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怪物身高将近3米,浑身上下都没有皮肤包裹,和正常人大小差不多的头骨完全变形,就像一个畸形的巨婴。几十条手臂从他血肉模糊的后背上伸出来,更加恶心的是,这些骇人的手臂上长满了充血的肉瘤,每一个瘤子上都长了一张人脸。
纸人飘到半空中,因为它身上沉重的死气,怪物并没有马上发现它。
视线被拉高,纸人终于得以看清楚石厅里的一切。不考虑周围石壁上的那些悬棺,整个地面上共有九条古树的根须,露在表面的根须呈现出血红色,而所有放置在地面上的棺材摆放同样也呈现出某种特殊的布置。
纸人托着腮思考了一会,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里的阵法就是“斫龙阵”。
斫龙阵传说为众阁教的某位能者所创,混杂了众阁、茅山两教的精髓,阵法之中设有“九台”,有九种器物“镇台”,
这九件器物中,有六件分别镇压在龙脉的六个方位,其余三件则全部压在龙的心脏上。地下的龙气源源不断地被这个阵法汲取上来,注入到墓主人的尸首中,长年累月下来,墓主人吸收了足够的龙脉精华,就会死而复生,在墓主人原本的尸首上长出一种名为“太岁”的东西,“太岁”再经历一百年,即可长出肉身,成为“岁魃”,要比旱魃更厉害百倍。
纸人在半空中飘了一圈,根据龙血树的长势,它基本已经能够推测其中六枚法器的所在,只要把这六枚法器全部捣毁,就能找到黑龙的心脏,将剩下的三枚法器也全部销毁。
龙脉已经和墓主人的身体融为了一体,一旦黑龙的心脏被毁去,墓主人的生命就会再次走到尽头,这是唯一能够杀死“岁魃”的办法。
纸人从半空中飘落下,耳边嘭、嘭的声音还在继续。纸人借着一股阴风,飘到了第一座‘法台’之上,两只薄薄的纸片踩在棺材板上。
下一秒,纸人背后的红色符文骤然亮了起来,一阵金色的光芒将纸人完全包裹住。
随着这道金光越来越亮,一个修长笔挺的身影出现在光芒的中央,喜袍猎猎如火,乍一眼宛若坠入地狱的谪仙。
易北负手站在棺材板上,将流血的右手藏在身后,过分苍白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人之形骸,魄也。三魂其实是人神的三个组成部分,三魂当中,天地二魂常在在外,唯有人魂独住在身,易北将自己的第三魂从肉|体中引了出来,寄居在纸人身上,而现在它的人魂离开纸人,燃烧自己阳寿,换取几息间的人形。
这道过分耀眼的光芒同样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它猛地转过身,后背上所有的手臂同时抬起,那些没有皮肤的手掌攥成沙袋大的拳头,重重朝易北所站的棺材上拍去。
“嘭!”
棺材在重击之下应声而碎,烟霾四起中,一条枯瘦如柴的手臂从倒塌的棺材底猛地抱住翻起千手怪物的一条手臂,伴随着“咔擦”一声响动,那千手怪物的一条胳膊竟然活生生被扯了下来,洒在地上的黑血立刻冒出丝丝白烟。
然而,千手怪物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抬起血淋淋的手掌又朝易北砸去,口中发出愤怒的叫吼。
身穿喜袍的青年身影在半空中一闪而过,电光石火间侧身从千手怪物的手底躲过,好似没有重量般在半空中转了个方向,落在了不远处的另一具棺材上。
单手扶住棺板,易北的身体接近透明,阳寿快速燃烧使得他的脸色苍白的像是一张纸,喉咙里被腥热的液体堵满,但他的眼神却非常平静,仿佛生与死在他眼里只是两种状态的切换。
这一幕如果让罗疯子看见,大概只会送他两个字——“疯子”。
作者有话说:
生命值清零,但阳寿还在~有种说法就是自杀身|亡的人必须在阴间把阳寿耗完才能去投胎~
感谢在2023-11-13 16:52:43~2023-11-14 13:2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赞美伟大的无名之雾、舟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4章 灵棺村(三十一)
棺材里的枯尸从被压碎的棺材板下爬起, 干瘪的手臂上爬满了古怪的黑色纹路。
它就像是一只敏捷的野兽,顺着千手怪物的身体瞬间就爬到了它的后背上,张开挤满獠牙的嘴, 大口撕咬着千手怪物的后背。与此同时枯尸干瘪的身体肉眼可见的鼓了起来, 脸上的五官不断挤压, 朝外流着黑血。
千手怪物愤怒地吼叫了一声,那些遍布在手臂上的脸同时出现狰狞的表情,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随即它调动全身的每一块肌肉, 又以更快的速度扑向易北……
“嘭!”
