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自己是最难的。”这一点,陆一诚深有感触。开厂的这十来年,他见了太多太多背井离乡,骨肉分离。越是普通的人,付出的代价越大。
每每想到这些,陆一诚心中都充满惆怅,同时又努力告诉自己,不该惆怅。
几十年前,先辈们为了生存而努力。几十年后,他们为了生活得更好而努力。
其实已是在进步了,不是吗?
“会越来越好的。”陆一诚坚定相信着。
苏彤其实也知道这是进步,在变好。但一想到几十年后社会经济形态如此畸形,她就控制不住自己那满腔的悲愤。
人应该为了美好的生活而奋斗,为了无悔这一生而奋斗,最后怎么成了为一套房子而奋斗了呢?
迷茫,悲愤,同时又不甘。
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好好看看上辈子没能看到的后面几十年社会到底是怎么样的。
夫妻俩想得不同,却又好像一样。
转过两道弯,两人看到领着两个孩子的魏秀芝,正被几个年纪相仿的人围着,聊着什么。
苏彤盯着看了一会,认出有两个是表妹的初中同学。其中一个肚子鼓鼓的,显然好几个月身孕。
渐行渐远的人生,还能聊些什么呢?
苏彤好奇,走近后不过听了几句,她就气笑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真乃金玉良言也。
曾经的小玩伴,如今也褪去了天真烂漫,成了老一辈那样的人。
她们自认出于好心,规劝着魏秀芝抓紧找个好男人,抓紧生儿育女。
苏彤暗叹,原来不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价值观,而是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人生价值观。
苏彤担心好说话的表妹脸皮薄,不懂得还击。担心她吃亏,不由加快了脚步。
却不料才走了两步,就听到表妹面不改色,也带着几分关心问曾经的小伙伴:“这是第三胎吗?现在计划生育抓这么严,你躲在娘家真安全吗?”
她可是听过不少违反计划生育,月份都很大了,但还是被强制抓走的。
对方笑容一滞,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不躲在娘家,她又能躲去哪里?
婆家那边分家分的那两间房子,已经被推倒了。为了拼一个儿子,她和丈夫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魏秀芝继续苦口婆心劝说:“计划生育是国策,你们这样,那就是和国家政策对着干。就算给你真拼到了个儿子,以后孩子上户口怎么办?没户口上不了学怎么办?”
一个个问题,问得对方哑口无言。
她笑容都僵了,嘴硬道:“见步走步吧,总有办法的。只要能生到儿子,其他问题都是有办法解决的。”
看对方这样,魏秀芝叹气。
其实她也不是真想扎对方痛处,只是受不了对方自己人生过得一塌糊涂,还一副过来人为你好的态度劝你走上她的路。
她真心实意劝道:“娟子,希望这胎不管是男是女,都别再生了。好好扶养几个孩子,别让孩子又吃我们吃过的苦。”
娟子一脸迷茫:“农村孩子哪可能不吃苦的。我们又不是那城里人,又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怎么可能不吃苦。”
不过一想到再过十来年,她的孩子就能出门打工挣钱,心又定了不少。
脸上重新扬起笑容,对魏秀芝说:“熬到孩子长大就好,等她们都能去打工了,日子不就好起来了?你看张婶,他们家现在过得那样好,不就是魏小兰出门打工,还嫁给了厂里的领导。我那两个女儿长得漂亮,以后肯定也能嫁个小领导什么的。”
越说脸上的笑容越灿烂,这就是她的盼头。
想到这些,她更有底气继续劝魏秀芝了。
魏秀芝听得心堵得厉害,她实在不明白,明明小时候哭着说自己不想过这么苦的日子的人,为什么长大后理所当然让自己孩子去吃苦呢?
自己不去努力,将希望寄托于下一代,就是他们生孩子的意义吗?
---(以下魏19点新增内容)
魏秀芝郁闷至极之时看到了表姐苏彤,暂时停下了和魏娟的交谈,改看向苏彤,笑问:“姐,你们怎么出来了?”
苏彤权当没听到她们的聊天,慈爱看着两个孩子,一幅慈母语气说:“孩子们出来太久,不放心。”
这话才落,魏秀芝还没说什么,一旁的魏娟就忙不迭说:“孩子都这么大了,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家那两个女儿,一个七岁,一个五岁,每天吃了饭就见不到人,玩到天摸黑才回来。”
苏彤笑笑:“你的两个孩子在魏家村长大,对这里熟悉。”
“那也是。”这点魏娟认同,当时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没有够间隔年限,也算是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她便带着大女儿躲回娘家。
谁知道生下来还是个女儿,当时可差点没把她气死。
苏彤招手把两个孩子叫过来,又问表妹:“一起回去吧?”
