口迎接他的雨诏。雨诏一身孝服,比以前消瘦了很多,眼神却透着不正常的疯狂。
霖公主和雨诏一向“兄妹情深”,看到雨诏这个样子,心中就算有诸多猜测,还是急忙忙地爬下马车,奔向雨诏,“哥!”
出入意料的是,一向在外人面前举止矜持的雨诏看到他,竟然一把将他抱住了,“阿霖,你终于回来了!”
雨诏没有训斥他不守规矩,反倒是紧紧拥抱了他,这让霖公主的心一下就软了,他也用力回抱雨诏,“哥,我好想你!”
“哥也想你,累了吧,快随我回家。”
雨诏对谢佐他们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十分忌惮霍曜,倒也算对他们以礼相待。
一路上,雨诏都紧紧握着霖公主的手。霖公主想先去祭奠一下他的父王和母后,却被雨诏岔开了话题。
谢佐找到个空隙悄声对霖公主道:“你晚上想办法拖住他,剩下的交给我们。”
夜里,霖公主卸去伪装,解开了身上的缩骨术,仔细沐浴后,换上他最喜欢的粉色锦锻衣袍,带上小钺,带着又期待又紧张的心情去了雨诏的寝宫。
今晚上,他要和雨诏畅饮一番,用最真实的自己。
“哥!”霖公主一进宫门,就摇着手中的扇子冲雨诏打招呼。
雨诏正背对着他仰头望天,闻声回头,见到霖公主那张几乎和他一模一样的脸,那张脸上洋溢着满满的活力和生命力。
雨诏立刻勃然大怒,“谁准你扮成这个样子的?!”
霖公主停下脚步,整个人都呆住了,“哥?”
雨诏大步冲过来,用力握住了他的肩膀,“你怎么回事阿霖,好端端扮成我的样子干什么?你是想取代你的兄长吗?”
夜色烛火下,霖公主能清楚地看到雨诏的眼睛,他的眼睛竟然是血红血红的。
霖公主从没见他如此失态,有些被吓到了,“哥,我没有,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呀,你忘了,我们是双胞胎,我是你弟弟啊!你说过的,你要让我做自己。”
雨诏怒吼一声,拽住了他的头发,“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是我妹妹,我没有弟弟,你是女子!”
霖公主被他拽得头皮生疼,挣脱不得,“哥,哥你放开我!”
小钺见不好,冲过去抱住雨诏的大腿,“大王息怒,大王息怒,先放开公主吧!”
雨诏听到“公主”二字,脸色顿时缓和下来,稍微松了些手劲,“对,阿霖是最可爱的小公主,过来,让哥哥好好给你打扮打扮。”
霖公主被雨诏推进了屋里,很快,一群宫女太监捧着华丽的衣裙和珠宝首饰鱼贯而入。
霖公主被强行按在了梳妆镜前,雨诏俯身,咬着他的耳朵,阴狠道:“你这样不伦不类不男不女成什么体统?老实坐好!”
霖公主咬紧了唇,不敢吭声。
雨诏粗鲁地拽下他扎头发的发带,抽走他的腰带,扯走他心爱的外袍,吩咐那些宫女太监,“给我的阿霖好好打扮打扮!”
霖公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流泪,一边任由宫女太监们给她梳上发髻,插上金银首饰,涂脂抹粉
在给他换衣服的时候,出现了问题。宫女们拿来的衣服都是霖公主缩骨后穿的女装,现在他恢复成了男身,以前的衣服自然穿不下去了。
雨诏见状,竟然抽出墙上挂的宝剑,手起剑落,划破了领头太监和宫女的咽喉。
“没用的狗东西,竟然给阿霖拿错了衣服,该死!”
