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他认识的卓屿蓝，卓屿蓝那么爱他，怎么舍得将他拎开丢出来呢。
盛霆起身，将围巾扯起来遮住面孔，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出租屋。
这里他只来过三次，毕业时决定和卓屿蓝同居，搬家来过一次；上一次被白竹带着来了一次，这只是第三次。
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周围的风景和走廊都格外的陌生，来往的人不多，他们匆匆而去，或者满脸疲倦地推开房门。
因为是晚上，盛霆又格外高大，和他擦肩而过时，每个人都会低下头避开视线。
一路走来，居然没人注意到这个满身酒气的男人，就是荧幕上风华摄人的年轻影帝。
盛霆停在路灯下，抬头看向三楼的窗户。
灯光亮起，窗帘被拉住，窗边的人影只是短暂停留了一下，灯很快又被熄灭。
分明是楼上的人看到了驻足的盛霆，故意用这种方式来驱逐他。
盛霆心说，何必呢，他会离开的，毕竟他们又不是非卓屿蓝不可。
盛霆强撑着回到别墅，他好不容易忍着头疼入睡，恍惚间却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难受么？”面容青涩，眼神冷漠的青年低下头，乌沉沉的眸子写满了担忧和爱慕。
“卓……屿蓝……”
盛霆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跃动的声音，他的眼眶，突然就被泪意打湿。
盛霆哽咽道：“卓屿蓝，你真的爱我吗？”
“爱，我最爱的，只有你啊。”年轻的恋人微笑着握住了盛霆的手。
这是一个梦，盛霆很清楚，一个记忆编织成的美梦。
这是他们在电影学院毕业的庆功宴中途，盛霆是同学里童星出道且一直有作品的，加之家世优渥，宴会上，几乎所有人都来向他敬酒，眼神嫉妒地说着一句句违心又虚伪的奉承话。
盛霆在外一贯是和气有礼的模样，便只能来者不拒，将所有的酒都灌了下去。
酒液苦涩难喝，盛霆喝完就觉得胃部开始发疼，强忍着逡巡一圈，没发现熟悉的人，他有些失望，就找了个借口去外面透气。
到顶楼后，盛霆看到了站在围栏边仰望星空的卓屿蓝。
天空中闪烁的星芒点亮了青年的瞳孔，夜风拂过，卓屿蓝回头看向盛霆时，冷峻的模样活似天边的星辰坠落，化成了活生生的人。
盛霆瞪大眼睛，脚下一踉跄，差点从楼顶栽下去，那人一个闪身就揽住了他的腰，将他从危险的边缘带了回来。
当他俯身看过来时，那双盛着星光的眸子，清晰地映出盛霆因酒意而泛着薄红的面孔。
卓屿蓝一直暗恋自己这件事，盛霆早就知道，毕竟整个班里，除了他之外，就属卓屿蓝长得最出色。
可外形和气质都很出挑的卓屿蓝并没得到任何演出的机会，班里有不少传言，说卓屿蓝当模特的时候很多人想包养他，有男也有女，只要卓屿蓝愿意，他立刻就能追赶上盛霆。
可惜，卓屿蓝性格孤僻，还是个榆木脑袋，根本听不懂别人的潜台词，于是错失了一次又一次机会。
某个圈内大佬甚至想霸王硬上弓，结果被卓屿蓝打了个半死不说，还被扭送到警察局留了案底，自那之后，圈内便有志一同地封杀了卓屿蓝。
盛霆也没想到，这样孤傲冷漠的卓屿蓝会用那种爱慕的眼神看着自己，看了整整四年，却没试图上前和他说一句话。
卓屿蓝将提前准备好的解酒药喂给盛霆，看他神色呆滞，不由担忧道：“很难受吗？过生日的时候，你不是应该和家人庆祝吗？”
那一瞬，盛霆觉得他被眼前的人看透了。
看透了他的伪装，看透了他的无奈，也看透了他强撑的世故。