她以为表妹肯定也想走的,自认递过去了一个完美借口。
谁知道魏秀芝却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和娟子她们难得见一面,还想再聊一会。”
苏彤的愕然几乎表现在脸上,表妹的心思,如今她是猜不准了。
不过表妹也已经是大人了,肯定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既然还想和小伙伴们聊,她自然是不会阻拦的。
苏彤带着两个孩子,在回家的路上,和同样准备回家的魏国豪和赵玉华碰上,几人一起回家。
孙红梅见只有他们,唯独不见被自己说了两句跑出去的女儿,脱口问出:“秀芝呢?”
苏彤告诉她:“碰到了娟子她们,几个人一起聊得正起劲呢。”
“和谁?”孙红梅怀疑自己听错了。
“和娟子她们。”苏彤又说了遍,她理解舅妈得震惊。刚才她不也是这样。
那些话,她听着就来气,表妹竟然还能耐着性子和她们讲道理。难道律师真的比一般人理性和有耐心?
应该是吧,不然听到那些气人的案子,不得先把自己气个半死。
孙红梅确实入苏彤所料,再次得到肯定答案后,说了句:“奇了个怪,娟子那孩子现在变得,我都听不得她那些唠叨,秀芝竟然还能跟她聊得起劲?”
随后,她生出了一个猜测:“她不会是宁可和娟子她们聊天,也不想回家面对我吧?”
“怎么会呢,不可能的,舅妈你别多想,绝对不可能这样的,我看表妹就是见到儿时的玩伴太亲切,才会想和她们多聊会。”苏彤被舅妈这猜测吓了一跳,更可怕的是,她听后竟也觉得很可能是舅妈想得那样,然后担心表妹回来后真会舅妈骂,脱口而出说了好多狡辩的理由。
然姜还是老的辣,孙红梅冷笑:“你和娟子也算是小时候的玩伴,怎么不见你想和她们多聊会?”
“我……和她毕竟不是一个班的,还比她大两岁。”苏彤只能扯出这个理由。
孙红梅却依然没被说服。
苏彤只能在心里同情表妹。她已经尽力了,接下来表妹的命运会如何,就看自己了。
傍晚四点多,都已经快到乡下人准备晚饭的时间了,魏秀芝才回来。
如果不是有赵玉华还有陆家人在,孙红梅肯定是要非抓着女儿问个究竟的,哪里可能只是阴阳怪气说一句:“哟,和小时候的伙伴再见面,果然聊得忘乎时间。”
魏秀芝下意识看了苏彤一眼,无声问在自己离开的这小半天的时间里有没发生什么事。
苏彤摇了摇好头。
魏秀芝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妈,我也是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师,这个你是知道的吧?”
孙红梅一脸雾水:“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
她当然知道女儿干什么,只是不明白这个法律援助中心是什么机构。
“其实我接下来的工作重心,可能会转移到这上面来……”
魏秀芝大概说了下自己这一年多来在法律援助中心的工作,最深的感触是,现在的妇女儿童的自我保护意识真的很薄弱,在家庭中受到伤害时往往选择忍耐。别说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了,甚至连将这些事告诉别人都不愿意,认为家丑不外扬。
所以她打算,接下来会将工作中心转移到保护妇女儿童方面,提高她们的自我保护意识。
“我觉得现在很多女性在婚姻中被要求生儿子,其实也是一种压迫。”
苏彤懂了,所以表妹才会这么有耐心和魏娟她们聊那么多。
只是没用的,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
她们根本不认为一定要生儿子是一种压迫,只会觉得自己肚子不争气,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魏秀芝显然也猜到了大家怎么想,并不沮丧,反而目光坚定,笑道:“我知道这很难,一时之间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我和几个律师前辈都打算从现在开始,坚持下去,量变肯定能引起质变的。”
听完魏秀芝的想法,陆政是反应最大的,用力拍了拍魏光亮的肩膀,激动说:“你们生了个了不起的女儿啊。”
魏光亮整个人还是懵的,首先从他个人思想上来说,其实还没有多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需要上升到思想教育改变。但不知为何,他也隐隐觉得,女儿这想法似乎很了不得。
想去改变一个现象,传递一种新思想,不就是了不起的一件事吗?
