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摇头表示担忧。
最后几个大臣一同朝陆屏行礼:“陛下务必想办法阻止严仞起兵啊!”
陆屏愁得头发直掉。
他回到神龙殿,道:“达生,把我那本《孙子兵法》拿来。”
去年听说严仞回来可能要造反,陆屏便叫人去文渊阁拿了本《孙子兵法》来揣摩,如今恐怕真的要派上用场了。
他将这本书来来回回翻了几遍,道:“这上面有一计叫反客为主。”
他突发奇想,一拍大腿道:“要不我把严仞拴在神龙殿里吧,这样他就不会出去调兵了。”
达生听了惊恐道:“陛下,您确定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陆屏顺势严肃道:“对,这招也叫引狼入室,若成功,事半功倍,若失败,万劫不复。”
他想,如今人人都以为严仞功高盖主,诸多僭越,却挑不出造反的直接证据来证明他要造反。与其焦虑地等死,倒不如以退为进,出其不备。
想到这里,陆屏心中明白了七八分。
他道:“我已经决定了,今晚叫严仞进宫。”
◇ 第51章 51 朕夜召将军
戌时正,严仞被召进皇宫。
陆屏在殿内细细听外边的声音,似乎严仞已经穿过宜秋门,一排的羽林禁卫军着装整齐架着长枪,齐声大喊:“大帅好!”
禁军的声音越来越近。
“大帅好!”
“大帅好!”
声音逼近千秋殿,随后严仞被达生领路引进殿里来。
他穿着青红配色的交领袍,弯腰:“参见陛下。”
陆屏笑眯眯地让他起来。
严仞起身,带着略微狐疑的表情指向殿外:“陛下,外面是……”
陆屏微笑道:“是以前在你镇北军的旧兵,许久不见,你们应该互相十分想念吧?他们在禁军中十分尽职,比其他人还要好些,所以我把他们都挑出来把守千秋殿。”
严仞:“……”
陆屏问:“怎么样,他们见到你,有没有很兴奋?”
“……”严仞没有回答,转而道,“陛下这么晚召臣进宫,是有什么要事?”
陆屏道:“至乐,给严将军搬个凳子。”
“是。”
矮凳搬了上来,严仞拜谢后坐到陆屏对面。
陆屏又问:“严卿,吃晚饭了没有啊?”
严仞回答:“……吃了。”
真可惜,如果没吃的话还能让人传晚膳,拖延些时间。
陆屏尴尬地笑笑,进入正题:“是这样,前几日懿文玩了个难解的连环锁,我们都不知如何解开,她便一直哭个不停。记得你以前很会玩这个,于是想请你帮忙。”
说着,秋水便端着个托盘递到严仞面前,上头是个极其复杂的连环锁。
严仞似乎有些震惊于陆屏叫他来竟是这样的原因,但只能锁着眉头接过去,低头把弄许久,翻来覆去。
那个连环锁陆屏刻意弄得乱七八糟,解开恐怕要花上一个时辰。他端详着严仞的表情,见严仞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像对烫手山芋一样捧着那连环锁,手指不知从哪里开始。
陆屏看着他的脸入神,细细分辨着他这几年来的变化。
忽然,那双好看的眼睛抬起来:“陛下,解出来了。”
这么快?!
陆屏惶恐地起身走过去一看,严仞手上的连环锁已经全部被解开,一环扣着一环,十分清晰顺眼。
陆屏眼皮直跳,干笑着接过连环锁:“那多谢你了!”
秋水上来把东西收走,殿内恢复平静。
陆屏凛了凛心神,望向窗外的夜色道:“这天色也不算太晚,我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情,要不你也帮忙办了吧?”他笑着挥手让人抬书案进来,道,“我昨日与梁大相公下棋,最后一步觉得自己要输了,他却说我还有突口可以转败为胜,我实在想不出来,你可否帮我看看如何破解?”
