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配稳拿深情剧本—— by祝麟

作者:祝麟  录入:02-10

季眠意图起身过去,空旷的视野中忽然多出陆舸骨节明晰的手,他还尚未反应过来,侧脸已被陆舸温热的掌心覆上。
陆舸把季眠的脸扳回原位,确保那双漂亮的黑眸正对着自己了,才缓缓松开手。
“朋友讲话的时候要认真听,大少爷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深情值加200(100x2),贡献者陆舸。】
朋友讲话……
可他记得方才陆舸好像并没有对自己说话。季眠问:“你说什么了?”
陆舸随口道:“明天周末,我在问你要不要出去,看看风景。”
余光瞥了眼客厅里的两人,他暗想:顺带再帮你避避这两人,免得一激动又生出病来。
“风景?”已是秋季,季眠想不出还有什么风景好看的。
“郊外有个园林,秋景一向很出名,里面的菊花和桂花最近开得很好。”
听到桂花两个字,桂花特有的清甜香味仿佛已经萦绕在鼻尖了。
季眠喉头动了下,没吭声。但金黄色的银杏树,在日光下闪着珠光的情景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好想去。
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他唯一出过的远门就是那艘邮轮。而季眠对邮轮上的种种娱乐并没有什么兴趣,反而各种狂欢宴会吵得他心烦。
先前他也是想出去转转的,只是许池秋除了秦琰之外就再没别的朋友了,要出门也就是有林叔陪着,可林叔太容易被季眠吓到了,他被风吹一下,对方就能提心吊胆一整天。
“大少爷感兴趣吗?”
季眠维持着表情,淡淡地说:“还好。”
陆舸笑了,道:“还好的意思,就是去一下也可以?”
“……”
季眠不置可否,但陆舸自动将他的沉默当作默认。“那就麻烦许少爷今晚睡早一些,明天起早一点。”
季眠没吭声,看着不冷不热兴致缺缺的样子。
这天晚上八点钟,季眠准时把自己塞进被子里,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 陆舸七点多便来到许家接人。
他在一楼候着,时不时懒散地抬一下眼看看二楼紧闭的卧室门,也没着急。
就算楼上的人今天十二点起, 他也不感到意外。毕竟季眠昨天压根就没答应他要去。
但约莫半小时后,楼上传来“咔哒”的开门声。
门内走出的青年发丝微乱, 几缕头发在脑袋上翘着, 俨然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
季眠一出门, 就瞧见了楼下坐着的陆舸,正好跟对方的目光对上。
他一见底下等了不知道多久的陆舸, 心里有点窘, 面上却不能显露分毫。
季眠昨夜八点整就入睡了, 起床的时候却已经是早上八点。
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系统闭着眼安慰他:【不是你起得晚, 是这人没眼色,来的太早了。】
而且,陆舸昨天也并未说什么时候出发。
陆舸来得这么早,纯粹是因为自己醒来后闲的发慌, 索性直接开车过来了。
近几个月来, 陆舸的脑补能力大大提高,只坐在楼下看着二楼闭着的房门, 视线就仿佛能穿透那一道厚实的木门, 看见里面睡得安稳的青年。的确是比在陆家有趣多了。
两人对视以后,谁也没给谁打招呼, 季眠移开视线就去洗漱,陆舸则是转回头去盯客厅里那台没打开的电视机。
季眠洗漱很慢,他心里有意提高速度, 但还是慢, 因为许池秋做事情从来都是不紧不慢的。
花了半个小时, 他勉强洗漱完毕,换上出门的衣服。
下楼时,上身叠了四层衣服。季眠不想在十月份的时候就穿上冬季的棉衣,总觉有点奇怪,只好出此下策。
四件上衣,每一件都是秋天该穿的,最里面一层棉质内衬,外面是秋季款的浅蓝衬衣,罩一件薄毛衣马甲,最外层才是米白色的厚外套。
这四样里,旁人秋天时穿两件就完全够用了,季眠得全套上才不觉得冷。
好在他瘦,里面的内衬领口也低,从外面看不大出来。
而陆舸今日的穿着偏休闲,拼色卫衣,黑长裤,简单的装扮冲淡了平日里强烈的压迫感。打眼一看,就只是个模样好过头了的年轻帅哥。
季眠看见他上身的那仅有的一件薄卫衣,感觉陆舸该受的冷好似一瞬间转移方向跑到他身上来了,不自觉打了个小小的寒战。
而陆舸抬眼瞅着季眠的衣裳,则是觉得这人的脖子肯定很暖和,让人想伸手探进去摸一把。
“走?”