魏秀芝的这番话听得赵玉华热血沸腾,忍不住握住魏秀芝的手:“姐,你真了不起,我支持你。”
“谢谢。”魏秀芝确实很需要家人的支持。
从魏秀芝上大学后,打电话给她谈心那次,苏彤就知道,这个表妹是个有大志气的,只是没想到这么有志气。
相比之下,她真是惭愧。也为自己刚才听到表妹想改变魏娟她们时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感到羞愧。
有的人的清醒,是知道没什么用,便及时放弃。
有的人的清醒,是知道即使没什么用,也想从自己开始去改变。
社会是被第二种人推动着进步的。
吃过晚饭, 从魏家村出来,苏彤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今日的主角本应是刚为大家认识的赵玉华,但离开的时候, 苏彤满脑子都是表妹魏秀芝。
她顾不上丈夫还在开车, 聊天容易分心,忍不住和他说起来。
“你说秀芝是不是受了谁的影响?”
她也是今天才清楚意识到, 现在得魏秀芝和从前在魏家村的时候,几乎是脱胎换骨。
陆一诚快速瞥了她一眼,目光又继续盯着前方, 笑道:“为什么这么说?不能是她的觉悟吗?”
“应该也能吧。”苏彤外头看向已经黑漆漆的天空。
她真的不清楚, 这时候的大学真的可以对一个人影响这么大?今日之前, 她只以为表妹读了大学后和普通人自然是不同的,今日才明白,岂是一个不同可以概括。
苏彤感触, 比今晚漆黑不见底的夜空还深。
“你说有的人怎么就有那么大的格局和觉悟呢。”
比如表妹,比如他,比如郑姨婆姐弟, 等等。
她感叹表妹的改变, 感叹时间的力量, 感叹那些伟大的胸怀。
十年前, 那个遇到事会害怕到挽着她的手怯怯喊表姐的小姑娘,现在已经成为了可以去保护别人的那个人。
知识改变命运,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想去改变别人的命运。
陆一诚明白妻子为什么会有这样深的感触,秀芝的变化之大, 确实他也没想到。
其实刚才虽然那么说,他心里也是认同妻子猜测的。
“也许就你想的那样, 在那四年又三年的求学生涯里,秀芝也许是遇到了影响她一生的人。”
人一生中,能遇到对自己影响如此深的人,是幸运。
苏彤点头,她真觉得这不是没可能的。
可能是老师,可能是同学,也可能是朋友?!
此时此刻,苏彤才后悔自己对表妹那四年又三年的求学生涯知道如此少。
“在这方面,你和秀芝还挺像的。你们这样,显得我很呆。”这会车里只有他们一家四口,苏彤说话随意了些。
陆一诚笑了笑,也感慨道:“秀芝比我优秀多了,这大学还真没白上。”
她想做的事,她的觉悟,他都自愧不如。
也许这世间,始终是女性才能更好共情女性。
丈夫的话听得苏彤啧了声:“你可别贬低自己了,不然我更无地自容。”
在商言商,无可厚非。
陆一诚已经是她见过的,人品、格局、情怀都高一等的‘资本家’。不对,应该说是爱国伤人。
别人不知道,她这个妻子可是知道的。
这些年他捐建的希望小学,捐给公益机构的钱,可都是不少。
她忽然一脸坏笑问陆一诚:“你会不会遗憾没遇到一个和自己志趣相投的伴侣?”
“胡说什么。”陆一诚难得用这样重的语气说苏彤:“志同道合那叫战友,夫妻讲的是情投意合。”
这反应够快的,苏彤听得都愣住了。短暂微楞后,不自禁笑了。
“陆一诚,有时候我觉得,我上上辈子是不是救过你的命,所以这辈子才遇到你。”
“为什么是上上辈子,而不是上辈子?”陆一诚不解这话,正常人不是应该会说上辈子吗?
苏彤再次一愣,为什么是上上辈子,这当然不能明说。
最后,她只能说:“我总觉得自己上上辈子才是人,上辈子是畜。”
社畜的畜。
陆一诚被她这话逗笑了,待笑够后,语重心长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刚才在屋里听到秀芝说想帮助魏娟时,你那小眼神就已经满是惭愧。你一定是想,自己觉得魏娟那想法没救了,秀芝想的却是哪怕劝说听不进去也要去做,对比之下,惭愧不已,是不是?”
