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菩提,于意云何,可以身相见如来不。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见如来。何以故,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莲花清淡的香气伴随着浓烈逼人的血腥味同时从她的身后传来,伴随着狩猎者急促兴奋的喘息声,几乎让她的精神绷成了一条线。
她近乎凭借本能转头,将额头紧紧贴在土墙上,手里死死捏着十字架。说来也极讽刺,在这种情况下,罗疯子的话反而成了她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整个坑道陷在一片漆黑里,没有人能救她,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也许是神明真的听见了她的祷告,毫无征兆地,念经的声音突然从耳边消失,整条墓道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陈莉愣了片刻,有些恍惚地抬起头,然而紧接着,她的耳边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那是宋谕的声音,只是与他平时的语气完全不一样,尾调带着一丝诡异的上扬:
“回头吧,它找到你了。”
陈莉脸上的肌肉完全凝固,头皮霎时间完全炸开,在这种情况下,她甚至没办法分出更多的心神,去思考这个声音到底是不是宋谕发出来的。
——完了。
“嘭!”
有什么东西突然在她的身后炸开。紧接着,整个坑道抖亮了起来,坑道里就像是放了一只土|雷一样,整个通道都震了一下。陈莉浑身一抖,下意识朝后看了一眼,只见一团像是冻蜡状的东西堵在坑道中间。
仔细看去,这东西有鼻子有眼睛,整个身体蜷缩着挡在洞道,就像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孩。
罗疯腰背挺直地站在洞道中央,脸上依旧挂着那病态的笑容,黑红的鲜血从他的军大衣下一点点渗透出来,一张薄薄的纸人站在他的头顶,纸人背后的隐约泛着红色的光芒。
罗疯子动了动还在渗血的肩膀,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现在你可欠我一个人情了。”
说完,他一点点移动目光,那道有些讽刺的目光,落在几个被吓傻的人身上:
“还不快走?留在这等死?”
理智骤然回神,陈莉深呼吸了一口气,用手撑着墙壁,扶着墙强迫发软的双腿站直。宋谕见她状态不好,伸手就准备扶住她,没想到刚碰见陈莉的手臂,就被她受惊般突然甩开。
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半晌,陈莉有些窘迫地说:“我不是……”
话还没说完,宋谕就摇了摇头打断了她剩下的话,做了个手势,示意先走回头再说。
有鬼婴在后面挡路,几人也没有了顾虑,很快就离开了那片是非之地。顺着漆黑的洞道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两个女生的体力明显有些跟不上了。
罗疯子朝背后的黑暗看了一眼,说:“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吧。”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陈莉扶着墙壁大口大口的喘息。宋谕跟在她身后,抬起手臂似乎想给她顺气,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僵硬了片刻后又放了下去。
倪晶靠着坑道坐下,双手抱着膝盖,脸色白得就像是一个死人。更准确一点来说,她的状态在契石断裂后,就一直没有好起来过。
张友擦着头顶得汗珠,短短几分钟里,罗疯子已经正式取代了新郎官,成为他心里“神”一样高大靠谱的存在。
陈莉红色的短发完全黏在脸颊上,扶着墙缓了一会,又接过宋谕拧开的矿泉水喝了几口,绷紧的神经才算是放松了一些。
她的视线挪动到靠在墙上的罗疯子身上,罗疯子军大衣上有好几片黑色的深痕,脸色比之前也要苍白很多,不过整个人淡淡站在那里,却依旧有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势,就好像这人本该就站在食物链的顶端。
陈莉慢慢站直身体,走到罗疯子的面前,抿了抿唇:“多谢你出手相助。这一次的事情是我的错,差点把大家都害死在这里。”
罗疯子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脸上依旧是那种职业化的微笑:“无妨,你还不起的人情,自然会有人替你来还。”
陈莉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目光却正好瞥见罗疯子肩膀上一闪而过,躲进他后领的那片纸人。
“那是什么东西?”她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
正要钻进罗疯子后领里的纸人动作僵住,后背绷紧,留在衣领外的半条腿抬也不是,收也不是,就像是被施了什么定身咒一样。
罗疯子掀开眼皮,面不改色地说道:“古曼童。”
陈莉:“?”
