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就说有。”那侍虫见应验, 激动道。
“拜托, 那明显是外头树叶的声音, 你这是听岔了。打不开估计是门坏了。”
好在另一名侍虫看起来听力没那么好, 让不敢乱动两虫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 穷追不舍的侍虫又让某裴和某左的心提了起来:“可是刚才我们过来时明明还咚了一声。我觉得我们还是要进去看看,万一有贼呢?”侍虫说着,不死心地推了推门。
“这次来宾都是军虫,怎么可能有贼。真要说的话传说几千年前这酒店有虫不小心噎死了,这可能只是你撞鬼而已。那位阁下要的东西急,既然这边开不了,我们得去另一间仓库找找。”
几个回合下来,那侍虫终于是放弃了:“那好吧。或许待会儿我们可以再过来看看。”
听那两侍虫的声音越来越小,裴舟顺势锁上门,和左岺几乎同时呼气。
“他们好像走了。”
裴舟脚后跟往后挪了几厘米,左岺“诶”了声拉住他,左岺说;“等等,小心地上的衣服滑。”
把西装捡起来,裴舟道:“我记得刚才一进来我好像锁过的。”
“……”左岺想起来什么,“刚才亲了一会儿我想起门好像没锁,然后也扭锁了。”
裴舟:“……”
左岺略微尴尬:“然后它就开了。”
裴舟噗嗤一笑:“不过我们其实也没做什么,不是吗?”他加重后面几个字,笑意盎然。
他们就是想着走廊虫来虫往,多少是有些不方便,进来接个吻而已。而后亲得热了,就把紧绷的西装外套给随手脱了,并没有做什么。
比他高了一点点的左岺低着触角,问:“那现在还能继续么?”
“还想继续?”裴舟挑眉。没想到刚才那一茬之后,左岺居然想的是继续亲。
“阁下不想吗?”左岺眨了眨眼,有些期待,又像是笃定。
裴舟心里咳了咳,不过说不想当然是假的,只是这里毕竟是宴会酒店的杂物室。
“但宴会要开始了,我们还是得出去。”裴舟说着,拿起旁边的面具往左岺脸上挂,又给自己重新戴上,“还有你的爪,不许乱动,这才第四天你就把那固定器拆了,等会儿外面有灯我出去看看。”
“既然是参加宴会,带着固定器穿西装不好看。”左岺狡辩道,还转了转爪,“况且,我爪退肿了。”
他说着,低头抵住裴舟的肩,吐气道:“已经好到了要是裴舟你想责罚我,随便怎么握住我的爪都行的程度。”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左岺好像特别喜欢跟他说“责罚”两个字,比如刚才在外面亲他后,比如现在又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这两个字,都有点不像左岺本左。
裴舟有了个猜测:“左岺,这些你哪里学的。”
被戳破的左岺:“前两天去了里约上将推的课程,手册说大数据显示,99%的雄虫都喜欢军雌这么说。”
裴舟:“所以你想测试我?”