棋局摆到严仞的面前。
严仞垂眼看棋局:“是。”
陆屏走进内殿,脱了外袍只剩一件中衣,坐在床榻上边扇风边休息。他笃定严仞没那么快破解那棋局,于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问达生:“严仞还在那里么?”
“是,还在解着。”
陆屏吩咐:“给他送点茶水。”
又过了半个时辰,陆屏打了个哈欠,问达生:“严仞还坐着?”
达生回答后道:“是。”
烛架上的蜡烛换了一批,陆屏昏昏欲睡之时,瞥见达生急匆匆走过来道:“严仞站起来了!”
陆屏惊坐起,立刻下床跑到外殿,果见严仞直直地负手立在棋案旁边。
见到陆屏,他目光顿了顿,道:“陛下,这棋局已是无可解的死局,黑子注定要胜,许是梁大人骗您的。”
“哦,是嘛……”陆屏缓步走过去,示意达生撤下棋局,“既然如此,那明日我再问问梁相,辛苦你了!”
严仞看向殿门,又看向陆屏。
陆屏装作没看懂他的意思,又道:“还有第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文渊阁有一批前秦的古兵书,十分晦涩难懂,连翰林院那帮人都没办法注解,你向来文武双全古今皆通,我想朝野上下也只有你能注解这一批兵书了。”陆屏说着,挥手又唤上一批宫人。
几个人搬着一摞摞破旧的古籍放在严仞面前的书案上,又摆上笔墨纸砚,秋水蹲下来开始磨墨。
“……现在?”严仞不可置信道。
陆屏笑道:“是。”
严仞:“……”
两相僵持不久,严仞终于重新坐回书案前,翻开第一本书籍。
陆屏想,以前若是有人要求严仞深夜办公,他非得将笔豪上的墨水糊对方一脸而后扔掉,潇洒走远边说“爷不干了”,如今倒是对凨諵方说一句便干一事,泰山崩于前而不变。
陆屏揣着心事离开外殿,重新爬回床榻上等。
但他不敢睡。
外头时不时传来书页翻动和添换蜡烛的声音,他靠在床头撑着脑袋,心中打着算盘,严仞今夜通宵干到天明,明天出宫回府,肯定倒头就睡,如此就再没有时间去筹谋什么造反的事了吧?如果能夜夜如此,那该多好!
陆屏隔着一道薄薄的纱帘看外面伏案写字的身影,问达生:“多少时辰了?”
“陛下,快子时了。”
陆屏想了想,道:“叫几个人搬一张床进来,让他睡在那里吧。”
达生犹豫起来:“让他睡千秋殿?”
陆屏点头。
于是,一堆人大半夜从偏殿抬了张刚刚擦洗过的凉榻,方方正正,正好睡得下严仞这么高的人。严仞不明所以,看着几个人搬好床后又在榻前放了张屏风,搁笔看达生。
达生堆起笑容道:“严将军,是这样的。陛下怕您深夜批解古文实在劳累,于是十分体恤地给您在外殿安置了床榻,子时之后,您可在上面休息,明日再继续,完成一本后方可出宫。”
严仞用咬着后槽牙的声音道:“谢陛下恩典。”
于是一干人退了下去。
后半夜,殿内陷入沉寂。
守夜的宫人都睡去,外殿仍有书页簌簌作响,陆屏猛然惊醒,下床穿鞋蹑手蹑脚地走出来。
书案上的蜡烛已经燃尽,无人在案前坐着,这是窗外的夜风徐徐吹进来翻动了书页,在深夜里划出突兀的脆响。
陆屏拿起镇尺盖住书纸,又绕过屏风后,看到凉榻上躺着已经熟睡的严仞。
他的外袍被脱下来挂在榻栏上,又不盖被子,单薄的衣襟贴着若隐若现的胸膛。
陆屏走过去坐到榻前。
自严仞回来以后,他们从来都没离得这么近,心思也从没放下过防备。只有在睡着的时候,严仞才不会客气疏离地冷眼看自己吧。
严仞的呼吸十分稳定深沉,帝王的寝殿于他而言如此危险,如若不是实在太累了,他应该不会上榻休息。就算睡过去了,眉头还是紧紧锁着,似乎梦里也在费尽心思。
陆屏抬起手指抚在他眉心处,轻轻按揉。