她怀疑的目光落在那僵直的纸人身上,两条弯弯的细眉微微皱起。
“……”纸人麻木地把腿从罗疯子的衣领里拔出来,迈着两条小短腿,轻飘飘跳到罗疯子的肩膀,盘腿成坐禅状,宛若一位已经入定的老僧。
陈莉盯着这片诡异的纸人看了好一会,好在她对降头师那些诡谲莫测的手段并不关心,也不想和这个浑身上下都透着诡异的疯子扯上多余的关系。
向罗疯子道了谢以后,她就回到了宋谕的身边坐下。
罗疯子靠在土墙上,眼底有几分兴意,用两根手指轻轻拨弄着纸人的头:“你准备怎么谢我?”
纸人被他推得东倒西歪,只能一手提着裤子,一手勉强抓住军大衣上的臂徽。随即,纸人像是生气了一样,伸出两只短小的手臂,用力抱住了那只作恶的手指,却被那根手指带着飞到了半空。
罗疯子丝毫不怀疑,如果纸人能有嘴巴和牙齿,他这根手指上,此刻肯定已经多了一排鲜血淋漓的牙印了。
忽然,就像是碰到了什么按钮,吊在半空中的纸人身体猛烈抖动了一下。
拉住罗疯子的手指的两条手臂也似突然失去了力气,整个纸人轻飘飘地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罗疯子眼皮一跳,下意识伸出双手,将坠落的纸人接住,他的心脏不知为什么重重跳了一下。
“你怎么了?”
纸人的颜色似乎更白了一些,虚弱地靠在他的手心里,只能勉强仰起头。
它那没有实体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泥土,朝墓穴外的大山深处定定看去。
十分钟前,木质雕花、朱漆铺底的花轿在一座红墙黛瓦的院落前停了下来。门楣的匾额上,用金漆书着一行龙飞凤舞的毛笔字“世子府”。
几个毛色雪白的狐狸匍匐在花轿下,口中讨好地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轿中的新郎官双目紧闭,无生气地靠在轿窗边,烛光透过竹帘洒在他清冷苍白的脸上,灯影做胭脂,却添几分艳色。
狐狸们呜咽的声音更大了,下一秒,珠翠轿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慢慢掀开。
新郎官没有血色的手腕被另一只手抓住抬起,无力垂下的手指轻慢挑起一张红色的喜帕。
喜帕顺着几缕青丝从鬓边滑下,半边覆面的鬼面具下,露出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好看的薄唇轻轻扬起,被取下喜帕的男人温柔地握住那只已经冰凉的手掌,展开手心,放在唇边轻吻:
“我的好官人,想要把你接回来,可当真是不易。”
下一秒,男人低笑了一声,拦着青年腰身的手臂一用力,就将花轿中的青年打横抱在怀里。
覆着鬼面的男人身上针脚繁杂的新娘喜袍尾端轻扬,偌大的凤凰刺绣从他背后用红绳扎起的青丝下隐约露出来,若是只看背影,倒是真像是哪家含羞待嫁的新娘子。
毫无生气地青年被他轻松地抱在怀中,层层叠叠的大红喜袍之下,两只手十指紧叩,仿佛一对心意相通的新人,一刻也舍不得分开。
男人的手温柔地在青年略有些单薄的后背上抚摸,忽然他进府的脚步骤然一顿。按在青年后背上的指尖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男人上挑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十指慢慢握紧成拳。
感受到男人情绪的剧变,那几只趴在花轿下的狐狸剧烈颤抖起来,它们尽力蜷缩着身体,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盛怒下的男人抓住生剥了一身狐狸皮。
男人眸光冰冷,抬起手臂,一条很细的透明丝线出现在他的手心中。丝线的一端连接在毫无生气的青年后背上,另一端轻飘飘的扬在空中。
男人终于把目光从丝线上收了回来,伸手扯住那根极细的丝线,自言自语:
“你果然还是不想留在我身边……”
他握着丝线的手指骤然收紧,在他怀中没有半点生机的青年忽然绷紧了后背,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苍白的手指猛地抓住他的肩膀,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痛楚的闷哼。
“若你能听话一些,岂用受这份苦?”男人低下头,温柔地抚摸着青年的脸颊,但眼底却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寒意。
他单手揽着青年的后腰,指尖轻轻在青年腰间一扯,银色的长链应声而断,顺着青年的脊背滑落,无声无息地掉落在府门外。
男人淡淡敛下眼眸,瞥了一眼掉落在地的银链,将蜷缩在他怀中的青年往上抱了一些,抬起修长笔直的腿,迈步过朱红色的门槛。
作者有话说:
赶赶这个副本的进度,看看今天能不能双更——(一只咸鱼试图挣扎)
裁剪粗糙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混沌的视野慢慢变得清晰, 纸人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白皙小巧的脸,红色张扬的短发向前垂下,眼睑下方有一颗小痣。
紧接着, 这张熟悉的脸上露出了熟悉惊喜的神色, 陈莉的声音显得特别兴奋:“它醒了!”