左岺:“咳。”
“暂且不说我个虫喜好,在这里也不合适。”裴舟声音缓缓,一字一顿,“等你爪好了,再找机会告诉你我喜不喜欢。”
观景走廊的立面窗,对着中庭树影幽深的花园,雄虫与雌虫并肩而行,穿过走廊走向主厅,不时还咬一咬耳朵。
忽然,雌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往这边瞥了一眼。
影子拉了拉斗篷,藏进树影后。
雌虫很快就扭头回去了,影子在树后转了个方向,余光又看到雄虫的视线扫过这边,一直到他们走后,影子才从树后出来。
论战斗力,他天赋不强,但论隐藏踪迹与气息,他不差。
另外一虫还好,但唯独,他必须,必须,必须要解决掉他,这是拉格纳族给他下的任务,也是他最后,最后的机会。
他数着时间,看窗里灯火通明,看一个个身穿军装的雌虫沉浸在任务完成的喜悦中,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影子。
是印象中眼神无光的雌父,站在荣光下熠熠生辉的模样,
如果他的雌父没有落到拉格纳族的手里,那他也一定经常出现在这样的宴会上,不过没有如果了,影子不过是幻影,他还有更重要的真实要去守护。
影子抖动的嘴唇决然一抿,缓缓戴上面具,所露出的目光犹如一摊绝望的死水。
而后,影子从兜里拿出了一个控制器,目光锁定在踏进主厅的那虫身上。
直到见到厅里传说中的S级雄虫裘洛跟时家的雌虫离开,他眸光沉了沉,知道是时候了。
“抱歉了,只有破坏掉你,主上使者才会让我的虫蛋活下来。”
身上的斗篷褪下,影子穿着一身仿造的军装踏入主厅,直朝目标而去。
当裴舟往盘子里夹了三分之一时,左岺又已经夹满了一整个盘子,他动作优雅且迅速,不过分惹目,就像本应该如此,那些精美的糕点,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去到他的碟子上。
裴舟本身是吃得不多。他在旁边看左岺微微倾身,夹起一颗像珍珠一样的白巧克力,转而放在他盘子的顶部:“裴舟阁下,尝尝这个,刚才试了一颗,很甜。”
左岺又给他自己夹了一颗。
裴舟看着,就不由得想起刚才唇间,左岺舌尖下的那冰凉圆润的圆珠。
那是他们在诺莱斯家的设施相遇时,他亲手给左岺打上的,而当时他也约定过,未来要帮左岺取下这个追踪器。
或许等晚两天,他就问问左岺的意愿。
裴舟正想着,左岺却是忽然扭头,看向斜前方,有些警惕。
裴舟也顺势望了过去,虫们来来往往,交谈甚欢。
有一名穿着军装的很年轻的雌虫正在旁边的餐桌走动,捧着盘子往这边走来。
周围没有任何虫向他打招呼,看起来不认识他,而他身上的军装看着眼熟,但却不像是任何一间已知军校的军装。
裴舟眉头动了动,忽而觉得他有些眼熟。
对,他的身高和发型,有些像原剧情里那个在宴会上袭击裘洛的自毁刺杀者!!
只是在原剧情里刺杀者穿着斗篷,而现在穿着军装,他的目光直直对上了他裴舟。
裴舟顿感不对,那半敞开的军装内似乎有一个计时器!也几乎同时,那虫有了动作,他一甩盘子,在众虫惊愕下,拿出控制器冲向裴舟。
电光火石的一瞬,左岺已是扔下爪上的盘子,从旁一扯一甩,强迫雌虫放开控制器。
“还用这么原始的东西吗?”左岺抓住对方,反身一个擒拿,把雌虫禁锢在爪下,而那危险的控制器便是到了他爪上。
一切都仿佛很是顺利。
不对。裴舟想。
左岺说得不错,现在控制炸弹远程光脑就可以了,但却用这么原始的控制器,除了因为对方或许是黑户没有光脑,也可能是必须要近距离接触去做什么。
一切真的会这么简单么?
裴舟心里莫名感到恐慌,就好像有一个悬挂在头顶的巨钟,随时都要掉下笼罩着他。
原剧情里,这一夜左岺死亡,原剧情里,这名来刺杀的虫也并没有那么好处理。
“左岺!”裴舟想出声,提醒左岺把控制器放一边,却是见那雌虫目露精光。
只见那雌虫动了动嘴部,他的舌头下便是吐出一个更为微小的装置,他的牙齿一咬。
那顶部有红色按钮的控制器竟然自动脱壳,紧接着一根针从中刺出,刺中左岺的爪心。
而尖锐的长针后,分明是连着一剂绿色药管。
左岺拔针不及,甩掉针管时,那药管已经自动注射了一大半,“唔。”他赶紧捂住爪腕,可抬眸看裴舟时却是努力让自己的惊愕转为“不用担心”。
这一切已经超出了裴舟的预计。
刺杀者来了,而他的目标不是原来的裘洛,也不是他裴舟,而是…
“左岺!!!”裴舟叫道。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嗷嗷!大家推出来为什么目标改变了吗?
