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时爱怎么嘴碎杞无忧管不着,但杞无忧不能接受别人说徐槐一个字的不好。
杞无忧向来不屑于掩饰情绪,所以直接把对这个话题的反感写在了脸上。王飞跃也不是傻子,不会连这都看不出来,被他吃枪药似的怼了两三句,隐隐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于是就不再继续说这个了。
但心里难免有些犯嘀咕,平时也没见杞无忧对那些外教有过什么狂热崇拜的表现啊,怎么这么小气,连随便吐槽一下都不让,该不会是Ryan的深柜粉吧。
晚上,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杞无忧回到宿舍洗完澡,都要准备睡觉了,瞥一眼手机,才注意到屏幕上有王飞跃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小王小王不慌不忙:无忧,睡了吗?】
【qiwuyo:1】
那边仿佛是在专门守着一样,立刻回复了。
【小王小王不慌不忙:我去找你!】
不一会儿,杞无忧就听见敲门声响起,起身去开了门。
他现在住的房间是单人宿舍。
小队员们离家训练,与亲人、朋友长期分离,内心普遍是比较孤独的,都怕落单,怕不合群,更何况单板滑雪本身就是一项需要有朋友一起玩的运动,这个年龄的小孩又都喜欢接触新鲜的人和事,所以大家初来时,得知有人会被分到单人宿舍,都在心里惴惴不安,生怕自己成为那个落单的倒霉蛋。但杞无忧就喜欢一个人待着,所以被分到单人间刚好合了他的意。
门外,王飞跃笑容十分殷切。
“无忧,我们点了外卖你吃吗?”
他主动来示好,杞无忧也勉强给他个台阶下,客气道:“谢谢,我晚上不吃东西。”还是挺不给人面子地拒绝了。
王飞跃悄悄观察着杞无忧的脸色,见他已经不像下午在缆车上时态度那么差,心里也放松了些。
“还有事吗?”
只不过语气依然很冷淡,跟谁欠了他多少钱似的。
“那个,”王飞跃哽了下,讪讪地说,“无忧,我才知道你和Ryan认识啊?我下午说那话就是随便一说,不是针对他的意思……你别介意啊。”
杞无忧眉头一皱。
他不确定如果说两人认识的话是否对徐槐产生不好的影响,短暂思考片刻,干脆否认:“我不认识他。”
“进来说吧。”他说着,伸手大力一拽把王飞跃拉进了房间。
“不就说了句Ryan吗……”王飞跃手腕被杞无忧攥得有些发疼,龇牙咧嘴地活动了下关节,“我事先又不知道你俩认识,这么凶干哈,要不你干脆把我杀了得了。”
杞无忧倚在桌前,油盐不进的样子,“不认识。”
“可别蒙我啊,我都听钱杰说了,他说他在云顶训练的时候见过你俩一起滑雪。”
王飞跃不明白杞无忧为什么要藏着掖着,如果换作是他和Ryan认识,肯定会炫耀好久,恨不得满雪场宣传,让全世界都知道。
“谁?”杞无忧面色不善道。
少年眼神冷峻,漆黑的眸子直视着他,莫名让王飞跃感觉到一股寒意。
“钱杰!”他强装镇定,故作随意道,“就之前我们U池男队里的一哥啊,你不认识?”
“没听说过。”杞无忧冷声嗤笑。
女队和男队平时都在一起训练,女队里出色的运动员他倒是知道好几位,至于男子U池,他就只知道一个退出江湖多年的谭涟。
钱杰这个名字其实也有点耳熟,杞无忧认真回忆了下,联系到谭涟,
脑海中忽而闪现出了几幅他以前在平大集训队时队友们聚在一起闲聊讲八卦的场景,逐一串联起来。
他终于想起来了钱杰这号人。
平大集训队里也有从U池转项过来的队员,聊八卦时说过谭涟的坏话,说他见利忘义,很没担当,国家队不遗余力地培养了他这么多年,送他出国训练比赛,结果他一退役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据说是他狮子大开口和某个领导漫天要价谈薪水,结果谈崩了,关系闹得很僵。
队友们问他怎么知道这种“内幕”,他说是钱杰和他讲的。
钱杰十四岁时就被选拔进国家队,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他拿过一些国内赛事的奖项,还参加过世界杯,是一位成绩虽比不上女队,但大赛经验却相当丰富的老将。
他自称是谭涟的徒弟,十几岁的时候就被谭涟带着一起在雪场训练,所以知道不少关于谭涟的事……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集训队里人虽然就那么几个,但八卦总是像病毒一样流传得又快又广。
八卦流传广到什么程度呢,杞无忧之前在平行大回转集训队的时候,就听说过很多其他集训队里的八卦,甚至连冰上项目队里的那些“风云往事”都略有耳闻。
八卦似乎是人类的天性,没有人不爱吃瓜,讲八卦是队员们日常训练之余为数不多的乐趣。
哪个教练和哪个教练不合,整天勾心斗角,谁给谁穿过小鞋,男队和女队的谁谁谁在地下恋……都是一些很无聊又没营养的内容,杞无忧基本上听过就忘。
“这几个外教里我还是最喜欢徐教练了,好希望以后进A队了是他带我!”女生的声音听上去很憧憬。
训练中途的休息时间,几个队员聚在休息室,吃蛋白棒、喝功能饮料补充体力,顺便讲点八卦提神醒脑。
“进A队?少犯花痴少做梦,你还是先把900练出来了再说吧。”男生懒洋洋地笑。
“滚!”旁边短发女生伶牙俐齿地回击道,“就你厉害,不还是得排着队等A队的号码牌?”
