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泽的事,抱歉。”傅识均端起酒杯,“是我害了你。”
“傅哥,这和你没关系,优秀的人当然多人喜欢,我……”褚歌脸红,不好意思说完剩下的话。
兜里的手机震动,傅识均神色微动。他似乎完全醉过去了,凤眸中盛满了多情,微微耷拉着眼皮,手里的酒杯不稳地晃了晃,褚歌连忙倾身替他放好。
包厢门被踹开,宋清泽大声制止,“褚歌你这个贱人!不准碰他!”
褚于回来撞见傅识均正护着他弟弟,而宋清泽那山鸡正纠缠不放。
“哥!”褚歌捂着肿起的脸庞哭喊。
褚于被酒液刺激得热血冲头,一个健步冲上前,提起宋清泽的衣领,给了他一巴掌。
“再敢碰我弟弟一根汗毛,你试试。”褚于没有说完剩下的话,威胁的意思已经到位了。
“褚于?你们褚家好的很。”李常学让保镖上去分开了两人。
宋清泽不可置信地捂着脸,“识均哥,他害了我,你还和他们搅在一起。”
傅识均居高临下,脸上带着他熟悉的神情,当初他也是这么维护他的,“我说过了,小歌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说完,他酒劲儿上头,摇摇欲坠。
“傅哥我没有,都是他泼脏水!”褚歌嗫泣。
双方都在极力辩解,傅识均捏了捏太阳穴,“你们安静些,我……头疼。”
褚于贴心地说:“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助理及时进门,在一阵混乱中,扶着傅识均正大光明离场。
这一出大戏,没有人怀疑他的用意,甚至为了取信他使出了浑身解数。
待关上车门,他立刻坐直,眼里没有一点醉意,凤眸中闪着精光,回忆有没有露馅儿的地方。
李、褚两家都不是什么蠢货,他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
“他呢?”
“宋先生去和导演吃饭了。”助理回答,他抬头在后视镜中小心翼翼地观察傅识均的神色,补充道:“宋先生可能争取不到这个机会,需要我私下找制片吗?”
傅识均指尖在膝盖轻点,没说要不要,助理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直接开到了宋清淮请客吃饭的酒店。
他们已经散场了,宋清淮抱着两瓶牛奶,迷茫地站在马路边,像在等人来接。
傅识均心颤了颤,打了个电话给张岭。
很快,张岭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接上了宋清淮。
“傅总,要回御江苑吗?”助理问。
傅识均摇头,“回公司,给我买瓶安眠药。”
“是。”
两辆车擦肩而过,像两条没有交点的直线。
宋清淮七八分醉,凭本能要了两瓶热牛奶,他想,如果傅识均来接他,他就给他一瓶。
可是傅识均没有来,所以他一直抱着,直到热牛奶变冷。
翌日天刚擦亮,宋清淮收拾好行李,九点钟的飞机直达深城。
和北城不同,深城的天气不错,宋清淮久违地见到了日光。
两人从机场出来,直奔港城。
这座GDP排名位列前茅的城市乍一看平平无奇,只觉得特别拥挤,在这里的人很容易就被分成三六九等,划出了明晃晃的贫富分界线。
宋清淮没有再提前约一次那位官员,他打算先去探探虚实。
两人把行李扔在酒店,乔装打扮了一番。
大楼不能随便进,宋清淮装成本地人,操着一口从港剧里学来的粤语说:“大哥,放我进去呗,陈效跃是我大哥,陈效跃你认识吧,他可是你们这儿的大官!”