左岺的惊愕, 还有下意识松开敌人捂住爪腕的动作也只是一瞬。
在裴舟喊他的下一秒,左岺一抿嘴唇,反应迅速地再次擒住雌虫。
动静引来了宴会里的军虫和医虫, 很快, 被制服的雌虫无路可逃。
“身体怎么样,哪里不舒服!”裴舟声音急切地几近沙哑。
裴舟几乎是强硬地叫医虫立刻给左岺检查。
“裴舟阁下, 应该没事的,我强硬着,就现在感觉没什么症状。”左岺说是这么说着,拧起的眉毛却也表示他知道被注射药剂的不妙, 医虫来后,他并没有硬撑,而是看了裴舟一眼,便立刻跟随医虫去临时的检查室。
而另一边时烨也下令把雌虫押进一个房间, 即刻审讯。
裴舟这时,最想跟着去检查室, 他心慌,迫切得想知道左岺到底被注射了什么。可是他没有跟, 而是急切地调整了下呼吸,对时烨道:“时烨上将,我要参与审讯。”
他甚至没有说“请让我参与审讯”,而是“我要参与审讯”。
他跟去检查室没用, 如果那药剂真的对左岺产生什么影响, 他必须得从雌虫这里问出来!!
时烨看了眼他, 默认了这事。
一进去, 裴舟不等上级开口, 已经先一步直问被押进来的雌虫:“你给他注射了什么。”
他等不及那些繁琐的流程与问答, 现在他要左岺的安全,要答案。
那雌虫被几虫擒着进来,脸上还戴着面具,爪子也被铐在后背。对于裴舟的问题,他只是看了裴舟一眼。
“毁掉他的东西。”那雌虫语气平淡地陈述,没有如实交代的意思,而后他嘴巴动了动。
“他嘴里有东西。”裴舟提醒。
押着雌虫的军虫擒住他下巴,逼着雌虫把嘴里的药丸吐出来。
“把他面具也摘下来。”一旁的时烨吩咐着,“目的是什么,有没有同伙…”话到一半,随着雌虫的面具被摘下,他的样貌暴露得一览无遗后,裴舟却是愣住。
眼前这名年轻雌虫的脸,与精英第四分队照片里站在裴柏身旁的那位军雌有八分相像。
是被出卖的那名军雌?不,眼前这名雌虫分明是成年不久,年龄对不上。
那一刻,裴舟几乎是瞬间串起了所有的线索。
“霖。”裴舟说,“你就是霖.迪斯贝尔.诺莱斯。”
一直没有反应的雌虫背部一僵,抬头看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瞳孔一缩,而后又恍然,低着头干笑两下:“差点忘了你们前几天任务重创了拉格纳族的据点呢,又或者说是,因为你是诺莱斯家的裴舟雄子所以”
裴舟直奔主题,打断道他:“我在据点见过一个虫蛋,上面写着你的名字,我也调查过你的身世。”他几乎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时间,“你的虫蛋现在安置在军部里。”
霖反应了两秒,才听明白裴舟的意思:“什…么?”
“我,我的虫蛋在军部?”霖不可置信,瞪着眼看地板,“怎么可能?!”