季眠点了下头,两人这就出发了。
开车去往郊外的那片林子要两个半小时,季眠和陆舸出发时已经快九点钟了,最早也要十一点半才能抵达。
季眠倒是无所谓,反正在车上他也是睡觉。然而不到十点的时候,陆舸的车却减速停在了路边。
“到了?”季眠还很混沌,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里。
陆舸觉得有点好笑。
应该开个卡车过来,把这人的床和卧室一起搬到车厢里才好。
季眠这才看见车上的时间,十点过几分而已。
那为什么停下?
下一秒,陆舸开车去了后座,再回来时手里提了一个袋子。
季眠瞧见那袋子,内心顿时警铃大作。
他可太熟悉了……
还住院的时候,陆舸每天的中午和晚上,就是提着这样的袋子……
对方打开,里面果不其然装着吃的。装备还挺齐全的,红彤彤的苹果旁边还搁着一把水果刀。
“……”
季眠警惕地道:“出门的时候已经吃过早饭了。现在才十点,还不到午饭时间……”
陆舸淡淡抛出一句:“早午饭。”
在早饭和午饭中间再加一顿饭,就叫早午饭。
季眠:“……”
重新定义早午饭。
他闷不吭声地别开脸,额头贴在车窗上,没看陆舸。
季眠现在有种上了贼船逃不掉的无可奈何,说生气也算不上,但心里总是有点难受,别扭得慌。
上辈子,季眠穿过去就是十六岁,这辈子作为许池秋,整个儿的生命也是从二十来岁开始的。
他没有从出生到成年的成长经历,从被系统绑定,有记忆的那天开始,所拥有的就只是成年人应有的常识、智力、道德三观。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季眠没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心理活动纯粹就是生病了的小孩心态,被人骗着打针吃药,识破以后有点恼,想反抗,却知道对方是一片好意,只能自己委屈。
他就这么和车窗“依偎”了好几分钟,半晌没听到驾驶座上陆舸的动静。
又过了会儿,他忍不住回过头,才发现陆舸在笑着看他,等着他回头。
车内没有人说话。
陆舸把装着“早午饭”的餐盒递给季眠,季眠沉默两秒,接了过来,慢悠悠地吃。
早午饭是菠菜卷,面粉混合着菠菜汁摊成薄薄的饼皮,卷上蔬菜和一点肉类,加上酸甜酱汁,口味很清爽。
季眠倒是没生出什么抵触的感觉。
见他愿意吃东西了,陆舸便拾起袋子里的苹果开始削皮,水果刀用得很熟练,苹果削了一半皮儿都没断。
陆舸不缺生活经验,陆家父母早年是白手起家,即便现在家底厚得惊人,也保留了年轻时的许多观念,从小就没惯过陆舸。
可惜生的孩子天生长了张不讨喜的嘴巴,家里的教养再好,也没能堵住陆舸那张缺德的嘴。
盒子里装了两个菠菜卷,个头很小,但季眠只吃了一个就吃不下了。
陆舸大概是预估到他的饭量,只淡淡看了一眼,没有强迫他。
嘴唇和手指上沾上了一点酱汁,季眠受不了脏,伸手去够放在车头的纸巾。
纸巾盒离他有一点远,季眠够了一下,只碰到边沿。
陆舸削水果的动作停了,放下刀,抬手拎起纸巾盒,递到季眠面前。
这时,他手里连成一条的果皮也断了。
季眠不客气地抽了一张,连声谢也没有,安安稳稳地坐了回去。活像只养不熟的狼崽子。
但实际上,天知道他尽了多大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道谢的冲动,愣是顾忌着许池秋的人设硬生生压回去了。
仔细地擦拭完手指和唇角,季眠细长的手指把纸巾团了团,在掌心里捏成一个不大实在的小球,目光四下一扫,没找到能扔的地方。
陆舸瞧见,很自然地伸出手,摊开掌心就要接。
季眠手指的动作僵了一下,在短暂的停顿后,还是把纸巾球放在了陆舸手里。
陆舸个高,手也大,一个纸巾球被他用小指和无名指就夹在掌心里,连个小角都露不出来,其余几根指头稳稳拿着水果刀,没让这团球碰到果子上。
他神态自若,季眠却开始不自在了,在副驾驶上,坐立难安——被说不出口的“谢谢”两个字憋的。
陆舸却压根没注意到这些。他大老远跑过来又不是为了听人道谢的,要为了一句“谢谢”,在大街上撒一把钞票就能换回来上百句。
季眠爱怎么使唤他就使唤吧,病人就是有这种特权,愿不愿意道谢,陆舸也不在乎。
水果刀削下最后的半截果皮,陆舸打算问季眠要吃多少,一转头却瞧见后者安静的侧脸,嘴唇轻轻抿着,像是在纠结什么。
看着,竟有种与平日里冷淡的形象不符的乖。
陆舸从没指望过从季眠身上得到点什么,但现在,他却忽然发觉自己错了。
他所做的一切实际上早已得到了馈赠。
察觉到自己被注视了,季眠偏过头,看见陆舸直勾勾盯着自己看,有点疑惑:“陆先生?”