周围又陆陆续续响起了几个模糊的声音:“还好醒了, 不然我都以为它真死了…”
“怎么不动啊?是不是要喂它点吃的?”
“……”
纸人茫然地坐起来,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正盖着一张不大的方形手帕。手帕的右下角还绣着一朵粉百合,手帕上还残留着茉莉花的香气, 一看就是女生的东西。
再茫然地转过头, 纸人的后背倏地一僵, 只见一条熟悉的蓝格短裤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旁。而就在几分钟前,这条格子短裤还被它紧紧攥在手里。
纸人:“???”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它的肩膀就被一只大手捏了起来,盖在身上的方帕眼见就要顺着滑落下去。纸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方帕, 拼死挡在两腿之间。
陈莉眨了眨眼睛, 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轻笑了一声:“它还知道害羞,真的好聪明啊。”
纸人在半空中扑腾了一下,才勉强把手帕打了个结,围在自己的腰间。
薄薄的纸片被放到了一只宽厚的手掌上,罗疯子懒洋洋的声音就从上方传来:“别挡了, 该看的都看过了。”
纸人:“……”
罗疯子吹了个口哨,压低的声音里还是透出了一丝笑意:“没想到你连脸都懒得给自己画一个,下面的小兄弟倒是做的挺大的。”
纸人:“……”
很好, 人可以死, 但不能社死。
它誓死捍卫的最后一丝尊严, 随着被扒掉的底裤,都化作罗疯子唇角不假掩饰的笑意,变成了刺向它的利剑。
于是下一秒,原本已经活过来的纸人“啪唧”一声,又在罗疯子里手心里倒头就栽了下去。
陈莉怔愣了一下,下意识迈开脚步,语气有些急:“它怎么了?”
罗疯子推了一下一动不动的纸人,思考道:“应该是在自|杀吧。”
“……”陈莉欲言又止地朝罗疯子看了一眼,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毕竟这纸人是人家的私人物品,人家主人都不管,她一个外人就更没有主动插手的道理。说不定是人家这纸人的特殊爱好,平时没事就喜欢把自己弄死玩呢?
王鹏看了一眼罗疯子手里的纸人,语气沉稳:“这地方不宜久留,我们最好赶紧离开,万一被那些怪物追上了可就麻烦了。”
其他人都没有异议,罗疯子点点头:“那就走吧。”
纸人躺在在他的手心里一动不动,就像是已经死透了。罗疯子又伸手戳了他两下,懒洋洋地说道:“该盘活了,后面还有不少事呢。”
纸人没好气地翻了个身,拿屁股冲着他。后背上红色的符纹泛出一缕暗淡的红光,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本人已死,有事烧纸”的意思。
不过,它现在的状态确实是已经“死”了。就连怪谈剧场里属于它的那块屏幕都变成了黑色,但直播依然在继续。怪谈世界里,只有玩家在系统里确认死亡后,玩家的直播频道才会结束。
所以“易北死了吗”这个话题,理所当然地在他直播间黑屏半小时后,空降登顶论坛热搜。不过鉴于此人在之前的游戏中骚操作太多,网上对他是否还活着的讨论,仅仅在半小时里就盖了几十万层的高楼。
罗疯子用两根手指把它捏起来,放在自己的头顶上,又嘱咐了一句“自己抓好”,才拿起手电筒带着众人顺着坑道继续向前。
越往前走,洞道也就变得越发低矮、潮湿,就连两侧的洞壁上都长出了青苔。
罗疯子和宋谕一个负责开路,一个负责拿着枪收尾,每走一段就要看看有没有人掉队。
大约走了一百来米,突然前方的坑道出现一道拐弯,罗疯子用手电照了照,发现坑尽头处似乎有几个背对着他们的人影,不由停下了脚步,没有贸然进出去。
“怎么了?前面有东西?”跟在他身后的张友不由皱起眉头,压低声音问道。
“前面有人,四五个。”罗疯子依旧是那一副不太靠谱的样子。
张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如果真是活人,为什么会黑灯瞎火地站在黑暗里,再不济被人用手电筒晃了一下,起码也应该出声喊一嗓子。
然而拐弯口的背面却是毛骨悚然的安静,既没有灯光,也没有任何响动,这显然是不正常的。当然,也不能排除手电的光亮有限,那可能只是挂在尽头处的几件衣服而已。
