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往事(三)
“但我心知想要迎娶洛宁公主,以我如今的身份地位,简直是痴心妄想。”楚宏义很清楚自己与洛宁的差距,只是他并不甘心就此认输。
南宫扶裕闻言,沉吟片刻,问:“洛宁怎么说?”
“她说她愿意等我。”楚宏义先前还底气不足,但一说到洛宁眸中就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
南宫扶裕望着眼前的楚宏义,又想到那晚仰头看他的洛宁,同样的无惧无畏。南宫扶裕心中一动,说不定,他们真的能走到最后?
南宫扶裕替自己又倒了一杯茶,品着茶香思索着道:“楚家已然没落,若是想在短时间内崛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各自心中所想不约而同的契合在了一起,“战功加身。”
“你可想好了?”南宫扶裕问楚宏义,“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九死一生。能活着回来已是幸事,却还需挣得战功。”
楚宏义点头,“我想好了。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为了她,我愿意以命相搏。”
“这......是能迎娶她唯一的路,即使这条路上布满荆棘,我亦不会后退。”
南宫扶裕了解楚宏义,见他已下定决心便不再相劝,“既如此,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
南宫扶裕成功的将楚宏义送上了战场。
楚宏义离开的那一天,南宫扶裕站在那日目送谷先生离开的城楼上。又一次离别,前路却是惊喜与期望,他总是希望楚宏义能实现心中所想的,在此之前他得守好洛宁,这是他对楚宏义的承诺。
在楚宏义离开之后,南宫扶裕也遇到了他命定之人。只是相识太晚,她已成了别人的妻。
“保护昭妃娘娘。”
南宫扶裕带着一身素衣的女子往林中奔去,后面穷追不舍的杀手被侍卫们拦截堵杀,好不容易甩掉追兵却与大部队走散。
眼见天色渐暗,南宫扶裕寻到了一处猎人在山中的居所,简单收拾后倒也是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看来今晚要委屈娘娘了。”
昭妃笑着摇了摇头,“无妨,本宫也不是娇养大的。”
望着眼前出尘脱俗、清清冷冷的女子,南宫扶裕实在无法将她当做庶母看待,但礼法如此,不能免俗。南宫扶裕别过头,低声说:“儿......儿臣去看看这周围可有饱腹的果子。”
昭妃点了点头,“别走远了。”
南宫扶裕应了声,“好”,便急匆匆的移步离开。
昭妃与南宫扶裕差不多大,只是因为国师所言的天命,皇帝就将尚在仙云庵清修的昭妃迎进了宫,不但封了妃,还赐封号“昭”,足以见其重视程度。
但昭妃入宫时,皇帝已年逾花甲,而昭妃却还是桃李年华。因此昭妃入宫后,皇帝并未召过昭妃侍寝,也未去过昭妃宫里。但因着昭妃的特殊身份,这宫内上上下下无人敢怠慢她。
且皇帝特许昭妃可以随意出宫至仙云庵清修,这次南宫扶裕正好去仙云庵附近办事,便得了皇帝的吩咐护送昭妃回宫,却不想途中欲如此大的变故。这杀手得目标到底是他自己,还是昭妃,南宫扶裕采了果子回来都还没想明白。
他用长袍兜着果子,隔着几棵茂密的树丛看着忙紧忙出的昭妃。
这处居所应是许久没人住了,方才南宫扶裕只是略微收拾了一下。方才昭妃的清清冷冷的模样还未从南宫扶裕的脑中散去,还以为她真的不在意这地方,却没想是个爱洁的。
南宫扶裕没在掩藏,大步走了过去。昭妃抬头看向南宫扶裕,脸上因忙碌而染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回来啦。”她并没有因为被南宫扶裕抓包而觉得难为情,反而坦坦荡荡拿了东西出来装南宫扶裕长袍上的野果子。
见南宫扶裕看着她方才收拾的,手里拿着果子装在篮子里,嘴里轻声说道:“怕你住不惯,便又收拾了一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说完浅浅抬眸,南宫扶裕望着她清透的眸子,心内一震,竟是狂跳了起来。她——原是为了他而收拾......