陆舸切苹果的手顿了下,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喜欢看季眠吃他带来的饭,坐他的车,用他的东西,睡他的椅子。
他喜欢这人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见陆舸迟迟没有回应,季眠又喊了他一遍。
陆舸回过神,见缝插针,趁着季眠开口时把刚切好的一牙苹果塞进了他的嘴里。
乘季眠不备时快速进行投喂,这是陆舸常用的手段。
季眠吃过许多次亏,每次嘴里被陆舸猝不及防塞了一大口东西时,他都暗暗提醒自己下次绝不能再中招。
可惜屡战屡败。
“……”
季眠把嘴里的一小口苹果咽下去,剩下的拿在手上,不太想吃。
再一瞧陆舸,像是自闭了,手臂撑在方向盘上,脸也一起埋了进去,忽然间开始小声叹气。
他看着陆舸,有点奇怪:“陆先生?”
陆舸没理他,甚至是不想转头看他。
陆舸这辈子,最干不来的事情就是“小心翼翼”,他狂惯了,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有谨小慎微的时刻。
偏偏喜欢上了一个易碎品,还是个心里装着别人的易碎品。
愁得他直叹气。
好几分钟后,陆舸支起身子,额头被方向盘硌出几道浅浅的红引子。
转过头,他一眼瞧见季眠手里没吃完的那一牙苹果,皱着眉头指责他:“浪费粮食啊,大少爷?”
季眠:……
浪费就浪费吧,他真吃不下了。
他把剩下的部分放回了袋子里,打算最后跟所有垃圾一起扔了。
于是,剩下的一个菠菜卷以及那大半个还未动的苹果一齐进了陆舸的胃里。
到最后,他伸手去捡季眠丢进袋子里的那一口苹果,手抬到一半却忽然停住,又将其放了回去,还偷偷瞄了眼季眠。
好像是习惯性地准备丢自己嘴里,却及时刹住了。
车子在十一点多抵达目的地。
放眼望去,日光下,一片明亮的金黄色。
季眠只走完了银杏树林,就体力耗尽,走不动了。连桂花的香味都没能闻着。
从他们到达目的地,到季眠产生想回去的念头,满打满算也才不过一个小时。
陆舸看出来他墨迹着不想向前。
真够行的,开车两小时过来,出来走一个小时就想回去了?
能怎么办,总不能真让人累着了。
回就回吧。
但他一发话,说要回去,先前累得不行的人反而舍不得了,频频回头,恋恋不舍那一片闪着珠光的金色土地。
“坐一会儿?”陆舸开口,“就十分钟。”
北方的风大,走着路身体暖着还好,坐下来时间久了,他真怕这个小脆皮被吹出什么毛病来。
季眠点点头。
他就地坐下没一会儿,陆舸不知道看到什么,往右边走远了。
再回来的时候,把虚握着的右手递到季眠跟前。“伸手。”
季眠眨了下眼睛,伸出两只手来。
陆舸虚握的拳落在他手心里,忽然传来一点奇怪的痒意。
季眠似有所觉,在陆舸松开手时拢住了两只手。
从指缝里窥了眼,是一只白色的蝴蝶。
秋日的蝴蝶,已不是很欢腾了。那只白蝴蝶在季眠的掌心中,缓慢扇动着翅膀,带起皮肤的一阵轻微的酥痒。
季眠笑了,“你抓它干什么?”
陆舸想了想,答:“不知道。”
反正看见了,就想抓。
说罢,他望着季眠唇边的笑意,毫不避讳地盯着看。
“怎么了?”
“没什么,难得见你有开心的时候。”
季眠怔了下,“有吗?”
“有啊。”陆舸用指头戳了戳季眠的肩胛骨。
“大少爷,你怎么藏了那么多心事?”