结果还是未舒展半分。
陆屏叹了口气,准备收回手。
突然,一股力道强劲地将他的手腕扣住,他还未反应过来,床上的严仞蓦地睁开眼睛,箍着陆屏的手用力往下压,另一只手臂快速横在身前,将陆屏反压在床上。
视线天旋地转,胸前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令呼吸变得困难,陆屏不禁剧烈咳起来:“咳!咳咳……”
身上的人靠得很近,发丝垂在他脸颊旁,目光确实幽深且凶狠的,他轻轻喘气,咬牙道:“陛下。”
见陆屏咳得厉害,他的手臂松了松。
陆屏十分尴尬,望入他眼底认真道:“抱歉,我梦魇呢,现在马上回去。”
“……”
严仞似乎不信,低头打量陆屏的装束,见陆屏和自己一样都只穿一层中衣,身上不像能藏利器的地方,手掌想摸查但又不敢贴得太近,只草草掠过一番,却激得陆屏浑身一抖。
确定陆屏不是有备而来之后,严仞才松开他。
陆屏缓缓缩回手,整个身体从他身下溜下床榻,连跑带爬地逃离了屏风后的小地儿。
他知道自己的样子很狼狈。
但接下来的几个时辰,严仞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第二日,陆屏照常宣严仞进宫,让他校注古籍。
消息迅速传遍了启安朝廷上下,严仞是天黑被召进皇帝寝殿,天亮方出,大家实在匪夷所思,怀疑其中有什么外人不知的蹊跷。陆屏没理会那些猜测,还是同往常一样在戌时正刻召严仞进千秋殿。
“大帅好!”
外头是排列整齐的禁军将士的呐喊,陆屏便知道严仞来了,提前让宫人在书案上摆好等待注解的古书。
严仞迈进千秋殿的大门,这次却没问,直接道:“陛下,外面那群可是龙武军中臣的旧部?”
陆屏欣慰道:“严卿猜对了。”
严仞了然,熟稔地走到案前坐下,照常翻开古书开始办公。
“来人,给严卿扇风。”
“谢陛下。”
“来人,给严卿准备茶点果子。”
“谢陛下,不用了。”
陆屏看着宫人跪在案前给严仞磨墨,动作有些不熟练,他一时兴起上前接过墨石道:“还是我来帮你吧!”
严仞立刻皱眉:“陛下,这怎么能……”
陆屏在他对面坐下,无甚在意地道:“反正我也无事,干看着显得我在压榨你。”
严仞:“……”
于是陆屏低头只管磨墨,磨完又撑着下巴看他写,严仞低头只管抄书注释,偶尔抬头看一眼陆屏,又接着低头继续。
烛架上添了不少红烛,夜色渐渐变浓,大殿门吱呀一声关上,一旁扇风的宫女渐渐慢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喧闹的呼叫和脚步声。
接着达生匆匆走进来慌张道:“陛下,外面来了好多大臣!”
◇ 第52章 52 朕只能以美色相诱了!
“臣陈晙求见陛下!”
“臣吴纮元求见陛下!”
“臣……”
殿门外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严仞仍泰然自若抄书,陆屏惊讶道:“他们怎么过来的?我没有召见他们,内侍怎么能放人过宜秋门!”
听声音应该有很多人,想也知道是硬闯进来的,三品以上大官,内侍再怎样也没有理由动真格。
陆屏冷哼:“不见。告诉他们朕睡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达生正要出去传话,又忽然听见外面有人高喊,是梁瀚松的声音:“陛下为何不肯出来见老臣?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而后是陈晙:“陛下肯定是被什么人挟持了,身不由己!”
