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看出郁曜的犹豫,他稍稍偏过头看向郁曜,微微笑了笑:
“阿曜,你不必担心我,我需要闭关一段时间,既然天星宗掌门有要事找你,你还是先去为好,等你的事情处理完了,咱们再联系。”
天星宗的主殿上用阵法刻下了万千繁星构成的图景,郁曜踏入主殿时就仿佛进入了天外之上飘渺的星空。
掌门负手站在巨大的星盘边凝思,似乎是在考虑什么复杂的问题。
“师尊。”郁曜行礼:“不知师尊召回弟子所为何事?”
“棠儿身为月神转世却久久无法从神石中获得月神传承。”掌门抬头,略显锐利的目光落在郁曜身上:“为师去了一趟听天阁,终于找到了解决之法。”
“是什么办法?可是要弟子去寻什么灵药或者仙器?”
“并非如此,棠儿需要的是一个合适的道侣。”掌门侧身走了两步:“为师思来想去,这北冥界唯有你最合适。”
“棠儿是月神转世,你是应劫之人,你们二人又是同门师兄弟,可谓是天作之合。”
掌门说话的语速不快,语气却在一点一点加重,明明是在陈述他心中的事实,可说出口时倒像是在说服郁曜。
须臾之间,郁曜心中的情感早已翻天覆地,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不断闪现一个一个画面。
最开始的画面是——
掌门面带笑意地站在他身旁:“曜儿,你可愿意与棠儿结为道侣?”
他单膝跪地,拱手道:“弟子遵命。”
而后的画面变为——
华棠踏入他的房间,看起来略带忧愁,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味:“郁师弟,师尊只是一时急切,道侣之事还需郑重,若你真的无心,那师兄就帮你回绝了师尊。”
“师兄如何知道在下不愿?”
华棠抬眼看向郁曜,又立刻将眼眸垂下:“你之前一向与无咎交好,可是无咎终究是因为我才被逐出天星宗,我怕你心怀芥蒂。”
他闻言轻蔑地笑了一声:“和无咎交好是因为那时我是个傻子。无咎心狠手辣,蓄意折磨伤害师兄,我心中早就在为师兄鸣不平。师兄放心,正如师尊所说,师兄与在下是天作之合,这次成婚也是在下愿意的。”
“可是你我虽为同门师兄弟,相处的时间却不多。不如你我二人先行订婚,等过段时日再成婚?”
最后的画面则是:
温言面色苍白地找到他,落寞,甚至连说话时都显得有些失态:“阿曜,明明当初在别院你说过要与我结为道侣,为何如今你要与华棠订婚?”
他高傲地站在温言面前,眼眸中甚至没有映出温言的身影:“华棠师兄是月神转世,与我乃是天作之合,而你不过一个敢噬主月神仆从,你有什么资格与华棠师兄相提并论?”
“而且,你我之间——”他的眼中终于有了温言的影子,可是那双眼眸中只剩下厌恶与冷漠:“不过一句口头婚约,算不得数。”
温言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的双眼,却被他眼中的感情震慑,讷讷地站在那里,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曜儿,你在做什么!”
郁曜被掌门严厉的声音唤醒,感受到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在疼痛中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而他的胸口插着一柄剑,紧紧握住那柄剑的正是他自己的双手。
“曜儿,不过让你与棠儿结为道侣,你何至于有如此大的反应?”
掌门再次出声:
“你疯了吗?”
郁曜抽回剑,用灵力封住流血的伤口,他跪在地上,用坚定不移的目光注视着掌门:“请师尊恕罪,弟子不愿与华棠结为道侣,弟子早已有了心上人,而且此生此世弟子心中也只有那一人而已。”
掌门重重地哼了一声,甩袖:“无咎心胸狭隘,不仅伤了棠儿还拒不认错,寻找借口攀咬棠儿。更别说他不过一个天星弃徒,哪里配得上你?”