也许是酒精麻痹了大脑，也许是因为毕业的那一天是他的生日，但身边每一个人都忘了他，就只有卓屿蓝记得，盛霆才会无比冲动地吻住了对方。
两人躲在顶楼一角，热情地拥吻，直至衣衫凌乱，盛霆才放开了卓屿蓝。
“把你当做生日礼物送给我，做我的男朋友好不好，我知道，你爱我。”
那一天，盛霆收到了有生以来最让他喜欢的礼物——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男朋友，一个甘愿敛去所有光芒，停留在他身后的男人。
那以后的每一次生日，都是卓屿蓝陪着盛霆度过的。
卓屿蓝会准备好蛋糕，怕他头疼胃疼，生日当天绝不允许他喝酒，他们抵死缠绵，从白天到黑夜，然后相拥醒来，卓屿蓝会吻着他说：“生日快乐。”
每一次应酬喝醉，也是卓屿蓝将盛霆扶回卧室，将提前准备的解酒汤一勺一勺喂给他，然后抱着每次喝酒都会头疼的他，按压着他的太阳穴，让他偎依着自己入睡。
“卓屿蓝，我头疼，你抱抱我，好么。”酒精使得胃部翻江倒海，脑袋也疼得像是要裂开，盛霆抬手搂住触手可及的恋人，委屈道，“你这次怎么没有给我准备醒酒汤，你是不爱我了吗？”
手指所及，只有冰冷的空气，盛霆猛的清醒过来。
空无一物，冷冰冰的床上，只剩他一个人。§
盛霆的手指蜷缩了一下，面色逐渐苍白，眼神隐隐透出了压抑的惶恐。
梦境中的一切唤醒了他因为无限被彻底遗忘的记忆，唤醒了他和卓屿蓝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摸索着将压在枕头下的手机取出，盛霆调出联系人名单，想拨通卓屿蓝的号码。
但寻找了一圈，他才发现联系人一栏中并没有卓屿蓝。
怕两人的关系被身边人发现，盛霆工作和私人手机都没有存卓屿蓝的号码，交往的三年中，一直是恋人在单方面联系他，而他则满心喜悦地回复，回复完，又会赶紧删除。
想起不久前接到过对方的信息，盛霆又怀着希冀调出短信记录。
信息栏的信息密密麻麻，盛霆从上而下将所有信息看完，并没有发现熟悉的字迹。
他终于想起来，在接到讯息的那一刻，他终于决定和卓屿蓝分手，于是很决绝地删除了对方发来的所有短信。
现在，甚至连一个看起来是卓屿蓝号码的通话记录都没有。
盛霆蜷缩在床边，伴着胃部和大脑的刺痛，心脏也开始传来绵延不断的痛楚。
“屿蓝，我真的，好疼……”
司慕言看他如此凄惨，竟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淌出来了。
所谓情深，就是这么回事，闹来闹去，都是演技啊。
【盛霆，你看看，你口中的爱，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高高在上的施舍，是理所当然的享有。
当玩够了，自我感动结束，只要觉得那个人再配不上他，他就能毫不犹豫地抛弃。
挽留，哭诉，有用吗？
盛霆怕是忘了，他很小的时候就这么挽留过出门工作的父母，但没人在乎啊。
因为所有人都有更在意的人和事，他们自出生，就注定得不到爱，哪怕得到了，也会亲手推开。
繁华落幕，唯一的观众离席，盛霆才会看清楚，他的内心究竟有多荒芜。
自始至终都不是卓屿蓝和司慕言需要盛霆，是盛霆需要卓屿蓝，需要司慕言。
【不，你怎么会懂我们之间的一切，你只是和他上了一次床，司慕言，你给我闭嘴！】
【呵，盛霆，你为什么不敢告诉卓屿蓝，你当时打算和他结婚，仅仅是和家人吵架，不想和白竹结婚，所以拿他当挡箭牌？】
明知道盛家如何排斥他的男性伴侣，盛霆还是要把爱人拖入他自己都厌恶的圈子，让他替自己承担一半的冷眼。
