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说,他边把饭菜往齐释青跟前推,“哥哥快吃!今天吃小鸡炖蘑菇,我还剩了几块……”
齐释青轻轻勾起唇角,提起了筷子。
从那天起,齐释青就又开始跟齐归一起吃饭了,但偶尔他有事无法回来,齐归也毫不介意,自己吃得香喷喷的,还隔三差五邀请不同的师兄来玄君衙一起吃饭。
只有一次,齐释青回来的时候,齐归刚和玄十吃上饭,他其实明明可以坐下一起的,但他却说自己还有事,装作回房间拿东西,又离开了玄君衙。
热闹的声音从玄君衙里传出来,齐释青走在暮色四合的大道上,缓缓走去了善念堂。
齐释青在无一殿的两尊神像前跪下。
清心池已经没有用了,他的私心压抑不住。他生怕会表现出来,只能来神明前忏悔。
作者有话说:
突发情况,大爷我脑震荡了。今天从地上蹲着站起的时候猛地撞到了打开的橱门角,直接昏了过去,就如同撞上果郡王棺材角的浣碧。
目前的状况是头很痛看字很晕需要静养,幸亏提前放了存稿箱我只需要添加下作话给大家请个假,不然今天份的更新也很麻烦……俺明天先请个假,下周看恢复情况更新哈,谢谢大家真的抱歉呜呜呜呜
PS大家一定一定要注意随手关上橱柜的门,撞到头前部稍好一些,如果撞到眼睛或者后脑是真的会出人命……
依主长老在齐归扔完第九千八百七十六个铁块的时候,终于吐出了这两个字。
齐归本想接着往暗器格子里倒入三长老新送来的小铁丸,闻声手一顿,两眼放光地看向依主长老。
二长老点了下头,“你可以打开第二个格子了。”
齐归兴奋不已,把铁丸袋子一放,搓了搓手,闭眼运气几个小周天,然后将手放在第二个格子的盖子上——
他轻轻一揭,那格子就开了,露出下面放置的小刀匕首。
齐归吞咽了下口水,欣喜而激动地把暗器宝盒给二长老呈上,请长老示范。
依主长老挽起袖子,食指和中指夹起一把小刀的刀刃,“以刀具为暗器,有两类掷法,或持柄,或持刃,技巧效果各有不同。你且看好了。”
“你们都来看看小师弟!”
不过十日过去,当三长老又来给齐归送暗器小刀的时候,他带上了自己所有的徒弟,过来感受一下差距。
齐归性子非常活泼,属于见了谁都很亲近、想凑上去聊天的那种,却只有在修炼的时候专注非常,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自己,谁都看不见。
于是多财长老就让他的徒弟们排排站在修习室跟前,如同一尊尊门神,注视着齐归往设在半空的软靶飞暗器。
——所谓的软靶,其实是二长老在空中拉起的一条长布,布上不规律地点上了许多墨点,要求齐归每一把刀都要插在墨点之上,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且暗器小刀必须穿在正中,不能飞出去,也不能掉落。
“嗖——”
齐归手里的小刀扔了出去。
“中了!!!”三长老的一个弟子惊呼出声。
“别掉下来别掉下来!!”另一个弟子看着一阵大风吹过,那小刀插在布里晃晃悠悠,焦急道。
“稳了稳了稳了——”过了好一会儿,等风彻底停止,那小刀仍然稳稳地捅在墨点之上,又有几个弟子此起彼伏地叫道。
三长老也忍不住拍了两下巴掌,拍完立刻就扭头训自己的徒弟们:“瞧见差距了没有?!人家这才筑基一个月!你们呢?!筑基多长时间了?有长进没有?我给你们一把石头,这上头的墨点子你们能打中几个?”
“成天就知道玩……”多财长老嘟囔着在徒弟们面前来回踱步,“玄廿每天早上带你们加练,都加到哪里去了?!过完年不等立春,见剑监和斧福府的亲眷弟子就来了,到时候你们别给玄陵门丢人!”
不管这边长老训斥弟子的声音如何令人胆战心惊,那边齐归练习暗器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边投边悟,很快运气的时长就缩短了,暗器投掷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眨眼间,软靶的一半都插满了小刀。
多财长老眺望了一会儿,背起手来,又对自己站得板板正正的一排徒弟们吼了一嗓子:“在这儿好好看着!”
