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会搞权谋啊—— by一林修竹

作者:一林修竹  录入:02-10

严仞看过去,四皇子陆钊的母妃和三皇子的母妃一样都并非世家出身,而是清流文官之女,所以同为一丘之貉,与太子敌对也是正常。
傅轶道:“六皇子是三皇子的亲弟弟,七公主是四皇子的亲妹妹,因而挨在一起坐,这已经很明显了。”他又示意严仞看向这边前方,“反观太子殿下这边,周围坐的都是今日新来的世家子弟,可见太子没有招揽朋党的想法,却无形之中吸引了不少敬慕者啊。”
严仞轻笑。
傅轶道:“你笑什么?”
严仞道:“我本以为白虎殿人不多,会比国子监那种地方少些乌烟瘴气的,没想到二者不分上下。”
傅轶道:“反正我不管这些,往后是大哥袭爵,与我无关,别让我掺和什么。”
宗昀带来的书匣子里有不少书,严仞拿了一本随意翻看,又见旁边的陆屏还在睡觉,且像睡死了过去一样。他戳了戳傅轶,明知故问:“那我旁边那个睡觉的呢?”
傅轶瞥了那趴着的身影一眼:“他?他是九皇子陆……陆什么来着?完蛋,我居然不记得了,陆什么……”
严仞等着他记起来。
傅轶想了半天,居然还没想起来,最后只能道:“不是我忘性大,而是这位实在让人没什么印象,我以前去我姑母宫里倒是见过他几回,似乎模样很好看,只是人比较……”
话未说完,那边案上盖脸的书脱落下来,陆屏缓缓睁开眼睛,也许是被书闷得有些喘不过气,两颊的红晕极其鲜明。
傅轶有些怔愣:“是、是模样很好看,我没说错吧?”
只见陆屏慢慢从书案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下意识用衣袖揩平书页上的折痕。严仞觉得好笑,右手支起下巴,左手伸到自个的案沿敲了两下。
陆屏的目光果然被他的手指吸引住了,朝严仞看过来。
严仞笑道:“九殿下,别来无恙啊。”
陆屏的瞳孔瞬间放大,手上的书也掉了下去。
“……”严仞道,“阔别数日再次相见,九殿下高兴坏了?”
陆屏脸上的表情转为不可置信。
傅轶“咦”了一声:“你认识他?”
“认得。而且……”严仞顿了顿,眼中起了丝不明意味的笑意,“还颇有些交情。是吧九殿下?”
听到“交情”两个字,陆屏脸上的表情转为恐惧。
“……”严仞皱眉,心道这又是什么反应?陆屏不是喜欢他么?他来白虎殿他不是应该高兴么?怎么一副如临大敌、如避蛇蝎的模样?难道是喜出望外导致的惊吓?
傅轶问:“什么交情啊?九殿下,你跟我说说呗?”
陆屏肉眼可见的慌了,忙拿了书立起来,将整张脸遮住,只留下红得熟透了的耳朵,声如细蚊:“没有什么交情。”
严仞忍俊不禁。
傅轶十分不解:“他怎么耳朵都红了?”
严仞轻叹:“脸皮薄,耳根软,听不得玩笑话,容易害羞。”
他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闻言,陆屏书本上攥着的手指又收紧了些,隐隐传来一声恼怒的哼气。
严仞却没发现,继续对傅轶道:“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傅轶:“什么?”
“这位便是我方才说的严世子。子铿啊,这是三殿下。”
前方传来何新柏清亮的声音,严仞抬头,见几个人同时往这边走来,穿着皆是绮绣明晃。中间那人步态高贵,尤其耀眼,但一双眼睛却放着精光,像饥渴又狡猾的狼犬,那是三皇子陆执。
严仞起身拱手道:“三殿下。”
陆执漫不经心开口:“上次见小伯爷还是在禁卫军的校场上,当时小伯爷步射正中靶心的那一箭引了不少羡艳的声音,也是让本殿难忘。没想到以后还能在白虎殿一同学习,小伯爷,以后还能见到你的不少真本事啊,哈哈。”
旁边的陆放嗤笑一声,道:“什么正中靶心?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能骑射正中靶心呢!小伯爷,改日切磋切磋?”
