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板子不太适合练刻滑,不过玩平花的脚感很不错。”肖一洋又说道。
“嗯,谢谢教练,”杞无忧顿了下,“也替我谢谢Ryan.”
滑手训练很费雪板,隔段时间就要把板送到雪板维护师那里进行检查维护,打蜡保养、调整板刃……
他们这些小队员使用雪板还是相对比较爱惜的。除非是那种受各大雪板品牌青睐的知名滑手,才不必在意雪板的损耗程度,随时想换就能换,想送人就能送人,譬如徐槐。
杞无忧把徐槐送给他的滑雪板收了起来,继续用他之前的雪板训练。
下午有肖一洋在训练场上盯着,杞无忧没敢加练,到点就去吃晚饭了。
刚扒两口饭,乔巍然就端着盘子坐到了他对面。
“无忧,你今天来得比我还早!”
“嗯。”杞无忧把水果碗往他面前推了推,里面有乔巍然最爱吃的草莓。
“哇,谢谢!我去盛的时候都空了。”乔巍然喜不自胜道。
集训队的餐厅里,水果这一类食物总是最先被抢完的。
“诶,小乔。”打完饭的队友大威从乔巍然身旁路过,顺手从他碗里捞了颗鲜红的草莓丢进嘴里。
“你听说了吗?Ryan好像要来大跳台国家队当教练。”
“啊?!!!”乔巍然瞬间瞪大了眼睛,第一反应是质疑,“骗人的吧?”
“大跳台队里前两天就传疯了好吗,传到我们这儿都有延迟了。”
“你确定他来教大跳台?听谁说的?有证据吗?”乔巍然连珠炮似的问,“我现在转项来得及吗?”
“都这么说,没证据不可能乱传啊……”大威说着,又顺走两颗草莓,“我也不知道,神神秘秘的,正式通知还没出呢,应该是大跳台和坡障,反正怎么也不可能是平大吧!”
“为什么不可能教平大,他不是全能么?”杞无忧突然看向他,目光如刀般锐利。
“呃,”大威试图再度摸向水果碗的手默默缩回去了,坐到乔巍然旁边,“是全能,但他平大肯定没法和大跳台比啊。”
想也知道,徐槐执教的第一选择当然是大跳台。但杞无忧还是心存一丝侥幸:“可是他在冬奥会平大项目上拿过牌,大跳台并没有拿过。”
“噗,不是啊弟弟,你听谁说的?他平大没拿过牌!”
“沸雪比赛上那个现场主持说的啊。”杞无忧有点懵。
他记得很清楚,“坡障、u池、平大,一金一银一铜。”
“10年温哥华,拿了u池铜牌,14年索契,坡障金牌和u池银牌,一共一金一银一铜,至于平行大回转,他虽然参赛了没错,但是半决赛时出现失误,没拿到奖牌。”
杞无忧:“……哦,那是我理解错了。”
见杞无忧脸色似乎有点差,乔巍然忙补充:“Ryan平大也很牛的!虽然没拿牌,但能获得冬奥参赛资格就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世界级水准了。我就是看了他在平大世界杯上的碾压式夺冠才喜欢他的。”
“嗯嗯嗯,就是就是。”大威附和道。趁杞无忧在发呆又悄悄摸走两颗草莓。
杞无忧看过索契冬奥会的比赛回放,徐槐和昆腾都参加了坡面障碍技巧赛,那是一场非常精彩的决赛,两人都做出了当时赛场上的顶配动作,而徐槐的创新性更胜一筹。
如果徐槐来中国执教的传言属实,那……
吃完饭,杞无忧没回去休息,而是跑到了休息室里。
敲门进去时,肖一洋正对着队员们今日的训练视频做总结。
“有事儿吗?”
“肖教练,我真的不能转项去练大跳台吗?”
又来了又来了,肖一洋头都没抬,没好气道:“不能!”
来人并不气馁:“能兼项练吗?”
杞无忧想兼项,还异想天开地想要兼项练大跳台。肖一洋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想什么呢?你兼项当然是得兼障碍追逐啊!”
平大是竞速类项目,和大跳台这种技巧类项目有本质区别。平行大回转兼项障碍追逐,大跳台兼项坡障,这才是最佳选择,这两类项目之间的特点最接近,没必要舍近求远。
兼项大跳台的请求被驳回,杞无忧又退而求其次:“我不能兼项大跳台,那坡障呢?”
还没学会走就想跑。
“我看你像个坡障!”
肖一洋烦躁道:“滚滚滚,没看我正忙着呢,你先把平行大回转给我练明白了再说!”