一阵哄笑。
队员们平时都挺熟,经常以互怼为乐,开玩笑也没什么顾忌。
最开始说喜欢徐教练的女生表情迟疑地开口:“……我其实挺想知道徐教练有没有女朋友,你们谁知道?”
“有没有我不知道,不过肯定没少谈吧?”短发女生喝了口饮料,随口说,“大帅哥什么样的找不到,而且他一看就是那种很会哄女生的人。”
“你们思路能不能打开一点,”旁边的男生神秘地笑了,“不一定是女朋友啊,也有可能是男朋友。”
“哎呀,”女生一脸惊恐地掩住嘴,轻叱道,“你别乱说!”
“你这啥反应?别跟我说你恐同啊。这哪是乱说,有人在IG上爆过料的,人家外国人都老开放了。”
“什么料?”
“你自己去搜啊哈哈哈。”
“少卖关子了,”女生白他一眼,又抬肘杵了杵身旁短发女生的手臂,小声和她咬耳朵,“诶,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和中国人谈恋爱啊?”
然而还是被男生听见了,顿时发出一阵鹅笑:“哟,你现在连这梦都敢做了?”
“教练和运动员谈恋爱的情况很常见啊,毕竟人家从小在国外长大的,思想观念肯定比我们开放多咯,才不会在意这个,”短发女生拍拍她的肩膀,有点调侃的意味,“你想追的话可以去试试,你要是敢追我就敢给你当助攻。”
“我可不敢!就随便口嗨一下,”女生秒怂,把脸埋在短发女生肩上嘤嘤嘤假哭,“这种神仙我们只配瞻仰。”
另一个男生好意提醒道:“你们女生还是离这种四处散发魅力的外教远点儿吧,我看好多人都说他们很乱来……”
话还没说完,只听“咚——”地一声响。
是铝罐气压瓶撞击木头的声音。
众人循声看过去。
刚才一直默不作声坐在角落里往脚踝上缠绷带的杞无忧站起了身。
他冷着一张脸,把用完的镇痛喷雾往桌上一丢,直接甩门出去了。
余下屋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他咋了?谁惹他了?”
“谁知道啊,又在犯病……”
“啊?你怎么这样说人家?”
“你不觉得吗?这人一直都很Bking,估计是有什么装逼综合征。”
新的教练团队与保障团队已经陆续就位,他们目前和集训队的队员还处在磨合阶段。
大多数时候,带着杞无忧他们训练的是一位颇有经验的老教练以及一位年轻的助教。
偶尔,A队的教练员会来B队的训练场地进行指导训练,相互交流,其中也包括那几位新加入集训队的外教。
B队的小队员们私下里相处时个个都很能说,然而一见到外教就蔫吧了,又腼腆又拘束,完全放不开,在他们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唯恐给他们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大家规规矩矩地管张可迪叫张教练,管徐槐叫徐教练。
因为不想给徐槐带来任何困扰,所以杞无忧也跟他们一样叫徐教练。
徐槐本来看到杞无忧还挺开心的,想和他打招呼,结果被他一脸“我和你不熟”的冷淡表情搞得很是困惑。
虽然杞无忧让自己受伤,但徐槐观训时还是会格外关注他。
这一切都逃不过主教练敏锐的眼睛。
指导训练结束后,他们从B队的训练跳台离开。
张可迪问道:“Ryan,你好像非常关注他们之中的一个人。”
“当然,我最喜欢他,尽管他让我的心受伤。”
徐槐边说边捂心口装凄惨状。
“哦?”