卓屿蓝爱了盛霆七年，但盛霆只爱了他三年。
不对等的时间，不对等的爱，结果从一开始就注定。
盛霆一直试图从身边的人身上汲取温度，他的父母将家族企业交给了年长的兄长和姐姐，他们的心力也都投入到培养优秀继承人这一件事上，看似备受宠爱的小儿子，其实才是被家人忽视的那个。
从小到大，没人记得他真正的生日日期，
哪怕是不务正业进入娱乐圈追寻所谓的梦想，盛家也没一个人在意。
当演员，哪怕是成为影帝，对盛家那个阶层来说，本就是下九流，是靠出卖色相讨好他人。
但因为这么做的不是被寄予厚望的长子长女，他们便慷慨的从手指缝里漏出一点资源，护佑着盛霆扶摇直上。
追寻梦想和继承家业，本就是两回事。
司慕言就是盛霆，是看到自己内心的盛霆，他能毫无顾忌地在盛霆面前和卓屿蓝厮缠，就是因为，他比主人格更清楚地知晓他们的本性。
盛霆不爱卓屿蓝，也不爱司慕言。
之所以舍弃卓屿蓝选择司慕言，只是因为司慕言和他同为一体，永远都不可能离开，从诞生到灭亡，都会被囚困在同一副躯壳里，被他完全掌握。
“哈……哈……”
盛霆修长的四肢全部蜷缩起来，他裹着被子喘熄着，眼中泪光闪动。
司慕言说错了，他爱卓屿蓝。
比他自己所以为的都爱。
可他发现的太迟了。
在他的理智告诉他，他能舍弃掉那个人的时候，他的潜意识其实早就做出了选择。
那场车祸发生时，在卓屿蓝下意识护住他的时候，盛霆想都没想就扑在了卓屿蓝身前，替他挡住了飞溅开的玻璃。
那一刻，作为演员的职业生涯，自己的生死，都被他抛置脑后。
他想让卓屿蓝活着，就像卓屿蓝第一时间想保护他一样，他也只是想保护自己的爱人。
但是来不及了，他亲手将深爱的恋人推开，当他发觉自己真正的心意时，卓屿蓝已经开始要从这段感情抽身而退。
那个人冷郁又陌生的眼神足以告诉盛霆，他已经放下了，不爱了。
在这时候，司慕言又冷冷提醒道：【别忘了，我也不爱你，我恨你。】
司慕言爱着的，是这世上最强大的男人，是坐在王座上，傲慢地俯视着他们这些通关者的那位君主。
司慕言之所以踏着同类和无限中怪物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到那一位面前，就只是为了向对方证明，他有足够的能力站在他身旁，做他唯一的王后。
那时候，终于到达终点的司慕言站在王座下，眼神炽热地求爱：“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和你在一起，你只能爱我，看着我，陪着我。答应我吧，你能做到的，对不对？”
无限的君主只是怜悯地叹息：“你不属于这里。”
“为什么？”司慕言不解，他愤怒又不甘地看着隐入黑暗的君主。
是他说可以满足他唯一的愿望，只要他有能力通关站到王座之下。
“我们会再见的，但不是现在。”那位王抬手一点他的眉心，让司慕言暂时陷入了沉睡。
盛霆这才能取代司慕言，许下回到现实的愿望，带着他们再次回到这个无聊又虚伪的世界。
盛霆对无限满怀恐惧，可司慕言热爱着那里，那是他苏醒的世界，唤醒他的，正是那位藏匿在黑暗的无限君主。
那一位，俘获了他心脏的王。
第99章 局中人11
第二天天气有些阴沉沉的，北风夹杂着零星的小雪从天空落下，白竹打开窗户，看到糟糕的天气正有些担忧，手边的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声。
白竹打开聊天界面，看到发来的讯息，登时松了一口气。
【小白，我们到喽！】
【开门有惊喜。】
白竹欣喜地打开房门，就见一对长相完全一样的双胞胎站在门口。