作者有话说:
第一份定情信物(?)已送达!
一月挑战日更,之后的周四周五也更新
第15章 怎么突然这么乖
沸雪北京站结束之后,单板滑雪集训队员分成两批,一部分技术水平相对较高的老队员前往世界各地参加国际比赛,余下刚转项不满一年的新队员继续在北京训练,月底再分批前往崇礼、长白山等地,每换一次场地就要淘汰掉一批人。
今天风力不大,雪场也没有起雾,非常适合滑雪。冬日的阳光倾泻在一望无垠的高级道上,带来微弱暖意,同时也明亮得有些刺眼。
“唰──”
“唰──”
又一个。
身穿统一的黑色滑雪队服、左胸前绣有国旗的小队员们沿着陡峭的高级道鱼贯而下。
个头相差无几,雪服、头盔、雪镜、护脸全副武装,从远处看辨不清男女。脚踩在单板上,身体倾斜,单手拂过雪,重心压得很低,板刃几乎与雪面垂直,在雪上刻出深深的S形痕迹,他们途径的雪道两边溅起飞扬的雪尘。
肖一洋就横着雪板站在雪道边缘盯着,把眼前的雪镜扒拉开,一边依次按下计时器,一边拿着对讲机道:“重心压低,低,再压低,哎对。”
语气陡然加重:“岳威你怎么回事儿?让你压你是不是听不见我说话?”
“核心发力核心发力,不然转弯肯定要摔,这么基础的东西还要我教吗?要不再去初级道练练?”
中途有队员摔倒,板刃侧翻,肖一洋又举起对讲机:“没事儿吧?”
摔倒的队员两手撑在身后,猛一发力,利落地站起身来。
对讲机里传来一道微微气喘的女声:“没事儿”。
原来是个女孩儿。
她拍打两下身上的雪,继续向山下滑去。
板刃与雪道摩擦的声音复而响起,又从山顶滑下来一个人。
和那些小孩相比,这人的水平显然要高出很多。只不过他滑得过于随心所欲了,速度并不快,手也没有拂雪,只是沿着S型轨迹下压着身体滑行,且有意控制着雪速,在险峻的坡道上愣是滑出了一种闲庭信步的感觉。
男人滑到肖一洋身边,前刃忽然重重地刹住,一瞬间将板刃立到极高,故意呲出一道高高的雪墙,白色的雪尘飞扬,溅到了肖一洋身上。
还好肖一洋及时往后撤了一步,他抬手把面前的雪挥开,笑骂:“是不是欠?”
来人摘下雪镜,露出一双带着闲散笑意的蓝色眼睛。
他往山下那群队员的方向望了眼:“我看你对女生也这么凶呀。”
“当教练又不能搞区别对待,一起训练的所有队员在我这里都没有性别。”肖一洋振振有词,“你觉得女生们都比男生弱吗?我跟你说,这些同一批入队的,出挑的大部分都是女队员。”
徐槐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点头:“受教了。”
外籍教练的聘任手续十分繁琐,现在是十二月上旬,正式的文件要在月底才能下来,到时候他应该会随队去崇礼。他这些天从书店和网上买来许多体育训练相关的书籍,密密麻麻做了好几本笔记,有很多收获。做运动员时他只需要考虑如何提高成绩,而当教练则要考虑更多。
“可是真的有点凶啊,这样队员们不会有心理压力吗?”徐槐不解地发问,“为什么不采取鼓励式教学呢?”他以前对待师弟师妹采取的一直是这样的指导方式,快乐教学法。
“那你就继续按照你的方法教呗,”肖一洋知道徐槐并不认同他的训练方式,“如果谁都像Sven那样有悟性,你说什么他就听什么,那我肯定也哄着教好吧,谁乐意整天吼啊,多费嗓子。而且有的小孩儿他就是不按你教的来,你指东他往西,也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怎么的……反正我不是你那种性格,没这个耐心哄人。”
跨界跨项过来的运动员雪龄都很短,才刚上雪两个月,谈不上悟性不悟性的,跟徐槐那几位滑了十多年雪的师弟师妹们更没有任何可比性。
差距如同鸿沟显而易见,要怎么才能做到松弛快乐、没有任何顾虑地滑雪呢?徐槐应该对这些没有过深切体会,所以才没办法理解。如果能引进更加系统科学的训练体系,也许会好一些吧。
肖一洋想到这里有些无奈,话音一转:“不过很快他们就不用再被我凶了。”
平行大回转项目也聘请了外籍教练,程序还没有走完,预计明年一月底才能过来。等教练团队都到位,肖一洋就不再兼任这一队的技术教练了。
下午的阳光不算热烈,但紫外线的照射却避无可避。
“注意防晒啊老肖,”徐槐望向肖一洋被晒得有些发红的脸,手指虚点了下他的鼻梁,“你都有雪镜脸了。”
“一边儿去,我早就有!你们男同都这么随便摸人脸啊?怕不是暗恋我吧。”
徐槐无辜摊手:“……我没摸。”
他不明白,肖一洋一个钢铁直男,怎么老喜欢跟他这个真男同开男同玩笑?