里约:“我们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发现了一批实验虫蛋,发现虫蛋并且运回来。”
“可祂们明明说我的虫蛋不会被用于实验,祂们安排我,”霖喃喃自语,有些颓然“只要处理掉隐患就还给我。你们在骗我。”
“是祂们在骗你。”时烨道,“要求好好安置你的虫蛋的正是裴舟少尉,他也已经把裴柏.诺莱斯出卖军雌,也就是你雄父裴柏.诺莱斯,出卖你雌父林.迪斯贝尔的证据交给军部,你若是从实交代,你还能见到你的虫蛋,以及裴柏.诺莱斯的审讯。”
霖猛地看向裴舟,张了张嘴,如同被胶水封住的坏掉的碟片。
“你的虫蛋就在帝国军部,所以你给左岺注射了什么。”裴舟沉声:告诉我。”
霖:“我不知道。”
“那是主上使者,那名带红纹的拉格纳族交给我的。”霖重复道,“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霖:“我只知道祂们说,只要注射了那个,就能在一夜间毁掉这名不该存在的威胁。”
霖:“而且只要裘洛不在,就几乎没有失败的几率。”
霖的话还没说话,外面响起了巨响,玻璃被推到地上碎裂的声音,重物被打破的声音、雄虫短促的尖叫声、甚至还有打斗声、痛吟声。
“什么情况!!”几名上将霎时站起。
推门而出,只见宴会现场混乱一片,酒水食物撒了一地。
裴舟几乎是第一时间望向临时检查室,那里门大敞,有医虫在门外不知所措,而勉强能看到的里面并没有左岺的身影。
他视线又扫过四周,在众虫中寻找左岺。
没有,还是没有。他有种预感,心里冷得像颤动的湖冰,却又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他立即散发精神丝出去探寻自己的雌虫。
大部分雄虫们被吓得不轻,有的甚至坐到了地上,而雌虫们正护住自己的雄主,做出戒备应战状态,看着宴厅走廊灯尽头。有几名军雌捂着胸膛躺在碎裂的玻璃上,玻璃碎上还洒着血,这里显然发生过短暂却激烈的搏斗。
“到底怎么回事?”时烨问众虫。
有雌虫终于想起来要这么说话:“是,是左岺干的!左岺下士他…他疯了!!!”
“他,他好像陷入了精神海风暴,也,也可能是潮热期……但又好像不是,刚才克罗家族的雄虫阁下去尝试疏导他,结果……”雌虫结巴着,想起刚才冲出来的左岺下士一把掀翻桌子,又痛苦得将自己撞向墙壁。他对上左岺那双被狂躁与痛苦浸染的眸,还有那红得看得见青筋的脖颈,只觉得连自己也后怕起来,“总之,看起来,很可怕,像要死了一样……”
可大部分认识左岺的军虫都知道,左岺的精神海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知道他不存在潮热期。
“他虫呢?!”裴舟焦急,爪尖掐进爪心肉。
“他发疯把自己撞到玻璃上后,好,好像清醒了一下,跑去走廊了。”
裴舟想不了那么多,也没办法冷静分析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精神力汇聚,如寻找云雾的烟,涌向走廊。精神丝穿梭,探索,很快,就在穿过几条走廊后,他找到了状态极其不正常的雌虫。
裴舟咬牙,撑着半倒的桌子一个翻跳,越过众虫,追了上去。
“裴舟少尉?!”
“怎么回事啊到底。”
“军雌守着这里,找几个赶紧追上去!!”