接着有人问道:“这里怎么这么多侍卫?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重兵把守千秋殿不让人进去?”
一阵沉默,大约是有大臣上前辨认,忽然大叫:“是镇北军,是镇北军!怎会如此!!”
殿前一片哗然。
严仞终于搁下笔,蹙眉抬头遥望紧紧关闭的殿门。
陆屏见状立刻道:“达生,你去让镇北军围住殿门,不能让他们进来。”
“是。”
达生开了殿门出去,片刻后,似乎是有人打断达生的话,响起愈加激烈的争吵。
“达公公,陛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跟我等说实话,就算是抛头颅洒热血,我等也要将陛下救出来!”
“是不是严仞?”
“本官就知道是严仞!此等逆贼,居然以下犯上,公然带镇北军堂而皇之进入皇城,围困陛下寝宫,夜宿千秋殿,这是反了天了,岂有此理!”
“他当自己是皇帝吗?霸占圣上寝殿,鸠占鹊巢,这是谋逆之罪,按律当斩!”
“放我们进去,我们要救陛下!”
众人一时有些情绪高涨,达生无论如何好言相劝也控制不住场面,而一排重甲精器的龙武军像铜墙铁壁一样格挡在大臣们和殿门之间,无法跨越。
严仞终于坐不住了,黑着脸起身。
陆屏立刻道:“严仞,你去哪里?”
严仞指着外面道:“这些文官污蔑臣,臣得出去解释清楚。”
这可不兴解释啊!一旦说开了,陆屏自己要怎么解释夜召严仞这件事!他急忙起身去追严仞:“等等,别去!”
严仞刚刚走到半阖的窗户旁,恰巧听见外面一时清晰一时模糊的讨论声。
起初是梁瀚松的声音:“诸位大人,有没有可能是陛下自己召见严大帅过夜的呢?”
陈晙激动道:“放屁,陛下怎会自愿放这么个穷凶极恶的人过夜,简直放屁!”
梁瀚松哆嗦着道:“陈大人,切勿御前失仪啊……”
“事实就是这样!……”
陈晙依然喋喋不休,慷慨激昂义正词严。陆屏尴尬地笑笑,抓住严仞的衣袖道:“他们说他们的,吵累了自然就会回去。咱们不管,回去看书吧。”
严仞垂眼瞟了一眼他放在自己袖子上的手,道:“不行,臣的名声被这帮文臣歪曲成这样,子虚乌有的罪名决不能盖在我头上。”
说着他转身往前走。
“不不不!严仞!等等……”陆屏惊恐地追上去重新拉严仞的衣袖,却反被自己的衣角绊倒,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砰!”
听到响声,严仞转身看过来,顿时眼神一黯,三两步上前蹲下,皱眉道:“没事吧?”
“没……”陆屏正想说“没事”,又忽然顿住。
若说了“没事”,严仞肯定要丢下他继续出门去和那群大臣对线了。《孙子兵法》里有一计叫“苦肉计”,正适合此情此景,不用便是浪费了。
想着,陆屏硬生生激出一点泪水蓄在眼眶里,哀声道:“痛,起不来了,走不到路了。”
严仞的手虚虚覆在他右脚脚踝上,思虑片刻,开口:“来人,把……”
说时迟那时快,陆屏立刻抬手捂住严仞的嘴巴。
掌心与温热的唇瓣贴在一起,两个人都愣了。
柔软的触感令陆屏的手不禁抖了抖,严仞克制的呼吸轻喷在他的虎口之间,奇痒难耐。陆屏松开手,胡乱编道:“我太重了,那些宫人都不会抬我,要不,劳烦你把我抱回去吧?”