队员们滑完一趟再坐缆车上山顶继续滑,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肖一洋估摸着时间,见他们快过来了,便让徐槐把雪镜带上,免得被人认出来。
“哪个是吴忧?”徐槐问,“我认不出来。”
毕竟他们都穿着一样的衣服,滑行姿态也没有太大区别,无法凭借外部特征区分。在徐槐看来,这些小队员的水平都还处于起步阶段,没有特别令人惊艳的。
“没他,”肖一洋说,“他感冒了,声音哑得都快说不出来话了,还不要命似的训练,我让他休息一天。”
徐槐“唔”了声:“那的确要好好休息。”
“烦死我了,我当教练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样的队员。”
“他现在还想要转项吗?”
“是啊。”
“很执着嘛,”徐槐心里一动,回忆道:“我当初也是这样,从平大转到大跳台。”同样是一个十分艰难曲折的过程。
“哎,他能跟你一样吗?你练多少年了,他才练多长时间?转项又不是动动嘴皮子说转就能转的,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月底再说吧,队里商量商量,看到时候让他去哪儿……”
平行大回转的正式比赛从资格赛到最终的决赛,参赛选手一共需要滑行8趟,小队员们便是按照这样的节奏每天进行滑行训练。他们后面还跟着一位手持GoPro跟拍的雪场摄影师,记录队员的训练,方便后期做复盘总结。
队员们依次从山顶滑下来,肖一洋的注意力又回到他们身上。
“岳威这趟不错啊,保持保持。”
“那谁,乔巍然是吧?咳咳,再压低点儿,看看你前面的姚逐。”
说别人的嗓子哑了,其实肖一洋自己的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退役至今已经有六七年,对单板滑雪的热爱却依然不减,有时候徐槐还挺佩服他的,倘若换作是他,也许六七年之后不一定还拥有肖一洋这份热情。
对于他们这些专业运动员而言,单板滑雪早已融入为生命中的一部分。然而这项运动对运动员的体能和身体状态要求很高,巅峰期短暂,退役后,未来虽然可以继续从事相关工作,教练、解说员、裁判员……但永远没机会再站在赛场上了。
徐槐最喜欢的还是作为运动员站到赛场上的那一刻。
他记得肖一洋刚退役那会儿,做过一段时间的滑雪和滑板私教,冬天教滑雪,夏天教滑板。以他的水平,按小时收费平均一小时就能赚好几千,做私教那两年赚的钱加上做运动员这些年零零总总的收入,在密云买了套房,和在北体读研的女朋友领了证。
恰逢滑板国家队组建期间,他收到国家体育总局的邀请,前去担任教练,负责选材工作。在集训队当教练,月薪几乎要比之前当私教时少了个零,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当时滑板领域也是刚起步,一片空白,没有丝毫经验,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后来队伍组起来了,聘请了许多专业的外籍教练,他从滑板队功成身退,又受命来冬季项目选材开荒。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做梦的人,但真正的梦想家,只凭热爱是不够的,不仅要有热爱做内驱力,还要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和持之以恒的决心。
单板滑雪需要像肖一洋这样的梦想家。
身后又一次响起雪板与雪面摩擦的声音。
徐槐正望着对面覆满积雪的山坡,闻声目光转回,往山上看。
那人也穿着国家队统一的黑色雪服,滑行速度很快,刃起刃落毫不减速。他飞一般从山顶俯冲下来,身形反压折叠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板刃立起,呲出高而厚密的雪墙。
身后,硬质的干粉雪道早就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刻痕。
他的平花技术也不错,劲瘦的腰腹发力带动雪板旋转,做了一个流畅的Drive spin,看上去轻盈又丝滑,接着又淡然自若地继续在雪面上驰骋,最后一个紧急减速,刹停在了两人身边。
他摘掉雪镜,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又拉下护脸,一张凌厉却又稍显青涩的脸庞,面无表情,自带一股冷冽的肃杀之气。
杞无忧先和肖一洋打了招呼:“肖教练。”
望向徐槐时,锐利的目光突然变得……温顺了起来。
“徐教练好。”
杞无忧感冒还没有好彻底,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低哑,还带着一点鼻音。
整个人都显得很乖。
“你好啊吴忧,又见面了,滑得不错嘛!”徐槐仍然戴着雪镜,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杞无忧知道他一定是笑着的。
“谢谢。”杞无忧嘴角微微勾了下。
一个弧度不是很明显的笑。
“不是让你休息吗,”肖一洋掀了掀眼皮,“怎么又跑过来了?”