张可迪很感兴趣,试着使用还不太熟练的中文,别别扭扭地叫那个小孩儿的名字,“七、五、忧……?”
音调怪异而生涩,他挠了挠头,又换回母语:
“他做了什么?”
“他……他叫我徐教练,”徐槐想起来就觉得有些气闷,“我讨厌这个称呼!”才一个多月没见而已,关系就生疏成这样了吗?
“哈哈哈,中国小朋友总是这么害羞,很可爱啊,”张可迪比徐槐大了将近二十岁,看他也像看小孩子一样,“你希望他怎么称呼你?Ryan?或许他也不愿意这样叫你。”
徐槐摇摇头,有些茫然道:“称呼什么都没关系,我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
中午吃饭时,杞无忧又在餐厅见到了徐槐,这次很自然地叫了一声“槐哥”。
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场和早上似乎有点不同。看上去好像,没那么冷淡了?
尤其是看着他的眼神,就很乖啊,哪有半点冷淡的样子。
徐槐越发觉得神奇。
“怎么一会儿徐教练一会儿槐哥的。”他笑眯眯地垂眸,看他餐盘里都盛了什么菜。
杞无忧沉默几秒,决定还是不说实话了吧,胡乱发言:“我怕他们嫉妒我。”
“嗯?”徐槐抬起眼,疑惑道,“为什么会嫉妒你,你和别人有矛盾吗?”
杞无忧低头看着徐槐的鞋面,不说话了。
“没有和队友打架吧?”徐槐担心道。
“……没有,”杞无忧神情僵了僵,“怎么可能。”内心暗自懊恼,为什么还是给徐槐留下了这种坏印象?仿佛他是一个酷爱打架斗殴的不良少年一样。
“没有就好。”
左手上的份量蓦地一沉,杞无忧抬头,看到徐槐把自己盘子里的香蕉和猕猴桃装进他空空如也的水果碗里。
“槐哥……”杞无忧想要阻止他,然而左手端着餐盘,右手拿着水果碗,腾不出多余的手来。
“水果被抢光了吧?”
杞无忧无所谓:“我不爱吃水果。”
啧,这小孩倔劲儿又上来了。
和杞无忧相处的过程中,徐槐已经摸到一些诀窍,只能顺着毛摸他。
“你下次早点来呀,不然就吃不到水果了,香蕉和猕猴桃营养都很丰富的,很适合运动员补充营养,”徐槐耐心道,“尤其是你还在长身体的阶段,水果一定要多吃,还有……”原本还想叮嘱他,尽管需要控制碳水但该吃饭还是要吃,不能饿着自己,然而看到杞无忧餐盘里满满的饭和菜又沉默了。
看来吃饭这方面完全不需要多操心,他好像比自己还能吃。
体能消耗大嘛,这也正常。
A队教练来B队指导的频率不高,一周才过来一次,但集训队每晚都会在会议室里分析技术动作,不论A队B队,只要训练任务完成了就都可以过来,训练时遇到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请教。
有时候见队员们差不多都来齐了,中方教练兴致一来,还会让外教给小队员们上英语课。毕竟队里一直以来秉承的原则是:只要是个羊都可以薅一下羊毛试试,能薅多少就算多少。
大家逐渐发现,张可迪是个幽默的美国猛汉,坦率又热情,私下里可以和队员们打成一片。关系变得熟络了很多,于是队员们纷纷改口叫张可迪cody,还给他起了搞怪的昵称。又不知道是谁无意中听到杞无忧喊徐槐“槐哥”,便也有样学样跟着喊起了槐哥。
对此,杞无忧产生了一些微妙的不满情绪。
他是第一个叫徐槐“槐哥”的人。现在大家都这样叫,显得他在徐槐面前一点儿也不特殊了。
但这些想法他肯定不会和任何人讲的,徐槐毕竟又不是他一个人的教练。他知道自己这样想很幼稚,和那些在大人面前争宠的小孩儿没什么两样。
——争宠。
看到一堆人簇拥着徐槐,争先恐后地问他一些训练上的问题或者是与训练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杞无忧脑中无端浮现出这两个字。
然而只是刚想到就觉得一阵恶寒,膈应般的有些受不了。
什么东西啊,他才不要那样。
徐槐还没退役的时候,连续多年被圈内雪友评选为最受欢迎的单板滑雪运动员,退役后当教练,自然也是队里最受欢迎的教练。
队里的人无论年龄,无论性别,无一例外都喜欢亲近他。B队的队员如果在训练时遇到问题,当场解决不了的话就会留到晚上排队去问徐槐。有时候,就连生活上遇到什么问题,队员们的第一反应也是找他而不是先去找生活教练。因为他温柔又细心,看上去好像漫不经心的不太着调,但其实很可靠。
如果徐槐想收徒弟的话,拿着号码牌排队的人估计能从崇礼排到北京。