严仞眼底顿时升起惊讶。
陆屏知道这个要求很突兀,但对严仞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他不禁小声自语道:“反正你也不是没抱过。”
严仞眼底的惊讶转为怔愣。
犹豫片刻,严仞终于还是俯下身一手揽过陆屏的后背,一手环住他的膝窝,准备将他从地上抱起来。
陆屏怕他站不起来,忙双手紧紧吊住他的脖颈,把脸埋进他胸膛。
《孙子兵法》上还有一计,叫“美人计”,陆屏实在分不清这是苦肉计还是美人计了。若是说起自己的样貌来,使美人计也不为过。
要不……就以美色相诱吧?他恍惚地想。
门外又不合时宜地响起惊喊:“你们看那烛光倒映出来的影子是什么!是严仞!”
仿佛大家的目光都汇聚到纱窗上被烛光投射映照的黑影上,纷纷发现果然是严仞的背影。
正巧严仞将陆屏抱了起来,正要往里走。
“严仞他抱起了陛下!那个头冠是陛下的!”又有人惊呼。
大家都崩溃了。
“严仞你要干什么!!你快把陛下放下来!陛下果然被挟持了,陛下!陛下啊!”
“住手!不可以羞辱陛下!”
“别拦我,让我进去救陛下,别拦我!”
“来人呐!偌大的宫城竟没有其他禁军了么?”
“严仞不仅挟持陛下,还……还对陛下做出如此、如此大逆不道、难以启齿的事,真是史无前例,比王莽还要可恶,滑天下之大稽啊!”
外面哭的哭嚎的嚎,甚至似乎还有人以头抢地,场面听着十分激烈。
严仞深深吸气,抱着陆屏朝殿门走近一步,陆屏以为他又要出去理会那帮人,急忙伸手捂住他的耳朵,轻声道:“不要听。”
严仞的目光落下来。
陆屏眯着眼睛笑:“严卿,咱们回去吧。”
闻言,严仞的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挑。
陆屏一愣。
他发现,严仞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变化。
打从严仞回京以后,他在人前的脸色一直都是阴晴不辨,令人捉摸不透,如今却第一次露出了三年前惯有的表情,眼里似有几分戏谑和玩味,仿佛下一刻便要开口说调侃的玩笑话了。
但这表情又接着被收敛回去,恢复平静,陆屏再也找不到。
严仞抱着他一步步朝内殿走去,后头仍然断断续续传来悲恸的哭嚎声。
梁瀚松哭道:“老臣无能啊,看到陛下被佞臣上下其手,不敢反抗,却不能进去相救,羞愧难当,这样的丞相坐着还有什么用?不如以死明志了!”
“梁相且慢!”众人立刻大呼。
“梁大相公何苦去撞台阶呢!快,快扶下去!大晟还需要您啊!”
门外的达生看到梁瀚松一脸狼狈,额头上还有一道血痕,只好差人去通传太医。
只见众人七手八脚将梁瀚松扶起来。梁瀚松被架着坐在地上喘气,用袖子揩泪,绝望地仰头长叹:“天要亡大晟也!天要亡大晟也!”
达生:“……”
哭声和诉求渐渐远去,内殿安静了许多。
秋水和至乐看到陆屏被严仞抱着,连忙惊慌地迎上来:“陛下,您……严将军,您……”
严仞看了她们一眼。
眼神并不和善,至乐吓得僵了脖子。
秋水也不敢上前阻拦,只探头瞟向外殿,见外面两边立着几个垂首哆嗦的宫女太监,估计也是想让严仞放陆屏下来,被狠狠瞪了回去。
陆屏从严仞胸前抬起头,对秋水和至乐道:“我没事,你们先出去吧。”
秋水松了口气,拉着至乐退出内殿。
严仞将陆屏放在床上,顺势在床头蹲下来,开口便问:“陛下今夜是什么意思?”
陆屏挠头:“啊,我、我实在不知他们会来寝殿闹事,对不住你了。”
严仞皱眉,似乎不满意这个答案。
良久,他又道:“陛下希望我每日都来千秋殿注书么?”