“我休息好了。”杞无忧说。
他又看向徐槐:“徐教练,你明天还来吗?”
“嗯?我明天──”
还没说完便被肖一洋凶巴巴地打断:“关你啥事儿啊,训你的练去!”
杞无忧却好似没听见,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徐槐:“徐教练,明天你来的话会去单板公园么?”
“杞无忧!!!”
眼看着肖一洋就要发飙。
“我走了,拜拜。”少年迅速说完,拉上护脸,灵活地带动雪板起跳,调转方向,继续往山下俯冲。
来去都像一阵风,只余一道声音在高级道上回荡。
“明天见!”
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隐匿在白色里。
夕阳照在泥泞不堪的雪道上,映出一片明灿灿的金色。
这小孩儿……
徐槐看着远处明亮的金色雪光,心道,上次还一见我就跑呢,眼神凶得像是能吃人,现在怎么突然这么乖了啊?
作者有话说:
弟弟:乖巧.jpg(装的)
“滑得不错嘛?”肖一洋模仿着徐槐刚才的语气,眼神中颇有几分自得。
虽然杞无忧时不时惹他生气,但一码归一码,能亲自从武校里选出这么一个天赋奇高的小孩儿,肖一洋心里还是很骄傲的。
记得刚开始上雪的时候。面对着脚下陡峭的高级道,许多小队员都滑得畏畏缩缩的,放不开。
而杞无忧呢,相比于旱雪练习,他在真雪上反倒更加自如,屈膝,折叠,换刃,反弓,一路雪花带闪电地疾速飞驰。
从雪道上滑下来后,肖一洋询问他感受如何,杞无忧当时只说了一个字,爽。
徐槐收回了目光:“对啊,岂止不错,简直太棒了!”
少年在雪上远去的身影,再次印证了他先前的想法──平行大回转的神,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刚才肖一洋叫他……
“老肖,”徐槐漫不经心地搓了搓手套上沾的碎雪,“你刚才叫他什么?”
“杞无忧啊。”
“原来他不是姓吴呀……”徐槐有些哭笑不得。
整天听肖一洋“吴忧吴忧”的念叨,搞了半天,人家根本不姓吴。
“哪个qǐ?”他没有听过这个姓氏。
“枸杞的杞,木字旁加一个自己的己,”肖一洋也挺乐,“欸你知道枸杞是什么吧?”除了教这位外国朋友不认识的汉字,还要时刻关心他的汉语词汇量够不够。
“这我还是知道的,但是我没有喝过。”徐槐知道枸杞可以用来泡水,具有养生功效。
“我办公室里就有,泡保温杯里,再加点可乐,回头给你尝尝。”
“加可乐?”
“对,你喝过姜丝可乐没?”徐槐说没有,肖一洋便毫无心理负担地忽悠道,“这个可乐泡枸杞跟它的功效是一样的,驱寒。”
听起来好像有点诡异……但徐槐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相信。
队员们的又一趟滑行训练完成。
站的时间太长,肖一洋有点累了,索性往铁绿色的护栏网下一坐:“哎,你别看那小孩儿平时看上去一声不吭的,但其实性子野得很。”
话题又转回到杞无忧。
“是吗?”
没看出哪里野了,刚才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不是挺乖的嘛。
徐槐坐到肖一洋旁边,随意道:“野点儿好啊,中规中矩的也没什么意思。”
他始终认为,单板滑手是需要张扬个性的,或许并不仅仅局限于这个领域。
但他也明白,这里的文化有时不太能接受那种有棱有角、个性鲜明的人。这并非特例或个人偏见,而是关乎群体价值认同。他们通常会强调个人对集体的服从性,不会欣赏与群体价值相违背的人或事,做不到任其自由发展,而是多加苛责甚至打压。
单一的价值判断难免偏颇,徐槐无法找出原因,于是只好把这归结为文化差异。
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肖一洋掰扯,他干脆换了个话题:
“无忧是哪两个字?”确认一下,别又听岔了。
“就是无忧无虑的无忧。”
无忧无虑。
像他的名字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徐槐想,他的父母一定很爱他。
许是觉得这个名字有趣,徐槐嘴里咂摸了好几遍。
“杞无忧,杞无忧……”
念着念着,他忽然怔住了。
记忆如同走马灯般旋转浮现,脑海中闪过一双眼睛。
黑而沉静的眼底没什么情绪,显得有点冷。但当与那双眼睛对上视线时,却又仿佛看到一种冷水中浸沥出来的薄光,干净而透亮。
小杞……
小齐……?