自小便每人如此照顾他的感受,即使与他最要好的楚宏义与洛宁,也是他照顾他们多一些。
南宫扶裕不敢再与昭妃对视,接了她手中的篮子拿去放了,只在错身的时候极为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
昭妃嘴角勾起了一个浅笑,但背过身的南宫扶裕并未得见。
昭妃入宫与南宫扶裕入朝差不了多久,所以这些年南宫扶裕也护送过昭妃许多次。毕竟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其他皇子并不是那么愿意做。
但与昭妃的接触却是从这一次遇袭开始的。
“殿下,这是祥和宫那边送来的。”南公公将手里的果子饮放在南宫扶裕的几案上。
南宫扶裕从书中抬起抬眸轻瞥了一眼,“嗯,知道了。”
南公公福身退下。
待南公公走后,南宫扶裕才将手里的书放下。果子饮装在琉璃壶里,颜色绚丽多姿煞是好看。南宫扶裕把琉璃壶里的果子饮倒进琉璃杯里,轻嗅半晌,这才浅啄了一口,而后一饮而尽。夏日燥热,一杯果子饮下肚,驱走了浑身的烦躁与疲惫。就着这果子饮,南宫扶裕这半日倒是处理了不少公务,就连那堆积在一旁许久的,也一并处理了。
昭妃闲时会亲自做一些民间的吃食,宫里不常见,倒是让人觉得稀奇。她从前做了这些,也就给皇帝和后宫的几位宫妃匀一份。但那次与南宫扶裕遇险回来后,阖宫上下她一个没落的都送了。这其中深意,大概也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懂。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但南宫扶裕同昭妃的关系却愈加的亲近,只是这样的关系让南宫扶裕日日如履薄冰,放不下也拿不起。
洛宁在宫中等着楚宏义回来娶她,等来的却是楚宏义回朝受封和她即将下嫁离国世子的消息。
南宫王室式微,诸侯国崛起,其中以离国实力最为雄厚,皇帝不得不将最宠爱的公主下嫁于离国。
得知洛宁即将和亲的消息,南宫扶裕头一次没有去盘算利益得失,直求到了皇帝面前。
而皇帝并没有给他任何脸面,怒斥了一顿后,让他跪在了宣德殿外。
那日大雨滂沱,没有任何人为他求情。他眼前闪过皇帝眸中不加掩饰的厌恶,原来他一直都只是父皇手中的棋子,他并非因为欣赏他的才能重视他,只因为他听话,他身后没有任何势力,他除了皇帝没有任何依靠。原来,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
南宫扶裕在宣德殿外跪了整整一日,来自于皇子大臣的冷嘲热讽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里。他原来没有任何的资本去为洛宁求情,早该知道的,皇帝冷心冷情,就连自己最疼爱的女儿都能当做交易送出去,何况他一个棋子,这宫中哪有他说话的份。
“殿下。”
淅沥沥的雨声中传来一声难言的关切,南宫扶裕转头看向伞下的昭妃,她的脸上掩饰不住的担忧。
南宫扶裕浑身湿透了,他狼狈的站在宫道上望着眼前的女子,扯唇笑了笑,“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出来了?”声音沙哑低沉。
昭妃看着南宫扶裕没有躲避他的视线,“我担心你。”
“跟我来。”说着就往前走去。
雨太大了,宫道上没有一个宫人,南宫扶裕放心的跟在昭妃身后,不怕人发现。但就算有人,南宫扶裕大概也会跟着昭妃去,他......似乎已经撑不住了。
昭妃将南宫扶裕带到一处阁楼里,那处是暖房,平日里宫妃逛累了,都会在那儿歇息,东西倒是一应俱全。
但今日的阁楼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一看就是有人提前准备过了。
昭妃让南宫扶裕先去耳房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那里面早有备好的干爽的衣物。
南宫扶裕再出来时,昭妃已经沏好了茶在等着他。
“来喝口热茶。”昭妃闻声唤着南宫扶裕。
南宫扶裕视线在昭妃身上一扫后,拿了木架上的干净的沐巾走向昭妃。
他一步步靠近她,及至昭妃身前,他单膝下跪,仰头看向她,询问道:“可以吗?”