“可是师尊,弟子认为阿言无罪,明明就是师尊为了拿回紫阳峰才将阿言逐出宗门。弟子接受师尊的做法,却不能认同师尊诽谤阿言。”
“你!”掌门瞪大眼睛,气呼呼的:“看来你真的疯了。”
“去炼心壁思过一月,直到你想明白了再来见为师。”
作者有话说:
本章内容影射现实中郁曜在掌门的要求下与华棠订婚。从本章开始,由于幻境和现实中言言和郁曜不同的经历和选择,发生的事情已经和现实完全不同(最多出现一些能够影射现实的事件,但是总体走向完全不同)
温言与郁曜约见的地点在广陵仙城外一个无人的沙滩。
温言注视着眼前层层叠叠的海浪,在海浪的尽头是滂渤的海面。魔修占据的十二州就位于西海之上,它就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母亲,源源不断地培养出新生的魔修。
每一次魔种觉醒后就会立刻返回西海十二州,将这里作为他掀起大魔劫起点。
若能成功封印魔种,终有一日,他也将踏平西海十二州,将整个北冥界归还在仙门手中。
“阿言,抱歉,我来晚了。”
郁曜的话打断了温言的思绪,温言回过头,温声说道:“不晚,是我来早了。”
温言说完脸颊泛出些许红色,他撇开视线,像是因为羞怯不敢去看郁曜:“阿曜,关于突破瓶颈的问题,我已经找到办法了,只是这个办法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办法?”
“我需要找一个修为比我高的修士,再以寒月族的秘法和他结为道侣,助我突破。”
温言说完上前以步,来到郁曜面前,此时他与郁曜之间的距离极近,郁曜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温言的忐忑。
“阿曜,我认识的人不多,能信任的人更少,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你能帮我。”
温言的眼眸终于对上郁曜的双眼,在那琉璃色的眼眸中是溢满的祈求:
“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对你而言太过唐突,我们可以先结为名义上的道侣,等我突破瓶颈后我们便解除道侣契约。虽然这是我目前能找到突破瓶颈的唯一办法,但是若你觉得难以接受也没关系,只要花费一些时间总能找到其他办法的,所以不必勉强自己。”
温言缓缓笑了一下,似乎是在告诉郁曜就算郁曜拒绝了他的要求也没有问题。
郁曜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温言,忍不住伸手抚上温言带着笑意的脸颊,眼眸动了动:“阿言,其实师尊那日将我召回宗门是希望我能与华棠结为道侣。”
他说完没等温言做出反应,继续补充:“可是道侣之事必须慎重,而我早已有了心上人,所以我拒绝了师尊的要求。”
“从我们相遇开始,你就像一个画师,为我灰白的生命添上色彩。”郁曜轻轻笑了起来,他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倾慕你的,也许在那日看见河边昏迷的你时,就已经将你放在了我的心里。所以,阿言如果你真的要与我结为道侣,我是不会轻易放手的,而且我也希望我们能像寻常的道侣一样,琴瑟和鸣、相濡以沫。”
温言嘴唇微张,他微微怔在原地,显得很是惊讶,过来一会他才恢复过来却没有立即开口,而是歪头思忖片刻才说:
“阿曜,虽然我并没有心上人,对你也没有你对我那样的感情,但是我想若有一日我有了心上人,那那个人只会是你,所以我愿意和你成为真正的道侣。”
郁曜在听见温言的回答后立刻伸出手将温言紧紧地抱在怀里,温言能感受到郁曜快速而有力的心跳,他也伸出手,尝试着抱住郁曜。
二人相拥许久,温言才打破近似温情的沉默:“阿曜,既然我们要结为道侣,我想带你回寒月族的族地,去见我的爹娘。”
寒月族的族地建在一个巨大的如同满月的湖泊旁,看上去与寻常的小村落没有什么不同,大概唯一的差距就是这里没有一丝生机,拥有的只有无处不在的死寂。
温言和郁曜站在镜月湖旁的寒月族祖坟外,在那里埋葬了所有寒月族人也包括温言的爹娘还有姐姐。
今日的月色格外明亮,宛如月神也将她的目光投向了对在天地之间太过渺小的二人。
“阿曜,这就是寒月族中的道侣契约。”温言取出一份卷轴:“只需要融入一滴精血和一缕神魂,它就会生效。”
温言说完率先割开自己的食指,将一滴精血凝聚在食指指尖,而后将指尖按在卷轴下方的空白处,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卷轴空白处的精血如同画笔一般游动,最后变做温言的名字。
郁曜不疑有他,也学着温言签下契约。在卷轴中出现郁曜的名字后,卷轴忽然化作一团荧光,而后分为两半分别融入郁曜和温言二人的身体中。
道侣契约生效后,温言没有说话,沉默着带领郁曜进入寒月族的祖坟中,一路走走停停,最终停留在三个小小的墓碑前:“爹,娘,姐姐,我带一个人来看你们了,他叫郁曜。”
温言此时的情绪显得有些低落,似乎是回想起魔修攻入寒月族地的那一日。
郁曜感受了温言的低落,他拉住温言的左手,轻轻捏了捏,而后郑重其事般地开口:“伯父伯母在上,今日郁曜在月神的见证下起誓,郁曜永生永世都会将温言视作挚爱。从今往后,郁曜将会尽己所能保护温言不受到任何伤害,也将尽己所能实现温言的所有愿望,让温言此生能够平安喜乐——”
尖锐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中传来,郁曜发现自己被突然出现的月白色锁链束缚住了身体,而锁链的最前端点是一个个锋利的尖锥。
那些尖锥刺穿了郁曜的双手手腕、双脚脚踝以及肩胛骨,彻底控制住了郁曜所有行动。
“阿言,小心!”