是同一个人吗?
只见过一次面,他不太能确定。
“他是从哪个项目转过来的?”徐槐只知道这批小队员里有几个是今年八月通过跨界跨项选材进入的集训队,至于具体情况,他并没有了解得那么清楚。
“武术啊,我没跟你说过?嵩山少林寺塔沟武校,就你去年去过的那个。”
徐槐短促地“啊”了一声,然后久久没说话。
肖一洋奇怪地看向徐槐,见他一脸恍然的样子:“咋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男人脸上,深蓝色眼瞳里流溢着一层浅淡的璨金光彩。
他说:“小杞不是想转项吗?我要了,让他跟我去崇礼练大跳台吧。”
怎么你也开始了?
肖一洋脸色一黑,怒道:“你做梦!”
杞无忧坐缆车上高级道时,正好遇到又滑完一趟下来的乔巍然他们。
“无忧,”乔巍然凑过来小声告诉他:“Ryan好像在高级道看我们训练呢,我和大威都觉得那人挺像他。”
肖教练旁边那个身穿奶油蓝滑雪服,又高又有气场的人,不是Ryan还能有谁?虽然他捂得很严实,但大家又不瞎。
徐槐还以为自己武装得挺好呢,都没有人认出来他。其实队员们不过是碍于怕被旁边的肖教练骂,所以才没敢和他打招呼罢了。
“绝对是他,”岳威打包票道,“要不是他我把这里的雪全吃了!”
说实话,比起看大威吃雪,杞无忧更想看徐槐。
“我等会儿确认一下是不是。”
坐在通往高级道的缆车上,他冷静且迅速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等下见到徐槐该怎么和他打招呼,怎么说也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措手不及了。
那天认出徐槐的一瞬间,他竟然跟被驴踹了一脚似的转头就跑。
到底为什么跑……杞无忧后来想想自己都觉得挺好笑的,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是下意识做出的反应。
对了,应该叫他什么?徐槐,Ryan,还是徐教练?
基础刻滑练习会不会太单调了,要不来套平花?做什么动作好呢?
训练时,杞无忧的精神是高度集中的,身体紧绷着,但意识却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
这和他以前玩长板速降时的感觉一样爽。
轻松自在,无拘无束,好似飞在云端。
杞无忧的训练状态一直挺稳定,之前被教练们轮番夸过不少次,都快听免疫了。
不过,和他们相比,徐槐的标准应该会更高一些吧,那自己的表现在徐槐眼里到底是什么样呢?
不管了,能达到及格线以上就算成功。
从山上滑下来,杞无忧在脑内复盘了一下刚才的表现,觉得差不多可以打个80分,扣掉上次见面的印象分,那就暂且算75吧。
“帅啊!刚才我险些没跟上你。”
后面跟拍的摄影师拍了拍他的肩,笑着问:“话说怎么今天突然耍起帅来了?哐地来个Drive spin吓我一跳,差点以为你雪板打滑了要摔呢,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滑过啊。”
“想找找风格。”杞无忧语气平淡。
“你的风格还需要找吗!速度与激情知不知道?在后面追着你滑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
杞无忧:“哥,别太夸张了。”如果徐槐也能这么认为就好了。
“真不夸张,你等我回去给你剪个大片儿!”
下午的训练结束后,杞无忧就没再看见徐槐,不知道肖一洋带着他去哪儿参观了。
吃过晚饭,杞无忧又去了训练馆,把上午缺掉的体能训练补回来。
运动员需要有很好的身体状态才能滑雪,集训队的日常训练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练体能。
晚上的训练馆空荡荡的,只有一堆反射着金属冷光的训练器械。
每天的训练时间是固定的,上午练综合体能,下午练专项技巧,晚上复盘,正常情况下,集训队一天的训练时间在八小时左右。
不过具体的训练任务则要视每个人的情况决定,通常由体能师来给他们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