昭妃伸手抚开南宫扶裕额前的碎发点了点头。
南宫扶裕把沐巾搭在自己的手臂上,虔诚的托起昭妃的玉足,将她湿了的鞋袜褪下,而后用沐巾为她细细的擦拭。
他让昭妃擦干了的玉足放在自己的腿上,而后又去擦拭另一只。待都擦拭干净后,南宫扶裕抚着昭妃湿透的裙角,沉声说:“因为我的无能让你沾湿了裙角,是我对你不起。但......”他抬头看向昭妃,“终有一天,我会让他们将这些都连本带利的还回来。”南宫扶裕的眼角红透了,内心的悲愤已到极致。
昭妃抬手覆在南宫扶裕脑后,轻轻一带,将人揽在了怀里。南宫扶裕一动不动的靠在昭妃怀中,闭着眼终是湿了眼角。
这一夜室外的大雨滂沱阻隔了室内的温情,谁也不知这一夜在这不起眼的阁楼里两个无处安放的灵魂找到了心的归处。
......
“皇兄,他回来了?”往日里风光的帝姬洛宁,如今满身的颓唐。
南宫扶裕不敢看身前之人,只低着头喝着早已见底的茶。他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洛宁惨然一笑。
从皇帝下旨赐婚开始,洛宁到如今已被关了月余,就连远在边城的楚宏义如今都已回到了永安城,只是几人都还未相见。眼见婚期将至,皇帝这才将洛宁放出来走动,这一月的禁闭已让她看不到希望,自然也无再反抗的力气,皆因皇帝抓到了洛宁的痛处。
“皇兄,你要是见到他,帮我告诉他:'缘分已尽,再无相干'”。
“洛宁,你......”南宫扶裕震惊的抬起头看向洛宁。
洛宁苦笑着摇头,“父皇已经知道了我与他之事,只是他还不知这人是谁,他已经动了杀机。若宏义不知轻重的捅到了父皇面前,那后果将不堪设想。不如就这样断了,至少性命无碍。所以,皇兄,洛宁求你,一定拦住他,一定......”
第二十七章 往事(四)
南宫扶裕在南定门外拦住了要入宫面圣的楚宏义,他在前日已经受封五品定远将军,入宫面圣对他来说已不是难事。
“殿下,你这是何意?”楚宏义看着站在他面前寸步不移的南宫扶裕,竭力忍住那即将破土而出的怒意,捏着拳问南宫扶裕。
“别去了,没用。”南宫扶裕劝道。
“殿下,我九死一生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是为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楚宏义说到最后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如此急言厉色的对南宫扶裕说话,但如今的情形下他是管不了这么多了。
在他怒喝之下,南宫扶裕似乎一时反应不过来,他移步准备绕过南宫扶裕上前,却在错身的时候被南宫扶裕攥住了手臂,动弹不得。楚宏义转头看向南宫扶裕,猩红的眸子下满是戾气。
南宫扶裕低垂着头,只轻轻的叹了一声,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抬头看向楚宏义,“洛宁让我告诉你——缘分已尽,再无相干。”
楚宏义闻言,不可置信的摇头,“我不信,不信......”说着使了极大的力挣开南宫扶裕的钳制,一把将南宫扶裕推到在了地上,有宫人想上前,却被南宫扶裕喝退了下去。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楚宏义与洛宁的关系,不然楚宏义将性命不保。
皇上是铁了心要把洛宁下嫁到离国,任何挡在前面的阻碍都会被他一一扫清。只要楚宏义今日出现在皇上面前,他就是那最大的阻碍,结局可想而知。
楚宏义并未想伤害南宫扶裕,只是气头上没收住力将人甩了出去,他看到倒在地上的南宫扶裕,条件反射的想去扶他,却在想到什么后,毅然决然的转身向皇城里走去。
“站住。”南宫扶裕一声怒喝,成功的让楚宏义停下了脚步。
南宫扶裕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走到楚宏义身前,冷哼了一声,一字一句的对他说:“想娶洛宁?你也配?不过是五品小将,即使入了朝也只能坐末等之席,你拿什么迎娶皇上的掌上明珠,南宫皇室最耀眼的公主殿下?”