他真的看到了,即便在聊天,他的注意力也是放在妻子那得的,所以不需要她回答,就有说了句其实没必要。
话说到这,陆一诚停顿了几秒,斟酌了下用词才接着往下说:“我们都是普通人,能做的有限,能如你这样做好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孩童时,站在滨江公园八角山的亭子上,俯瞰这个城市,他曾想要改变世界。
年少时,初站在大学校门前,看着那几个刚劲有力的大字,他曾立志要改变中国。
可后来呢?他发现自己是如此渺小。
他改变不了世界,甚至也改变不了中国。
他迷茫过,沮丧过,后来终于想通。
哪怕是历史中的那些伟人,他们也不能单凭一己之力成事。
任何个人,在时间洪流面前都渺小得如同蝼蚁。只是小蝼蚁也有小蝼蚁的力量。
想明白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辞职下海。顺应时代潮流,去另一个能更好实现自己抱负的天地闯荡。
所以陆一诚看苏彤,比她看自己明白。
她不过是比其他人更早想明白想通透罢了,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有什么错?
人又不是非要粉身碎骨才能证明自己爱国,不是非得干常人不能干之事才能证明自己伟大,不是非要苦了自己才能证自己刚正无私。
做人啊,说到底就四个字,问心无愧。
在这点上,陆一诚甚至觉得妻子比自己做得更坦荡。
车子驶过一村口,外头忽然砰一声巨响。
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也打破了车内短暂的安静。
坐在后排位置上的陆敏本来被晃得昏昏欲睡的,这一声响立刻让她清醒过来,趴在车窗前,看着那在空中盛开的烟花,很是激动。
“妈妈,好漂亮。”
苏彤摇下车窗,笑着向外望去:“确实很漂亮。”
离过年还有近十天呢,这么早就有人放烟花。
时代真变了,十年前,大家可是鞭炮都要攒着留到年三十才放,现在已经想放就放了。
陆一诚见妻女感兴趣,放慢了速度,好让她们能看得久一些。
烟花不过七八响,砰砰几下后就没了。
陆敏看得有些不过瘾,颇为遗憾:“这就没了?好快哦。”
苏彤笑,也忍不住跟着说:“是好快哦。”
今年的春节,是她和陆一诚一起过第九个春节了。
1989年那个夏天,她抱着赌一把的决心嫁给他。转眼九年过去,时间证明了一切。
感触忽然涌上心头,她突然对陆一诚说:“明年夏天,我们就结婚九周年了。”
这话勾起了陆一诚更深的感触,千头万绪忽然涌上心头,胸膛也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上下抖动。他担心自己这状态会影响到开车,便缓缓开到路边停下。
一直跟在后头的陆政那辆车在准备超越他们时也停下,副驾驶座的车窗摇下,露出陆母满是担心的脸。
陆一诚也摇下车窗,对母亲说:“你们先往前开,我歇一会。”
陆母担心问:“没事吧?”
“没事。”
陆母相信儿子,将车窗摇上去后,车子缓缓继续前进。
苏彤担心丈夫是真的累了,提出让她来开车。
“不用,我不累。”
陆一诚松开脚刹,轻点油门后,车子再次向前行驶。
苏彤则往后看了眼,没有烟花看,坐在后座的两个孩子又开始昏昏欲睡。
“你刚才说,九周年。”
陆一诚慢了几拍接上这个话题。他的心其实到现在都不能平静。
“是啊,可不就是九周年了,真快。”
1989至即将到来的1998,回过头看,快得跟放电影似的。
然而这确实是她的真实人生,也美好得如电影似的。
她美滋滋感慨之际,陆一诚忽然说:“九周年,要不到时候我们去旅游吧?”
苏彤有些不敢相信看向他,眨巴了下眼睛。
陆一诚绝对是一个贴心的丈夫,但跟浪漫真沾不上。
周年之际去旅游这种浪漫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可不得让人震惊。
“你有时间?”
他的事业版图越做做大,他也越来越忙,他说的旅行不会是两三天那种出门玩吧。
“为什么不能有?我也是人,也需要休息。”
苏彤笑问:“你休息了,公司怎么办?”
陆一诚没回答,只是反问她:“你休息是,补习学校怎么办?”