“嘭!”
巨大的响声接二连三地在空气中响了起来, 易北的脸色也变得越发苍白, 身影如同鬼魅般在游走在棺材群的上方。缠绕在他周身的功德金条燃烧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身体近乎透明,只剩下莹莹微光,这是阳寿和功德都即将燃尽的征兆。
他扶在棺板上的手指有些颤抖, 却抬起头定定看向最后一具棺材。只要再毁去这具棺材, 黑龙的心脏必然会出现异动。
此时此刻,千手怪物的身上已经爬满了五具枯尸,几乎要将千手怪物淹没。它们就像是婴儿寄生在母体,不断从千手怪物的身上汲取养分,每一根干枯的头发丝都流出脓液和血水。
易北咬住舌根,血腥味在唇舌间弥漫开来。单手撑住棺材板, 他在千手怪物的拳手砸下来之前闪身躲开,又抓住怪物的手臂,借力将自己甩到半空。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 他身上的功德金条倏然凝结成片, 剐过怪物的皮肉, 带下一片纷飞的血肉。
怪物痛苦的低下头,变得更加愤怒,那些长在它手臂上的人脸同时爆发出怨毒的尖叫:“杀了他…杀了他……”
易北脸色苍白地撑在最后一具棺材上,冷眼观看:“想杀我?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千手怪物似乎被激怒,振臂一挥将身上所有的枯尸都拍出去,随即用最快的速度扑向易北。它背后所有的手臂都大大张开,手臂上的人脸眼底布满血丝,紫红色的尸斑蔓延到那些狰狞扭曲的脸上。
“去死吧!”
数不清的声音同时从怪物的口中发出来,有青年人也有老人,有男人也有女人,它们的声音里藏着浓浓的怨恨,仿佛恨不得将眼前的青年拆骨入腹。
怪物狰狞的身影不断在易北的眼眸中放大,他的嘴角缓慢勾勒出一个弧度。手电筒的灯光将二人的影子投射到背后的石壁上——“嘭!!”,就在怪物的拳头砸穿棺材板的一刹那,整个石厅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好像地底下有什么东西开始苏醒。
一股冒着热气的血泉从地底喷了上来,接着是第二股、第三股……这片土地就像被猎食者咬穿了大动脉,鲜血不受控制地从伤口里喷涌而出。
千手怪物趴在碎裂的棺材板上,它似乎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却被身下的血尸毫不留情地咬在喉咙上,黑色的血液从它喉管里迸发出来,而它却只能挣扎着发出痛苦的哀鸣。被它拍出去的几具枯尸此时也再一次扑了上来,它们像是饿狼般撕咬着怪物的身体,从它身上撕扯下来一块又一块沾着血的血肉。
易北喘息着靠在一具空棺上,冷汗完全浸湿了他背后的喜袍,在大红色的喜袍上留下一些深色的痕迹,“……终于找到了。”
他抬起右手,缠绕在他周身的功德金条就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刹那间凝聚在一起,随即在他手中慢慢化作一把泛着金光的功德宝剑。
扶着棺材,站直身体,易北提起手里的长剑,一步步朝着那具被血泉围绕的棺材走去。
棺材的高度只到他的腰部,他没有犹豫,一脚将棺材板踢开,抬脚踩在棺材沿上,高高举起手里的功德剑,剑尖闪过一抹耀眼的金光,古朴的符文慢慢在剑身上浮动——
然而下一秒,他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视线扫过棺材里躺着的那张安静而平和面孔。
男人五官深邃英挺,皮肤上布满了一些蓝色的鳞片,脸颊两侧的鱼鳍向两侧打开,苍白的皮肤上残留着一些刺眼的血迹。他仿佛存在于无垠的大海里的塞壬女妖,神秘却又充满着致命的诱惑,吸引着每一个海上航行的水手。
易北低下眼眸,很轻地叹息道:“以利亚。”
身后的沉默似乎更深了一些,半晌,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缓缓从后抱住了他。以利亚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脸颊两侧的鱼鳍微微向后收敛,全身的肌肉却绷得很紧。
“Ятебялюблю, аты менялюбишь?(我很爱你,你爱我吗?)”他轻声问道。
他拥抱着易北的手臂微微向内收紧,就像是很害怕得到某种答案。他们之间距离很近,甚至像是要把彼此融入自己的身体,只要以利亚想要,侧过头就能吻上易北的侧颈。但即使他拥抱易北无数次,却依旧无法消减那些压抑在他心底里的烦躁与恐惧。
所以当看见纸人被另一个男人捧在手心里的时候,怀疑的种子铺天盖地在他心底里生根发芽。如果可以,刚才他甚至想要直接杀掉连鸣,永诀后患……
被他抱在怀里的青年单脚踩在棺材上,后背有些单薄,却固执地挺得很直板。易北抬起眼皮,轻轻地说道:“以利亚,你是在怀疑我吗?”