“她与离国世子才是金玉良缘。”
楚宏义紧了紧手中捏紧的拳,额间青筋暴起,染红了眸子,“连你也觉得我不配?”
南宫扶裕心有不忍,却又不得不说,他丝毫不躲避楚宏义的是视线,回答道:“是。”
闻言,楚宏义的眸光瞬间暗了下来。方才的盛怒如今被一片死寂取代,他的灵魂似乎瞬间被抽走,只余下行尸走肉。
楚宏义没了方才挺拔的气势,整个人都往下垂,他摇摇晃晃的转身往宫外走去。
南宫扶裕想要上前扶他,抬起的手又慢慢的垂了下去。到了这个时候他不能心软,他的话说得极重,于楚宏义来说也不知是好是坏,他怕被打击之后的楚宏义再也爬不起来。可比起这些,他更想他活着。
就像洛宁说的——在这里断了,总比丢了性命要好。
他这一次伤了楚宏义的心,也不知如何才能弥补回来。
......
皇上最终也不知道洛宁心里的那个人是谁,但这都不重要了。因为洛宁已经不吵不闹,乖乖的穿上了嫁衣,踏上了和亲的路。
而楚宏义在洛宁出嫁后也主动找到了南宫扶裕,两人似乎如从前一般没有任何改变。但到底有没有变化,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在洛宁出嫁的第二年,楚宏义也娶了一位世家千金。只是眼看他节节高升的官位,就知道那件事也许在他心里并未过去......
“你觉得兄弟相残,父子反目的话本子,如何?”女人清冷的声音在幽暗的大殿中响起。
男子跪在纱帐之前,看着纱帐后隐隐绰绰的曼妙身姿,沉声道:“娘娘,收手吧。”
“收手?”女人冷哼了一声,拨开纱帐怒瞪着跪在地上的男人,“不可能。”
“只差最后一步,我就成功了。”说话的女人正是昭妃娘娘。
她蹲身伸出指尖勾起男子的下颚,温声问:“隐七,你说......”
“这个话本子,我要如何写才精彩呢?”
隐七垂下视线不敢与昭妃直视,他知道主人已经做了决定,再无更改的可能,多说无益。
当年主人把小主人交到他手里时他就知道,他余生都会与小主人的命运绑在一起。如今小主人成了他的主人,他永远不会忤逆她。
当年皇上为了一己之私灭了昭妃满门,昭妃被隐七救出来后蛰伏数年就为了复此大仇。
“只差最后一步。”昭妃站起身,光足走在冰冷的地面上,一步步的走向窗口,面对着乌云皎月,幽幽叹道:“只需要我死在他面前,这一局便成了......”