陆执道:“诶,六弟。小伯爷是什么身份的人,以后说不定是‘小侯爷’呢,岂是能陪你玩玩的?若是要切磋,你得等他去校场时上登门讨教才是。”
“……”
好在何新柏听不出话里的争锋相对,一直乐呵呵地暖和现场气氛,两边搭话。严仞没什么兴致,只跟着社交了几句,余光瞥见陆屏还趴在原位,一副蔫坏了的模样,丝毫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何新柏很开心,又跑去叫了太子过来。
太子陆景与陆执截然不同,满面春风和煦,但走过来后第一句却是:“阿屏,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
严仞低头一看,见陆屏立刻坐直了身体连连摇头,脸上一改愁容,看陆景的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光。
看来陆屏跟陆景的关系似乎不错。严仞心想。
然而陆屏也只是对陆景笑了笑,又仍旧埋头看书,并没有站起来参与此次寒暄的打算。
忽然从外头传来宫女的传唤声:“八公主来了!”

第6章 6 我不是断袖啊
陆蔷是几位公主里最漂亮也是最受宠的,她一到,堂内的几个世家公子小姐皆上前逢迎。她身穿米黄色短褙子和红杏相间绣花菱纹破裙,又揽着披帛,满头的钗钿与额前的红花相得益彰,通身高贵又娇俏。
陆屏仍旧坐在原位,看一拨人从自己身边走过,在陆蔷身边围成一圈。
陆景有些无奈:“蔷儿,你又差点迟到了。”
陆执道:“蔷儿,过来来见见新人,这是傅国公家的二公子,这是镇北伯家的严小伯爷。”
隔着人墙,陆屏隐约看见陆蔷款款上前,步履轻盈又婉约,眼中含情脉脉,脸上欲语先羞,声音娇甜:“世子。”
只见严仞弯腰恭敬道:“八殿下。”
陆屏不禁打了个寒战——陆蔷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上课的时辰差不多快到了,交谈声渐止,大家都回到自己的书案前正襟危坐。陆屏内心舒了一口气,终于静下心来细细温书。
忽然前方响起陆蔷的声音:“等等,我要换位置。”
宫女放书匣的动作停住。
陆屏只听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随后,一双鞋子映入自己眼角。他抬头,见陆蔷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微微一笑:“我要坐这里。”
这个姑奶奶大概一天不找他麻烦就浑身不舒服,陆屏道:“你的位置在那边。”
“你跟我换。”陆蔷再次强调。
按照以往,陆屏为了退一步风平浪静,还是会顺着陆蔷的性子与她交换位置。但今日他的位置得天独厚,最后一排,前有高大挺直的何新柏遮住讲席,后有大门吹进来的凉风,别提多自在,他是不想换位置的。
再看看陆蔷原本的位置——这是什么噩梦之地,周围都是陆执、陆放、陆钊这些不好惹的虎狼之辈,一旦过去就是羊入虎口,整天都不能好好上课了。
只听陆蔷又道:“九弟,没听到么?”
陆屏内心微微吃惊。今日的陆蔷好像稳重了点,虽然说话还是那样霸道,但明显在压着语气。他问:“为什么?”
闻言,陆蔷眼底竟然生出本不该属于她的羞赧,还瞟了陆屏旁边一眼。陆屏侧头一看,自己旁边坐着的,是严仞。
“……”
哦,原来她想同严仞坐一起啊。陆屏隐隐明白了她要换位置的目的。
那就更不能让她如愿了!世界上所以能让八公主不如愿的事情,陆屏都乐于参与,装无辜这方面他最在行了。
他道:“八姐姐,我不换,这位置是我先占的,凭什么让给你?”
陆蔷脸上终于有了扼制不住的怒意,压低声音:“陆屏,你不怕我给你颜色瞧么?不想惹我不开心的话,现在就收拾东西起开。”
果然还是那个陆蔷。
陆屏假装不懂:“八姐姐,以往你都是和六哥坐在一起的,怎么今日突然要和我换位置,难道你和六哥吵架了?”
陆蔷冷哼道:“你自己不收拾,我就叫人动手了。”
陆屏摁住书案上的书,继续道:“既然吵架,就该和好,亲兄妹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想必六哥也很乐意与你和好的。”
陆蔷示意身边的宫女动手提陆屏的书匣,陆屏立刻用另一只手按住,大声道:“况且你都没说为什么要坐我的位置!我这里是有黄金还是有珍珠?没有!只有我方才睡觉流下来的哈喇子!”
