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轩琐梦—— by控而已

作者:控而已  录入:02-21

“是吗?她做过OT?”
“以前也是茄子的,我师妹。”
“你挖人倒是有一套。”
薛昕耸耸肩:“那能怎么办,这一行不就这样挖来挖去嘛。有资历的老师就那么点儿,多数人做一段时间就做不下去了。我现在不止愁这个,ABA的老师也要开始招来培训了,装修收尾的进度有点慢,怕赶不上。”
“在东乡中心培训吗?”
“是的,这个中心以后还是个培训基地。”
正如薛昕所说,每年虽然有大量的应届毕业生涌入这个行业,可是多数人很快就会离开,大多数老师坚持不了的原因,有的是因为挫败感,有的是因为待遇,有的是因为工作强度,有的则是因为家庭问题。
挫败感是指,如果普通的儿童学习一样东西只需要一秒钟,这些特殊儿童可能需要一两个月甚至更久才教得会,有时候教了一整年,看不到孩子一丁点进步——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会丧失信心,甚至发生职业倦怠。郑南轩在刚入职一年时的职业倦怠感是最强的,假如那个时候不是及时调动到深圳,换了一个督导对他进行指导,他可能也很难坚持下来。
“对了,刚才陈颖说陈子芹的妈妈生病了,是怎么回事?她是你表姐吧?陈颖说今早和你大姨聊天的时候,你大姨说的。”
“确实生病了,所以最近都是我大姨接送。”
“病得很重吗?”
“嗯,在康复中。”
“能康复就好,这种孩子经常就是妈妈垮了,孩子也马上跟着垮,家庭干预太重要了。陈子芹情绪和配合度能这么好,你姐家庭干预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对了,你姐夫做什么的,家庭干预能派得上用场吗?”
“姐夫”?郑南轩头一次从他人口中听到描述他和陈青筠关系的词,不由失笑。
“可能比较难。他在松山湖上班,很忙,每天都加班,周末也没空。”
“松山湖?是华为小镇那个地方吗?”
“是啊,他不是华为的,不过也是搞IT的。”
“你姐夫是程序员啊,那收入挺高的吧?”
“应该比我们高。”
“我们这行谈什么收入?”薛昕哈哈大笑,“都是情怀,情怀。”
薛昕也是从大学期间不断地做志愿者、做义工,做动物救治过来的。虽然看起来三大五粗,但是他带的所有孩子都特别喜欢他,因为他是真的喜欢孩子,再难搞的孩子,都能被他搞定,他说自己从来没有职业倦怠。他和他太太尽管如此喜欢孩子,却决定要丁克,在家里救助了几十只流浪猫。用他的说法,他可能没精力分给“他自己的孩子”,所以才决定丁克。
正如薛昕所说,如果不是因为情怀,在这一行工作就全靠“忍受”,忍受和他人不一样的职业环境,忍受和付出不成正比的低微收入,忍受身边人的不理解,这也是大部分人做不久的缘故。大概很多人认为他们这一行一对一的老师收入很高,其实不尽然,尽管从孩子那里收取的费用不低,但是分到老师手头的不到一成——昂贵的人力成本、场地费用、日常的开支,整个机构运营的成本实在太高了。
不情不愿吃了一餐没有自己喜爱的帝王蟹的晚餐,薛昕垂头丧气地和郑南轩一起回到宿舍。他要拉着郑南轩和程云飞去楼下打篮球,二人都婉拒了。
“为什么?你们这样不行啊!不运动怎么可以呢?”