门卫扫了宋清淮一眼,“得了吧,每天装成陈副亲戚的人多了去了,你装什么装。”
“快走啊,不走我让人把你抓起来。”
宋清淮着急地拍大腿,“你怎么不信呢?他今天没来上班吧,他让我去找那个姓张的同事办点事儿,你看,我有他手机号码呢。”
门卫一听,立刻反驳道:“胡说,陈副关今天明明就来了,我还看到他车了。”
宋清淮和陆绪风对视一眼,对方懂了他的意思,两人又故意纠缠了一会儿,最后才“不得不”离开了。
两人没走远,就在拐角处,宋清淮紧了紧领口,“他果然在。”
“那怎么办?他摆明不想查这件事。”陆绪风有些着急。
“等。”
门卫越想越奇怪,最后还是打了个电话给陈效跃。
陈效跃接完电话,立刻想起了他那个老同学的儿子宋清淮。
宋清淮还小的时候,陈效跃只是个普通的小科员。这十几年他努力往上爬,很多时候靠的不止能力,还有他对危险的感知,合理规避风险,哪些事能管,哪些事不能管,只有清楚才能立足。
他不是不想帮宋徽商,只是他的身份终究不方便。
何况,事情都过了几年了,他没记错的话,宋徽商应该也快出来了。
他在监狱表现良好,可能会提前释放。陈效约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上头准备要调任了,他是最有可能接手的人选,他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天渐渐黑了,宋清淮和陆绪风还在门口等着。
约十点左右,陈效跃终于从大楼里出来了。
宋清淮大喊一声,“陈叔,是我。”
陈效跃有些讶异,随即产生了不满,他没想到宋清淮这么固执。
他沉下脸,浸淫官场久了的人身上自带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他虽然心里不悦,但面上还是温和,“不冷吗?等这么久,上车吧,我们换个地方聊。”
宋清淮虽然成功上了车,但他并不太乐观。
陆绪风没有跟着一起去,这种事人多了反而不好说话。
陈效跃把车开到自家楼下,没有下车,也没邀请他上去,他认为这里既安全又不必担心有人影响谈话。
“小淮,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不到我膝盖高。”陈效跃一开口就是一口陈年老姜,呛得人没法儿接话。
一旦开始打感情牌,宋清淮接下来的话也就被堵回去,没办法顺利开口了。
“咱们也十几年没见了,按理说你远道而来,应该请你上去坐坐。但是这个点,我老婆睡觉了,不太方便。”
宋清淮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真诚,因此他没有耍滑头,而是直白地说:“陈叔叔,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来求您。您有家庭、有事业,就算您直接拒绝我,我也理解。
但您没有,而是给了我这段路的时间,这是您和我爸的情分,我知道。”
宋清淮每个字都说到了陈效跃的心坎里,他看着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青年,也生出了一点不忍。
“既然你明白,这一趟你就不该来。”陈效跃沉声说,“我现在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前有狼后有虎,就算我想帮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陈叔叔,我明白。”
宋清淮一直垂着头,明明正义就在眼前,但人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背道而驰。
也许有一天会真相大白,也许这些秘密会被带进棺材里腐烂发臭。
每个角落都有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陈叔叔,我记得您。”宋清淮突兀地说,“和我爸别的朋友不同,我记您记得特别清楚。”
陈效跃没说话。
“我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您上过报纸,被称为最正直的海关工作人员。”宋清淮笑笑,目光变得深远,“那篇报道被我裁下来夹在书里,您曾是我写进作文里的榜样。”
陈效跃越发沉默。
宋清淮说:“我仍然相信,每一个时代都会有您这样坚持本心的英雄,英雄从未离开,只是多了柴米油盐。人一旦有了软肋,就很难随心所欲。
我为了我爸求到您这儿,您为了家庭拒绝我,我们都是同一个心情。陈叔叔,我这两天都在港城,如果您改变主意了,明天送我一份经济报。
如果您还是坚持初衷,那就祝您幸福美满、步步高升。不管怎么样,您都是我崇拜的陈副关。”
宋清淮说完,没有等他回答,自动自觉下了车。
他哈出了一口冷气,刚才的话半真半假,陈效跃的资料是他来之前查的,他确实想起了这么个人,印象却不是很深。
这一趟来的匆忙,他不敢指望一次就能成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他什么礼品都没有准备,因为只有这样,陈效跃帮他就是作为公事,无可指摘。
送了礼味道就变了,这个职位的人都特别慎重,一旦行差踏错,迎来的就是万丈深渊。
陈效跃在车里坐了很久,老车味道都比较重,他就这么抽完了一根烟,然而还是没想好。
宋清淮那一番话对他来说自然有些影响,但他这把年纪,不可能轻易就热血上头。
陈效跃刚回到家,他的妻子听到声就起来了,“怎么这么晚?我刚刚就看到你开车回来了。”
“跟人谈了点事。”陈效跃不想多谈,但他又无人可倾诉,便问道:“你还记得宋徽商吗?”
“记得啊,怎么可能不记得,那个大老板么,后来不是进去了?”
“是,他儿子找我帮忙,怀疑当年的案子有隐情。”陈效跃叹了口气,又掏出烟,“你说这事弄的,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那孩子跟嘉嘉差不多大吧,也是可怜,我记得他妈也没了。”妻子絮絮叨叨,叮嘱他不准抽烟,给他倒了杯水。
“是啊,如果能帮我肯定帮,但是……”陈效跃叹了口气,又不说话了。
妻子走到窗边,指着大门口外的一个身影,“那是不是他?”