周围传来笑声。
陆蔷气急了,立刻蹲下来准备自己上手抢书匣。
“蔷儿,不要胡闹,过来你六哥这里坐。”
前方传来陆执的声音。陆执虽然坐得端正从未转过身子来,但明显对这里的战况了如指掌,语气严肃得不容反抗。
陆蔷气呼呼地瞪着陆屏,转身走回去几步,接着顿住,忽地走回来。
陆屏惊疑不定地看她。
陆蔷忽然裂开嘴角笑了,慢慢道:“九弟,今日姐姐就把这位置让给你了。不过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赌约么?后日小考,若我赢了你,你不仅要在我面前跪下大喊三声公主殿下,还必须与我换位置。”
陆屏不作声。
这赌约不仅单方面宣布有效,而且还带叠加赌注的,也就只有陆蔷能提这么无理的要求。他心里可以不把赌约当回事,却没办法单方面宣布无效。
陆屏想得出神,许久后才意识到旁边有道目光一直定在他身上,他侧头一看,见严仞正撑着脑袋歪头看他,嘴角勾着浅浅的弧度,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陆屏吓了一跳,只听严仞道:“看来八公主与九殿下不是很和睦啊。”
陆屏听了嘀咕道:“和我不和睦的人多了去了。”
严仞继续道:“殿下一派据理力争、不卑不亢,同上月初见时截然相反,所以我很惊讶。”
陆屏道:“不必惊讶,方才只是意外。”
严仞恍然大悟,而后若有所思:“那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跟她换位置了。”
陆屏莫名其妙:“你知道什么啊。”
严仞低头微微蹙眉,眼里的笑意愈加明显:“殿下,子铿知道殿下的心意,但是也不必……”他好似很为难,叹了口气,“不必为了与我接近,执意要坐这个位置。”
这话不知是什么道理,陆屏惊骇道:“你在说什么啊?”
严仞又道:“若单论方便听讲,还是八公主那个位置更适合。儿女情长之类的想法,还是不宜带到学习上来。”
陆屏:“……”
严仞道:“但若是殿下能因此发奋,小考得胜,那也算是子铿无意间做了件好事。”
他说得好像很正经,陆屏却更加听不懂。他总共就两次与严仞见面,每次见面都搞不懂这位世子的做法,既借着头发乱了的名义调戏他,又托人将未清洗的双兔佩送他,再跟他说送出去的东西不能还,现在还特意坐他旁边,方才又说那些没有道理的荤话。
他到底想怎么样啊!
陆屏无言以对,只能选择转头不看严仞,正巧侧廊的屏风后走进来一个人。
“太师大人来了!”
堂内的人皆起身行孔礼:“老师。”
讲席上的老者已经两鬓斑白,却仍旧精神矍铄,朱颜鹤发,正是前尚书省右丞相宋思源。宋老辅佐两朝后功成身退,而又被皇帝亲自邀请到白虎殿授课,居正一品太子太师。
宋老上课的惯例是先进行文书抄写,把四书五经的名篇抄上一抄,温故知新,心中便自有成效。堂内鸦雀无声,只剩余衣袖与桌案摩擦及搁笔的声音。
两刻钟后课间歇乏,陆屏跑到陆景案边校检抄页。
陆景问:“这几日可有练字?”
陆屏如实回答:“练了。”
陆景笑道:“可看你这字的笔锋,像是很多日没有练了。还是说……你身子当真不舒服?”
陆屏急忙摇头:“没有,我好得很!……只是心情不好。”
陆景回头看了一眼他的书案,道:“方才蔷儿找你换位置,你怎么不换?”
“谁要同陆放坐在一块儿啊!我死都不会去那里坐的!”陆屏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又顿住,“哥,你希望我去那儿坐?”
陆景笑着摇头:“没有,只不过这不像你的性子……你心情不好是为这个?”
陆屏点头,随即又摇头,不是很想提:“我那位置也不怎么好,我右边那个人有点烦人。”
陆景道:“我看严世子与你相谈甚欢的样子,还以为你们交情不错。”
又一次听到“交情”二字,陆屏条件反射地抖了抖:“才没有,上个月才第一次见面。”
陆景道:“那怎么会烦人呢?”
陆屏有些难以启齿,那句实情实在说不出口,他露出痛苦的表情,心道:他恋慕我,可我不是断袖,我不喜欢他啊!
陆景关怀地看着他:“既然烦人,那便不说了。”
严仞看着前面并肩而坐的陆屏和陆景,纳闷道:“果然陆屏跟陆景的关系不错。”
傅轶道:“那当然,太子对谁都是很亲近很和蔼的,对这位弟弟自然也是,倒不如说九殿下最是亲近太子。”
严仞低头合上自己的字册。
傅轶忽然道:“对了,早时说到一半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什么问题?”
“说你同那九殿下的交情。到底是什么交情啊?”
严仞有些难以启齿,那句实情实在说不出口,他露出遗憾的表情,心道:他心悦我,可我不是断袖,我不喜欢他啊!