戴着长筒白手套的女生先是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这才抱住白竹，大大的眼睛弯了弯，笑眯眯道：“小白！”
“小凤凰！”
眼神一转，看到一旁戴着蓝牙耳机听歌的青年，白竹笑道：“小龙！”
被称作小龙的青年摘下耳机，抬手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对白竹点点头：“白姐姐。”
眼看在无限世界的伙伴真的出现在了面前，白竹喜极而泣，将两人带到屋里，倒了热茶，她哽咽道：“没想到我们还能在现实见面，太好了。”
“是啊，能回来真不容易。”
小凤凰显得极为成熟，虽然年纪比白竹小，但她还是摸了摸白竹的脑袋，温柔道：“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卓心雨，我和君宇所在的乐团已经决定常驻□□，我现在是维亚纳□□的首席音乐指挥，以后想找我们，直接去团里就可以。”
小龙颔首：“我是卓君宇，乐团的作曲家，幸会。”
“卓心雨，卓君宇，都姓卓，真巧。”
白竹一瞬想起了卓屿蓝。
卓心雨和卓君宇对视一眼。
“忘了告诉你，卓屿蓝正是我们的兄长。”
“我们的那位大哥，现在还好吗？”
“大哥？”
白竹一惊。
她从不知道卓心雨和卓君宇还有一位兄长，更没听说过卓屿蓝有弟弟妹妹，官方公布的资料中，卓屿蓝是孤儿院出身，这么多年一直独来独往，他怎么突然就有了家人？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卓屿蓝居然是卓家长子。
要知道，卓家虽然比不上盛家和白家，但能在国外立足，还培养出了维也纳□□指挥家和作曲家两个天才，自然也不是什么等闲人家。
白竹神色不安——她动手差点杀了卓屿蓝。
卓心雨摇摇头：“小白，我们和大哥的关系，有点复杂。”
卓君宇直接道：“卓屿蓝不是我家亲生的，在二十三年前，他被我们爸妈从孤儿院收养，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就分开了。”
孤儿院，姓卓，还在《地下场》剧组当演员，这是个巧合吗？
白竹心里隐隐一动，她难掩激动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你们分开，方便的话，能告诉我吗？”
看到白竹对卓屿蓝这么感兴趣，卓心雨和卓君宇有些纳闷。
要知道，白竹现实中是钱貌双全的白富美，无限世界中也是下手毫不留情的恐惧祭司，这么久了，他们还从没见过白竹对哪个男人如此热忱。
就连他们的队长司慕言那么强横的男人，也不是白竹的菜。
卓心雨选择了一个不是很能突显感情的词语：“关于我们的大哥，怎么说呢，很神秘吧。”
“神秘？”白竹神色越发惊喜。
“姐，你也不用给他留面子，什么神秘，就是不争气。他从小花大价钱上的是最好的寄宿制学校，就是为了改掉一身坏毛病。可是一次又一次，他让爸爸和妈妈太失望了，我们才断了联系。”
卓君宇提到名义上被收养的大哥过去的事迹，神色一瞬变得极为阴郁。
卓家的家教很严格，卓心雨和卓君宇更是被家人严加看管，从小到大几乎都没出过门，父母时刻害怕他们脱离视线，寸步不离地照料下，两人打小就是同学眼中的笑柄。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卓屿蓝。
因为卓屿蓝是个烂人。
一个为了玩游戏突然消失几个月，遍寻不到后，又会若无其事冒出来的大麻烦。=