杞无忧知道,徐槐并不只是靠所谓的个人魅力就能轻而易举得到大家的喜欢,为了成为一位合格的教练,他其实做了相当多的努力。
不同的教练负责的教学任务有所区别,有的教练擅长功能性训练,有的教练则专攻技术和难度,也有的教练在备赛计划、体系方面更有见地。徐槐做运动员的时候有足够的自信,但在执教方面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他没有什么架子,遇到疑惑就会虚心向别的教练和队员请教。他经常和教练们交流经验,并不局限于集训队里的教练,还有他世界各地的教练员朋友们。
由于队里聘请的外国营养师还没有来,徐槐还买了一些关于运动员饮食和营养调控的书,各方面都做了充分的准备。这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领域,他很乐意去探索。
不过徐槐的教学风格和中方教练是有不少差异的,他所倡导的鼓励式教学法只是众多差异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点。
更本质的不同在于,他在指导训练时讲得并没有那么细节。他不会要求队员肩必须要怎么转、手臂必须要怎么摆,这些都没有绝对正确的标准,只有大概范畴。他只会告诉你一个大方向和技术要领,必要时才会纠正一些会对比赛结果产生负面影响的动作,就像之前和杞无忧比完平行大回转后纠正他的那样。
杞无忧询问过他原因。
徐槐告诉他,有时太过于规矩刻板,会很难形成自己的风格。而单板滑雪恰恰是一项需要滑手去彰显出个人风格的运动。
滑手要有个性,敢于突破常规,才能在跳台上创造出有风格的动作。
风格是太过于主观的东西,很难有统一的标准。
杞无忧的评判标准很简单,他以徐槐为标准。
是美的,极具观赏性,看到就令人移不开眼。
有时杞无忧会拿肖一洋与徐槐做对比。
肖一洋指导队员时像抡大锤,管你服不服气哐哐就是一顿锤,让你有时候忍不住想跟他犟一下。但徐槐用的是温柔刀,不仅不会跟他硬着来,反而还会想他怎么这么体贴。
肖一洋是纸老虎,色厉内荏,只是表面上凶,其实还挺容易心软的。而徐槐则是笑面虎,看上去温柔无害,春风拂面,但其实这种才最可怕,很多小队员都没有参透这一点。
即使队员在训练跳台上出现某些低级失误,他也不会凶人或者发脾气,而是会一脸笑眯眯地让人再跳一次,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十次,很温柔也很有耐心,任谁都无法抵抗。
就算你累得撑不住了想一头栽倒在雪地上,但只要看到徐槐那双眼睛,就不会想让他失望。
作者有话说:
想不到吧我又更新了,二月依然不死心地想要挑战日更,之后每晚十点大家记得准时来看哦
“诶,你们发现了没?bking弟弟这两天心情好像都挺好的。”
集训队里关系好的几个队员都不喊对方的名字,而是互称外号。有人给杞无忧也起了个外号,私下里谈论起他时会这么叫,但没人敢当着他的面也这样叫他,那纯属找死。
“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男生匪夷所思道。
他觉得杞无忧一直是一个样子,整天都面无表情的,一副拽脸,好像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和之前相比,完全没看出来他有什么变化。
“直觉。”
“你这么注意他干啥,”男生边啃鸡腿,边口齿不清地问,“暗恋他啊?”
“她只是平等地喜欢每一个帅哥。”短发女生接道。
“哪有,我才不喜欢比我小的,”女生面露娇羞,“我喜欢——”
“行了行了,知道你最喜欢槐哥了,”男生一脸受不了地打断她,“不要再强调了,赶紧吃饭吧你,菜都凉了!”
女生“切”了声,“某人刚开始不是还说我花痴吗?现在怎么也整天张口闭口槐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在群里加他微信了。”
“没办法,他太完美了,”男生嘻嘻哈哈的,不太正经地开玩笑,“我要是个女的肯定追他,哪像你这么怂。”
女生义正辞严地反驳:“我这不是怂,是清醒。”
“我看A队的大姐大,对槐哥就挺有那个意思的。”另一个队友忽然出声。
“你说谁?江晨曦吗?”