以利亚突然沉默了下来。半晌,他慢慢松开抱着易北的手臂,那双宽厚的手很轻易地包裹住易北握着剑柄的手:
“Япростохочу, чтобы ты знал, Ты значишьдляменягораздобольше, чем можешьсебепредставить.(我只想让你知道,你对于我的意义,远比你想象中的更重要)”
他的声音好像在许下什么庄重的承诺,随即握住易北的手臂陡然发力,那把悬在半空中的功德剑重重刺入了棺材中“以利亚”的胸膛。
“噗嗤——”
钝器入肉,几乎是同一时间,棺材内的一切幻象都骤然消失。泛着金光的长剑刺入棺中人的胸口,仰躺着的男人双手合在胸前,拇指上戴着一枚白玉扳指。男人的脸上带着恶鬼覆面,右边的脸上垂着一面铜钱面帘。鬼面通体漆黑,青面獠牙,但从面具下露出的皮肤却一种病态的苍白。
易北一点点移动目光,落在男人腹部上生长出乳白色肉灵芝上。肉灵芝上有很多向外鼓凸的血管,表层还有一层乳白色的胎皮状的薄膜。不过随着功德剑刺入男人的胸口,肉灵芝上慢慢渗出了腥红的鲜血,表面的胎膜随之裂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膜囊。
剑身在插入棺主的胸口后,就碎作千万片碎片落入棺中。
易北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看向周围墙壁上那些黑洞洞的洞口。汹涌的水声从石厅的四面八方传来,他只能听到水汹涌流动的声音,却看不到水,但就连棺材周围的几股血泉水势都慢慢小了下去。
空气安静了片刻,紧接着,汹涌的血水就从每一个黑色的洞道里喷涌而出,倒灌进了石厅之中。
整个石厅就像是一个盛水的碗,面对数不清的排水管,水位上升到速度非常快,顷刻之间就已经没过了两人的腰部。
“别怕…我会带你离开这里。”以利亚俯身将易北横抱起来,温柔地吻过他的眼尾。下一秒,以利亚身下的双腿就在刹那间变成一条粗壮、有力的鱼尾,蓝色的鳞片闪烁着莹莹光芒。
石厅里堆积的棺材也被血水抬起,像是一只只小舟漂浮在水面上。棺材里的玩家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却不敢打开棺材板查看,只有几个玩家透过棺材上的裂缝,浑身颤抖地看着外面犹如地狱般的场景。
冰蓝色鱼尾拍开血水,人鱼抱着怀里的人类青年穿梭在棺材之间,血水染红了他身上的白麻衣,仿佛为他披上了一件大红的喜袍。易北若有所思地盯着人鱼看了半晌,忽然用手指沾了一点身下的血水,在人鱼的唇上描画了一圈。
随即他心情很好地收回手指,反手抱住了人鱼布满鳞片的脖颈,挑起一缕人鱼耳边垂下的长发,绕成一个环穿过左手无名指。
“我愿意。”他贴在人鱼的耳朵,笑了起来。
鱼尾猛地向下一拍,激起的血水形成了一个个扩散的水洼。易北微微向后仰,环在他背上的手骤然收紧,几乎要把他勒得喘不过气来。直到他在人鱼那过分发达的胸肌拍了几下,环在他腰间的力量才慢慢放松。
易北低下头,被血水打湿的黑色短发一绺一绺黏在脸上。他居高临下地与人鱼对视,片刻后闭上眼睛和以利亚接吻。
真奇怪啊。他淡淡想着。那双蓝色的眼睛分明更像是大海,可为什么他却会觉得,那双眼睛里此刻燃烧着能将他吞噬殆尽的火焰?