“我和高老师还有文洁八点要开组会,讨论陈子芹的课程目标。”郑南轩说完就回房间里待着了。
“我也要和施老师开会。”程云飞说完也回房间去了。
“喂,我们机构不兴加班的。”薛昕喊了一句,没有人理他。

第23章
组会开完,陈子芹的课程目标已经初步定了,大目标基本上按照VB-MAPP各个能力板块中相应里程碑来制定,例如提要求板块的目标是“自发性提10种不同要求”,只要求在眼前的物品的名词即可;命名板块的目标是扩大命名的词汇量到50个名词;听者反应目前的目标也是“从每次随机展示的6种物品的随机组合中选择正确的物品,累积达40个”。其他板块也类似,也就是说,陈子芹目前的首要目标就是积累听者和命名的词汇量。但是具体小目标还得根据她上课情况调整,比如“6个物品当中选择听到的物品”,一开始可能只能降低要求,放2-3个物品——因为今天的测试中发现,陈子芹区辨的能力并不强。
综合课程当中除了静态的桌面教学,还会穿插一些简单游戏,郑南轩打算用这些时间拓展一下陈子芹对玩具和游戏的兴趣,同时把一些课程目标安排进去。
十点钟,两个小时的讨论结束了。在第一次设置一个孩子的课程时,总是需要比较多的时间。但恐怕也是因为机构刚开张,才有这样的时间——在广州时,就算是新来的孩子,督导和老师都未必有这么多时间进行讨论。
明天中午,可能还得去一趟大姨家。郑南轩这样想,得把那三个问题的解决方案去和书净商量一下。
带着这样的想法,郑南轩很快入睡了。
陈子芹去蜗牛和七色花的第一天晚上八点多,陈青筠下班回到家,孩子外婆已经给她洗了澡——书净没有生病前,这个时间段书净会给孩子加课,就是坐在书桌前给她上一对一的桌面课程。但是书净病了,这个时间外婆也很忙,孩子基本上就处于放空的状态。
陈青筠回到家中,就看到吴书净半躺在沙发上,穿着睡衣的陈子芹在一旁拿了一根棒棒糖递给吴书净。
她的意思是要吴书净帮她打开。
“棒棒糖。”吴书净教她说。
“棒棒糖。”陈子芹重复了一遍。
“爸爸帮你打开。”陈青筠放下电脑包,走到沙发旁边。打开这种封得那么紧的棒棒糖对现在的吴书净来说有点吃力。
陈子芹没有听懂陈青筠的话,吴书净慢慢对她说:“棒棒糖给爸爸打开。”
这个句子里,有四个有意义的词组合在一起,陈子芹目前很难听懂。
“今天南轩在这里时,她就很听话,我忘记南轩到底怎么做的了。”见陈子芹还是听不懂,吴书净不由这样说。
“他来过?”
“中午在这里带了子芹两个多小时,带得很好,感觉比我带一天都强多了。”吴书净苦笑。
陈青筠没有说话,他拿过陈子芹的棒棒糖,可是陈子芹却因为不理解他要做什么,以为他要抢走自己的棒棒糖,开始发脾气了。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他们不懂怎么和她沟通,怎么引导她沟通,她理解的总是有偏差,就会生气、哭闹,所以他们觉得她很不好带。
郑南轩却能很好地带着她吗?
陈青筠撕开了棒棒糖的包装,递给哭闹的陈子芹,吴书净对他说:“别那样直接给她,要等她不哭了再给。”
当天晚上陈子芹总算不闹了,睡了个整觉。陈青筠也得以休息了一晚上。次日早上,因为还得赶去上班,陈青筠提早送陈子芹和她外婆去蜗牛和七色花,八点二十分就到机构楼下了。他把车停好,刚开了车门,就看到一个穿着T恤和牛仔裤的高个子男人走进了停车场,远远看那个人身材很好,普通的衣服穿起来看上去也与众不同,长得也很好看,路上很少见到这种气质的人。
二人四目相对,都愣住了。
“阿轩。”身旁的岳母叫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沸腾的热气涌到陈青筠的头上,冲到了头顶。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灰扑扑的格子衬衫,休闲裤——没有再敢抬头看那个人。
“这么早来吗?”
“青筠要去上班,就先送我们过来。”
陈青筠听着他们的对话,拉着陈子芹的手,最终还是抬头对郑南轩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南轩。”
“好久不见了,青筠。”郑南轩也笑了笑。
“那我先去上班了。”陈青筠放开陈子芹的手,交到孩子外婆手中,自行上了车。
他发动了汽车,从观后镜中看到郑南轩拉起陈子芹的手,带着她往机构大门方向去了。但是在驶出停车场出口时,他看到郑南轩回头看了一眼。
明明距离已经很远,陈青筠却觉得他们在观后镜里对视了。
握着方向盘的手在颤抖着,陈青筠把车开出停车场,在红绿灯处等着红灯,不一会儿,听到后车喇叭声震天地响着,他清醒过来,发现红灯早就变成绿灯了。
他以为他可以毫不介意的。
他应该做好准备——应该在昨天早上见面的。
陈青筠把脑中的东西全都赶了出去,他在下一个红绿灯处,打了一个电话给吴书净。
“怎么了?”书净咳嗽了两声,“送到了吗?”