“九殿下,请将上节课讲的《蹇叔哭师》背一遍。”
上课刚开始,陆屏就听到这么当头一棒的一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转头看向最后一排的陆屏。他的身子完美地隐藏在前面几个人之后,没想到宋思源还能如此精准注意并点到他的名字。
他向前看去,陆蔷和陆放脸上现出等着看笑话的鄙夷,陆执则眯着狭长的眼睛上下审度他,只有陆景微微蹙眉,好像有些担心。
“是,老师。”陆屏慢慢合上书背起来,“冬,晋文公卒。庚辰,将殡于曲沃……”
他背得很温吞,甚至有些地方磕磕绊绊,引来陆蔷刻意的低笑。他并不在意,兀自按照记忆顺利背下来,背到一半,却被宋思源抬手打断。
“好了,停。”
宋思源道:“老夫知道今日课上多了从各家学堂调入的学生,谁姓什么,是哪家的公子小姐,我不想知道。君子不修身不以立,文章得背得出来,才有资格留在白虎殿。”
接着他开始低头翻花名册,由于年纪太大,老眼昏花的,翻了许久才缓缓指了个姓名:“严仞,你将九殿下未背完的部分继续背下去。”
堂内雅雀无声。
“老师,学堂还没学到这篇文章!”何新柏颤颤巍巍举起手。严仞和何新柏二人都在傅轶家的学堂念书,是以他们的进度都是一样的。
宋思源很意外:“哦,还没学到啊。”
傅轶站起来行礼:“是,傅家学堂前日已将《古文观止》学到《介之推不言禄》,未曾学过老师说的这篇课文。”
陆蔷立即道:“既是还没学到,那怎么能背得出来呢?未免强人所难,还是算了吧。”
宋思源点头:“也罢,那么严仞,你将学到的《介之推不言禄》背一遍吧。”
严仞在众人目光之下缓缓起身,朝宋思源行礼。陆屏仍旧站立着,侧头看到严仞眼尾存了抹与生俱来的自得的笑意,嘴角微微勾起。他道:“老师,学生会背《蹇叔哭师》。”
傅轶和何新柏皆大惊:“咱们不是还没学么?”
严仞挑眉:“是没学,但学生会背。敢问九殿下方才背到哪里了?我没注意听。”
陆屏回过神:“且行千里,其谁不知……”
那句话还没说完,严仞便打断接了下去:“公辞焉。召孟明、西乞、白乙使出师于东门之外……”
他背得流利完整,一字不差,周围爆起一阵惊呼,接而窃窃私语,无不透着对这位初到白虎殿的严世子的羡艳称赞。
陆蔷显得无比开心,转过头来道:“世子不愧天资卓越敏而好学,连未学过的文章都事先涉猎诵读。反而是你,陆屏,明明学过了,还不如人家没学的,连背都背得磕磕巴巴,真是给我们丢脸。”
陆屏道:“八姐姐等会将全文背诵一遍吧,给我们长长脸。”
“你!”陆蔷被气得噎到,索性转回去不说话了。
严仞将文章全部背完之后,讲堂内响起掌声,陆蔷看严仞的眼神里又多了一丝崇拜。
宋思源翻动书页:“既然进度不一样,那我们先将《介之推不言禄》温习一遍。”他想了想,又道,“九殿下,你来讲讲,这篇文章于后世臣子有何警示意义?”
满堂的目光又向陆屏看来。
“……”怎么又是我!陆屏内心咆哮。
这篇文章在上次宋思源讲完下课之后,他便跟达生讥评过,说枉论世上隐者皆将介之推奉为高洁之士,但真正隐者是不会自割腿肉侍奉君主的,所以介之推是假清高。但这话绝不可以在课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同宋思源讲。
他慢慢站起来,余光瞥见严仞饶有兴致地端详着他。前方的陆蔷也噙着笑,等着看他怎么回答。
“学生不知。”陆屏道。
堂上寂静片刻。
“哈哈哈哈——”几个皇子公主笑弯了腰,犹如听到了什么乐见其成的笑话。
陆屏神色如常,平静地看着宋思源。
宋思源只好道:“三殿下,你来说说吧。”
闻言,陆执起身:“这还不简单,后世臣子应当效仿介之推,效忠君主而不以私欲,不争功请赏猎取名利,不贪天之功以为己力,是为贤臣。”
四下皆鼓掌。
“好!”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出来,这陆屏怎么听课的?”
“后日的小考他不会还是倒数第一吧?”
“看他那样子,想必是不在乎自己成绩了吧?”
“他怎么能这么蠢,怪不得父皇不喜欢他!”