作者有话说:
总算写到这一幕了,亲妈满意离场~
大概要超一点字数,不过这个副本马上要完结了嘿嘿~
感谢在2023-11-14 13:24:45~2023-11-15 14:1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趴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5章 灵棺村(三十二)
水面快速上升, 巨大的水压连续冲垮了几个黑漆漆的坑洞,很快塌出了一个边缘不规则的庞大洞口。
积在石厅中的水似乎有了宣泄的出口,带动着那些浮在血水上的棺材, 朝坍塌的大洞中涌了进去。
“啪——”就在这时, 不远处的一具棺材忽然传来异响, 易北抬起眼皮看去。
全身湿漉漉的怪物竟然悄悄爬上了棺材板,血水顺着它干枯的头发向下滴淌,干瘪的皮肤被泡的发白,喉咙缓慢地滚动着, 像是在拼命抑制进食的冲动。
不过这只怪物似乎非常忌惮以利亚, 虽然两只黑洞洞的眼眶死死盯着易北, 但手脚却像是被钉在了棺材板上,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咕咚咕咚吞咽的水声。
水流朝塌洞中倾泄,水流湍急,不时从水里突然冲出血红色的水柱, 将一部分棺材掀起甩到一边, 剩下的棺材则全部顺着瀑布被冲了下去。
塌洞的入口只有3、4米的宽度,所有的水流都被聚集到一个方向,棺材碰撞之间,很多棺材都在水里散架,被冲出棺材的玩家只能咬紧牙关,死死抱住棺材板, 在湍急的血水中沉沉浮浮。
以利亚一手护着怀里的青年,既要保持平衡,还要随时注意防备被水流冲过来的棺材, 渐渐显得有些应接不暇。
浑浊湍急的水面下有东西不时从两人身边飘过, 一开始易北以为是木板, 随即就发现不是,这些东西游走的速度非常快,而且完全是逆着水流而上的。
就在这时,水流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肺的惨叫——
易北转头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水流大量涌入塌洞形成了规模庞大的水雾,在这种情况下能见度几乎不足半米,想要看清水流另一头到底发生了什么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不过那个声音很快就消失了,周围又只剩下了棺材碰撞的闷响和水流冲击的声音,在狭小的洞道里回响。
这种时候,安静反而是最可怕的。
易北微微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就从水下掀了出来。而这股力量来得毫无征兆,易北几乎瞬间就被这股力量扑出去,后背结结实实撞在一具棺材上。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就被拽住脚踝,拖进了浑浊的血水里。
腥味浓重的血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易北费力地睁开眼,一只放大干瘪的干尸就贴在他的面前,两只枯瘦如柴的手死死卡在他的喉咙上。而且这东西肯定不止一只,从腥红的水面下拽着他的脚踝,往更深的水底拖去。
肺部的氧气被迅速耗空,炸裂般的疼痛感在胸腔中爆发。
视野里那张干瘪的面孔越贴越近,满嘴的尖牙刺入他的肩膀。流出的血液似乎极大的刺激了枯尸,它张开满嘴的尖牙,那鲨鱼齿般的尖牙顷刻间就能扎穿易北的喉咙。
“滚!”
血海忽然剧烈翻涌,一个危险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咬住易北肩膀的枯尸竟然像是被掐住了喉咙提了起来,紧接着枯尸浑身都燃起了黑色的火焰,双目鼓出,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叫声。其他枯尸也被吓得屁滚尿流,立刻松开即将到手的猎物四处逃散。
随即一只手直接从易北的后腰伸进去,牢牢握住他的腰身,抱着他快速向水面上浮去。
易北松开了正准备捏诀的手,在血河里他的视线并不清晰,只感觉到有一些铜钱串顺着湍急的水流,不时掠过他的脸颊,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在即将离开水面的前一秒,他的下巴被一只手扳过抬起,紧接着,苦涩的液体被嘴对嘴灌入他的口中。
“合卺酒。”半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本来应该在圆房前喂给你,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
易北略微皱起眉头,脑海中断断续续的记忆再一次拼凑起来。
暖床红帐、十指交缠之间,欲望的出口被毫不留情地堵住,低沉沙哑的声音俯在他耳边低声诱哄:
“合卺酒,你还欠本世子一杯。”
身后向上的推力陡然消失,易北仰头呛咳了几口水,苦涩而滚烫的酒水顺着他的喉咙流过五脏六腑,被血水浸湿的黑发一绺一绺粘在他额头上,遮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