南宫扶裕是她物色了许久的猎物,如今鹰已熬成,该放手让他搏击长空了。
文帝三十四年,皇城里发生了足以震撼朝野的大事,但却被皇帝压了下来,知道的宫人尽数屠尽。而知道这件隐秘之事的除了皇帝,就只剩下几位皇子了。
那是皇帝的千秋宴,不知为何,深居后宫的昭妃到了前宫,与几位皇子整整一夜春宵。
然而单单漏了南宫扶裕同一位小皇子,南宫扶裕与皇帝一起到来时,那殿中的光景无法用言语形容。南宫扶裕站在殿门处,竟是一步也不敢往里迈。
悠悠转醒的昭妃见殿中情形与身体的异样,凄厉的惨叫了一声,而后扫了一眼站在殿门处的南宫扶裕,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用尽全部的力气撞向了殿中的玉柱,当场玉殒。也不知是众人都未反应过来还是故意为之,总之当时无人上前阻拦,一屋子的人就看着她撞向了玉柱。
片刻后,南宫扶裕终于挪步,他走到昭妃的身前,缓缓蹲身。但他蹲不稳,只一下便跪在了地上。
他扫过满殿的腌臜与一众人的漠然,低眸掩去眸中的情绪,颤抖着手褪下外衣搭在了衣不蔽体的昭妃身上,而后伸手抚下她还未闭上的双眼。
做完这一切,他膝行至皇帝面前,朝皇帝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求皇上为昭妃做主。”
南宫扶裕不顾额间流下的鲜血,一遍遍的叩头,一遍遍的乞求。
而他等来的却是皇帝一巴掌和昭妃突发恶疾薨逝的收场。
昭妃死后丧事一切从简,就连最后也未葬入妃陵,只扔在了那乱葬岗之上,任由野畜啃食。
只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乱葬岗之上来了位不速之客。他敛了昭妃的尸首,安葬在了一棵槐树之下,而他的生命也永远留在了那一天。
隐卫的命运与主子相连,主生他活,主死他亡。
南宫扶裕大病了一场,痊愈后他又是皇上手中那颗听话的棋子,然而暗地里却搅弄着朝局。
待一切准备就绪,他联合李怀、楚宏义等人逼宫夺位。
他弑父杀兄,终于问鼎那至尊之位,却成为了永远的孤家寡人。
南宫扶裕因身体原因抱养楚宏义嫡子楚河,赐姓南宫,是为皇室太子。
南宫扶裕励精图治成为人人称道的盛世明君,百姓称他“南宫皇帝”。
南宫扶裕扭转了皇室式微的局面,如今已是——万国来朝,风光鼎盛。
洛宁也在南宫扶裕的支持下与离国世子和离,回到永安城幽居长公主府中。
她心中的那个人早已娶妻生子,她的选择是不去打扰他。
悠悠几十载过去,也到了故人相见之时。
......
“城外玉溪山似乎有异动,殿下怀疑是太子殿下的手笔,想让副统领您去看看。”张游站在南宫明赫的寝殿外对辰安说道。
辰安闻言皱了皱眉,虽说心有犹疑,但看了看紧闭的殿门,还是应声道:“既如此,我便去看看,殿下就交给张总管了。”
张游颔首,“副统领一切小心。”
辰安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殿门后,而后迈步离去。
张游望着辰安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后才转头推开殿门走了进去,“殿下,副统领已经离开了。”
张游话落,躺在床上的人才动了动,艰难的坐起了身。昨日还好好的人,现如今脸色苍白,止不住的一连串的咳嗽声。
“咳......咳咳,他没怀疑罢。”南宫明赫靠在迎枕上问张游。
张游道:“应是没发现殿下病了。”
“那就好,咳咳......等他回来这风寒大概也好了。”
张游给南宫明赫倒了一杯茶让他润喉,“殿下还是要以身体为重,折子是批不完的,总不能为此伤了身子。”
近日南宫皇帝确实有意将一些折子送到广阳殿,南宫明赫还要兼顾吏部之事,确实是分身乏术了些,但南宫明赫心里知道,他这风寒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
南宫明赫对张游挥了挥手,“无妨,你先退下吧,本宫再歇一会儿。”
张游颔首将南宫明赫手中喝完的杯子接过,躬身退了下去。
待寝殿中只剩南宫明赫一人了,他才轻声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最近怎么了,体内那股难言的热流如何都消不掉。昨日他用了几次凉水也未将体内的邪火降下去,反而引了风寒来势汹汹。
本来他可以去找辰安,但他心里已下定了决心要绝了辰安的念头,只能一个人忍着。
南宫明赫告诉自己,他要绝了辰安的那点念想,却陡然发现并不是辰安一个人情动,而是两个人的沉沦。越是要压下去的念头,越是愈演愈烈。他不敢去找辰安,只怕稍忍不住便破了功。这样,他的辰安将会万劫不复。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将辰安支出了城外,想用这段时间整理整理自己的心绪,待他回来,他还是那个自己敬爱的兄长,都回归各自本来的位置。
南宫明赫倾身打开床匣子,里面满满当当的东西,全都是这些年辰安送给他的东西。当时不知为何,连一张手帕都舍不得扔,现如今才恍然他对辰安的心意一切都有据可循。
他取出匣子里的一颗夜明珠握在手心里,缓缓的躺回床榻上。躬着身子侧躺着,将手里的夜明珠捂在胸口,阖上了眼。意识模糊之际,他的嘴里似乎念叨着——
“辰安,辰安......”