郁曜连忙转头面向温言却见温言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他能借着惨白的月光看见温言脸上毫不掩饰的笑容。
那个笑容太过复杂,像是激动,像是喜悦,像是解脱又像是讥讽。
“阿言?”
郁曜唤了一声,他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可是他不愿去深究自己的预感是否正确,他只想从温言口中听见答案:
“发生了什么?”
“哼。”温言有些嘲讽地轻笑一声:“如你所见,发生了什么不是一清二楚吗?”
似乎是怕郁曜不理解他的话,温言抬起头,用轻蔑的目光对上郁曜的双眼:
“我假借助我突破瓶颈的名义骗你与我签下道侣契约,又将你骗来寒月族地,为的就是现在和之后将发生的一切——我要将你封印在镜月湖中,千年万年不得解脱。”
郁曜试着笑了一下,只是他如今的笑容太过苦涩,看起来竟比哭泣还要难看:
“阿言,你在说什么,我是郁曜啊。”
“到如今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吗?”温言抬手,原本刺穿郁曜四肢和肩胛骨的尖锥向前移动了大约一寸而后再次刺穿郁曜的四肢和肩胛骨:
“魔种,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监牢,能这么轻易地封印你,还要庆幸你居然这么好骗,签下了那个道侣契约。呵,原本我想等到月光最盛的时候封印你,可惜你在我爹娘墓前的那番话太令我恶心了,我不想你这番话扰了我爹娘还有姐姐的安息。”
郁曜努力向前想要靠近温言,然而在锁链的束缚下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挣扎:“阿言,我虽然是魔种,可是我没有觉醒,我可以压制魔种带来的魔念,所以阿言你不用担心,只要我活着一日,魔种永远不会觉醒,大魔劫也永远不会到来。”
“之前在别院时,我昏迷后根本没有什么路过的不知名大能,就是你觉醒了魔种,依靠魔种的力量打败了那个魔修。”温言说道:“有一就有二,就算你想压制魔种,你又能坚持几年呢?”
“可是阿言,就算我真的彻底觉醒魔种成为魔神,我也会是一个好的魔神,我依旧会杀死那些死有余辜的魔修,我也永远不会发动大魔劫……我们一起除魔卫道三十二年,杀了那么多魔修,难道那些日子都是假的吗?难道你还看不出我对魔修和魔门的态度吗?”
“我凭什么要以天下人的安危赌你的一念善恶?”温言冷声说,目光中透出的只剩冷漠:“魔种,若要拿天下人的安危和你比,你不配。”
“你为什么不信我?”郁曜低声喃喃,失魂落魄:“我们相识三十五年,同行三十二年,我在望断崖数次九死一生,只为了能早点出来回到你的身边。你讨厌魔修,我就强行压制魔种,因为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做什么我都愿意。”
“呵,是啊。”温言冷笑一声:“一想到我曾经竟然被魔种所救,一想到我竟和魔种相识相知相伴三十五年,我只觉得无比恶心,不过还是有一点好处的,至少博得了你的信任,让我能提前封印魔种。”
“阿言,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郁曜垂下眼帘,似乎是想要掩盖心中的悲伤:“我求你,不要否定关于这三十五年来的一切,它是我这无趣的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可是对我来说,这三十五年是我最不想回忆,最想抹去的日子。”
温言轻笑一声,他向前走了几步慢慢靠近郁曜:“郁曜,你的身体现在是不是很疼?”
郁曜没料到温言会突然关心他疼不疼,他希冀着抬眼,看着越来越近的温言。
阿言是不是消气了?