两人倒地后还大睁着眼睛,恐惧且怨恨地瞪着霖公主。
剩余的太监宫女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霖公主认出他们中有好几个都是他母后宫里的老人,小时候没少看顾过他。
霖公主跪倒在地,看着死去的人脖颈上眼熟的伤口,泪如泉涌。
这时,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
霖公主抽泣道:“兄长别生气了,衣服是合尺寸的,刚才是我没穿好。”
霖公主身上的骨头发出“咔吧咔吧”的响声,好像有人把他修长的骨头硬折了起来,不一会儿,他就变成了往日娇小玲珑的样子。
霖公主展开双臂,由宫女们服侍着把繁复华丽的宫装层层套上。
雨诏看着熟悉的霖公主,很是满意,低头抚摸他的脸颊,柔声道:“这才是我的好妹妹,以后就要这个样子。”
他牵着霖公主去庭院中的凉亭里,命太监们摆上好酒好菜,他要和霖公主一叙相思之情。
霖公主已经恢复了平静,雨也渐渐停了。
他娇声唤着雨诏,与他推杯换盏,陪着他说些趣事儿,跟过去他在他父王面前伪装一样。
第五十七章
就在霖公主和雨诏喝酒叙旧的时候,谢佐、霍曜和蒙诏三人避开监督他们的眼线,偷偷来到了前任大王和王后的寝宫。
宫殿大门紧闭,四面围墙都被人设了很厉害的驱逐咒语,一般人走到这附近不是迷路,就是会陷入幻境被吓走。
谢佐伸手去摸宫门上沉甸甸的大锁,“砰”一声炸出了红色火花。
谢佐含住自己被烫到的指尖,吩咐霍曜:“还是你来吧。”
这世间的万事万物遇到霍曜,总是气势上就先矮了一截。就算他如今只是肉体凡胎,等闲的妖邪、咒术都对他无可奈何。
霍曜点点头,却是先拉过谢佐的手,发现他的指尖通红,先为他疗了伤再干正事。
蒙诏默默看着他们,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乌诏围着他笑嘻嘻耍赖的样子。
霍曜掌心闪烁着“滋滋”响的雷电,轻轻一掌拍在门板上。“啪嗒”一声,沉重的锁链自动脱落,同时,一层暗红色的结界从他们眼前撤去。
“厉害啊,大雷神。”谢佐酸溜溜道。虽然他们现在是爱侣,可男人总有颗争强好胜的心。要不是一直被压制,他也未必就比不过霍曜哼。
大门洞开,霍曜先将谢佐和蒙诏护在身后,当先一步走了进去。
刚进去还没什么,等到他们沿着宽敞笔直的大道走到整座寝宫的最中间,阴风骤起。
一直在雨诏皇宫上方盘绕着的怨气倏而汇聚,化成一条漆黑的巨蟒,张着血盆大口冲谢佐他们袭来。
与此同时,谢佐脚下出现了一个黑红色的阵眼,浓烈的死气化成有形的黑雾从阵眼中涌出,变成扭曲的锁链从四面八方袭来,将他紧紧束缚在了原地。
蒙诏要去帮忙,却被霍曜一把拽住跳离了阵眼,离谢佐远远的。
“你!”蒙诏一双美目怒视霍曜,“危难当前,你竟然抛下爱人自行逃走,滚!”
蒙诏个性冷淡,脾气却大得很,以手为刃就向霍曜砍去,想要挣脱束缚去救谢佐。
霍曜淡淡道:“麻烦。”蒙诏只觉双腿一麻,竟是完全僵立住动弹不得了。
随着死气、怨气的汇聚、交融,寝宫内狂风大作,如鬼哭狼嚎。整座皇宫都被狂风搅动了,林叶花草战栗,瓦片屋脊簌簌作响。
正在喝酒的霖公主放下酒杯,抬头望天,知道谢佐他们已经行动了,怕雨诏注意到异常,忙道:“哥,你好久没听我弹琴了吧,我为你弹奏一曲吧,你想听什么?”
雨诏看了眼怨气汇聚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好啊,阿霖想弹什么,我就听什么。”
霖公主为雨诏弹奏了一曲《祁雨》,这是雨诏国从上古时候流传下来的祈祷曲。曲调连绵轻柔,如滋润万物的春雨般清缓舒适。
一曲毕,霖公主的心情也缓和了许多,她稳住自己,笑道:“哥,这首曲子还是你教给我的呢,还记得吗?”
雨诏的脸一半藏在阴影里,使霖公主看不清他的表情。霖公主继续道:“传说这是雨神最喜欢的一首曲子,都说咱们雨诏国是被雨神庇佑的国土。几千年前这里可是寸草不生的荒漠,我们的祖先就日夜向天地祷告,祁降甘霖,雨神大人就真的来了。此后我们国家才雨水充沛,谷物兴旺,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雨诏冷笑:“感谢雨神?不如感谢自己。我相信人定胜天,你觉得呢?”
霖公主沉默了。当年他们出生的时候,整个雨诏国都降下了甘霖,很多人都说太子是雨神降世,能带领国家更加强盛,能使百姓更加幸福。雨诏嘴上不说,也是很喜欢这个说法的,也常说自己脾气急躁,就该像雨神一般柔和一些,以后治理国家也要怀柔。
霖公主正出神,突然察觉到雨诏绕到了他身后,“哥?”
雨诏按住他,“别动。”他在他身后坐了下来,突然,从后面抱住了他,粗重的呼吸喷在他脖颈处。
霖公主顿时浑身寒毛直竖,“哥……”
“嘘,别出声。”雨诏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跟他对视,“我问你,云诏对你好吗?”
“好,很好的。”
雨诏眉头紧皱,“你在说谎,我听说他和姓霍的才是一对,他一直在冷落你!说,他宠幸过你吗?”
霖公主屏住呼吸,小声道:“他,他有的,云诏哥哥对我很好的。”
雨诏表情变得愈发狠厉、可怕,“他怎么配!”
“哥……”
雨诏将霖公主紧紧按在自己怀里,“你是我最心爱的妹妹,怎么能被云诏那个畜生占有?你是我的,你要永远跟我在一起,哥最疼你了!”
霖公主简直不能呼吸了,“哥,你先放开我。”
雨诏放开她,平静了许多,“既然回来了,就再也别走了。我从以前就护着你,以后也会护着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霖公主怕他再发疯,表情乖巧地点头。
雨诏很满意,捏捏他的脸蛋,“这才是我的好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