对陆执赞赏的掌声中同时夹杂着对陆屏的贬低辱笑,陆执坐下后,陆屏也在众人斜睨之下向宋思源行礼,跪坐下来。
“此言差矣。”
陆执转头看向严仞,微微眯起眼睛。
严仞站起来道:“老师,学生有另外的见解。”
宋思源示意他说。
严仞道:“介之推既说‘天未绝晋,必将有主,天实置之’,那便是不割腿肉文公也能活下去,他应当独善其身任其发展才是,但他终究还是割了腿肉。说明在他眼里还是期待君臣上下论功行赏。君有过,臣面刺其过始为善,他不提出赏赐又是陷文公于不义,让文公难堪。”
何新柏鼓掌道:“好!”
陆执冷笑道:“一派胡言,按你这么说,这都成介之推的错了?臣子为君王效力本就是纲常伦理,如果介之推眼睁睁看文王饿死,那便是君不君,臣不臣,天下将大乱。”
严仞道:“那时世人若是还遵守君君臣臣的周礼,那便不会有春秋各国了,大家都靠尊王攘夷称霸,虚伪至极。”
双方僵持不下,陆放和陆钊都站起来同严仞争论,陆景也站起来插几句嘴,笑眯眯地说点中庸之道的话,让大家不要再吵了,然而无济于事,场面一度激烈。
“有趣。”宋思源盖住书,哈哈大笑,“这是傅家的先生教你们的?”
严仞道:“不是,是学生自己的愚见。”
宋思源点点头,眼中有几分赞赏:“《左氏春秋》原不是真实史书,只是能帮助我们明理知仪而已,其中的史事世人皆可喻于褒贬,能有不同的声音是好事。”
接着,宋思源开始讲新的文章,气氛才稍微和缓。
东面传来三声鼓,散学的时辰到了。
宋思源一走,达生立刻从外头窜了进来,替陆屏收拾好书匣,两个人像脚底抹了油似的,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刚跑到一半,被一只手拦住了去路。
陆屏一看,是严仞。
达生大骇,差点跪了下来:“严世子,你想干什么!不可对我们殿下乱来!”
“什么跟什么……”严仞皱眉,一把抓住陆屏的衣袖拉到了旁边的枫树之下。
陆屏问:“怎么了?”
严仞的面色似有不悦,说话也冷冷的:“他们如此嘲讽你,你连驳都不驳一句,你真是皇子吗?”
陆屏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说的是方才陆蔷等人笑他回答不出来太师的问题。但这关严仞什么事?他道:“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啊。”
“……”严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不会回答是一回事,受他人讥笑是另一回事。要不是我替你解围,你到底要让他们笑话多久?”
陆屏不解:“世子,你只是在与三皇兄一争高下,和我没有关系,何来替我解围之说?”
“要不是你,我才懒得和陆执争论这无聊的文章。”严仞道,“我实在想不通,就算你不知道怎么答题,你们都是陛下的儿子,你正经硬气一回,他们还能把你怎么着?”
陆屏听懂了他的意思,心中一顿,只道:“我习惯了,对我没有什么影响的。”
严仞将手按在枫树干上,随即枫树下多了几片落叶。他冷笑道:“难怪他们如今对你为所欲为任意耻笑,全是你自己忍气吞声久了惯的。”
陆屏:“……”
严仞又道:“有时候人真是钝久了,便怎么叫也叫不醒了。”
沉默片刻。
陆屏蜷起手指,道:“我知道我笨,世子何苦再强调?”
严仞气道:“我什么时候说你笨了?我说的是你钝!”
陆屏道:“笨和钝难道不一样?”
严仞道:“哪里一样?”
陆屏不想再与他说话了,只道:“世子天纵奇才,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和你在这儿玩文字游戏。达生,回院。”说完,他那小身板倏地窜了出去,拉过达生便急匆匆地走了。
正巧傅轶和何新柏出门往这边来,何新柏道:“你俩怎么了?”
傅轶道:“你这脸色也太差了,你们吵架了?”
烈焰般的枫叶又扑簌簌落了几片。严仞低头用鞋子将落叶扫进泥土里,低声道:“无事。反正我以后不多管闲事了,他自己烂泥扶不上墙,跟我没有关系。”
傅轶和何新柏对视一眼。
宗昀已将严仞的东西都收拾好,严仞边走边道:“我也是魔怔了,我跟他不熟,犯不着上赶着替人家抱怨不公,人家又不领情。”
何新柏不解,跟上来道:“你方才和三殿下议论文章,也太厉害了,三殿下散了学脸还是黑的。”
严仞并不在意:“我随便乱编的,细想起来有好多错处,好在太师没有深思指出我的错误。”
后头远远传来一声娇柔的“世子”,何新柏回头一看,陆蔷正在后面小跑追着,似乎是有话要跟严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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