酒店只开放了一部分用作今晚的宴会。越过警戒线,追随着左岺的气息,身后的光亮越来越小,只剩下幽暗的筒灯照亮前路。
左岺就好像一只要找洞穴去疗伤的困兽,跌跌撞撞地往深处走去,像是没有目的地,却又是快速移动着。
裴舟试图用精神力拖住他,如果此刻的左岺真能感受到他的精神力,应该是有所反应,然而左岺却是逃似地继续往前。
而他那特意控制的精神丝,就像是被一块干枯到极致的海绵吸走了前端,根本附着不了在左岺身上,只能远远跟着。
他不知道左岺为什么会出现精神海风暴,是不是就跟那药剂有关,他只知道要做精神海疏导,必须要直接接触雌虫的触角。
左岺最终闯进了一楼一个关闭区域的公共浴间,把自己反锁在里面。
裴舟几分钟后赶到,在离门口几米远时,放缓脚步。
浴室里依然是砸东西的声音。
裴舟听到镜子被打烂的声音,听到了水流声,也听到了左岺低沉的呜咽。
雌虫的精神海风暴,在疏导时会给雄虫一种信号反馈,有的如乱麻,有的如巨浪。
而此时,他也愈发感受到了左岺的情况,他甚至觉得,此刻门的对面,浓厚的黑雾即将溢满整个空间,看不见疏导的方向。
而精神黑雾的更里面,犹如深海中的涡旋,将海上的风浪巨船,将天上的电闪雷鸣,通通搅碎了卷进无底洞中,混沌得宛如将世界混杂在一起。
可他不害怕。
“左岺。”裴舟沉声,“你别怕,是我,裴舟。”
“……”里面的动静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般停了,无论是呜咽还是痛吟都停了,只剩下哗哗水流。
但左岺没有来开门,也没有应答。
第92章 雄虫的安抚
临时检查室里, 道可特.瑞瑟茨正在将刚才仪器接收到的精神海信号具现化,看着屏幕前的画面,他眉几乎拧得能夹住一朵花。
他本是想叫时烨过来, 但时烨正好在与下属交谈, 便只好等他一下。
“时烨上将,裴舟少尉那边方恩他们在跟着, 但裴舟少尉散发出来抗拒的精神力信号,意思好像是…让我们别跟上去。”
时烨:“那找到裘洛上士了么?”
下属摇头:“还没,裘洛上士与时瑜少校似乎去了酒店外的森林,光脑没联系上。”
时烨点了点头, 让下属先退下,便是扭头看向道可特:“道可特,情况怎么样?”
“你或许可以来看下。”道可特指着被具现化出来的信号画面。正常雌虫的精神海风暴,顶多是波浪形, 而左岺的说是一团乱麻也不为过。
“医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严重的精神海风暴, 以我的经验,即便加大缓释剂的剂量, 对左岺来说也没用。”
“如果裴舟.诺莱斯给他疏导呢?或者宴厅里其他更高等级的雄虫协助。”
道可特摇了摇头:“除非是裘洛这样的S级雄虫,否则他可能活不过今晚。而且对于等级低的雄虫来说,这样可怕的精神海风暴,无疑是一种折磨, 也会伤到雄虫。”
时烨沉默了一会儿, 看向检查室被左岺砸出来的大坑。那碎得像蜘蛛网似的瓷砖上, 有雌虫的血迹, 但凡还保留着理智, 都不会砸成这样。
“那危险等级呢?”时烨道, “我指的是他对雄虫,对裴舟.诺莱斯的危险等级。”
道可特抿了抿唇,知道时烨的意思,他实话实说:“这种程度,如果换作其他军雌,可以判定为失去理智会对雄虫造成威胁的危险等级,必要时,可以为了雄虫而牺牲。”
时烨陷入沉默。
过去也不是没有过军雌发疯重伤自己雄主的事情,对于军雌来说,精神风暴远要比其他雌虫更为严重,而左岺的情况已经重到连缓释剂都救不了,左岺很可能会伤害裴舟.诺莱斯。
他身为帝国的上将,要做出决定,是派军虫跟上去,在必要时刻先保证裴舟.诺莱斯这位下属的安全。
还是真的如裴舟.诺莱斯这名雄虫所要求的那样,让军虫不要跟过去,由他独自处理。
这是一场赌。
他身为铁面上将,应当选择前者,他猜左岺也会想要前者。可同时,无论左岺能不能控制好自己,前者也无疑是一种冷血的选择。