苏彤笑:“这不是还有李梅她们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有些得意,还好刚决定做补习班的时候她就有先见之明,招揽了几个得力干将,这几年她才能时不时喘口气。
哪像陆一诚,什么都喜欢亲力亲为,累得跟驴一样。一个劲干活,甚至连喊累都不会。就算是做自己的事业充满激情,可也没人上赶着当驴的。
“驴?”听到妻子这么说自己,陆一诚忍不住挑眉。
他澎湃上进的事业心,被妻子说成上赶着当驴,这让他不得不反思。
过去十多年,他生怕辜负好时代,不敢懈怠一秒,生怕属于自己这代人的步伐走慢了,下一代得辛苦奔三。
嗯,如今回过头看,似乎确实是有些紧绷过头了。
也幸好妻子是个自己也能给自己很多快乐的人,不然很可能就是得不到丈夫陪伴的深闺怨妇的故事。
所以说他们是最配的。
如果不是开着车,他定要搂妻子入怀。
看到丈夫真认真反思的样子,苏彤担心他忽然也想通透了,和自己一样,那他们家的粗大腿就没了,连忙又哄他。
“男人自然是要有事业心,要有雄心壮志,要努力去实现自己的抱负,要像雄鹰一样在广阔的天空翱翔。”
陆一诚嘴角噙着笑,点了点头。
他当然看出,她这是哄他,可这何尝不是了解?
她懂他的雄心,他的抱负,才能每次都精准哄到点上。
曾经,这条路他走得义无反顾且辜负。
直到有一天回头能看到她,这条路就变了。
他的前方不再只有成功或失败,多了一抹绚丽多彩。
“明年暑假去旅游,我们一起去看看这世界。”
“好啊!”苏彤欣然答应。
此时她还以为,丈夫是要带她环游世界。每天盼啊盼啊,只盼着夏天快点到来。
期盼中迎来了春节,迎来了元宵,也迎来了她不得不面对的补习学校开学。
这天,在补习学校的苏彤突然接到了表弟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表弟告诉她,他这学期要去港科大交流学习,并且明天就走。
“怎么这么突然?”联想到他之前带对象回家也是没有提前说一声,苏彤深吸了口气,打算新账旧账一起算。
“你这臭小子,什么都搞突然袭击是吧,带对象回家是这样,现在要去交流学习也这样。”
魏国豪小声为自己辩解:“这事也是这学期开学后才最终确定下来,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带对象回家的事,他承认确实没做好。可那则是因为没经验,加上那会钻牛角尖了,老担心赵玉华会临时反悔。
去港科大的事之所以不说,也是出于谨慎。没确定下来之前,他也不好说自己能去交流学习。万一不成呢,不是让家人跟着一起失望。
“姐,你知道的,男人嘛,做事都是比较谨慎的,事情没百分百确定之前,不会乱嚷的。”
苏彤笑骂:“你是以为去了香港,我就不能过去揍你了?”
“能能能,香港都回归了,现在想过去自然是方便的很。不过姐,我都已经这么大了,你们能不能还像小时候那样喜欢揍我呀。”说到这个,魏国豪就苦啊:“你知不知道那天我送玉华回去后再回来,妈怎么对我?”
不等表姐开口回答,他自己就忍不住巴巴往下说:“她拿着藤条在家等我,要不是我跑得快,腿都给打瘸。那根藤条跟手臂一样粗呢。”
苏彤冷哼:“呵,谁让你带对象回家这种事都不提前说清楚。舅妈一想到这样人生重要的时刻,一点准备都没,万一搞砸了岂不是得悔恨终身?你说她能不打你吗?”
“我不是提前说了嘛……”魏国豪还想狡辩。
“你说了,可说清楚了吗?你表姐那么聪明,都没想到你是要带对象回家。”苏彤说着说着,还真来劲了。
“好啦好啦,姐,我错了。”魏国豪求饶,改而继续说去交流学习的事:“我这次去交流学习,很可能会待上几年。”
“哦,恭喜你。”
“所以,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嗯?”
去交流学习而已,有什么需要这样郑重拜托?
不知为何,苏彤嗅到了陷阱的味道。
出于谨慎,她没有盲目答应,而是问:“什么事?”
魏国豪却依旧不肯说,想哄苏彤先答应他。
有猫腻,这事肯定有猫腻。
“魏国豪,你竟然学会算计你表姐了。”
“不是,没有,表姐,你不要误会。”
隔着电话,苏彤都感受到他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