然后就走进里面的屋子找二长老去了。
二长老正在自己的长乐厅煮茶喝。
三长老一走进去,刚刚在徒弟们面前板着的严肃脸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变得嬉皮笑脸了起来。
“二师兄~~我来啦~~~”
“你在喝什么茶~~让我闻闻~~”
依主长老嫌弃地将自己的茶杯挪远了些,“你的茶杯在这里,闻你自己的。”
多财长老便嘻嘻笑着端起茶杯咕噜噜灌下去一大口。
两位长老对座饮茶,室内一片宁静,偶有外面弟子的喧闹声传进来,却让人心头更加安稳。
两人都侧耳听着外面,默默无言。
“我想起了咱们小时候。”过了好久,三长老忽然偏头看向窗外,一脸的怀念。
“二师兄,我,还有大师兄,我们那时还是弟子;掌门那时也还是少主,真是美好的时光。”
二长老啜了口茶,叹道:“其实如今的弟子并不比我们当年差,只是邪神异动之下,不得不对他们严加训*。”
“是啊……”多财长老也唏嘘不已,“谁能想到大师兄的徒弟会出这样的事……过去一年多了,大师兄看着仍未从中走出来。”
“换做是谁都难以走出来。”二长老给两人的杯子添茶,“何况是大师兄,本就是极严正的一个人,他的门下出了这样的纰漏,他定然无法原谅自己。”
窗外,一阵小小的欢呼声。
多财长老回头对依主长老笑道:“看来是软靶已经打完了。”
依主长老不疾不徐地喝茶,“小归确实是个好苗子。照这个势头下去,明年夏天应当就能开始使针了。”
话音落下,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总算能让这孩子有点能拿得出手的傍身之技,不至于在别家弟子来的时候,自惭形秽。”
多财长老拿茶杯跟二长老碰了碰,“二师兄真是为弟子们考虑周全,我得好好学习。”
依主长老嗤笑道:“你就是个玩性子,小时候大师兄不就管你管得死死的,不依然没什么用么?”
“嘿嘿。”多财长老摸了摸下巴,“其实算起来,虽然大师兄不是掌门,但却比掌门师兄还像掌门,从我小的时候大师兄就管我严得很,大家都怕他,反倒是掌门师兄还纵容我们玩。玄陵门的事,大师兄甚至里里外外操心得更多。”
“这些年大师兄越发忙了,总不在派里,我竟连一次都没有和大师兄单独坐在一起喝喝茶。”
依主长老回想片刻,“不光是你,我也没有。只有在金陵大殿上议事的时候才能与大师兄说说话。”
长乐厅里又陷入了寂静。
“我要是能学到大师兄的一分严谨就好了……”多财长老叹了一声,晃着杯中茶水。
“我藏宝阁的水下密室太乱了,最近掌门师兄叫我列一份藏宝阁的清单出来,楼上的都好说,主要是密室里的那些东西,够我整理好些时间……有些东西放错了位置,有些还找不到了。”
“别是掌门师兄让你封存的玩意。”二长老的茶杯掩住了嘴边的揶揄。
“当然是啊!!”三长老愁眉苦脸地看向他,“不是封存的东西,我至于堆在密室里吗?还占我试验的地方!”
二长老:“……”
沉默片刻,他问道:“什么东西找不到了?”
多财长老将茶杯放在茶海上,苦恼道:“是我原来弄的给法器染色的染料还有洗剂,我记得我各做了五十多罐的,但现在只能找到十罐不到了……”
“我看了我这些崽子的罗盘,都没有染色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悄悄把这些东西倒卖出了玄陵门?这些玩意要是卖出去,也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二长老:“……”
顿了顿,二长老告诫道:“你最好如实告诉掌门,也就是现在不好再罚你来善念堂跪了,你要是隐瞒不报,到时我也得治你一个看管不力之罪。”
多财长老自斟自饮了好几杯茶,宛若借酒浇愁:“我当然晓得,而且我还得查出来到底是谁拿走了这些东西,希望这些个崽子千万别让我逮到!”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俺肥来了!恢复更新!
谢谢大家等俺一整个礼拜,大爷我脑袋没事了!因为停下了几乎所有工作,睡了非常多,还神奇地调整过来了作息,也算因祸得福~
祝大家都身体健康!!
第116章 暗器之术(五)
就如依主长老所预料的那般,不等过年,齐归的暗器修炼就已经进展到使银针了。
但暗器银针却并不好练——
从铁块到小刀匕首,是锐利精度的提升,上手相对容易;而骤然进阶到银针,形状重量都发生了明显的改变,需要适应好一阵子。
纵使齐归再天赋异禀,刚开始抓针的时候,仍免不了手指头轮番被扎。
“太慢了!”二长老喝道,“等你摸到针,你气都断了!”
齐归手指翩飞,想飞速点针出来,却一个不备,嚎了一嗓子:“好痛!!!”