“嗯,送到了,现在正去上班。”
“那你好好开车。”
“嗯,好。今晚我会回去吃饭。”陈青筠说,“中午别太劳累,让妈带子芹就好了。”
“知道啦。”
吴书净很快地把电话挂断了。
郑南轩在中午时分,把陈子芹和她外婆送回家,他本想和吴书净说一下关于陈子芹那几个问题的解决方案,但是到他们家后,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他们推开门,陈子芹往里跑时,郑南轩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拥抱在一起的吴书净和一个长头发的女人。
那个女人在哭,她抱着吴书净,一直在抽泣。
吴书净抬头看到了郑南轩和陈子芹,还有随后进来的自己的母亲,拍了拍那个女人的背,没有说话。
直到很久以后,那个女人冷静下来,放开吴书净,坐在一旁擦眼泪的时候,郑南轩才觉得她有些眼熟。
因为待在客厅可能有些失礼,郑南轩在大姨去做饭的时候带着陈子芹在房间里玩耍。陈子芹跑出客厅时,郑南轩跟着她,那时那个女人已经完全平静了。
“南轩,你还记得锦丽吗?”吴书净笑着介绍他们两个。
莫锦丽没有勉强自己微笑,只是没什么表情,默默地对郑南轩点了点头。
郑南轩也对她点点头,对吴书净说:“我带子芹下去散散步。”
“好的,麻烦你了。”
郑南轩把陈子芹带下去,在小区里的游乐场玩了一会儿,她喜欢荡秋千,但是需要大人推才能荡得起来。
“荡秋千。”在陈子芹用手拉着郑南轩,示意他推秋千的时候,郑南轩辅助了一句。
“荡秋千。”陈子芹仿说。
郑南轩没有动静,直到陈子芹又看了一眼他,说了一句:“荡秋千。”郑南轩才推动秋千,说:“子芹有很棒地说了荡秋千,现在我帮你荡起来。”
“子芹在荡秋千。”郑南轩推动陈子芹的时候旁白着。
对孤独症儿童说话时,有时人会觉得自己好像在面对一块墙壁说话,无论你在说什么,墙壁都没有回应,但郑南轩知道其实并不是这样——他们其实会听进去,只是有时听不懂,有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郑南轩旁白着陈子芹的活动。这种“旁白”教学会让家长觉得孤独和尴尬,但这是必要的。陈子芹的家人可能还没有意识到,在活动当中他们可以做一些旁白。
“秋千荡得很高!”
“子芹笑了,子芹很喜欢荡秋千。”
秋千荡了几下,就没那么高,自己停下了。陈子芹此时主动说:“荡秋千!”
郑南轩蹲到她面前,她眼神接触自己后,又说了一遍:“荡秋千!”
“很好,子芹有看着舅舅说荡秋千,现在舅舅帮你荡起来。”
在“郑老师”和“舅舅”当中,最终郑南轩选择了把“舅舅”这个称呼教给陈子芹。
郑南轩把陈子芹带上楼后,莫锦丽已经走了。吴书净摆放好碗筷,招呼郑南轩吃午饭。
整个中午,吴书净看起来都有些心不在焉,哪怕是郑南轩对她说,可以去买一张细网,把阳台防盗网的缝隙挡住,防止陈子芹高空抛物,她也只是应了一声。
郑南轩最后决定还是晚些和吴书净商量陈子芹的事情。她看起来心情应该发生了不小的波动。
莫锦丽也许是得知吴书净生病了来看她,也许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开始哭泣——看到年少好友这样的境遇,不是谁都能控制住情绪。
但她们看起来也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面了。如果经常见面的人,未必会出现像这样的情绪宣泄。
“锦丽她出国了好几年,刚回来不久。”吴书净在最后的时候,对郑南轩说,她说完后低下头,说,“我们十年没见面了。”
吴书净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郑南轩就听着她说。
“她说人生太短暂了,小时候不懂事,不懂得怎么掌控自己的人生,只知道害怕和逃避,可是时过境迁,长大以后也追不回了。”吴书净靠坐在沙发上,眼睛又那样看着阳台外的天空。
“她结婚了吗?”
“结婚了,但是去年离婚了。”吴书净笑了笑,说,“她说她现在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
郑南轩看着吴书净,她低着头,苍白的双手紧握,低声说:“确实太短暂了。”

第24章
周二晚上,郑南轩终于回了一趟家。时值七月,郑歆怡正在放暑假,下个学期她就上高二了。实际上,因为郑南轩从高中毕业以后就极少回家,郑歆怡和他一年只见一两次面,实在称不上多亲密。
妈妈说郑南轩冷漠,这也是累积了很多年的怨气爆发了。大人还好,连妹妹他也不怎么理睬——他在外地时,除非妹妹找他,他不主动过问,也不主动联系日渐长大的妹妹,完全不像其他人的哥哥那样,时刻照拂。郑歆怡特别小的时候,妈妈就说过了,比起郑南轩,陈青筠还更会照顾郑歆怡,更像是歆怡的亲哥哥。
郑南轩回到家中,就感觉是在做客,尽管他的房间还保留着——那个房间以往他只在过年的时候住上一两天,妈妈却会经常打扫。
爸爸近年来回到村里工作,包些小的工程,比如在宅基地上建房子,或者做些旧屋改建。早五六年工程多,都做不完,但是这一两年村子里的宅基地基本上都建完了,旧屋拆建也大抵结束了,爸爸几乎就赋闲了——幸好早些年妈妈说把一块空的宅基地房子建好,出租给附近的水果商户居住,每个月有稳定的收入,才不至于一下子断了收入。
晚饭时,隔壁的珍姨又出现在他们家了。珍姨家吃饭早一些,据说每天都会在吃过饭后来找妈妈,等她吃完饭一起出去散步。
“啊呀阿轩回来了?”珍姨对郑南轩在家中的事感觉很惊奇。
“他回来上班了。”妈妈回道。
“在哪里上班啊?”