即使十一二岁就被送入封闭森严的学校里，他还能找到办法跑出去打电玩，玩得几乎疯魔。
卓心雨和卓君宇双胞胎姐弟才上小学，老师就经常打电话说卓屿蓝又失踪了，找都找不到，父母便惶恐不安地找借口安抚老师，再满世界去找消失的大儿子。
然后某一天，在双亲的哭泣声中，卓屿蓝又会突然出现在学校。
他出格的行为耗光了卓家父母对孩子的所有信任，在卓心雨和卓君宇的成长过程中，他们才会被严加看管，彻底失去自由。
在姐弟两眼中，大哥一直都是荒唐和废物的代名词。
他惹出的麻烦一直没断过，要不是学习成绩优异，很可能没学校愿意收他，等学校老师找到他后，他就只说是去玩游戏了。
父母因此躲在家里哭了不知多少回，对着耶稣和佛祖祈求了多少遍，他们姐弟两每次看到为大哥伤心的父母，便觉得也会很难过。
爸妈一直都说，他们都是罪人。
可卓家唯一的罪人，不是最出格的大哥吗？
卓家原本并不信教，但是因为卓屿蓝，父母一个信了基督，一个信了佛祖，卓家这个知识分子精英家庭，竟尝试从信仰中获得力量，来净化养子被游戏玷污的灵魂。
“爸妈总说他们有罪，该下地狱，但该下地狱的人只有一个，卓屿蓝！”
卓君宇森寒道。
卓心雨皱眉，握住弟弟颤唞的手：“君宇，安静些，我们需要先和大哥谈谈。”
卓君宇闻言越发痛楚。
“他不是我们的大哥，永远都不是！上次我们是想和他谈谈，但你忘了吧，姐，飞机失事了，只有你和我没有获救！这是上天的启示，告诫我们试图原谅恶魔的人也会坠入地狱，所以，这一次，我们直接送卓屿蓝下地狱就好了！”
他们是在接到卓屿蓝告别的信后，想起这位大哥过得不好，准备回国看他。
出发后飞机遇到了暴风雪迫降到海岛，只有兄妹两被狂风刮入海中，在被鲨鱼围攻时，奄奄一息进入的无限世界。
原本记忆里的大哥并不是一个坏人。
虽然行为荒诞让父母伤心，但在卓心雨和卓君宇的心中，大哥也是唯一一个有办法背着家人，带他们去游乐场玩一整天的人。
就连一直盯着卓君宇和卓心雨的双亲，都不曾发觉他们出去过一整天。
卓君宇还有种绝技，他能用几枚游戏币赢下所有玩偶，再将战利品全都送给卓心雨和卓君宇。
小时候的双胞胎姐弟，曾把大哥当做神一样信仰。
在他们看来，游戏玩得那么好，还能神出鬼没带他们去玩耍，可不就是他们的救世主。
但爸妈对卓屿蓝太失望了，他们严防死守，绝对不允许两人跟着卓屿蓝学坏，连卓屿蓝赢来送给姐弟两的娃娃，也被原封不动的打包丢给了卓屿蓝。
那时候，在幼小的孩子眼中，被嫌弃的大哥，显得不再高大英武，反倒有些可怜。
大约正是小时候那些记忆，他们才会在收到卓屿蓝的诀别信时，准备来看看很多年没见的卓屿蓝。
然而，迎接他们的只有死亡和无止境的恐惧。
他们进入无限的第一个副本，就是当初卓屿蓝带他们进入的游乐场。
玩偶娃娃，摩天轮，海盗船，打气球……
玩偶会吃人，摩天轮会将人带到高空摔碎，海盗船上的骷髅会把人皮掀开，塞入珊瑚缝成娃娃。
打气球时，挂在墙上的只有一颗颗头颅，一枪下去，脑浆炸开，豆腐渣似的红白脑浆，喷溅得他们浑身都是。
童年时带来欢乐的游戏，全都成了最恐怖的噩梦。
当熟悉的玩偶咧着嘴包围过来，要将他们两个也变成玩偶的时候，卓心雨和卓君宇姐弟两彻底崩溃了。
从无限逃离后，每每回忆起幼时的一切，呈现在脑中的一幕幕没有了快乐，只有无尽的恐惧，与此同时，幼时喜欢的大哥，也变成了一个操控着玩偶想撕碎他们的怪物。
潜意识的影响很可怕，不知不觉，卓心雨和卓君宇对大哥的感情就变了。
恐惧，厌恶，排斥。
从无限逃离的后遗症不光是如此，每次从噩梦中惊醒，卓心雨和卓君宇都会控制不住生出最阴暗的念头——
大哥当初为什么要写那样一封意味不明的信？
是想将他们诱骗到飞机上，借飞机失事弄死他们吧。