指尖伸出,上面已经有了黄豆大的一滴血。
齐归眉头都没皱一下,仿若疼痛眨眼间就消散了似的,将手指在唇边一抿,便重新去摸针。
他学得认真,心无旁骛,自然就不知远处的柏树下站了齐释青,还有玄一、玄十两位师兄。
玄十满面欣慰的笑容:“小归的暗器练得真是好!”
玄一不苟言笑地点了点头。“确实。比我当年速度和精度都好不少。”
“两位师兄说笑了,他尚有许多需要学习。”齐释青站在一旁,淡淡地说。
玄十转头笑他:“少主怎么还替小归客气起来了呢?小归听到有人夸他,一贯都是大大方方说谢谢的!”
玄一也认真地告诉齐释青:“少主,我们并非在恭维,这是事实。”
齐释青抿唇不语。
玄十和玄一也并未等他答话,而是接着兴致勃勃地观赏齐归练习暗器,不时品评两句。
过了片刻,齐释青问道:“师兄们原来见过斧福府和见剑监的亲眷弟子么?”
玄一:“见过见剑监的少主陈沉,那时见剑监掌门陈世泊之女陈飘飘尚未出生。斧福府的女少主柳下惠子也没见过。”
玄十点头,笑道:“那会儿陈沉可被三长老的那个染料坑惨了,哈哈哈哈……往后他再也不来玄陵门了。哎,这次陈沉也不来么?这都过去好多年了。”
玄一摇摇头:“我看了亲眷弟子的名单,不来的。”
“这次来的弟子,品性都如何?”齐释青忽然问道。
玄十“呃”了一声,迟疑地说:“总体来讲,应该还可以?毕竟若是太嚣张跋扈,他们门派也不会轻易让他们来玄陵门的,不然不是给自家门派抹黑么。”
“哦不过,”玄十想起来什么似的,“也不排除可能是自家已经管不了了,想丢到玄陵门管教一年、改改毛病的可能……”
齐释青直直注视着二位师兄。
玄一完全不接话,而是专注地望着练习暗器的齐归,手指也弯曲伸直、伸直弯曲地温习着投针的动作。
玄十与齐释青对视一眼,只好无奈道:“我只是听说了一点传闻,但背后不可与人是非。”
齐释青微微眯起眼睛,别开有些烦躁的视线。
三人在柏树下站了半晌,忽然又一道脚步声走了过来,在他们身边停住。
是玄廿。
玄廿冲玄一点了个头,然后熟稔地拍了拍玄十和齐释青的肩膀,也加入他们一起看齐归练暗器。
“这小家伙可把我们折腾惨了……”玄廿长叹一口气,“我师父见小归进步飞快,分外嫌弃我们,好容易最近准备过年稍微放松了一些,不然不知得被唠叨成什么样。”
玄十笑了一声,说:“也没办法,玄陵弟子的主修都在罗盘推演,与暗器修炼的内功不在同一个方向上,小归算是向专精而去,修炼的心法与暗器之术相辅相成,互有裨益。再加上他本就悟性极高,自然就学得飞快。”
玄廿深以为然,感慨道:“是啊,玄陵门的诸多法术,修习起来有主有次,就算是仙人,也不能样样精通啊。”
玄一严肃地说:“看人要看好的一面,看事要看好的一点。我们都要向齐归学习,向掌门和长老们学习。”
玄十:“……”
玄廿:“……”
齐释青抱着胳膊不说话。
过了片刻。
“哎,你们听说没有,见剑监的大小姐要来了。”玄廿挑起话头,看向剩下三人。
齐释青摇了摇头。
玄廿瞬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陈飘飘应该是此次与少主和齐归年龄最相近的亲眷子弟了。”
玄一头也不回地道:“十三四岁,又是小姑娘,应当不难相处,少主定然没有问题,以礼相待即可。”
玄十嘴唇抿在一起,面色复杂。
见他们把自己当小孩,不与自己说实话,齐释青微抬下巴,眯起眼睛盯着玄十和玄廿。
明明这两个师兄都比齐释青大不少——玄十甚至比齐释青大了八岁,然而在小少主威胁的视线下,他俩都不约而同败下阵来。
玄廿先开口道:“见剑监家历代单传一个男孩,好容易如今的掌门陈世泊生了一个女孩,整个门派都对其无比宝贝,什么都听之任之,所以……性格有些骄纵。”
玄十接着补充道:“这是陈飘飘第一次独自离家,到别的门派拜访,此前从来都是好好地养在他们见剑监的,所以我们也都没见过她,保不齐传言是假的呢。”
玄廿横他一眼:“你这话说了心不心虚?”