“南城。”郑南轩站起来,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
“怎么让阿轩收碗筷呢?”珍姨责怪妈妈,“歆怡还坐在那里看电视啊!你不好好教女儿,以后嫁去别人家了怪她不学好怎么办?”
妈妈不好说什么,只好说:“阿轩你放着,等会儿我来收。”
郑南轩充耳未闻,继续收拾着,说:“我来收就行了。”
“你们阿轩真是一表人才,有没有女朋友了啊?”
“没有啦。真是愁死人了。”妈妈叹了口气。
“长这么帅没有女朋友?你是不是在开玩笑?”珍姨眼睛瞪大了,“那我给他介绍一个。”
“不用麻烦了,珍姨,我有女朋友,在广州。”郑南轩说。
妈妈欲言又止。
珍姨怪妈妈完全不懂她儿子的感情生活,害她差点闹笑话,妈妈想说什么又不好说。毕竟郑南轩从来也没交代过自己的感情生活,不仅没交代,父母打电话问他就说你们不用操心。
“你们阿轩太晚啦,这都三十一二了,他同学都结婚了,你就不说我们家阿岚,老二都两岁了,就说以前四爷四孃的那个外孙阿筠,不是也和你家姐的女儿阿净结婚了?孩子都多大了。”
妈妈听到珍姨这样说,可能是想岔开这个话题,偏偏珍姨一直往下说,到了郑南轩把碗洗完了,从厨房出来时,还能听到她们在谈论陈青筠和吴书净。
“那个阿筠是不是八字很不好?当时我让你家姐去合过他们八字吧?你家姐问过我的,好像很不合。”珍姨压低声音对妈妈说。
“也没有说很不合。”妈妈含含糊糊地说。
“这个阿筠就是八字太硬了,白虎星,小时候就克过自己的妈,你们不信嘛,我早就说过了。你看现在他们女儿那个样子,弄成这个样子,你们都不听劝嘛。”
妈妈一脸愁容,她因为自己婚配的原因,一直不太肯相信这个,可此时似乎也被珍姨的说辞给蛊惑了。
郑南轩听到她们窃窃私语,想起书净结婚前一段时间,大姨打电话给他,支支吾吾地拜托他劝书净考虑一下,不要那么早结婚。当时他还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答应大姨,现在看起来,大概也是因为这些原因吧。
郑南轩摘下围裙,陪郑歆怡看了会儿电视。她在看的是古装连续剧,哥哥过来时,电视上正在播放吻戏,她有点不好意思:“哥你干嘛啊,你看这个干嘛?”
“你看什么,我好奇过来看看。”
“别看了啦!这个是女孩子看的,你们男的才不会喜欢看。”郑歆怡快进了吻戏,到了正常的戏份,才开始播放。
但是因为郑南轩都没动身子,郑歆怡看得是坐立难安,她可是知道,女生看这种电视剧,她们班男生都是嘲笑的。
“我不看了。”郑歆怡退出了那个连续剧。
“不挺好看的吗?继续看。”
“哥你真是的。”郑歆怡瞄了一眼哥哥,说,“你在这里看偶像剧真的很奇怪啊!一点都不适合。青筠哥坐在这里都不会让我觉得那么奇怪。”
“青筠经常来吗?”
“有时候会来,过年过节聚餐的时候,大姨一家人都会过来。青筠哥每次来都忙里忙外的,不会像老爸和书衡哥那样坐在那里翘脚喝茶。”郑歆怡说,“哥你太忙了,都没回来过节。”
“以后哥哥就在东乡工作了,经常会回来了。”
郑歆怡不解地看着郑南轩,年纪渐长,她渐渐理解哥哥为什么会想去很远的地方读书和工作——好像刚才珍姨嚼的那些舌根,她只要想想以后还要留在这个村子里生活,就很窒息。
可是跑出去的哥哥却说要回来了?