良久,道可特顿了顿,说:“但对左岺下士,还有裴舟少尉来说,一切都不一定,他不一定会伤害裴舟少尉,而裴舟少尉也断定他不会伤害他,不是么。”
时烨叹一口气,最终开口:“那我们就相信裴舟少尉的选择。道可特,先调大缓释剂剂量,以备不时之需。”
眼前的门没有锁。
裴舟在散发出驱逐的精神力信号,确保其他军虫不会来打扰,便是沉着步子推开门。
门后是满地的狼藉,镜子在地上碎成了花,而被暴力折断的墙面雕塑,与玻璃渣子一起随着水流涌向裴舟的靴子,又流淌到走廊上。
裴舟本以为开门后会面对左岺的攻击,已经做好挡住攻击,把左岺拽进自己怀里的准备。
然而并没有,他踏进去后,里面甚至没有虫,唯独大理石台面上,被压扁的瓶子正在滴溜溜地转着圈,说明左岺上一秒也还在这里。
这个公共浴室里没有窗户,裴舟扫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最里面的隔间上。
他沉着步子走去,余光里,每一个隔间都受到了左岺不同程度的破坏。
倾斜的门,被砸出坑的瓷砖,血迹,和被扯坏的花洒。
每靠近一步,精神力越是能感觉到左岺的精神海风暴有多严重,心脏也越像是被针扎过的疼。
哪怕左岺在战斗上比其他军雌要强,但在精神风暴上,左岺就好比是一个吃听说过理论却根本没有实践过,第一次面对风暴的小虫崽。
更何况这精神海风暴的严重程度,显然是连S级雄虫去疏导都觉得棘手的强度。
裴舟忽然明白,为什么霖刚才解释说“拉格纳族说只要裘洛不在,就几乎没有失败的几率。”
他想冲去把左岺抱进怀里,可他又怕太过突然会让陷入疯狂的左岺应激。只能像这样沉着步子,慢慢去靠近试图把自己藏起来的左岺。
就在离那里还有两米远时,里面传来左岺的一句颤抖的声音:“别靠近我。”
那声音不厉,沉沉闷闷地反倒像是在求他。
裴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他急切,却更多的是难受,他沉声开口:“左岺,这是精神海风暴。”
“如果没有及时疏导,后果会很严重。而你的症状不能再拖了,你需要我帮你疏导。”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了。”左岺的声音是极度隐忍下的颤抖,“我知道自己情况不好,我怕伤到你。”
“所以…暂时别靠近现在的我。”
“没事的。”裴舟开口,“你不会伤害我。”
“……”
“就是会,也伤害不到我的,我向你保证。”
裴舟缓步走到隔间前,看到左岺坐在地上,被笼罩在花洒洒下的水里。
冰冷的水仿佛为左岺画下一个维持最后一丝理智的牢笼。
他的白衬衫上溅了不少血,两只刚拆下固定器,半个小时前还绑着绷带的爪子,如今上面的绷带已经差不多磨光了,满都是血污。
而左岺在咬扯着领带的末端,系紧套住他爪腕的领带。他打算用这种方式先控制住自己抑制不住的毁灭冲动。
而他的鼻子也在流血,这是狂暴在摧毁身体的征兆。
意识到这件事,左岺胡乱地一擦,在对上裴舟的眸子后,显得有些无措。他努力扯了扯已经被咬破的嘴唇,但话还没出口,下一波剧痛向他袭来,他低下头呜咽一声,又拼命咬住领带余口惜口蠹口珈。,隐忍着将声音全部都钉进领带里。
他真的太疼了,就像长期以来被隔绝的“疼痛”在此刻全部涌向他,脑子里有一颗正在坍塌、压缩的行星,在宇宙中压缩成黑洞。空虚、干枯、混沌、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裴舟知道左岺的情况等不了,挤进隔间,将左岺捞进怀里,而后抢过他牙间的领带。
“你这样更不好进行疏导。”他给左岺松开了爪子,“疏导的过程身体要尽可能的放松,你这样蹦得紧,我不好疏导。”
左岺抿唇:“我记得雄虫给严重的精神海风暴疏导,也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