“肯定是她啊,其实我也觉得,前几天训练的时候她——”
“咳,咳咳……”男生突然用力地咳嗽了两声。
女生秒懂他的意思,立刻止住了话音。
在餐厅这种公共场合里讲八卦时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们音量压得挺低的,只有离得很近才能听见。
她余光里瞄见杞无忧端着餐盘坐到了他们斜对面的空位上,虽然中间隔着一条过道,但也难保他不会听到。
杞无忧和徐槐认识的事情,现在已经不再是什么需要隐藏的秘密,队里人都知道了。
那天晚上在会议室里,大家照例聚在一起,教练们挨个分析队员白天训练时出现的问题。
轮到杞无忧时,教练指了指对面的大屏幕,上面正在播放的是他下午在跳台上的训练视频。
视频里的黑色身影起跳到空中偏轴转体,身体侧弯抓板时,教练按下暂停,画面定格。
“无忧,这个动作拧板的幅度不能太大,你现在1080还不熟练,能正常落地就很好了。”
杞无忧若有所思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觉得小杞做的没什么问题。”徐槐持有不同意见。
听到徐槐的声音,杞无忧心情一下变得很好,肉眼可见的那种。旁边的队友看到他弯起嘴角,简直像是见了鬼一样。
杞无忧目光直直地望向徐槐。
他坐在主教练旁边的椅子上,右手拿着一支黑色水性笔,虚虚地夹在两指中间,左手指节屈起,轻轻敲了下桌面,继续说:“Twist这个动作的主要发力点就是腰,以腰部力量带动全身,你看他的起跳角度,是在躯干屈折的合理范围内的。”
旁边的张可迪听懵了,队里的翻译不在,本来是由徐槐充当他的半个翻译,结果现在他直接讲起了中文。
张可迪现在才发现,徐槐的中文说得比他想象中好多了。他平时说中文的时候,短句还好,说长句偶尔会有些磕磕绊绊的,但现在竟然流利到可以无障碍和中国教练交流。
对中文一窍不通的张可迪深感自己受到了欺骗。
语言不通是大问题,翻译不在场的情况下,在座的几位外教里,也就只有徐槐一个人能用中文和中方教练讨论技术问题了。
所以杞无忧的教练很激动:“不是!我不是说他转得不合理,我的意思是这样落地可能会不稳,而且他用的还是反脚……”
听着听着,杞无忧就有些分神,好像听不清教练在讲什么了。
注意力被转移,他的视线落在徐槐的手上。
凸起的腕骨、细白的手腕、修长的指节,关节一弯就能看到隐隐的淡青色的血管。这样一双漂亮纤长的手,却有着职业运动员超乎常人的爆发力。
“不会的,他很稳,”徐槐说,“这个动作他以前练过很多次的。”
“很多次?”教练奇怪道。
据他所知,杞无忧才刚开始练1080啊。
“对,我们过年的时候在云顶练了小半个月呢。”
“啊?!过年的时候?你们、在云顶?你们早就认识?”
惊讶的人不只有教练,队员们也一个个瞠目结舌,仿佛进入了瓜田,纷纷竖起耳朵在现场吃一手瓜。
“对的,我们本来就认识呀。”
见大家好像都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于是徐槐就顺便讲了下他和杞无忧是怎么认识的。
众人听徐槐讲完才知道,好家伙,两人过年期间一直在一起滑雪,更早的时候还在北京见过。
原来是早就认识。
B队的几个队员互相给对方使眼色,偷偷用手机在小群里疯狂轰炸。
怪不得那天杞无忧在休息室里听到他们讨论徐槐,会是那种反应,早说啊……
第二天的训练照常进行。
杞无忧下午在雪场进行技巧性训练,摔了好几跤,最后一次落地时搓雪严重,有一些雪粒子不小心弄进了衣服里。
被融化的雪水浸透的里衣又湿又凉,需要尽快换掉。
尽管有摔跤受伤的风险,但杞无忧还是认为技巧性训练要比体能训练有意思多了。
他去换衣间把衣服脱了,换了件新的速干衣,然后便去按摩室做按摩。
按摩可以很好地放松人体肌肉,缓解疲劳和疼痛,还可以促进血液循环,使训练后受损的肌肉更容易恢复。
国家队聘请的专业按摩师也是个外国人,好像以前就和徐槐认识,关系也不错。
杞无忧走到按摩室门前,听到徐槐和按摩师在用英文聊天。
他脚步顿了顿,敲门进去。
按摩师爽朗地笑着,徐槐也是一副很放松的姿态。
房间里开着空调,室内温度比室外高出许多。徐槐穿着一件灰色的竹节棉T恤,他皮肤白,手臂上凸起的青筋格外明显,一直往前延伸到手背,随着手指用力而微微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