玄十赶紧给他使眼色,心道他这是想让少主以平常心对待此事,不必提前烦恼,况且在背后说一个女孩家也不是君子所为——但他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善念堂里传来了二长老的声音:
“都过来罢!”
四人答道:“是!”然后纷纷走了过去。
三个长老首徒今日一并来了善念堂,是因为到了岁末,要来领取新一年弟子的品评册,每个长老门下弟子当年得了什么奖惩均要记录在册,并把前一年的品评册存档在藏宝阁。
“今年的已经整理好了么?”依主长老将新的品评册分发给三个长老首徒。
玄一答道:“均已送至藏宝阁,三长老核验中。”
依主长老点点头,“年后别家弟子要来,你们手头亦须放些玄陵门门规,若到时遇到他人犯戒之事,好的当处理。”
三个弟子答道:“是。”
齐释青站在二长老身后,面前蹦跶着一个抹汗的齐归。
齐归沉浸在今日练功的喜悦里无法自拔,嘴巴吧嗒吧嗒开合,给哥哥分享着今天只扎了八十四次手指,比昨天少了整整一百次。
齐释青嘴唇的弧度非常轻微,但在齐归眼里这已是巨大的肯定。他仰起头,在哥哥给他擦脑门上的汗的时候眯起眼睛,还蹭了蹭鼻子,抓着哥哥的手撒娇道:“我是不是很厉害!”
“嗯。”齐释青听到他的鼻音,顺势将手帕捂在他鼻子上,让齐归擤了擤。
“明日休沐。”齐释青说,“你可以睡懒觉了。”
齐归刚开心地“嗯”了一声,紧接着就否定自己,神情严肃道:“不行,年后就要见到别家门派的小道友了,我要更加把劲练功才是,不然……”
他话音未落,就听齐释青语气淡淡,抚平了他的不安:“无妨。你只要跟我在一起就好。”
齐归望了齐释青片刻,笑嘻嘻地答应了:“嗯嗯。”
然后他跑走去收拾他的暗器宝盒,顺带着给三个师兄都打了招呼,被摸了摸头。
齐释青盯着他的背影,面容晦暗下来。
他宁可齐归是个泯然众人的普通少年,在任何人面前都没有锋芒、没有闪光点——这样就只有他才知道齐归是一块多么珍贵的璞玉。
可这是他的痴心妄想。
不论是相貌还是才能,齐归身上的每一个部分,都不可能被任何人忽视。他是一块美玉,本就无法藏拙。
第117章 初恋(一)
玄陵门虽是仙门,在春节期间却不能免俗地挂了些红灯笼。而齐归,也被掌门齐冠早早地打扮上了——一身喜庆的红色镶金缎面小棉袄,赤色獭兔毛的帽子和围巾,除了束发的簪子还是乌木的,浑身上下的物件恨不能都换成金的或红的,简直像一个系着大红绸的肥嘟嘟的金元宝。
腊月三十的晚上,掌门齐冠来到儿子的玄君衙,陪两个孩子——其实主要是陪齐归,因为齐释青从小就独立且不喜热闹,没有过年的需求——一起吃年夜饭,然后守岁。
“小归又长高喽!”
一跨进院门,掌门就拎起冲他跑过来的齐归,掂量了下重量,然后赞叹着自己的眼光:“真好看!”
齐释青盯了一整天红彤彤金灿灿的齐归,眼睛都有些刺痛。
“你哥哥那身就没有你的好看!”掌门瞥了一眼大过年的仍然一副老成模样一点不活泼的儿子,把齐归放在地上,低头悄悄对他说。
“确实!”齐归赞同地拉住掌门的手摇了摇,“我叫哥哥也穿,他非不穿!”
“就是!”掌门跟他同仇敌忾,“休沐期间可以穿常服,玄陵弟子大多换上自己的新衣了,有点颜色多么漂亮!”