张友向罗疯子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让罗疯子把纸人派出去看看情况。
罗疯子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嘴角的笑容似乎淡了一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它去不了,你们在这里等着吧,我过去看看。”
张友愣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罗疯子语气中的不悦。再仔细一想,他就明白了:这纸人是人家的私人物品,他刚才行为明显就是越俎代庖,难怪大神的态度一下的冷了下来。
他刚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罗疯子已经拿着手电筒走了出去。张友站在原地张开嘴巴,又悻悻闭上,最终只好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
拐弯后的路一下就窄了起来,前面黑暗里,传来了几声细细簌簌的动静。
随着距离拉近,罗疯子也终于看清,前面的几个影子的确是背对他站着的几个人。纸人此时也似有所感,从罗疯子的头顶上一骨碌爬起来,没有五官的脸死死盯着那几个低着头的背影。
这几个背影有男有女,穿的衣服都是白色,并不像是送亲队伍里的玩家。而且这些人并不是笔直地站在路的尽头,而是垂着脑袋,身体和衣服都有轻微的摇晃。
“活人?还是死人?”这个问题同时出现在罗疯子和纸人的脑海里。
罗疯子不着痕迹地又往前走了一步,同时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如果前面的东西是死尸,一旦沾上活人的阳气,就会有起尸的可能。
手电筒的光芒已经可以照亮站在最后面的那个女人,这是一个披着长发的女人,因为垂着脑袋,她那一头秀发都垂到了身前。手电光照着亮了她后颈的皮肤,有不少紫红色的血点,但并不是尸斑,反而像是一些过敏的出血点。
纸人轻飘飘地跳了下来,薄薄的纸片踩在罗疯子的肩膀上。明明纸人并没有什么重量,却让罗疯子的心里莫名升起一种很怪异的感觉,连带着胸口都像是被一根小刺轻轻扫了一下。
从D级一路升级到SSS级,他的身边从来不缺队友,但也从来没有长久的队友。这是因为他相信,真正能杀死强者的刀,永远只会从背后而来。
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亲手养成的古曼童,才会是他永远的盟友。
纸人似乎没察觉到他心里的想法,它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个低着头的女人所吸引。女人的动作非常僵硬,头发却还保持着光泽,从纸人的视角看过去,在她的脖子上有一道几毫米的伤口,周围已经结成了血痂。
就在这时,女人自然下垂的手臂忽然动了一下。
易北心里一绷,罗疯子脸色也是一变,立刻朝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原本垂着头的女人脑袋突然向左一歪,随即猛地往后一仰,一张布满血污的脸顿时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
利刃切开皮肉的声音在死寂的空气尤为明显。纸人愣了一下,它甚至没看清罗疯子是什么时候把刀抽出来的,锋利的刀刃就已经刺穿了女人的心脏。这种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改造后的人体。
女人仰着头,布满黑色血污的脸朝两人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脸颊上大片的胭脂,让这张脸看上去有种鬼气森森的感觉,更不用说那些沾满血污的尖牙。
刺穿女人胸口的刀被拔了出去,女人的身体晃动了几下,不过这种摆动很奇怪,就像是一个被风吹起的气球,轻飘飘地在地上滚动。
女人僵硬而缓慢地转过身,一道明显的刀痕留在她的胸口,她的脸上依旧保持着诡异的笑容,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罗疯子。
罗疯子抬起一半眉梢,抬起刀,毫不犹豫就朝女人的脖子便劈砍过去。
“——锵!”