陆屏一时噎住。
说希望的话,又没有合适的理由,会不会太牵强了点?说不希望的话,说不定以后便不能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他了。
没等陆屏回答,严仞自己道:“既然陛下希望,那臣每日都来就是了。”
陆屏眼睛一亮,笑道:“好啊。”接着他又试探着问,“那……明日我们一起上早朝?”
“是。”严仞点头应允,起身问,“陛下,要不要传太医?”
陆屏道:“太医?达生已经替梁瀚松传过了,不用担心他们。”
严仞道:“……我是说你的脚。”
陆屏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假装脚崴了,于是只好按了按脚踝,佯装吃惊道:“啊,突然就不痛了呢,好像好了。”
严仞:“……”
【??作者有话说】
后天再更了!
◇ 第53章 53 朕是自愿的!
天刚蒙蒙亮,太极殿已挤满上朝的大臣,都七嘴八舌讨论昨夜的事。
还没等到陆屏,大殿门槛便踏进来一双鎏金长靴,严仞穿着紫色朝服负手走入朝臣行列中。所有人都侧目而视,嘴上虽不敢开口,眼里却是有的愤怒有的害怕。
不久,陆屏终于出现在高台的龙座边。
他脸上没什么神采,陈晙看着陆屏的脸惊道:“陛下,你的脸色怎么如此之差?是不是没休息好?”
陆屏皱眉。他只是太早起而精神不好而已,怎么陈晙眼睛如此尖,隔着珠帘都能看出他愁眉苦脸的?他摆手道:“朕无事,诸位卿家有什么事要奏么?”
闻言,陈晙举起笏板朗声道:“臣有事启奏。”
陆屏示意他说。
“臣要参镇北军统帅严仞,枉顾礼法,以下犯上,带兵围困陛下寝宫,霸占陛下龙床,罪大恶极,不容姑息!”陈晙愤愤不平道。
他一说完,身边其他大臣突然振奋起来,纷纷举起笏板争先恐后开始发言。
御史中丞黄嵩道:“臣也要参严仞目无法度,无谕旨擅自在镇北营阅兵操练,有谋逆之嫌,应当立即下狱,从重查处!”
王叙中道:“臣也要参严仞私下收受其他官员贿赂、公款宴饮……”
“臣也参严仞……”
陆屏听得眼皮直跳。
他偷偷瞥向严仞,见严仞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与右边的文官隔开一条鲜明的楚河汉界,两相对峙。然而他仍然面无表情,似乎这些参言并未伤他一分一毫。
陆屏笑道:“诸位误会了。是朕近几日自己召见严仞来千秋殿注释古籍,顺便……叙旧的,因为天色已晚,便留严卿下来休息了。”
大殿上骤然升起惊疑的声音,百官窃窃私语。
忽然有人提出质疑:“既是如此,为何入夜召见,天亮方出,而不是白日召见?”
又有人道:“是啊,为何千秋殿周围全是镇北军旧兵?”
“为何陛下无法出来见臣等?”
陆屏道:“因为……”
“陛下!”
他话还没说完,却被陈晙生生打断。陈晙高举着笏板瞪大眼睛一脸愤世嫉俗地道:“您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被奸人胁迫了而不敢说出实情?”
陆屏一时无言。
但朝臣们却纷纷应和起来。
“看陛下如此支支吾吾,肯定是有苦难说啊!”
“陛下别怕!臣等就在这太极殿上,您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不要怕!”
陆屏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期,哭笑不得:“诸位卿家真的误会了,朕是自愿的,自愿要严卿留在寝殿过夜的,这不关严卿的事。”
说完,他见严仞的眉头终于稍稍平缓了些。
然而朝臣们并不买账,御史中丞黄嵩满眼含着泪水,一手隔空指着严仞,哽咽道:“诸位大人,你们看,陛下已经到了被要挟被捂嘴的地步了,连实话都不敢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