第二十八章 拉拢
辰安从禁军里挑了两人往玉溪山疾驰而去,出发之前依旧没见到南宫明赫,心中的不安愈加凸显。但他不会违背他的命令,因此只能早去早回。
辰安出发时已是申时,当夜是赶不到了,就算人不用休息,马也需要补给。辰安寻了一处驿站歇了一晚,翌日午时才赶到玉溪山附近。只是不好在白日里大张旗鼓的探查,于是几人寻了处山坳休整,只待夜幕来临便开始行动。
辰安跟随宿辛多年,在苍龙营里自然是学了一些禁军中学不到的本事。他白日里便观察过玉溪山的地势,天色暗下来后,他带着两名禁军,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找到了入口。
暗道里阴暗森冷,黑咕隆咚漆黑一片连脚下的路都瞧不清。
辰安手持着火折子,领着二人在暗道里小心翼翼的缓步前进。因火折子的光源有限,几人走得极为小心,只怕碰到机关打草惊蛇,一切就功亏一篑。
两名禁军屏气凝神的跟在辰安身后,手握在剑柄之上,随时可以拔剑迎敌。
三人悄无声息的在暗道里走了许久,直到到达地道尽头都没发现任何的危险。
但辰安身后的两名禁军依旧没有松懈,反而更谨慎了不少。
辰安举着火折子打量着暗道的石壁,用剑左右敲了敲,没有任何异样。辰安皱了皱眉,不经意间的仰头让他的视线定格在头顶的岩石上。他把手中的火折子递给身后的少年,而后纵身跃起一掌拍在那块突兀的岩石上。如他所料,暗门就在此处。
辰安攀在石壁之上,低声喝道:“闪开。”而后将手中的剑斜插、入岩石的缝隙里,左右摇晃剑柄。一声闷响后,岩石缓缓从旁移开。
皎洁的月光自上而下的倾泻入内,让昏暗的暗道亮堂了些。
辰安低头对着两名禁军使了个眼色,“小心。”话落便一跃而起,跃出了洞口,落在实地之上。
辰安警惕的打量四周,密林稠密,四下无人。除了山林间鸟雀的低鸣与风声,没有任何异常。
辰安又在周围巡视了一番,这林中除了他便没有人的踪迹——难道他判断错了?!
但如此寂静的环境却让他心中不觉警铃大作,习武之人的敏锐迫使他疾步走回暗道洞口,但......
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随着山中的清风朝他袭来,他尽量隐住身形潜回洞口查看。只来得及看清暗道里躺在地上还流着潺潺热血的两具尸体,便嗅到了洞里袭来的一股青烟,还未看清来人整个人便无力的瘫倒在了地上。
等辰安再一次醒来,还未睁眼,就听到此起彼伏的敲击声。他缓缓的睁开双眼,循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入目的景象让他毕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