陈效跃放下杯子,走过去,一瞧,还真是。
“这大冷天的,可别把人冻坏咯。”妻子共情能力强,忍不住碎碎念起来,“能帮就帮一把吧,你也这个年纪了,大不了就提前退休,你好多年没休过假了。咱们一起去女儿读书的地方看她。我记得这孩子以前考上了B大是吧,全国最好的学府之一呢,宋家出来的孩子就是厉害哈。”
宋清淮那些话又回荡在陈效跃耳边,他有些烦躁地拉上窗帘,“我再想想。”
“等等,那人是谁?”妻子指着墙根下的一个高大身影。
傅识均站在墙根拐角处,背靠着砖墙,听着宋清淮细细碎碎跺脚的声音。
宋清淮怕冷,又受过伤,到了晚上会关节疼。
那种疼很难捱,神仙来了也帮不了,沿着骨头缝蔓延,冷了不行、热了也不行,医生说,老了估计要坐轮椅。
傅识均垂着头,两条长腿随意地搭着,他没有惊动宋清淮,只是这样静静地陪着他。
宋清淮看不到他,他却可以肆无忌惮地用眼睛把他牢牢刻在脑海里,这是他认为他们两人最安全的距离。
近一分会被灼伤,远一分又舍不得。
只有这样,他才能心安理得任由爱意泛滥,在宋清淮看不到的角落窥探。
这个人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这是他从十八岁就明白的道理。
有时候他宁可不知道所谓的真相,稀里糊涂和宋清淮过一辈子也很好。
宋清淮会每天等他回来,会抱他,会嘘寒问暖,会钻进他怀里撒娇。
那真是他短暂的二十六年里,最快乐的日子。
宋清淮会走路起就喜欢当他的跟屁虫,天天叫识均哥哥,后来又改口成了傅识均。跟着跟着,跟到了他的心里。
从孩提时期到弱冠之年,他们一起度过了九千多个日夜。
傅识均抽出一支烟,没有点燃,只是轻轻咬着,只有这样他才能阻止自己沉浸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中。
很难得的,月亮出来了,是一个喜庆的满月。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他们看着同一片月亮,就像很久以前。
唯一不同的是,没有人再笨笨地跟宋清淮表白。
“今晚月色真美。”
他也不知道,他想念的人和他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他一回头就能看到。
宋清淮抱着胳膊,骨头缝细细密密地泛起疼来,他软弱地怀念起某个人的体温。
他确实是没吃过什么苦的少爷,以前靠父母,后来靠傅识均,总是带着象牙塔里的天真和傲气。
以前吃过的最大苦头是在酒吧做兼职。不过也就做了两天,还没上手,就被傅识均抓回家了。
自那之后,傅识均工作更拼命了,胃病也是那会儿落下的。
宋清淮靠着回忆勉强撑了一晚上,天蒙蒙地擦亮,他耳朵一动,好像听到了放轻的脚步声,但一个人都没有。
七点四十分,陈效跃的白色丰田从地下停车场缓缓驶出。
陈效跃一开始没看到宋清淮,以为他已经回去了,轻嗤了一声,年轻人呐。
不过回去了也好,起码他不用受良心的谴责了。
然而他刚打了左转灯,方向盘转到一半,后视镜中出现了宋清淮的身影,他只是安安静静地注目,没有上前,目光中掩饰不住的渴求。
陈效跃盯着他青白的脸色,忍不住叹了口气,把车临时停在路边。
宋清淮眼睛一亮,一瘸一拐地跑过去,开车门的时候撞了上去。
“嘶,你这傻小子,怎么不看路呢?”陈效跃又好气又好笑。
“怕您后悔。”宋清淮的声音沙哑中带着朝气。
陈效跃沉声说:“你就确定我会帮你?说实话,我和你爸关系确实不错,但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点情分比不上我的前途。”
宋清淮还在哆嗦,说话速度很慢,但每个字都铿锵有力,“您不是在帮我爸,而是在捍卫正义,守住国家的威严。”
“……你就这么坚信你爸是冤枉的?当年这事儿派了多少人查你知道吗?你想翻案,难如登天。”
宋清淮毫不犹豫:“我信他,就像我相信您会停车。”
陈效跃叹了口气,“我这儿可没有经济报。”
宋清淮达到目的,咧嘴笑了,“我带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被折成小方块的报纸,指着上面的数据说:“陈叔叔,我国这几年进出口贸易以什么样的速度增长您是知道的,我怀疑,他们的行动根本没停止过。
这个缺口打开,造成的损失根本不可估计。如果他们这几年一直暗度陈仓,这笔巨额财富都是在人民身上割下来的。”
我爸当年给人当了替罪羊,不明不白落了狱。那些数据你们还保留吗?”