他心中这样想着,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抱住温言,却因为锁链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只能徒劳地一次又一次挣扎。
最终,温言停留在了郁曜面前,只需伸手就能轻易触碰到郁曜。
郁曜想到了在海边与温言的相拥,如今他已经不知道该对温言说些什么,只能轻轻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阿言。”
回应郁曜的不是温言的话语,而是心口传来的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几乎在瞬间,郁曜感受到自己全身的骨骼仿佛有刀割一般的疼痛,而他体内的鲜血像是有腐蚀性一样,在腐蚀着流经的血肉,而他的血肉也因此溶解在了他的血液中,几乎令他痛不欲生。
郁曜缓缓低下头看见温言的双手正握住一个赤红色的匕首,而那柄匕首正深深没入他的心口。
可是更让他痛苦是温言此时的冷漠厌恶的态度,就仿佛他们相识相伴的三十余年一笔勾销,所有的温情,所有的信任灰飞烟灭,他成了温言此生最恨的人。
“魔种,若不是杀了你会让你重新轮回,我定要将你挫骨扬灰,再将你的神魂撕碎而后令你魂飞魄散。”温言在郁曜耳畔柔声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很痛苦?这是你数万年来害死那么多人的报应。虽然你如今的痛苦能偿还的对你的罪孽来说不过沧海一粟。”
“在此后的时时刻刻,日日夜夜,你都将沉在镜月湖底经历割骨融血之苦,也算告慰那些因你死去的人的在天之灵。”
温言说完伸手用力推开了面前的郁曜,束缚住郁曜的锁链像是得到了主人的准许,快速收回,最终将郁曜拖入镜月湖底。
“魔种,就让这镜月湖底成为你的归宿,让这些痛苦成为你的赎罪,从此千年万年,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数息之后,镜月湖恢复平静,在月色下泛着点点鱼鳞一样的微光。
确认郁曜已经彻底坠入镜月湖底后,温言转过身面对他亲手制作的父母的墓碑,仰起头注视着遥远的明月,他的神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爹,娘,还有寒月族的族人们,你们看见了吗?言儿已经成功封印魔种,从今往后北冥界再无大魔劫。”
“我们寒月族的使命,完成了。”
作者有话说:
恭喜郁曜体验到了言言对魔种一向的态度,虽然说骗郁曜要成婚,甚至连一个假婚礼都不愿给郁曜。从现在开始他们之间的矛盾上升到了身份层面,所以永远不可能和解(等于幻境结束后郁曜将要面临叠加的双buff——言言的失望死心buff+对魔种的厌恶buff)
本文直到现在才虐郁曜是我的设计缺陷,因为想解释言言和郁曜之前发生的事情然后又不想直接虐言言所以只能用幻境的办法来影射现实,因此前期铺垫花费了不少内容
应劫之人郁曜已经失踪十年了。
仙盟用了各种办法寻找郁曜始终一无所获,在追查郁曜的下落时,仙盟发现与郁曜十分交好的温言也同样不知所踪,当仙盟想通过找到温言寻找郁曜时,却得到了和寻找郁曜一样的结果。
郁曜和温言的行踪成了仙盟的悬案,可是北冥界并不会因为二人的消失而停止运转,在时间的看顾下,总会有新的人代替他们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走下去。
方音曾经很少离开天星宗执行除魔的任务,与她相反,她的师叔温言却很少在宗门停留,几乎永远在除魔的路上。
原本方音以为她的生活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她会守在宗门中为偶尔返回天星宗的温言带来天星宗最新的消息,她会看着独守紫阳峰的峰主无咎一步一步将紫阳峰再次发扬光大,甚至更有可能她也会加入紫阳峰,完成她的师尊一直以来的夙愿。
然而在二十三年前,这一切都天翻地覆。
温言被指控蓄意折磨月神转世华棠仙子,明明证据确凿,依旧试图狡辩拒不认罪。在掌门的审判下,温言被逐出天星宗,独自走上能将人折磨得半死不活的“下山路”。
方音不相信这是真的,她知道她认识的温师叔不是这样的人,虽然温师叔对魔修一向是雷霆手段不假辞色,可是他不会无故伤人,就算是面对那些执迷不悟心向魔门的凡人,温师叔都不曾轻视那些凡人的生命,最多出手警告,并不会重伤他们甚至取他们的性命。
那些高高在上审判温言的天星宗弟子,又有多少没有将凡人视作蝼蚁?又有多少人身上没有背负着凡人的性命?
不过因为温言出手伤害的人叫做华棠,所以温言成了心狠手辣十恶不赦的罪人,所以温言成了众人唾弃鄙夷的对象,说到底,什么修士、什么仙人,又能比他们口中的蝼蚁高贵多少?
在温言即将被审判前,方音偷偷去地牢见过温言一次,那时的温言下颚分离,手骨粉碎,对一个修行符箓一道的修士来说,没有比这更残酷的惩罚,更不要说因为这些伤势带来的损伤和痛苦,如果没有高品质的丹药,轻则双手尽毁道途终止,重则有生命之忧。
而华棠呢?