劈砍下的刀刃被一只发黑的手死死卡住,这个诡异的女人就像是一只气球,晃动着身体,抬着手臂轻飘飘地朝罗疯子狞笑着扑了过来。
纸人盯着女人胸口的伤口看了一会,手电筒的光线竟然穿过了女人胸口的伤口,打到了后面一个“人”的身上。没有犹豫,它立刻抓住罗疯子头发,吊下来,贴近罗疯子的眉心。
“它是纸人,用火烧!”易北有些沙哑的声音在罗疯子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不用他说,罗疯子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黑色的手|枪。随着一声清脆的上膛声,炙热的火龙从枪管里迸发出来,当火苗沾到女人头发的时候,瞬间就燃起了熊熊烈火。
女人尖叫着往后退去,身上燃起的火苗瞬间就将剩下几个刚转过身的“人”一并点燃。
纸人冷眼看着这一幕,这几个怪物都是用人皮缝制而成的纸人,刀枪的攻击对它们完全无效,只有点起一把火,才能彻底把它们杀死。
坑道里骤然燃起的烈火让剩下的几个人都冲了过来,看见在烈火里燃烧的几个“人”,最先冲进来的王鹏先是一愣,随即他向后踉跄了一步,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
跟在他旁边的另一个轿夫看见这一幕,沉默了片刻,在王鹏的肩膀上很轻地拍了两下。
一切都在不言而喻中,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永远留在副本里,而他们能做的,就是捡起逝者未完成的心愿,继续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
作者有话说:
罗疯子的真实身份应该差不多可以猜到了哈哈
终于写完了,精神状态良好(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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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灵棺村(二十八)
人皮佣被烧得东倒西歪, 人皮上带的油脂成了最好的燃料,一旦沾上就无法熄灭。
最后一只被点燃的人皮佣转过身,脸颊的两侧涂抹了大片的酡红胭脂, 嘴唇诡异的张开, 眼睛却惊恐的鼓出, 头发被火焰烧得卷曲,脸上的人皮因为高温炙烤失,很快就从连接处崩开。
纸人站在罗疯子的头顶,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张还算完整的脸皮。
那一张尖酸刻薄的模样, 想要忘记都难——这张脸正是张盼睇那位“吸血鬼”弟弟。
“看来她已经开始自己的计划了。”
纸人慢悠悠飘到罗疯子的肩膀上, 盘腿坐下。它的视线慢慢下移, 王鹏跪在熊熊燃烧的人皮佣前,手指在地上摸索了一阵,终于颤抖地捡起了一枚小巧的金色指戒。
纸人撑着脑袋,半晌缓慢摇了摇头, 逝者已去, 活着的人注定要承受剩下的痛苦。
纸人转动了一下脖颈,刚想站起身,后背上却触不及防地穿过一阵电流,脚下顿时一滑跌坐回了罗疯子的肩头。
罗疯子似有所感地侧过头,眉心微微皱起:“怎么了?”
纸人似乎怔愣了一下,片刻才迟疑着摇了摇头, 动作有些僵硬。
脑海里极快地闪过几个画面,蔽体的衣衫被一件件解开,如血液般的酒浆顺着光|裸的肩膀和脊背缓缓流下, 骨节凸起的大手停留在腰间的凹陷上缓慢摩挲。
苍白冰凉的手掌被迫抬起, 按在那块青面獠牙的鬼覆面上, 指腹下传来的触感凹凸冰凉,随着覆面被一点一点掀开,一张熟悉的脸庞倒影在青年黑色的眼眸中……
纸人猛地坐直了身体,五根剪裁潦草的深深抓住身下的军大衣。
纸人和本体之间尚还有最后一丝连接,刚才在它脑海中闪过的画面绝对不是幻觉。欺压在它身上的男人,那张鬼面之下的脸竟然和苗王一模一样!
突然,两根手指搭在了青年的后腰上。
缓慢上移的指尖就像是在玩某种游戏,永远不知下一秒会落在哪里,那种剧烈的不确定感,以及完全被身上的人掌控所带给每一根神经末梢的战栗与颤抖,让纸人的后背不受控制地紧绷。
“这样你都下得去手……”纸人几乎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直接钻回身体里,一口将那混账东西给咬死得了。
湿润的触感慢慢落在侧颈,即使纸人再不想理会那些恼人的触碰,但它依旧可悲的发现,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很了解并且能掌控它所有的弱点。
祂在一次一次的温存中,探索学习的速度远比人类想象得要快很多,那些故意报复般的触碰,每一次都无法避免带来绝望的战栗。
罗疯子察觉到了纸人的不对劲,抬起手似乎想要捏住纸人,却被纸人反应灵敏的躲了过去。
“……”罗疯子目光一沉,悬在半空中的手停顿了半晌,才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纸人有些狼狈地逃到罗疯子的左肩上,这里正趴着一个皮肤青紫的鬼婴,周身被浓重的怨气层层包裹,皮肤表面布满了大大小小撕裂的齿痕。
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领地被侵入,鬼婴猛地睁开双眼,白色的瞳仁的眼眶里转动,最终落在那片不起眼的纸人身上。大概是被主人勒令过不许吃掉纸人,鬼婴从鼻孔里喷出一息不耐烦地阴气,翻了个身不再理会纸人。
然而纸人像是根本不想放过他,轻飘飘地跳到鬼婴的身上,用力剁了两脚。鬼婴烦躁地拍起一巴掌,却被纸人灵活地躲了过去。鬼婴猛地坐直身体,怒瞪着面前找事的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