陈效跃思考了一番,“一般来说这么大的案子都会封存档案,我得找个理由才能去调阅,明天给你答复。”
宋清淮听到这话,已经高兴得不行。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谢谢您陈叔叔,您,您是我一辈子的偶像,以后我给您养老。”宋清淮语无伦次。
“养老就不必了,不过我缺个女婿。”陈效跃到了这个年纪,最关心的就是小辈的婚姻问题,“你跟人拍拖没?”
宋清淮尴尬地挠挠头,“嗯,分了。”
“你这样可不行,当渣男会被人父母打的。”
“陈叔叔说得对,我爸要是知道,非打断他腿不可。”宋清淮很赞同。
陈效跃接不上话了,他觉得和年轻人有代沟。
宋清淮在一个路口下车,打车回了酒店。
他脚步虚浮,浑身发烫,晕乎乎地进了房。
“小淮,你终于回来了。”陆绪风接住他,伸手一摸,“怎么发烧了。”
“绪风哥,你变成了好多个,好多个绪风哥。”宋清淮眼前一阵蚊子乱飞,看人都有重影了。
陆绪风哭笑不得,给他叫了客房服务,喂他吃了点饭,然后才吃药。
“不是说和陈效跃商量吗?怎么弄成这样?”陆绪风问。
“嗯,总得表现一下诚意。”宋清淮有气无力,突然觉得鼻子湿哒哒的。
“怎么还流鼻血了?”陆绪风吓了一跳,连忙冲了个热毛巾,给他擦干净脸。
宋清淮虚弱地笑了笑,“没事,上火了。”
说完,他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这一觉睡到了天黑,陆绪风给他量了体温。
“我给你弄一下,发热的身体会更舒服哦。”陆绪风暧昧地说。
“嘶……呃……好疼,轻点儿,绪风哥。”
衣物摩擦的声音,轻轻重重的求饶喘息声顺着手机监听器一丝不漏地传到楼下人的耳朵里。
这是从国外弄的市面上最好的监听器,能够捕捉非常细微的声音,是上次在东北的时候,傅识均趁宋清淮睡着,偷偷装的。
又一个烟头掉落,傅识均机械地掏出烟盒,里面空空如也。
耳机里的声音突然断掉,他用冻僵的手掏出手机一看,没电了。
“傅总回去吧。”助理苦口婆心地劝。
傅识均麻木地问:“如果你初恋和你共处一室,而且刚好又对你很亲近,你会做什么?”
助理打着伞,顺着他的话不假思索道:“那肯定要先试探,看初恋对我有没有感觉。”
“有感觉怎么样?没感觉怎么样?”傅识均瞥了他一眼。
“没感觉就先暧昧嘛,有感觉就直接上。”助理理所当然道:“现在这个年代,感觉到了就能来一发。”
“傅总?!”