如果不是进入无限拼尽全力逃脱，他们就死了。
大哥没有写那封信该多好！
大哥若是从没出现在他们身边多好……
大哥，若是一开始，就不存在……
一切悲剧就都不会发生了！
他们不会被父母一直拘禁在身边，不会听爸妈永远不会停止地祈祷和哭泣，不用背负着大哥的人生，艰难地活下去。
卓心雨听到卓君宇的话，看到他眼底的疯狂，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抱住弟弟的脑袋，轻声诱哄道：“君宇，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忘了那些事情，忘了所有，我们都该向前看。”
“姐，我在无限差点害死你……如果我没有被干扰，你也不会……”
卓心雨抿了抿唇，拍拍弟弟的脑袋：“没关系，只是少了只手，你看，有机械手臂，戴上手套，就不会有影响。”
失去的并不只是右手，而是手肘以下的整个手臂。
卓君宇的面色更痛苦：“怎么会没事，都是我的错，姐，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忘不掉无限的一切，更无法回到正常的生活，哪怕只是路过游乐场，他都会浑身僵硬，恐惧到想把技能丢给那些玩耍的无辜游客。
连这次乘坐飞机，他们也必须克服恐惧，僵硬地坐了十几个小时，下了飞机才重新活过来。
他们的生活，早就被粉碎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放假啦，祝大家节日快乐！
卓心雨的手是在救弟弟时被玩偶咬断的。
看似软和的玩偶大口咀嚼着孱弱少女的手臂，将那只习惯了拨动琴弦的修长手指咀嚼成了肉泥。
现在卓心雨强装不在意，但怎么可能不在意。
作为年轻的音乐家，她的手能弹奏出最美妙的乐曲，从钢琴到吉他，就没有卓心雨不精通的乐器。
但是失去了右手，哪怕是装了最好的机械手，也无法再弹奏出原来那种温柔的曲调。
曾经的天才音乐少女，只能转行做乐队指挥家。
眼睁睁看着姐姐的手掌被撕下咬碎，看着卓心雨倒在血泊中还要强撑着来救他，卓君宇就开始愧疚自责。
咬碎姐姐右手的，是当初大哥在游乐场替他赢下的玩偶。
一个卡通造型的兔子，曾经是卓君宇最心爱的玩具，被爸妈丢出去后，他还哭闹了好几天。
正是因为那是熟悉的玩具，卓君宇才会一时失神，导致技能偏移，没有催眠要命中的目标，导致怪物狂化伤害了卓心雨。
自那以后卓君宇便有了严重的心理创伤，他小时候有多软糯可爱，有多依恋大哥，现在就有多排斥大哥和大哥曾经送给他的玩具。
卓心雨努力藏住眼底的黯然，笑着安慰弟弟：“都过去了，现在我们都很好，还获得了来自无限的力量。这不是大哥的错，也不是你的错，都是无限君主的错。”
她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观音玉像，瞳孔深处有淡淡的血光闪烁。
“小白，我们出发前就调查清楚了，让谭丝丝复活的，正是无限君主的最强使魔，《死亡圣书》。既然圣书出现，那么，无限的主宰，一定还在窥伺着我们。
“杀了无限君主才能结束一切！你看，我们已经找到了队长，再封印住圣书，靠使魔召唤出无限本尊，应该不是难事吧。”
她绝对不允许那些怪物再伤害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哪怕怪物想靠近的是荒唐无能的大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