“……”
季眠眼皮颤了下。
这个人真是……敏锐过头了。
陆舸缓缓移开视线,做不到坦率地直视季眠。
“大少爷,我希望你开心。”
“……”
一瞬间,季眠的心脏竟然开始发麻。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
像语曼姐,像他哥。
【我也是,季眠。】系统轻声开口。
季眠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咬住嘴唇,好不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太不争气。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从未觉得自己和这个地方有所关联。
他只是个躲在许池秋躯壳里的一个外来者。
他才不在乎秦琰,才不在乎许知夏,才不在乎什么任务和积分……
他只是想他哥,拼命地想,一刻不停地想。
他是飞在天空中的风筝,从离开段酌的那一刻起,绑在他身上的线就已经断了。
没有牵挂的感觉很自由,很孤独。
可现在,有个人拽住了季眠的线,将他的自由和孤独一同剥离了。
季眠分不清自己此刻的感受究竟算什么,他感觉自己也像是手心中的那只蝴蝶,被这个世界、被陆舸轻轻拢住了。
失去的东西和得到的东西在同一时间交换,他无法辨别得失究竟哪一方更多些。
过了会儿,季眠松开手,放走了掌心中的白蝴蝶。
他站起身,没看身边的人。
“走吧。”
回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到一段上坡路时,陆舸从后面轻轻推着季眠的脊背,免得他腿乏。
他的手指不经意按在季眠的肩胛骨上,仿佛是抓住了蝴蝶的翅膀。

一直到十二月结束, 他的身体都没有再出过问题。
因为陆舸的缘故,在这个贴秋膘的时节,季眠成功比夏季时候重了整整四斤。他自己照镜子的时候还感觉不到, 但后来连伊岚都惊喜地询问他最近是不是胖了一点点。
的确只是一点点而已,他从头到脚仍旧是硌手的, 浑身上下就没有哪一处是圆润的。
但到底是胖了, 手腕上, 多出来那么一点点的肉,好像看着没以前那么骇人了, 季眠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种状态维持了好几个月, 乐观到连季眠都几乎要以为自己的身体会一天天好转起来。
直到腊月一过, 最冷的时节到来, 他猝然就狠狠遭了殃。
临近一月底时,这一带下了一场大雪。上辈子季眠生活在南方,几十年也就见过三四场雪,雪花像是大颗点的盐粒。
而这里的雪花居然足有拇指长度, 真正意义上的鹅毛大雪。
他看着窗外软篷篷落下的大片雪花, 实在没忍住出去逛了一圈。出门的时候,季眠里三层外三层,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在外面也只转了半个小时就回来了。
然而就是那半个小时,让他回来后又一次卧床不起。
当天晚上回来, 季眠就咳嗽起来,吃了药在被子里捂了一整夜,第二天果不其然发起了热。许家的私人医生来检查, 就是普通的着凉感冒。可普通的着凉感冒落在季眠身上, 也绝对够他喝一壶了。
“咳……”咳嗽的症状比几个月前那次轻很多, 但还是不舒服,嗓子里、鼻子里、脑袋里,都是一团乱。季眠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被漆得很白的墙面亮得他眼晕。
笃笃——
卧室门外传来两下敲门声。
“哥,我进来了?”许知夏的声音透过一层厚木板传进来,许家的门隔音效果不错,把许知夏的声音削得很闷。
一月底许知夏正巧赶上放假,照顾兄长的任务便被许父许母郑重地拜托给他了。
说是照顾,其实也就是监督季眠吃药、吃饭,其他的活都有家里的佣人去做。
打过了招呼,许知夏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温水和一大包药。真的是一大包,捏在手心里鼓鼓囊囊的。
他扶着季眠坐起来,把药和水一并递给他。
吃药时,季眠喉结随着吞水的动作上下滚动,随后忽然顶在上头,不向下了。
许知夏知道,这是季眠有点反胃,咽不下去。
他急忙去找垃圾桶,以为对方要吐。
垃圾桶提在季眠跟前,床上的人却愣是咽了下去,神色如常地放下杯子,上顶的喉结也下去了。
许知夏放下垃圾桶,把包药的纸张捏成团丢了进去,犹豫要不要现在出去。一抬眼,却发现季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看得很专注。
他有点莫名:“哥?”