齐释青端坐在桌边,抱着胳膊微微后仰,眯起眼睛想:怕不是小归才是掌门亲生的吧。
然而他将他父亲从头看到脚,只见到跟自己如出一辙的墨色道袍,所有配饰均无一丝亮色,不由又哼了一声:心口不一。
围坐在一起,吃完年夜饭,齐归已经困得埋在了碗里,齐释青托住他的脑袋,将他的脸侧过来擦拭干净,忽地听见掌门说:“你娘原来也爱穿色彩鲜亮的衣服,尤其爱大红色。”
齐释青拿帕子的手一顿,然后又慢慢给齐归擦拭起来。
“你小时候我就给你穿过红色的小衣服,但你一穿就哭,一点都不像你娘。”掌门边说边给自己倒了一盏酒,笑着喝下去。
齐释青将脏帕子规整叠起,放在桌面上。“现在有个爱穿的了。”
他搂着已经在他怀里打呼的齐归,对父亲说:“齐归今天还说,要是平常也能这么穿就好了。”
掌门笑呵呵地点头,“可惜玄陵门古板,你娘曾经也说嫁我之后就得跟着我穿衣服了,怪不自由的。小归现在成了我的孩子,也不自由了。”
齐释青摸了摸齐归的手,温温热热的,他用一手轻轻握住。
另一手却举起酒杯:“我代齐归敬您一杯。他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这世界上最喜欢我,其次是掌门。”
“哈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在玄君衙内回荡,已在梦乡的齐归不知梦到了什么,也露出了甜美的笑容,还流了几滴口水,浸湿了齐释青的衣襟。
这年的立春在正月十五之后。
齐归脱下了心爱的鲜艳小棉袄,收起了绵软的兔毛小帽子,重新换上黑色镶金玄陵道袍,显得挺拔清秀。
他正着侧着在铜镜跟前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挺拔,却在齐释青出现在镜子里的那一刻撅起了嘴。
齐释青已经过了十六岁,有了近乎成年人的身量,肩宽腿长,气宇不凡。
而站在齐释青身边的齐归,则一看就还在发育中,个头也矮,骨架也小,再加上活泼的气质,完全就还是个窜个子的小朋友。
齐归不满地跟哥哥胳膊贴在一起,然后踮起脚。
“我还差一头就长过哥哥了!”他宣布道。
“嗯。”明明差得比一头多多了,齐释青却没有任何异议地点头,还顺手替齐归理了理头顶上鼓起来的头发。
齐归把脚跟落下,用脑袋一下下撞着哥哥的肩膀,丧丧地嘟囔:“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得跟哥哥一样高啊……”
齐释青问:“长得高有什么好处么?”
“有哇!”齐归抬头,认真地对他说:“女孩子都喜欢高个子的男人啊!”
齐释青:“……”
齐归一下来了兴致,扒着齐释青的肩膀说:“哥哥还记得上回齐叔叔带我们去大场村吗?我记得可清楚!当时有好多女子直接问齐叔叔可不可以嫁给你!可没人问可不可以嫁给我!!”
“那你还记得掌门当时是怎么说的么?”
齐释青将齐归的手拿下来,却握住了没让他抽回去,打了一下他的手心。
齐归轻轻“嘶”了一声,然后说:“齐叔叔说玄陵门不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玄陵弟子婚娶自由,全凭个人。”
齐释青挑眉问道:“那别人喜欢我又与我何干?你想要很多女子都喜欢你,然后你就将她们都娶了?”
“那可不行!”齐归否定得很快,“我们门规里写了,玄陵弟子一生只能有一位道侣,生死不论。”
“哼。”齐释青又打了一记齐归的手心,然后才让他把手抽回去。
铜镜里映出了一高一低两个人影,一个明显成熟于另一个。
齐释青久久地盯着镜子的齐归,喉结滚动。
“别人心悦你,是别人的事,与你无关。”
齐归望着镜子里哥哥的眼睛,不服地小声说:“可要是人家说喜欢我,我会很开心的。”
齐释青沉默不语,下颌线变得冷硬。
过了片刻,齐释青说:“你不会开心的。”
“怎么会!”齐归不可思议地反驳,“光是人家夸我几句,我就高兴得不行!更何况是说喜欢我呢!嘿嘿嘿……”
齐释青嘴唇张开,又闭上了。
在齐归澄澈双眼的注视下,齐释青心头微苦,轻叹一声。
“若有人对你说喜欢你,想与你在一起,结为道侣,你会……”
齐释青视线下垂一瞬,再望进齐归眼里的时候,已经完完全全是长兄的身份。
“你会因为要拒绝对方而难过,你看到对方难堪的时候会不忍心,如果对方是一个完全出乎你意料的人,你甚至会感到恶心。你会后悔和对方相处的每一时每一刻,会想要躲避对方,此生都不再相见。”
齐归的嘴巴张大了。
“我……”
他只想着若是别人对他示好,他就很开心了,完全没想过之后还要拒绝这样的事!
齐归想了许久,最后说:“可这得是我不喜欢对方啊,万一我也喜欢她呢?那不就皆大欢喜结成道侣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嘛!”
齐释青眼神一黯,接着笑道:“你指望人家女孩子对你告白,然后求嫁?你要是个男子汉,就堂堂正正地、先把你的心思对人家剖白,然后礼数周全地求娶。”
齐归恍然大悟道:“哦!哥哥说得有道理!”