“为什么?”郑歆怡悄悄问郑南轩,“你不嫌烦吗?在这里天天会被催结婚哦……”
刚才珍姨和妈妈说的话,郑歆怡可是一字不落听了进去。她敢打赌哥哥绝对没有女朋友,都是他骗人的。
“我有办法应付。”郑南轩笑着揉了揉郑歆怡的头,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总是逃避。”
郑歆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你真的要乖乖结婚了?”
郑南轩笑着,不置可否,没有纠正妹妹理解的偏差。
盛夏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八月份第一个台风来临。吴书净觉得自己的情况日见好转——当时查出转移肿瘤,找到了肾脏上的原发灶,本来以为无药可治,后来做出的病理提示是有一种靶向药物可以使用的。
医生最早建议她使用进口药物,可是她拒绝了——她特意支开陈青筠,自己单独和医生谈论治疗方案。如果青筠听见有进口药物可以选择,一定会坚持要她使用进口药物的。
她恳求医生,给她用便宜的有效的国产药,她对医生说家里已经有个慢性病人了,没有多余钱可以使用——家里那个还是孩子的病人,她可是还有几十年的日子要过的。
医生对她说国产药效果可能会差一些,即使现在有用,也得担心会不会有一天忽然耐药。吴书净问医生进口药会不会耐药,医生说不敢保证,也是有可能的。
虽说用的是国产药,药物的效果却渐渐发挥了,书净的咳嗽好转了,不喘了,体力虽然没有恢复到没有病之前,可是明显比刚生病时好多了。
可是这一切,说不定得感谢郑南轩。
从七月份初到八月底,每个工作日的早上,陈青筠在八点二十分把孩子和外婆送到机构以后,在九点钟上课前,都是郑南轩带着陈子芹的,中午下课以后,郑南轩把孩子和外婆送回来,一直带到下午出发,先把孩子和外婆送去另一个机构,然后再回自己机构去上班。每天傍晚,郑南轩也是在下班以后就去那个机构,把孩子和外婆接回来,在外婆做晚饭期间,带着陈子芹到处去玩。
每天陈青筠回家前,郑南轩就会离开。
郑南轩这样频繁地在他们家出入,却一次都没有和青筠碰面过。
郑南轩帮他们带着陈子芹,陈子芹出现了明显的进步,吴书净也因为可以得到静养,病好了很多——吴书净无法用言语去感谢他,也不知道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从来也不解释,就是很自然地每天都来。
“南轩他很温柔。”直到现在,吴书净才终于真正理解陈青筠这句话的意思。
高三的陈青筠说这句话时,低着头,声音低低的,好像快哭出来的样子。
也许是同病相怜,很多时候,陈青筠和她的情绪都在共振。在自己最悲惨的时候,如果不是陈青筠拉着她,她真的不知道会滑到哪里去。
她当时想对陈青筠说的话是:“你比他温柔多了。”
郑南轩的温柔,大概只是会给特定的人吧?
尽管周一到周五,陈子芹有郑南轩带着,但是到了周末,南轩却很少出现在他们家。书净大概摸清了郑南轩出现的规律,他只会在绝对碰不到陈青筠的时候出现——周末时陈青筠在家时间并不固定,所以郑南轩不会来。
郑南轩给陈子芹关于睡眠的建议中有一点,就是让她多做些户外的运动,消耗她的精力。本来这个建议可以在周末实现,但因为陈青筠太忙了,经常需要加班,所以周末很难有固定时间带陈子芹出去玩耍,而吴书净还未恢复到足够体力去带着孩子长时间在外玩耍。周末的两天,吴书净和孩子外婆轮流带着陈子芹在家里,其实是比较难熬的。

第25章
八月底,BCBA高晗要主持一次陈子芹的IEP(个别化教育计划案例)会议,希望能约见陈子芹的家长、任课老师和执行督导,一起商议孩子近一段时间的教育计划。
陈颖负责和家长沟通时间,但是因为中心周末不加班,所以IEP会议一般都是安排在工作日。
“陈子芹家长那边时间很难协调啊。”陈颖对郑南轩抱怨道。
“怎么说?”这几天郑南轩送孩子回去时,并没有听到吴书净说起这件事。
“子芹妈妈说无论如何要叫上爸爸一起开会,在和子芹爸爸协调时间,你那个姐夫到底做什么的?真的非常忙,我等了两三天都没有等到回复。”
“一定要孩子爸爸一起开会?是我表姐这么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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