“头发上,”季眠指了指他的右侧头发,“沾上猫毛了。”
还不止一点,许多多大概是欺负到许知夏的脑袋上了,并且显而易见是趴在许知夏的右边脑袋上,好几撮长而白的毛亮得跟羽毛似的。
“哦……”许知夏抬手摸了两把,手在头发上抓了抓去,愣是完美地错过了。
“我来吧。”季眠冲他抬手。
许知夏顿了一下,还是走近他,乖乖底下脑袋。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居然称得上和谐。事实上,无论是许知夏还是许池秋,待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会表露出对彼此的厌烦,相处得格外融洽。
他们对彼此的敌意只在人后施展,明面上绝不会泄露半点,表面功夫皆是做得很好。
季眠捡完猫毛,细长的手指在许知夏柔软的头发上拨了两下,确定干净了才收回手。
许知夏眼睛缓缓眨了两下。
大概是从上次陆舸带“许池秋”出去一趟以后,他哥好像突然……变了一点。
至于哪里变了,许知夏说不上来。
但“许池秋”的转变令他很不自在。
像是闻见了被日光曝晒后的被子上的气味,让人忍不住想打喷嚏。
准确来说,从几个月前开始,“许池秋”身上就有一点微妙的变化,但那时还不足以令他觉得别扭。
【有点崩人设了。】系统道。
季眠:【可你说过,希望我高兴。】
系统:【……】
它撤回那句话!
季眠没打算完全按着自己的性子来,让系统难办。只不过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他想随心所欲一点。
许知夏观察着季眠的表情,但无法从中判断出任何信息,唯一能获取到的只有那张羸弱消瘦的面孔。
‘许小少爷,何必呢?不过几年而已。’
他想,那家伙说的没错。
即便放任“许池秋”不管,再过一段时间,长一些或许还有几年,短一些也许就在不久后,许池秋自己就会离开他的世界。
许知夏忽地皱了下眉,嘴唇绷紧了,有点恼恨自己想要让步的软弱念头。
晚上,陆舸过来了。
跟林叔打过招呼,他径自上了二楼,敲门进去。
房间里很闷,很热,壁挂炉烧得屋子里热烘烘的。房间里还有一台加湿器,以免屋内太过干燥。
陆舸往卧室的床铺上扫了一眼。
目光先是捉住了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季眠,随后才打量起其他地方。
他之前没进过季眠的卧室,今天这还是头一回。
季眠的床很软,铺得十分“厚实”。
床垫本就厚,身下床单和棉褥还一层叠一层,光是铺的床褥就比陆舸手指一拃的长度都要再长上一点,有二十多将近三十公分了。
身上盖两个厚被子,也是叠在一起。
陆舸第一次看见季眠冬天的床铺,忍不住嘴角一抽。
这人怎么忍的?睡在这种床上,不被热死也被闷死了。
他反正是睡不了,看得就闷得慌。
季眠就在这一床暖和得不像话的柔软床铺里,脸颊烧得通红。
“咳,陆先生……”季眠只说了几个字,觉得嗓子疼,又不再说了。
但他一开口,嗓音含含糊糊的,还有点哑。
陆舸就只听了这一耳朵,心里就像是陷下去一块,软得不像话。
他垂着眼,静静打量着被棉被簇拥在最中央的人,只露出一个脑袋,脸颊泛着红,因为感冒,呼吸时能听见闷闷的鼻音。
好乖啊,大少爷。陆舸想着,忽然就觉得心脏发疼。
他倒希望季眠别这么乖,最好是恶劣一点,心狠一点。有点活人的气儿,别乖得这么讨人喜欢。
“听说大少爷又病了,我顺路来看看。”
季眠卧室里的暖气开得很足,陆舸脱了外套随手挂在书桌前的椅背上,然后拉过椅子,在季眠身边坐下来。
没忍住又犯贱,伸出手指戳他的脸颊。指腹的触感暖烘烘的,像是在戳有些薄的软面团。
脸颊上凭空多出一个人的手指来,本来就不多的脸肉被戳得陷进去一个小坑。季眠没力气搭理他。
陆舸从来不知收敛,变本加厉地又戳又捏。
季眠终于被他惹烦了,悠悠地转过视线,不吭声,就用那双微红的眼睛望着他。因为发烧,眼睛黑亮亮湿乎乎的,没半点攻击性。
陆舸被这一眼看得唇焦口燥,身子都酥了半边。
人的心脏怎么能忍受那么多种情绪,陆舸觉得自己的心脏像只充满气的气球,从进门见到季眠的那一刻起就被塞满了各种情绪,一会儿心疼一会儿心酸,鼓鼓胀胀。
可当他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快要破开的边界,季眠一个眼神过来,这只气球却再次膨胀起来。
这回塞进来的不是酸也不是甜,而是让陆舸瞬间红温的欲望。
他觉得自己真是有病,病得还不轻,对一个瘦成骨架子的家伙发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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