不过一点皮外伤,就得到了价值千金的灵药,得到了所有人的关怀。
没有人在乎那个毫无背景的小修士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们只需要知道月神转世被人折磨了,于是那个小修士成为了世人口诛笔伐的对象,至于这其中的真相,又有什么意义呢?
方音没有能够对抗世人的实力,于是她选择了怯懦,选择了闭口不言,她没有为温言申张正义,没有为温言细刷冤屈,她背叛了温言和一百多年来的友情。
她能做的,只有在温言被关入地牢时偷偷去见温言一面,为他送上自己能找到的最好的丹药。
在温言被逐出天星宗后,紫阳峰终于也不复存在。
那个被紫阳峰峰主无咎蓄意折磨的华棠仙子成为了明月峰峰主,而明月峰建在紫阳峰的废墟之上。
她始终记得紫阳峰被毁的那一日,她的师尊远远看着这一切,直到紫阳峰彻底消失不见才冷冷留下一句:“呵,蝇营狗苟之辈。”
自此,方音开始解了关于天星宗内部的勾心斗角,她才知道,紫阳峰早就为掌门一系所不容,直到紫阳峰只剩温言一人,掌门更是早就打算让温言交出紫阳峰,为华棠一事审判温言,看似正义凌然也不过是利益熏心。
在知道这一切后,方音忽然不想留在天星宗了,她开始下山执行各种除魔任务追随温言的脚步,仿佛这样就能弥补她内心的愧疚。
没过多久,方音听到了郁曜和温言失踪的消息,她也尝试给温言发了许多条传讯都石沉大海。
她知道她亏欠温师叔,也不奢望温师叔能够原谅她,但是她真的期待温师叔能够回复她的传讯,怪她也好,骂她也好,就算是回以她一阵沉默也好,至少能让她知道温师叔还好好地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某处,总好过现在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栖雾城外。
方音在完成任务后决定返回宗门,她无意识地扫了一眼四周,瞳孔却突然猛地收缩起来——
是温言。
是失踪了十年的温言。
方音确定自己不会看错,连忙追了上去。
“温师叔!”她喊。
温言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他转过身便看见方音正在向自己快速跑来,他犹豫片刻,最终决定停在此处等待方音。
被逐出天星宗后不久后,方音曾给他发过许多传讯,但他并没有回复。理由并非是在责怪当初方音没有站出来为他说话,事实上,当初方音能冒着被掌门责罚的风险为他送来上品灵药,他是心存感激的。
自从紫阳峰变为明月峰,他就明白,审判他的这一切都是掌门的借口,他身为紫阳峰的最后一人,就算不是伤害了华棠,也终有一日会被掌门找到清算的借口然后逐出天星宗。
所以他单方面断绝了与方音的联系,方音不是郁曜,他不希望掌门发现他还和天星宗的其他人有联系,从而给方音带来麻烦。
“温师叔,这段时间你还好吗?我听说你失踪了,还有郁师叔也失踪了……”方音看见温言对她很是温和的态度又像是回到了当初在天星宗的时候,絮絮叨叨起来:
“他们都说郁师叔的失踪与温师叔你有关,温师叔,现在仙盟一直在找你,希望通过你得到郁师叔的下落,你一定要小心。”
“多谢告知。”温言点了点头,随后苦笑:
“其实我也不知道阿曜去了哪里,大约在十年前他刚刚离开望断崖时他找到了我,原本我们说好要一起去仙盟选新任务,结果天星宗掌门突然传讯给他,他不得不返回宗门,自从那日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温师叔这段时间去哪里了?”方音虽然相信了温言的说辞但是仙盟可不会这么简单就相信温言的话,毕竟他和郁曜几乎同时失踪也太过巧合,不是一句不知道就能解决的。
“我去了坠神之地,那里遮蔽了天机。”温言说道:“可惜那里太危险,我刚刚踏入就进入了时空乱流,直到几天前才返回。”
温言说话时微微垂下眼帘,因为他欺骗了方音,在封印郁曜后,他为了防止仙盟查到自己身上于是借用月神的力量遮蔽了自己的天机,而后隐姓埋名,在北冥界四处游历,除魔卫道,偶尔郁曜会通过道侣契约传来的纯净灵力为他疗伤,也在无声地告诉温言,哪怕他被封印在镜月湖底,忍受着几乎要痛不欲生的痛苦,他依旧没有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