紧接着,他颤抖的身体就落入了另一个结实的怀抱,肩背宽厚,气息滚烫而绵长。
易北微微喘息,向后靠在身后人滚烫的胸膛上,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以利亚低下头,用力亲吻着他的侧颈。
血红色的水流从洞口倾泻而下,升腾起的血雾就像是下雨一样,瀑布的下方传来扑通扑通的落水声。以利亚紧紧拥抱着怀中的青年,用自己宽厚的脊背为他挡住周围棺材的撞击。
他们从瀑布的高出落下,鱼尾在半空中带起一串血珠,拍打出圆滑的曲线。随即他们重重落在血水中,溅起的水花像是下了一场的大雨,纷纷然然落在水面上。
鱼尾在水面下拍打,刹那间被破开一条血浪,翻滚的血海中,一条直线宛如流失般插进暗黑的洞道中。
青年的神识越来越模糊,身影也在血水中变得越来越淡。最终伴随着一道微弱的金光,他的身体化作一片轻飘飘的纸片,被人鱼用透明的蹼掌接住,温柔地包裹在手心……
纸人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身在一座红墙黛瓦的院落前。
身上的血水尽数被擦干,它慢吞吞从以利亚的手心里爬出来,微微仰头看去。高大的门楣上悬着一块黑色匾额,上面用金漆书着一行龙飞凤舞的毛笔字“世子府”。
世子府门前挂着一串大红的灯笼,门板上贴着两张大红喜字,红绸缎面挂满了树梢,一片喜气洋洋的做派。
不过此刻几只毛色雪白的狐狸正龇牙咧嘴地挡在朱红色的府门前,凶恶地露出一口阴然的尖牙。
对上纸人看过来的视线,这几只狐狸明显都愣了一下。
那些威胁的低吼全部卡在了嗓子里,“嗖”地把大尾巴夹进了两腿间。
纸人抓着以利亚的衣服,爬到了他肩膀上,双手叉在腰间,朝下面的几头白毛狐狸微扬起下巴,意思是让它们让开。
那几只狐狸的脸上顿时浮现出迟疑的神色。半晌,为首的那只狐狸讨好地朝纸人叫了两声,抬起后腿撤回了府中。
其余的狐狸也灰溜溜跟在狐王身后回到了府邸里,没有了这些白毛狐狸拦路,一人一纸在世子府中一路畅通无阻。
整个世子府像是一张平铺的地图,徐徐展现在以利亚的脑海里,王府里的一草一木,此刻落在他的眼里都极其熟悉。
突然,他脚步一顿,瞳孔倏地收紧成一条直线,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
纸人似有所感地偏过头,不过以利亚眼底的阴郁转瞬即逝,顷刻间便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没事。”以利亚说。
两人矮身穿过一门窄门,府邸中的一切景致美则美矣,但总让人觉得充斥着一股死气。假山下方的水流并不流动,花坛里的奇花异草虽然长势正好,但表面却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纸人坐在以利亚的肩膀上,目光扫过院落里一片被压倒的牡丹丛,娇艳的红色花瓣散落一地。它的后背顿时一僵,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些沾着血红汁水的花瓣上移开。
以利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缕寒色,随即跨过地上的碎裂的瓷片,一脚踹开了紧闭的隔扇门。
“嘭!”房门打开,满屋鲜艳的红映入二人眼帘。
散落的喜袍从房门口一直散落到铺满红帐的架子床边,层层叠叠的帷幔之下坐在两道亲密相拥的人影。其中一人似乎被另一人抱坐在怀里,光|裸的后背上遍布着深浅不一的指痕,两条手臂无力地垂在男人结实的后背上。
“……”纸人飘在半空,如果有五官,它现在脸上的表情应该很微妙。
他大概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要和“前男友”一起观看自己的尸体赤|条条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而且身上的痕迹怎么看都是一股浓浓的事|后感。
以利亚一言不发,瞳孔中布满血丝,看向红帐中的目光透着一股寒意,发白的手指将三叉戟捏的咯吱作响。
纸人轻飘飘地从半空中落下,戴着鬼面具的男人察觉到了它的动作,向它伸出手,让纸人落在他的手心里。
不过纸人并没有在他手心里停留,而是在落到他面前的时候就猛然加速,一股璀璨的金光从纸人的身上爆发出来,重重砸向戴着鬼面具的男人。
与此同时,纸人的意识归于一片黑暗,耳边响起毫无感情的电子播报:
“玩家[易北]使用道具[苗王的心脏],玩家生命值已经恢复100%。”
下一秒,坐在鬼面男人大腿上的青年缓缓睁开眼,血液迸流在血管中,停止跳动的心脏再一次缓慢而坚定的搏动起来。他撑起发麻的手臂,身体微微后倾,低下头单手揭开了男人脸上覆盖的鬼面具。
随着鬼面从鬓边滑落,男人缓慢仰起头。半晌,他似有所指的叹道:“没有人能留住你,包括我。”
黑色的长发披在他的肩头,额心有一枚银白色的图腾,像是四只眼睛组合在一起——除了右侧脸颊上嵌入皮肤的铜钱,这张脸几乎和苗王生的一模一样。
纸人此刻被他身上的阴气吸引,牢牢贴在他的额头上,背后的符文上闪过一道红光,古朴又神秘的纹路透过红烛的光线,从纸人中间的夹层里映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