傅识均吹了一天一夜冷风,终于不负众望倒下了。
保镖和助理一起把他扛到车上,无辜的助理还不知道,自己成了压倒自己老板的最后一根稻草。
酒店房间里,宋清淮活动了一下差点被陆绪风摁伤的肩膀。
“哥,你这手法也不行啊,出去当按摩师会被倒扣钱的程度。”
陆绪风学了个按摩,非要给他露一手,说按完就能退烧。
结果是给宋清淮本就不太坚强的肩膀雪上加霜了。
“哈哈哈是你肩膀太薄了,像宁铮那种肌肉大块头,我上次给他按,他还嫌我手劲小儿,呵,真想一拳给他砸晕。”
宋清淮脑补那场面就觉得好笑。
陆绪风的按摩确实有效,第二天起来他已经退烧了。
陈效跃嘴硬心软,最后还是把材料给他送来了。
“复印件,保管好。”
“谢谢陈叔叔,您一定要保重安全。来日方长,我们的敌人一直躲在暗处,且十分阴险狡诈。”宋清淮郑重地说。
陈效跃脸上浮现笑纹,“放心吧,我干这行这么久,什么危险分子没见过,代我跟你爸问好,等他出来了,再一起到我家喝酒。”
这一趟有了收获,宋清淮踏踏实实地回了北城。
两人刚落地,机场广播插播了新消息“今日本市将会迎来春节前最大的一场雪,局部地区将会持续降温……”
宋清淮一晃这才想起,快要过年了,他的二十五岁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两人走出机场门口,张岭已经等在路边了。
“今年来我家一起过年吧。”陆绪风给他整理了下围巾。
宋清淮弯起眉眼,“有机会的话。”
过年是一家团聚的时刻,宋清淮始终是个外人。
他没有拒绝陆绪风的好意,但确实也不会去。
雪越下越大,行车变得艰难,宋清淮当机立断,“去瑰园小区。”
瑰园小区离这边比较近,是一个老小区,当初他和傅识均在这边租房,后来傅识均有钱了,干脆把这套房买下来了。
这个小区距离市中区不算远,附近的娱乐业很发达,到了晚上会有点吵。
房子不大,是个一居室,但软装上尽显温馨。
他给张岭转账让他去隔壁酒店开个房,“天气不好,开车不安全,你也在这住一夜。”
张岭谢了他的好意。
宋清淮关上门,发现房间很干净,应该一直都有人打扫。
他有些怀念地一一看过这些小物件儿,都是他亲自淘回来的,陪伴他和傅识均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饿了吗?我下去买个饭,这里有一家盖浇饭很好吃。”宋清淮说完直接出门了。
他突然顿住,一辆阿斯顿马丁停在楼下。
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一个他不认识,一个他特别熟悉。
宋清淮正面迎上两人,三人都没有说话。
这段时间风吹雪打,居民楼门口花坛里的花已经七零八落,擎等着来年春天焕发新生亦或者被除旧迎新。
车是熟悉的,居民楼是住了一年的,人是认识了二十五年的,唯有不同的是,傅识均身旁换了新人,他这个旧人在新春还没到来之际,就被“除旧迎新”了。
“好巧,你们也出来约会?”宋清淮故作轻巧地打了个招呼。
傅识均被那个“也”字刺激得心头一跳,“是啊,毕竟这房子是我买的,我可不想它留下别的男人的味道。”
宋清淮点了点头,揣在兜里的手握紧了拳头,“您说的对,这是钥匙,您拿好,我们改道儿去住酒店。”
傅识均目光沉沉地盯着他,铁钥匙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攥着,仿佛那不是钥匙,而是要他命的凶器。
“这附近的酒店评价不好,你容易腰疼,最好别做吧。”傅识均语气十分体贴。
宋清淮似笑非笑,“那就不牢前夫哥费心了,上面房子这么小,怎么还带人家来。”
“哥们儿,这男人也就长得帅点,其实抠门脾气还差。”宋清淮和傅识均旁边的青年点了点头,就云淡风轻地擦肩而过了。
青年哪敢说话,小心翼翼地觑着傅识均。
傅识均跟着他上楼,像要亲眼盯着他们离开才行。
宋清淮按下十八楼的数字,傅识均站在他身边,那个青年一句话不说,像个道具一样跟着傅识均身后。
电梯缓慢上升,老房子连电梯都要比别处慢,旧的东西慢慢就会淘汰,退出历史。
“怎么弄得这么狼狈?”陆绪风给他开门,宋清淮鼻头和眼睛都有些发红。
宋清淮摇头,陆绪风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人。
“绪风哥,我们换个地方住。”宋清淮拽着他就走。
“什么情况,这……”陆绪风猝不及防,被扯得一趔趄,鞋子都没来得及换。
“拖鞋。”傅识均沉声道。
这是一对情侣拖鞋,其中一双穿在陆绪风脚上。
陆绪风踢掉拖鞋,趿上自己的皮鞋就追上宋清淮。
宋清淮倚在应急楼梯口旁,在各家的饭香中掏出烟盒。
他微微垂着头,宽松的毛衣领子露出了一截儿洁白的脖颈,脖颈后的骨节凸起一个美妙的弧度,指尖在烟盒上作弄了一番,抽出一支细长的香烟,齿尖轻轻咬住,咔嚓一声,点燃了烟丝。
像一个得救的瘾君子般,宋清淮仰起头,喉结滚动吐出了那口残烟。
“真废物啊宋清淮。”他喃喃自语,“我他妈谁也不爱。”
谁也不爱。
“小淮。”陆绪风定在原地,他只要踏出一步就能到宋清淮身边。
但这咫尺的距离,这辈子都无法跨越。
“绪风哥,我真没出息。”宋清淮咬着烟率先下楼。
两人在不远处的酒店开了个房,叫了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